20 逛複旦狹路相逢
上海的五月天似乎比別處更柔媚, 擡頭看看那一線蔚藍的天空,似乎被水洗過一般,幹幹淨淨澄清的藍, 似乎被鏡面兒照出來的那樣, 空中有着一種新鮮的玉蘭花氣息, 走近花樹,香味愈濃。
複旦的校園裏,各種花朵開得正好,嫣紅粉白,在這和暖的陽光照射下, 在綠葉叢裏格外顯眼。
方琮珠指着那一橼薔薇, 驚喜的叫喊出聲:“這麽大一面牆, 都是薔薇!”、
方琮亭寵溺的看了她一眼:“琮珠, 家中的薔薇架子每年盛春也有這般景象!”
怎麽見着薔薇都如此驚訝,還不得讓孟敬儒看了笑話?
孟敬儒走在一邊只是笑,白色的西裝襯得他更是潇灑挺拔。
剛剛他陪着方家兄妹去了報到處領取了報考簡章,審查過方琮珠的同等學力證明以後, 報到處的人問了方琮珠要了照片, 然後貼在準考證上邊,送到別處加蓋印章, 走回來遞給了方琮珠。
準考證上邊印着考試時間和地點, 方琮珠的照片上蓋了個紅色印章,沒有蓋在她臉上,正好從她下巴底下蓋了照片一個角——可能蓋印章的老師覺得實在不該破壞這張美人照, 所以特地沒有将印蓋在中央。
拿到準考證,方琮亭提出帶方琮珠四處去轉轉,讓她預先熟悉一下地形,方琮珠點頭,孟敬儒當然樂意奉陪,同着方琮亭一塊走在方琮珠兩側,見着美人側顏,有說不出的愉快。
方琮亭做了導游,一邊走一邊說着複旦的歷史,方琮珠聽他說起複旦日常,這才明白原來孟敬儒其實和方琮亭并不是同班同學,甚至不同系,而且還高了兩個年級。
方琮亭下半年要念大三了,而孟敬儒這個學期已經是大四,下半年就會徹底變成社會人。
“孟大哥總算是讀書讀到頭了。”方琮珠佯裝羨慕:“這該是讀了十幾年書了罷?”
孟敬儒點了點頭:“我四歲時就由家裏請的先生發蒙,後來上海有了新式學堂,我父親便送我去念書了,差不多念了十年書,在複旦又念了三年了。”
原來民國時期的中學學制竟然只有五年?方琮珠心裏琢磨着,這可比上輩子要省事多了,這麽推算着,可能孟敬儒也就二十歲的樣子——至少比方琮亭要年紀大,否則大哥也不會稱呼他為敬儒兄。
孟敬儒是家族的生意和方琮亭搭上關系的,兩人起先并不相識,因為畢竟沒有同系同年級,平常在學校見得少,後來無意間說起尚在念書之事,這才發現竟然是校友。
方琮珠聽着方琮亭說起這趣事,忍不住笑:“大哥,你們這是有緣分哪!”
她的笑聲不高不低,聽在孟敬儒耳裏,只覺跟銀鈴兒一般,煞是好聽。
“方大小姐……”
他本想就緣分兩個字說句俏皮話,可這邊方琮亭打斷了他的話:“你就喊她琮珠罷,這樣喊聽起來怪怪的。”
方琮亭眼睛朝前邊看,沒敢看方琮珠,他心裏頭琢磨着,想要推進一下妹妹和孟敬儒之間的關系。
要使人和人之間關系親密,彼此的稱呼發生改變,這是第一步。
孟敬儒心中一喜,望向了方琮珠:“方大小姐……有這個榮幸如此稱呼你否?”
方琮珠仰臉笑了笑:“當然可以。”
得了這話,孟敬儒的心猛然輕快了許多,整個人有些飄飄然,似乎是一片羽毛,要飛往那藍色的天空:“琮珠,我覺得和你大哥認識,可真是有緣分,也正是有緣分,我才又認識了你。”
他說得有些急促,後邊兩句話,甚至有些聽不清楚。
方琮珠保持着禮貌性的微笑,落落大方:“是啊,有緣千裏來相會,無緣對面不相識呀。”
孟敬儒的心,跳得更厲害了些,臉微微發紅,都不敢看方琮珠的臉。
三個人走在林蔭道上,孟敬儒與方琮亭不斷的向方琮珠介紹複旦的各幢樓房和道路:“朝這邊去是圖書館,複旦的圖書館可能是上海市最大的一家圖書館了……”
方琮珠順着孟敬儒手指的方向看了過去,卻看到那邊有兩個年輕姑娘走了過來。
她怔了怔,這可不是緣分?她第三次看到了那個厚嘴唇的姑娘,走在她身邊的,就是那位原女主唐菀言。
“敬儒哥哥!”
厚嘴唇姑娘看到了孟敬儒,拉着唐菀言的手朝他們這邊跑了過來。跑到孟敬儒面前,擡頭沖着他笑了笑,又低下了頭,用嬌嗔的口氣道:“敬儒哥哥,我昨日打電話給你,讓你送我來複旦報名,你說你有事情!”
她瞥了一眼站在孟敬儒身邊的方家兄妹,看到了方琮珠,眉毛皺了皺:“我好像在哪裏見過你!”
方琮珠心裏頭暗道,這姑娘記性可真不好,都見過三回了,還說好像,分明是見過的!
旁邊站着的唐菀言顯然記性好得多,她瞅了瞅方琮珠,又看了看方琮亭,拉了拉厚嘴唇姑娘的衣袖:“美欣,咱們昨日放學的時候,在校門口見着了他們兩個。”
厚嘴唇姑娘恍然大悟:“對對對,我們還說她怎麽穿那麽窄腰身的旗袍,跟百樂門的舞女差不多。”
孟敬儒和方琮亭的臉色都有些不好看。
“美欣,你怎麽能這樣亂說呢?”孟敬儒壓沉了聲音:“你母親是這樣教你說話的?”
“敬儒哥哥!”厚嘴唇姑娘跺了跺腳:“我只是說像,又沒有說她是!”
方琮珠心中嘆氣,看來又是一個被寵壞的嬌小姐。
據相書上說,有厚嘴唇的面相說明人忠厚本分老實質樸,看起來一點也不準,這位厚嘴唇跟她那個姐姐,兩個人都跟這八個字挂不上鈎。
“美欣,你先別忙着發脾氣,讓我來介紹一下啊,這位是方琮珠小姐,她是我的同學方琮亭的妹妹,方氏織造是你們家最喜歡去買衣料的地方,這就是他們家的産業。”孟敬儒看了一眼方琮珠:“琮珠,這位是劉美欣,她父親是上海市政府裏的要員,鼎鼎有名的劉裕之先生。”
劉美欣得意的一仰頭,高傲得很的模樣,而她身邊的唐菀言,震驚的盯住了方琮珠。
“原來是劉小姐,我就說呢,難怪會有專車接送上下學。”方琮珠笑得很和氣:“你是不是來領準考證的?以後說不定咱們還會是同學呢。”
劉美欣驚訝的看了她一眼:“你也是來報考的?”
方琮珠點了點頭:“是啊,我聽說複旦要招生了,所以特地來報考。”
“什麽?你也能考上?”唐菀言沒有忍得住,在一旁開了口:“你昨天去我們學校是弄學力證明吧?”
她已經知道了方琮珠的身份。
父親告訴她,林思虞的舅子也在複旦念書,姓方,她就暗地打聽過方琮亭,她知道他在複旦什麽系,也知道他老家在蘇州,是江南有名的紡織世家,在上海開了幾家方氏織造的門面。
方才孟敬儒介紹方氏兄妹,她馬上就明白自己面前站着的是誰。
一想到她和林思虞結了婚,把她心愛的男生搶走了,唐菀言心裏就有一種莫名的沖動,想要上去撓花方琮珠這張臉。
她為什麽拖着不和思虞離婚呢?思虞分明就不喜歡她,結婚這麽久了把她丢在蘇州不聞不問,她難道就看不出來他對她沒有一點感情嗎?這次她來報考複旦,是想主動來接近思虞吧?這個不要臉的女人,她一天學堂都沒進過,怎麽能報考複旦?
分明是學歷造了假!
難怪昨日在學校門口見到了她,肯定是她花了錢從瑪利亞修女那裏買了一張畢業證,否則她怎麽可以通過複旦的審查成功報考?
方琮珠愣了愣,唐菀言倒是聰明,馬上就聯想到了昨日她在瑪利亞女子學校的事情。
“是啊,我是去弄同等學力證明的,”方琮珠笑得明媚:“那又如何?”
“你、你、你……”唐菀言跺着腳,面紅耳赤:“我要去舉報你,你根本沒有報考的資格!”
“菀言!”劉美欣拉住了她:“你別沖動,畢竟方小姐是方先生的妹妹,也算是複旦的親屬吧,你何必為難她?”
她心裏真正想說的是,方氏兄妹是孟敬儒的朋友,得給她的敬儒哥哥留面子。
“哼,你以為你們家有兩個臭錢就能收買到一切嗎?”唐菀言上前一步,臉頰漲得通紅,胸膛氣得鼓鼓的,一上一下:“有些東西,是你不能買到的!比如說,複旦大學的準考證,你以為就能這樣讓你蒙混過關嗎?”
她掙脫了劉美欣的手,飛快的朝前邊跑了過去。
“美欣,你這個朋友可真是奇怪。”
孟敬儒看着唐菀言的背影,只覺莫名其妙:“她這也太正義了吧?”
只不過是準考證而已,又未必能考上,她這樣計較作甚?
方琮珠笑了笑:“沒事的,孟大哥,就讓她去舉報吧,沒關系。”
真金不怕火煉,瑪利亞修女也不是見錢眼開就給開證明的,昨日她可真是做了幾張試卷——這是同等學力證明,又不是畢業證,根本就不是造假。
劉美欣抱歉的看了方琮珠一眼:“不好意思,方小姐,我的好朋友是一個正直的人,我這就把她去追回來。”
她朝前邊跑了兩步,又停了下來,朝着孟敬儒喊了一聲:“敬儒哥哥,你到這裏等着我啊!”
孟敬儒皺了皺眉,沒有說話。
方琮珠笑了起來:“我們一起去報考處瞧瞧。”
她倒想看看,這位唐菀言小姐能鬧出什麽幺蛾子出來。
“劉叔叔,劉叔叔!”
唐菀言跑進了報到處,沖到那個接收證明的人面前,氣喘籲籲的:“劉叔叔,剛剛有個來報考的女生,她的學歷證明是假的!”
那個被他稱之為劉叔叔的人,是複旦大學的一個助教,今日開始複旦接受各地考生的報考,這邊人手少,把他抽調了過來。
劉助教聽唐菀言這般說,愣了愣,看了她一眼:“她叫什麽名字,你又是怎麽知道的?”
唐菀言咬着嘴唇不知道該怎麽說。
她難道要告訴別人,因為那個姓方的是林思虞的妻,而她喜歡林思虞,不想讓那個姓方的到複旦念書,和林思虞過分接近嗎?
“劉叔叔,她叫方琮珠……”
這個名字已經被她咬牙切齒的念過很多回,她甚至還想過,要是那些野史裏看到的紮小人的法子真有用就好了,她一定要做個小人,上邊貼着方琮珠的名字,每天都用針去紮幾針。
“方琮珠?”劉助教馬上想起了是誰。
剛剛來過的那個女生,有兩個複旦就讀的男學生陪她一塊兒來的,那女生長相甜美嬌俏,她走了以後,報到處的人都在議論,要是她考上了複旦,肯定是下一屆複旦的校花。
劉助教還暗戳戳的想,要是今年仍然讓他去改入學考試的試卷,他一定要給她數學滿分,萬一她別的科目考砸了,還能靠數學挽救一下。
可是唐菀言現在跑過來揭穿說方琮珠的學歷證明造假,這讓他有些不能接受。
這年輕姑娘看上去一副聰明樣子,不至于高中畢業的水平都沒有吧?
方琮珠拿過來的同等學力證明,彼時他就覺得很奇怪,因為他看着她的穿着打扮不像是窮人家的孩子,應該能送得起她念書,可她卻只拿出一張同等學力證明來,這說明她并沒有念過高中。
只不過美貌是能讓人忽略很多事情的,劉助教只是匆匆看了一眼方琮珠的同等學力證明,就給她開了綠燈,直接讓方琮珠去弄準考證。
“劉叔叔,我跟你保證,方琮珠的同等學力證明是假的!我昨天親眼看到她去找了我們學校的瑪利亞修女,她根本就沒有在我們學校念過書,她的這張證明肯定是捐錢以後才拿到的。”
看到唐菀言說得篤定,劉助教不免心裏犯嘀咕……難道,這姑娘的同等學力證明真是假的?
“不符合報考條件的,那就不能給她報考!”唐菀言鼻尖上滲出了汗珠,很焦急的沖着劉助教喊:“一定要把她的考試資格取消!”
“菀言!”
劉美欣從外邊追了進來:“算了算了,咱們走吧,別管這些事情了,畢竟她高中都沒念過,也不一定考得上。”
“不行,報考複旦的資格不是這樣輕易就讓人能夠得到的!”
唐菀言心裏頭有些焦急,方琮珠考試成績不一定能達到,可她家有錢,花錢買通人錄取,說不定也能進來啊,就像眼前的劉美欣,也是家裏出錢找關系送進來的主。
她一定要在源頭上就卡斷方琮珠進複旦的念頭——有了準考證就能參加考試,到時候請人代考或者是花錢買名額,只要有考試分數就行,若是連考試分數都沒有,那就不好疏通關系了。
唐菀言很生氣,臉頰漲得通紅,報到處的老師都認識她,趕緊過來相勸:“算了算了,這準考證都發了,還能說什麽呢?你同學說得好,她連高中都沒念,怎麽能考上呢?你就別多想了。”
“你們可以到名冊上劃了她的名字,下回她來考試的時候拒絕讓她進入考場。”唐菀言很堅持,她要盡可能的堵住方琮珠進複旦的通道。
“唐同學很正直呀。”
方琮珠笑微微的從外邊跨步走了進來,看着臉紅紅的唐菀言:“我也覺得一定要遵守規則,可不能造假。只不過呢,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
她打開随身攜帶的小包,從裏邊拿出了那張同等學力證明:“老師,這上頭有瑪利亞女子學校的電話號碼,麻煩打過去問問瑪利亞修女,我這證明是真的還是假的。”
見方琮珠從外邊走進來,劉助教心裏有些着急,他還想三言兩語将唐菀言哄騙走了再說,沒想到這位方小姐自投羅網來了。可現在看着她說得這般坦然,他又覺得有了點信心。
接過那張信紙,看了看下邊的電話,劉助教咬了咬牙,先打個電話試試,要是那位修女說這張證明是假的,那他也不會把這真相宣布出來。
電話接通了,那邊正是瑪利亞修女。
“您好,我這裏是複旦大學招生處,想和您求證一件事情,是不是有個方琮珠的姑娘在您這裏開了一份同等學力證明書?”
瑪利亞修女笑得很慈祥:“是的,是我昨天開給她的,她做了一套我們學校的畢業考試試卷,成績優異,所以我才發了這證明給她。”
劉助教的心這才踏實下來,他說了一聲“謝謝”就挂斷了電話:“菀言,瑪利亞修女說方小姐經過了考試,完全符合高中畢業的要求,她才給她發了這張證明書。方小姐這同等學力證明書完全沒問題,不是假的!”
唐菀言氣呼呼的望着方琮珠,咬了咬牙:“方小姐,是不是假的你自己心裏清楚,肯定是瑪利亞修女拿了你的錢,這才幫你說話!哼,你別得意,複旦入學試題可不是那麽容易的!”
她一定要盯緊了試卷批改,要聯合鄰居金教授的女兒的金雅慧去監督改卷,不能讓一些為了金錢利欲熏心的教員被利益驅使着胡亂給方琮珠送分。
假裝送冷飲去消夏解渴,混進改卷地點就不出來,非要嚴格盯住那些改卷的助教……唐菀言腦袋裏亂糟糟的,有好幾種初步的構想,可又覺得哪一種都不合适,忽然就焦躁了起來。
她轉身朝外邊走,劉美欣也跟着走了出去:“菀言,不是說好要一起去逛街的嗎?”
唐菀言擺手:“不去了,我得回家休息去。”
劉美欣很開心,唐菀言還是挺識趣的——她現在有孟敬儒陪着,唐菀言去了也只是做燈泡。
“敬儒哥哥,陪我去逛街吧。”
劉美欣走了過來,伸手去拉孟敬儒的衣袖。
他穿着這白色西裝可真好看,天下沒有比他更帥的男人了。
孟敬儒趕緊将身子側了側,躲過了劉美欣的手:“美欣,你都是大姑娘了,別再跟以前一樣随便了。”
劉美欣嘟起嘴,有些不高興:“以前你也不喜歡我拉你的手!”
方琮珠看着這嘴型有些熟悉,想到了那次在寶蘭庭裏遇着的“劉伯母”,她佯裝對孟敬儒生氣,和劉美欣的嘟嘴如出一轍。
孟敬儒尴尬的望着她:“美欣,男女授受不親!”
方琮珠沒打算站在旁邊一直看戲,她拉了拉方琮亭的衣袖:“大哥,孟大哥有事情了,咱們別跟他一塊兒走啦。”
方琮亭點了點頭:“行,咱們先去書店買複習資料去。”
兄妹倆轉身朝外邊走,孟敬儒快步追了上來:“我送你們。”
他的腿長,方琮珠走三步,他可兩步就趕上了。
方琮珠瞧着他嬌俏的笑:“孟大哥,不用啦,我跟大哥坐黃包車就行了,你陪劉小姐逛街去吧,別耽誤時間了,眼見着日頭都要到中天了呢。”
“方小姐說得可真好。”劉美欣小跑着跟上:“敬儒哥哥,咱們走吧。”
臨別前,劉美欣還很熱情的和方琮珠揮手作別,謝謝她幫自己說話。
走出校門,方琮亭回頭看了看,林蔭道上已經不見孟敬儒和劉美欣的身影,他嘆了一口氣:“敬儒兄可真是吃香。”
方琮珠笑了起來:“高富帥,喜歡的人自然多了。”
“高富帥?”方琮亭反問一句。
“又高又富又帥氣啊。”
方琮亭想了想:“沒錯,敬儒兄真是高富帥。”
“這樣的男生,誰不會喜歡呢?”方琮珠腳步輕快的朝前走:“孟大哥有女生愛慕不是一件怪事。”
“那……”方琮亭看了一眼方琮珠:“你呢?”
“我?”方琮珠愣了愣,沒想到方琮亭還存了做媒人的心思。
她看了一眼複旦大學的校門,嘴角含着笑:“大哥,我才離婚呢,你就想着要幫我找結婚人選了?還早着呢,我現在就想好好的過幾年輕松日子,結婚的事情,緣分到了自然會張羅起來的。”
雖然孟敬儒人很不錯,可她還根本沒有想談戀愛的心思。好不容易掙脫了婚姻的牢籠,總得要痛痛快快的肆意人生幾年罷?
再說了,誰知道孟家會不會接納一個離異婦人?雖然她此刻還是清白之身,可在旁人眼裏,她早就是殘花敗柳。
“好吧。”方琮亭有些失望,沒想到妹妹竟然是這般想法。
但他一直習慣寵着她,她說什麽那便是什麽。
琮珠還年輕呢,不着急的,她想過幾年再談這事,那就過幾年,孟敬儒被人搶走了還有李敬儒王敬儒張敬儒呢,憑着妹妹的人才,還怕找不到合适的夫婿?
一個身影走得飛快,就像一朵紅色的雲彩,漸漸的從花叢裏飄了過來。
她分花拂柳般從綠色垂柳的林蔭小道上前行,經過幾塊太湖石,又穿過一塊虞美人花池,再路過一片翠竹,終于到了學生宿舍。
“林大哥,林大哥!”
唐菀言徑直走到了一間宿舍門口,拍着門朝裏邊喊:“林大哥,我是菀言!”
門開了,裏邊走出了一個學生:“唐姑娘,你找林思虞啊?”
那是林思虞的舍友吳樹青,他來自杭州,家裏有幾個錢,和林思虞一起住着雙人宿舍,雖然住宿費收得稍微貴一點,可他卻覺得物有所值。
唐菀言眨巴眨巴眼睛,點了點頭:“是啊,他沒在宿舍嗎?”
吳樹青搖了搖頭:“沒在呢,春假回來這兩天,他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我問他是不是和家裏發生了矛盾,他也不說話……”
“真的嗎?”唐菀言心裏一陣發慌,肯定是和那個方琮珠發生了矛盾!要不是林大哥怎麽會心事重重呢?
唐菀言心目裏的林思虞,積極向上為人孝順,勤奮好學又生得帥氣,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早早就結婚了,沒能拿出勇氣和家裏鬧騰,反對這門自小就訂下的娃娃親。
當然,這也是他孝順的表現。
這麽孝順的一個人,肯定不會和家裏發生矛盾,唯一的可能是……他那個不識相的妻子方琮珠!
唐菀言想到了方才遇見方琮珠的情景,眼前猛然一亮。
是不是方琮珠想要來上海,而林大哥不想讓她過來?
吳樹青見她臉色忽然發亮,有些莫名其妙:“唐姑娘,你怎麽了?”
唐菀言是他們的教授唐潤之的女兒,說她刁蠻,有時候卻又很天真,若是說她天真,她刁蠻起來又讓人根本受不了。
唐潤之的學生都有些害怕見到這位唐菀言姑娘,生怕被她捉弄。
吳樹青更是希望唐菀言快些走,他唯恐自己有一句話答得不對,惹惱了這位小姑奶奶,回去到唐教授面前搬弄是非,到時候他這個學期的功課可就吃不了兜着走。
“你知道林大哥去了哪裏嗎?”唐菀言盯住吳樹青,希望他能給自己一個準确的回答。
“那我就不知道了……”吳樹青撓了撓腦袋:“你去校門外那個小酒肆看看,他可能會在那裏喝酒吧。”
“喝酒?”唐菀言驚呼一聲:“林大哥獨自去喝酒?”
“我也只是猜猜,昨天晚上我們倆去那邊喝了幾兩黃酒,他誇那個酒肆裏的黃酒不錯,還說今日也想過去嘗嘗。”
可憐的林大哥,看他把自己折騰成什麽樣子了!那個該死的方琮珠,可一點都不體貼關心林大哥,自顧自的讓男人陪着來複旦這邊報考!既然她和林大哥是夫妻,難道不該是和林大哥一起出雙入對的嗎?他們之間……
唐菀言的身子不由自主顫抖了起來,眼裏有淚珠子打着滾。
她咬了咬嘴唇,轉身飛快的朝小徑跑了過去。
吳樹青站在那裏,看着唐菀言的背影,搖了搖頭:“唐姑娘這也表現得太過分了吧?”
唐菀言喜歡林思虞,在這個學期裏特別明顯。
她已經借故來找了林思虞幾次,每次都用的是唐教授的名義。
林思虞推托了幾次,可她還是一樣繼續纏着他,吳樹青看了都替林思虞覺得糟心——若是林思虞沒有成親那倒也無所謂,可林思虞已經結婚了,唐菀言還是這樣孜孜不倦的來找他,感覺有些難以消受美人恩。
唐菀言一口氣沖到校門口,站在那裏看了看,見着街對面有一幅酒旗風在空中飄舞,她咬了咬牙,沖過了馬路。
小酒肆此時生意并不是特別好,靠街的門面裏坐了兩三桌人,桌子上擺着錫制酒壺,小小的酒杯,還有幾碟毛豆花生米之類的下酒小菜。
唐菀言瞪大眼睛看了看,沒見到林思虞的身影,她有些失望,抱着書包站在門口等了幾分鐘。酒肆的店老板瞟了她一眼,心裏頭想着,不知道誰家的婆娘到他這裏來拎人了,幸好還沒逮到,否則少不了一場鬧。
“老板,要是有個姓林的學生過來喝酒,你就跟他說一句,唐教授找他,好不好?”
唐菀言站了一會兒,覺得這樣等下去也不是個法子,拜托了店老板一句。
店老板有些摸不着頭腦,這姑娘可真是瘋瘋癫癫的,他未必要一個個去問酒客叫什麽名字?只不過為了快些打發她走,店老板連忙點了點頭:“行,你放心吧,我一定幫你把話轉達。”
“謝謝老板啦。”
唐菀言沖着店老板甜甜一笑,背起書包朝外邊走了過去。
一邊走,她一邊思考着林思虞不開心的原因。
不用說,肯定是那個方琮珠惹了林大哥。
林大哥為什麽不和她離婚呢?就因為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不得不跟她糾纏一輩子嗎?唐菀言想到此處,心裏頭一陣苦澀。
仿佛是喝了世上最苦的藥,苦得根本沒法吞咽,沒法呼吸。
若是林大哥和方琮珠糾纏一輩子,那她該怎麽辦?
自從遇見了林思虞,她的一顆心就挂在了他身上,再也沒有辦法移開。
難道她要一輩子暗戀着他,生活在方琮珠的陰影裏嗎?唐菀言想到此處就覺得心裏頭痛,她用力跳了跳腳,一種疼痛的感覺從腳底升起,緩緩的鑽入她的心。
若林大哥不離婚,那她怎麽辦?難道她要孤獨終老,看着他與那個方琮珠互相折磨?
唐菀言站在馬路上,迷茫的看了看周圍。
街對面有個低頭行走的人,他的身影是那樣的熟悉。
“林大哥,林大哥!”唐菀言大聲喊了出來,然而林思虞似乎根本沒有聽見她的喊叫,只是繼續低頭前行。
唐菀言的眼淚不争氣的落了出來。
生活将林思虞折磨得太痛苦了,此刻他一定被關在自己的世界裏,不想和外邊再有接觸,他封閉了自己的心!
不,她要幫助他去打開心的樊籠!
唐菀言伸手抹了抹眼淚,咬了咬牙,感覺自己仿佛變成了西方神話中屠龍的公主,帶着寶刀前往惡龍的窠臼,她要斬殺惡龍,救出自己心中的王子!
她飛快的朝馬路對面跑過去,一輛汽車發出了尖銳的剎車聲。
唐菀言也吓住了,站在馬路中央看了看,周圍的人都在看着她,一個黃包車夫拉着車從她身邊經過,善意的提醒了一句:“小姑娘,過馬路可要當心,怎麽能這樣亂跑?”
“菀言,菀言!”
汽車玻璃搖了下來,露出了劉美欣的一張臉:“你怎麽了?臉色很不好看啊!”
唐菀言勉強笑了笑:“沒事,我或許是太陽底下曬過頭了,有些發暈。”
劉美欣趕緊打開副駕駛的車門跳了下來,拉住她的手:“那快些坐上來,我讓敬儒哥哥送你回家!”
“不用了,不用了!”
唐菀言極力推辭,可劉美欣對朋友十分關心,一只手抓住她不放,一邊将後邊的車門打開:“快些上來吧,這條路窄,我們再到這裏磨磨蹭蹭的,等會路就給堵上了。”
孟敬儒皺眉看了看後邊因此停滞的汽車,有些不高興,他本來就不樂意跟着劉美欣一同上街,現在又因為那個堅持要取消方琮珠考試資格的唐菀言擋了別人的道路,心裏頭實在窩火,恨不能踩一腳油門就朝前邊開溜。
可是想來想去,他還是沒辦法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他用力按了兩下喇叭,“嗚嗚”的聲音把兩個女孩吓了一跳。
“快些上來吧,要不是敬儒哥哥得生氣了。”劉美欣推着唐菀言上車:“沒事的,你們家不也順路嗎?反正我要走你那邊經過的。”
唐菀言有口難辯,只能任憑着劉美欣将自己塞進了汽車。
她挪到車窗邊看着對面的街道,林思虞的身影已經越發的遠了,看上去很蒼涼。
心裏好一陣難受,怎麽樣才能讓林思虞走出這困頓的境地呢?她一定要幫助他!唐菀言坐在那裏,雙手交握,指甲掐進了手心,可她一點也不覺得痛。
林思虞回到宿舍的時候,吳樹青告訴他唐菀言來找過他:“一直在追問你去了哪裏,我說你可能在學校對面那個酒肆裏喝酒。”
林思虞白了他一眼:“就會給我造謠。”
他哪有什麽空閑的時間去喝酒?他得趕緊寫文章四處去投寄,要快點掙到錢還給方琮珠。
吳樹青嬉皮笑臉:“我這不是随口應付她一句嗎,看她總是來找你,我怕你媳婦兒知道了跟你生氣,得給你樹立一個酒鬼懶鬼的形象,唐姑娘覺得你這個人不是她心裏的白馬王子,自然就會放棄啦。”
“想得可真多。”
林思虞把書包放到桌子上,拿出一沓信紙,看了看窗外的幾叢翠竹,腦子轉得飛快,希望能很快構思出一篇可以投稿的文章來。
然而,希望得越多,失望也就越大,他本以為自己能揮灑自如,可是好半天了,面前的信紙還是一片空白。
他腦子裏複選出一張臉孔。
那般嬌媚,眼波一橫似秋水,裏邊還帶着一點淩厲。
雖然她登報聲明離婚,雖然她和他母親争執得厲害,可他卻一點也不恨她。
“若是……”
他喃喃一聲,若是去年成親的時候她就表現得這般有個性,那他與她的關系也不會像現在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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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

有了讀心術後,王爺每天都在攻略醫妃
21世紀醫毒雙絕的秦野穿成又醜又不受寵的辰王妃,畢生所願只有一個:和離!
側妃獻媚,她各種争寵,內心:我要惡心死你,快休了我!
辰王生病,她表面醫人,內心:我一把藥毒的你半身不遂!
辰王被害,她表面着急,內心:求皇帝下旨,将這男人的狗頭剁下來!
聽到她所有心聲的辰王憤恨抓狂,一推二撲進被窩,咬牙切齒:“愛妃,該歇息了!”
半年後,她看着自己圓滾滾的肚子,無語痛哭:“求上天開眼,讓狗男人精盡人亡!”

權寵天下
天才醫學博士穿越成楚王棄妃,剛來就遇上重症傷者,她秉持醫德去救治,卻差點被打下冤獄。
太上皇病危,她設法救治,被那可恨的毒王誤會斥責,莫非真的是好人難做?
這男人整日給她使絆子就算了,最不可忍的是他竟還要娶側妃來惡心她!
毒王冷冽道:“你何德何能讓本王恨你?本王只是憎惡你,見你一眼都覺得惡心。”
元卿淩笑容可掬地道:“我又何嘗不嫌棄王爺呢?只是大家都是斯文人,不想撕破臉罷了。”
毒王嗤笑道:“你別以為懷了本王的孩子,本王就會認你這個王妃,喝下這碗藥,本王與你一刀兩斷,別妨礙本王娶褚家二小 姐。”
元卿淩眉眼彎彎繼續道:“王爺真愛說笑,您有您娶,我有我帶着孩子再嫁,誰都不妨礙誰,到時候擺下滿月酒,還請王爺過來喝杯水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