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 辣的太陽

47   辣的太陽

◎別只撿小狗,也撿一下我◎

姜信成了孤兒,奶奶和父親的喪事一起辦,辦得冷清,但該有的規矩都有,姜村能去幫忙的都去了,陳速和杆子也去了,這件事節目組沒摻和,只有江司甜和楊燦陪着他。

送葬那天男人們起得早,姜信披麻戴孝,和族親幾個一起擡棺上山。

陳速套了件黑衣服在膀子上系了條麻布,也跟着去,出門碰上江司甜。

她迎着山間氤氲朦胧的霧色,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那是她少見的慵懶松弛的一面。

陳速皺眉走到她身邊:“你也要去?”

江司甜懶懶地嗯了聲。

“那穗寧怎麽辦?”

“燦燦在呢!”

“我看她自己都還是個孩子。”

陳速想起穗寧食物過敏這件事,倒不是對楊燦表示不滿,純粹只是覺得她不靠譜。

江司甜莞爾一笑,眼看着隊伍敲鑼吹號出發了,跟上去又回頭催促:“趕緊走吧,現在才五點,等會兒回來說不定穗寧都還沒醒呢!”

陳速搓了下腦殼,無奈地說:“哪有那麽快,各種祭祀送魂唱鬼神可麻煩了。”

“別擔心了,快走。”江司甜又說了遍,回過身去小跑着跟上了隊伍。

一路哀哀怨怨的凄苦喪曲,聽得人不難過也難過了,走在最前方披麻戴孝抱遺像的少年沉默着流淚,江司甜陪在他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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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速走在隊伍的尾巴裏面,兩人前幾天晚上做到那* 個地步,差點沒能懸崖勒馬萬劫不複,現在又像陌生人,連自然而然的對視都沒有。

填土立碑做祭祀禮儀時,陳速遠遠立在樹下。

江司甜輕拍姜信後背安撫,低頭耳語幾句,不知道互相說了什麽,她站起身環顧四周,纖纖長腿邁開步子。

“腿還疼嗎?”耳邊聲音清冽如溪。

“不疼了。”陳速聲音低沉,“綜藝快結束了吧?”

“嗯,快了。”江司甜笑了下,“不過現在熱度好,說不定還會做第二季。”

陳速挑了下眉:“第二季你還參加?”

“應該不會,我不适合錄綜藝。”江司甜笑了笑,“而且就算有第二季也不會挑苦水鄉了。”

兩人沉默了會兒,陳速擡腿踹了踹路邊的雜草,溫聲問:“想收養姜信?”

江司甜驟然一愣,擡頭望他。

“怎麽?幹嘛那麽吃驚?”陳速雙手插兜,偏頭看她,忽而又彎唇一笑,“我只是随便一猜,可你的想法現在卻都寫在眼睛裏了。”

江司甜抿唇不語,挪開目光看向遙遠的山巒和天際。

“覺得他像我?又動了恻隐之心?”陳速彎腰下去,薅下幾株刺紮的細草和一根狗尾巴草摸着玩,“你現在的條件養十個姜信也沒問題吧?在煩惱什麽?”

“祁躍不允許?”

一連串的問題有些跳脫,尤其那個“又”字更顯得微妙。

江司甜挑着回答:“條件不太符合,我還在想辦法。”

“你們這條件還不符合?”

“嗯,差一點。”

“又不捧他出道了?”

“姜信有些抗拒鏡頭,暫時不考慮了。”

“那小子命真不錯,才14歲就遇上活菩薩了。”陳速哼笑一聲,這話說得陰陽怪氣還酸不拉幾的,其實是又繞回了開始。

沒等江司甜做出反應,他又貌似随口一問:“出國一趟需要多少錢?”

江司甜微微蹙眉:“怎麽突然提起這個?”

“問問呗。”陳速把玩着手裏的狗尾巴草,彎彎折折似乎是想編個什麽東西出來,“我累死累活快三十年了,突然想出去玩一圈,也出國浪浪,見見世面。”

“不行?”他側了下頭,眉棱挑出個揶揄的姿态,那眼神說不出的怪。

江司甜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嗓:“你想去哪個國家?”

“随便!我都不知道有哪些國家。”陳速收回視線,還是低下頭繼續玩他的狗尾巴草,“你出國留學去的哪個國家?是費城嗎?”

江司甜垂眸說:“不是,我上不了那個學校。”

話音沒全落,便被陳速搶着尾巴追問:“那去了哪個學校?”

江司甜攥了下拳,語氣莫名變弱:“伯明翰,聽說過嗎?”

“沒有。”陳速笑了下,口吻緩和而自然,“在哪個國家?”

“英國,學校就在伯明翰市,靠近維多利亞廣場。”

“維多利亞啊,這個我倒是知道。”陳速說,“有些什麽好玩兒的,具體一點,不然我人生地不熟又不通語言,給人騙了都不知道。”

“有……”江司甜抿了抿唇,腮幫輕輕一顫,“我回去整理一個攻略發給你吧。”

“江老師那麽關照我啊?沒必要。”陳速垂着睫毛,手裏漫不經心地編着草,語氣也是漫不經心的調調,“景點無所謂,我也不喜歡打卡那一套,你随便說幾個學校附近的餐廳就行,指個大概方向,我就想去嘗嘗異國他鄉的飯菜。”

江司甜眨了下眼睛。

陳速又輕輕笑了聲:“忘了?”

江司甜解釋了下:“課業挺重的,我平時不在學校外面吃。”

陳速輕點了下頭,聳聳嘴表示認同,又問:“花費呢?我過去玩幾天,準備個十萬夠不夠?”

江司甜說:“夠了,你報個旅游團,別揮霍。”

陳速手裏動作停了一下,睫毛微微上擡了些,視線空落落地飄在雜亂無章的草叢裏,嘴唇一彎,聲音含笑卻低淡:“那你出國學習,一年怎麽都得好幾十萬吧?”

話題到這裏,好像都沒什麽異常,可江司甜卻突然不知道該如何接下去了,她的直覺告訴她,陳速看似随心所欲的話,沒有一句是廢話。

江司甜不說話,陳速淡然地看她一眼,又繼續說:“江老師給你留了多少錢?當初你說就差一點了。”

江司甜眼睫一顫,擡眸便對上陳速略帶審判意味的目光:“我那房子賣了多少?幾萬?”

“沒那麽低,賣了有十五萬。”江司甜咬了下唇,摸出手機遞給陳速,“你給我一個卡號,我把錢還你。”

陳速腮幫輕輕鼓了鼓,是舌尖滑過後槽牙,又咬了咬那片軟肉的動作,瞄了眼明亮的手機屏幕,壁紙是穗寧小時候,大概一歲時咿咿呀呀的樣子。

他緩了緩情緒,說:“你就差那十五萬?”

“對,就差那一點。”江司甜輕嘆口氣,表情仍是平靜無波的,只有清亮眼眸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異色。

陳速短促而懶散地“哦”了聲,嘴角依然挂着一抹清淺随意的笑。

他手裏編的東西已經初具雛形,時間仿佛靜止了一會兒,直到粗糙手指捏着細草尖兒,穿過狹小空隙轉個圈,巧妙地收尾打結。

他躺平手掌遞過來,草編小狗惟妙惟肖,還生着毛絨絨的大尾巴。

聲音輕飄飄的,溫溫柔柔的,就像此時此刻山巒那邊乍現的曦光,從皚皚雲團中浮出,有溫暖的實質漫過來。

“江司甜,無論是現在還是過去,這條狗都在用力地朝你搖尾巴。”

江司甜心口一滞,眼眶頓時酸澀得跟什麽似的,嫣唇緊抿,別過臉去,意識到什麽又馬上擰回來,擡手去拿那只小狗。

可就是短暫的幾秒遲疑,陳速收回了手,再潇灑一揚,将草編小狗無情地丢進了草叢裏。

“但你看不見。”他接過自己剛才的話,沉甸甸的目光砸在江司甜霧色彌漫的眼睛上,一字一句說得溫吞而低沉,“既然不差錢,為什麽還去找祁躍?穗寧12月出生,你和他5月在一起……”

江司甜秀眉一蹙,慌張又不耐煩地打斷他:“異國他鄉偶然重逢而已!穗寧是意外,我已經說過了。”

“你急什麽?”陳速濃眉一挑,胸有成竹地舔了舔唇,唇角一勾又展露出一個嚣張殘忍的微笑,“說你除了學習什麽都不行,你還真是連撒謊都不會。”

江司甜擡手揉了揉眉心,沉聲問:“陳速,你到底想說什麽?”

“我想說你真是個活菩薩。”陳速低低笑出聲,喉結一滾,扭頭去看披麻戴孝的姜信,“一條分文不花才養兩個月的狗都想帶走,而我這個花了你三百萬,耽誤了你五年寶貴青春的,你說丢就丢!”

纖細白皙的指尖猛然僵住,江司甜在掌心陰翳下抖動長睫,嫣紅嘴唇迅速褪色。

“要我幫你圓一下謊嗎?”陳速頗為大度友好地開口,粗糙指腹碰到她扭曲凝固的眉心,寬厚灼熱的大手握住她的手,緩緩拿開,那雙漆黑雙眸出奇淡薄,卻鎖死在她的眉眼間,“什麽伯明翰維多利亞,那一年你在奧地利維也納!你自己接受采訪說過的話都能忘記?”

“維也納啊,那麽有名的音樂城市,你居然會扯到什麽伯明翰,我陳速在你眼裏就是個傻子是吧?”

江司甜呼吸一滞,雙目驚顫不可藏,呆呆凝視眼前這雙漆黑犀利的眸。

“同年5月,我收到你的絕筆信,警方也收到了新的證據。”

不知道是因為從她的一舉一動些微表情中得到了肯定,還是早有論斷胸有成竹,陳速聲音越來越沉重急促,眉心一揉,眼眶迅速濕潤變紅,仿佛就要哭出來。

“你的錢全部都給陳偉強還債了哪有什麽錢去留學?賣房的錢足夠你去異國他鄉找祁躍了,你身無分文,萬般無奈下和他睡一覺,換了我一條命,也換了自己的前程似錦。”

“只可惜,從此就成了欠了情債的小明星。”

“你那麽驕傲的一個人,怎麽能是個這麽笨的戀愛腦?”

“陳速……”他的試探和揭底來得太突然,打了江司甜一個措手不及,喃喃下嗓音略有顫抖,“不是,我……”

陳速紅着眼眶靜靜聽着,江司甜卻吞吞吐吐說不下去了,他輕笑一聲,說:“繼續啊,我聽你繼續編。”

“編不出來?”

“足夠了。”陳速偏了下頭,抓着她的手收緊,力度克制在不輕不重的範圍,忽然将人往前一拉,另一只手摁在她的背上,将人緊緊摁進懷裏,俯身貼在她耳畔說,“我收回我說兩不相欠的話,江司甜,我可是欠了你三百萬呢,別只撿小狗,也撿一下我。”

“我和姜信沒什麽不一樣,我比他更慘,更需要同情。”

江司甜渾身一僵,咬牙大力推開他,悶悶地喘出口氣,擡眸冷聲說:“夠了,陳速,我現在不缺你那三百萬,我以為那天晚上我們已經說得夠清楚了,當年沒能好聚好散,那夜我要補償你你又不樂意,現在來扮演什麽強勢深情?你我天上地下,南轅北轍,本就不是一個階層的人,你何必低聲下氣做到這種程度?”

“為了你和他睡覺?你是不是太看得起自己了?我和祁躍青梅竹馬十五年,你覺得是和你那區區五年能比的嗎?”

“幫陳偉強還債不僅是為你,也是為了宋阿姨,她待我如母,三百萬對你們而言是巨款,可對那時的我而言不過就是身外物,我爸如果還在,他也會坦然施以援手,但你要真那麽耿耿于懷,你就還我,你現在不至于還不起那三百萬吧?”

“不要再抱有任何期待了,我有我的日子要過,你也過好你的日子,皆大歡喜不好嗎?”

這邊話音剛落,墳茔那邊吹起了尖銳刺耳的唢吶,是最後的告別儀式。

江司甜冰涼地看了陳速一眼,潋滟目光收起最後的溫情憐憫。

結冰的湖面下沒有歡脫的魚兒擺尾,沒有任何一抹生機勃勃的風景,只有碎掉的冰渣,一點點沉底。

她轉過身,決然離去。

陳速木然地站在原地,全身緊繃如凍,喉結卡在脖頸,好半晌,吐出一口沉重的氣,彎腰,把小狗從亂叢中撿起,收回了褲兜裏。

【作者有話說】

速哥的邏輯很強,但——

甜:穗寧生日我張嘴就來啊,這也能讓你對上邏輯鏈???

穿插一則碎碎念:

哈哈哈,《俘虜太陽》差不多還有五萬字就完結啦,另外還有萬字左右甜甜的番外,本來想保持日更,但今天再三斟酌下還是決定加更一章。

為什麽呢?

因為!今天淩晨收到一個寶寶154瓶營養液灌溉,154瓶,不是1,不是5,不是54,是154!原諒小撲街,我當時整個人都懵了傻了茫然了,第一反應是晉江出故障了,第二反應是天啊不會是哪個小天使被盜號了?或者手滑點錯了?總之,我太開心了,是簽約晉江以來最開心的一天。

總結:讀者雖少,但每個都是我的寶~感謝好好吃飯鴨寶寶,也愛每一個讀者小天使~

祝福大家:升官發財、學業有成。

另外,就前幾天偶然翻開一個筆記本,看到之前摘錄的一段話,這裏也想分享給大家:

“成熟是一種明亮而不刺眼的光輝,一種圓潤而不膩耳的音響,一種不再需要對別人察言觀色的從容,一種終于停止向周圍申訴求告的大氣,一種不理會哄鬧的微笑,一種洗刷了偏激的冷漠,一種無須聲張的厚實,一種并不陡峭的高度。勃郁的豪情發過了酵,尖利的山風收住了勁,湍急的溪流彙成了河。”

這段話出自餘秋雨《黃州突圍》,祝福大家都能成為這樣一種“成熟”的人,比起庸常的祝福,這個祝福稍顯懸浮,又或者說它其實是一種狀态,世态浮沉,而我們永遠平和順遂,最後比個心[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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