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VIP] 耳光
第40章 [VIP] 耳光
蜻蜓來了, 蜻蜓又走了。
很久很久以前的夏夜,她和他曾經光着腳丫坐在小溪邊,掬着漫天繁星,徹夜玩蜻蜓, 相伴結為一生愛侶。
如今潤潤記得麽, 佳年記得麽?
那時他還不是驸馬, 她也不是嫔妃, 簡簡單單的秀才和丫鬟,相愛在一起。
過往的美好恰如走馬燈片, 上演在潤潤腦海, 記憶大片大片地侵襲而來。
潤潤遲滞,感極而傷。
檀庭無情的一聲催促把她扯回現實, “你留着這兒慢吞吞做甚, 還有非分之想?小心本公主真把你的事告訴皇兄。”
潤潤哼了聲:“你愛告便告去。”
她始終認為,陛下未經她同意納她為妃, 趁人之危,用的是卑鄙手段。
如果當初她記憶尚在, 陛下邀請她共同離開時她定會拒絕的。是陛下理虧,陛下騙了她。
一邊的張佳年聽檀庭攻擊潤潤, 攥拳隐忍着。他現在是檀庭驸馬,并不能幫潤潤——一個皇帝的嫔妃說話。
從被抓回來到現在,他才剛出籠子, 受了檀庭多少折辱。
如今, 剛博得檀庭一點點的信任。
若想徹底擺脫皇室, 唯有忍, 等挨到了時機再做一票大的。
要麽不跑,要麽跑到天涯海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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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下張佳年勸公主住口, 莫要再為不相幹的人煩心。
“公主說要帶臣逛園子?”
聽說禦花園的花兒,開得甚好。
檀庭聽張佳年稱呼潤潤為‘不相幹的人’,心頭大悅,停止了和潤潤争吵。
“這才是本公主的好驸馬!”
張佳年苦笑一下,和公主離開。
仍回頭遙望潤潤,會說話的眼睛仿佛在告訴她:
潤潤,你得明白,茍且只是暫時的,
你信我,馬上,
咱們就遠走高飛,飛到天涯海角去。
陛下派出再多的兵,也摸不到咱們一片衣角了。
檀庭本來想和張佳年看杏花,奈何禦花園正有匠人在翻修亭臺樓閣,許多杏樹被斫了,檀庭只好掉頭去拜見她皇兄。
“我已經很有幾日沒見到皇兄了。”
張佳年煩惱,說好只看杏花,怎麽要見陛下?“公主……”
見陛下,稍稍差池便會送命。
檀庭知張佳年的心思,安慰道:“放心,皇兄不是濫殺無辜之人,只要你心裏盛滿本公主,又何懼見皇兄。”
張佳年緊咬唇,雅不欲與那人見面。
至太極殿,她皇兄倒沒在殿內。
天氣和煦暖陽,陛下,在樹蔭下的躺椅上批閱內閣大臣送來的卷宗。
斑斑駁駁陰影灑在他面龐,使凹凸有致的面孔更顯豐朗,一襲荼白,素淨裝束。畫面沖淡、寧和。
陛下總是這樣,甚少穿明黃黃的龍袍,多是着純黑或純白單色調之衣裳。
下人替檀庭通傳過後,檀庭歡歡喜喜地跑過去,對着她皇兄撒嬌。
陛下沒料到檀庭此時來,略略放下卷宗,叫人給檀庭也搬了個躺椅。
實話說,方才聽聞有女子腳步聲,陛下還以為是潤潤去而複返了。
……潤潤甚罕見主動找他,剛和他分開,為何去而複返呢?
一瞬間,他腦海閃過許多念頭,或許她是來跟他熱乎的,又或者她回心轉意,跟他表明心意的。
他喉結滾了滾,幾乎已經做好了迎接準備,誰料進來的卻是檀庭。
說不上失望,但那種心花枯萎感覺,一瞬間肯定是有的。
思來想去,終究是他錯了,
陛下愧仄,昨日他那樣質疑她,傷到她心了吧。
下面見面一定跟她好好賠禮,讓她把心裏這道坎過去。不許生朕的氣,不許,
潤潤……要相信他,
他非是故意懷疑誰,更非是故意懷疑她,他只是一種習慣,一種本能的流露。
陛下正自浮想聯翩,檀庭搖搖他袖子,“皇兄,您發什麽愣呀?”
陛下長睫阖了阖,略做調整,這才瞥見不遠處的張佳年。一瞬間,眼神充滿了打量與敵意。
張佳年手足無措,冰火兩重天。
檀庭對他道:“走開些。”
笨手笨腳的,怕又惹皇兄生氣。
陛下微微煩躁,如何又把張佳年帶進宮。
檀庭解釋道,“春日氣象好,他終究是驸馬,臣妹不能總把他關在籠子裏。”
陛下問,“這些日安分麽。”
檀庭煥然笑道,“安分,他特別安分,和臣妹夫妻倆濃情蜜意得緊,特別粘人。”
濃情蜜意……
陛下琢磨着,難免又想起了潤潤。
心下酸酸的,懶得理會檀庭的私事,又拿起卷宗來讀。
張佳年拘謹地站在遠處,背過身去,耳聞他們兄妹親切自然地談話,胸悶得緊,牙齒也快要咬碎。
想他寒窗苦讀十餘年,铮铮鐵骨的七尺男兒,焉能長久沒尊嚴地活着?
陛下也是男人,和他同樣歲數,憑什麽陛下可以活得那麽風光,那麽好。
手腕上鎖鏈留下的深色印痕,脖子上留上的圈,永遠也好不了,若非想辦法逃走,他和潤潤将永遠淪為皇家奴隸。
張佳年越發堅定逃跑之決心。
檀庭說了許多公主府雞毛蒜皮的小事,陛下心思在卷宗上,神思游離。
她道,“皇兄,您有沒有認真聽臣妹講話,潤潤可能還喜歡張佳年,您得管管她呀!”
提起潤潤,陛下動作稍稍一滞,沉聲問,“什麽。”
檀庭将方才偶遇潤潤之事一五一十說了,
“驸馬躲在臣妹身後,潤潤很過分,對着驸馬咄咄相逼,口中喃喃念叨着‘佳年’,甚至想猥亵驸馬,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呢。”
陛下聽得,神色越發暗淡下來。
“住口。”
他對檀庭道,
很尖很尖的硬刺紮在心頭,
他……不想聽。
檀庭以為皇兄動怒,頓時害怕。
陛下仍然手執卷宗,卻不似方才那般雲淡風輕,泛白的五指骨節,深深地掐進了紙頁,快把紙頁捏爛。
是極其洶湧的辛酸,暗暗燃燒的嫉妒。渾身每一寸都在叫嚣着,想把潤潤壓于床榻上揉爛,讓她知道知道觊觎別的男人的下場,叫她永遠也下不了他的床。
他是個禁欲之人,碰上潤潤為何那麽重欲。
他愠怒,
又難過至極。
明明他那麽愛她,為她付出了那麽多,事事為她考慮周全,甚至他身為帝王,為昨日的失言還準備低聲下氣跟她道歉,可她仍锲而不舍地惦記那個張佳年。
她好大的膽子,也好硬的心腸。
檀庭說錯話了。皇兄緘默寡言,周遭彌漫着黑暗冰冷的氣息,檀庭頓感不妙,三十六計走為上策,跪安離去。
“皇兄……臣妹,臣妹改日再來拜見您……”
拉着張佳年飛速跑了。
檀庭走後,
陛下啪嗒把卷宗丢在矮桌上,
陽光暖煦,融不化他內心的堅冰,宛若在地窖裏,無法感知到一點人間的幸福。
剎那間,竟覺得這皇帝做得沒意思。
坐擁天下,握不住一個小女子心。
陛下以前有太陽穴疼痛的毛病,此時更像一把匕首插在裏面,狠狠地攪動,嫉妒在腦海裏翻江倒海,劇烈地疼。
錦衣衛指揮使裴青山來了,
他跪在陛下面前,
嚴肅禀告道:之前您命屬下查的事,已有眉目。
陛下緩了緩,
眼珠死水無瀾,
“說。”
孫丞相貪污多年,手下管理的官職可以明碼标價地‘賣’出去,品階越高,價格也相應越高。光能查到的賄銀,大抵有三四萬之數。
另外,這種明碼标價的勾當,阮氏也有沾染,只是做得不如孫丞相那麽狠。
那王府中的薛歲歲,因為無意間聽到了永安王妃和阮家姑娘密謀此事,才被灌下一碗啞藥,暫時失掉了嗓音。
陛下靜靜聽着,沉思其中細節,
她們沒直接要薛歲歲的命,只因歲歲身懷有孕,備受永安王重視,但日後會不會對薛歲歲動手很難說了。
孫丞相明知故犯,自然留不得,必定要殺。但偌大一個阮家該如何面對,實堪從長計議。
陛下受先皇後苦苦哀求,已選了阮淨薇做繼後,昭告天下,如今大婚在即如何能收回成命。
他在朝廷上雷厲風行,抓的就是受賄之事。阮家既敢賣官鬻爵,他未能因為阮淨薇是皇後便徇私通融,否則日後無法在百官面前建立。
繼續查,查得還不夠全,不夠深,
他對裴青山道,
要證據,能定罪的證據。
孫家,阮家,所有人均要查個遍。
此刻先按兵不動。若阮家沒有徇私舞弊,既然無懼錦衣衛搜查。若真做了,莫怪他手下無情,換皇後。
裴青山:“遵命。”隐去。
陛下太陽穴劇痛稍緩,片刻,思及未來,某些事或許得未雨綢缪,提前規劃,便又秘召永安王入宮見駕。
永安王無能,管束不好內宅之事。
但如今為了潤潤,他可能得先叮囑永安王幾句,避免悲劇進一步發生。
……
阮家暫時借給孫丞相三萬兩銀子還債,助孫丞相躲過一劫。
阮淨薇幫助王妃,非是好心腸,只因他們乃同一根繩上的螞蚱。
先帝朝時,賣官鬻爵之風盛行,哪個有頭有臉的大家族沒賣過官職?
孫丞相做過,阮家人更做過。
此番若不幫助孫丞相,恐孫丞相窮途末路之下,狗急跳牆,把貪賄的官員名單統統在陛下面前捅出去,一塊給他陪葬。
說來買官,也稱捐官,本來是世家間一件心照不宣之事,持續了多少年,先帝從沒約束過,陛下掌權後卻偏偏要嚴查。
水至清則無魚,阮小姐以為人确實生來三六九等的。那些買不起官的窮秀才,活該做奴仆受窮。
陛下先查了科舉舞弊、販賣考題之事,後又揪貪賄之官員,實在多此一舉。
一身才華又怎麽樣,沒有家世沒有背景,能在朝廷混得長久麽?
譬如張佳年,才高八鬥比潘安吧,甚至是陛下欽點的探花郎,照樣為公主牛馬。
站在陛下的角度,
陛下意圖任人唯賢,不問出身。只要有才有德之人,他甚至不問男女。
本朝開辦了許多女官學,破天荒任用了好幾位女官員,實乃自陛下踐祚後才有的奇跡。
有時候,他确實是一個沾點浪漫化和理想化的人。
王妃占着歲歲不會寫字的優勢,将歲歲的口暫時堵住,卻治标不治本。
謝尋章正在四處為歲歲尋醫,歲歲的啞病遲早能治好。
待歲歲開口說話,王妃孫家的末日也降臨。
王妃氣苦,發愁,愁得頭發白了好幾根。怎那麽碰巧,叫歲歲這賤婢偷聽到了父親收受賄之事?
阮家借了她三萬兩銀子,相當于買下孫丞相的命。以後孫丞相是阮家的走狗,被人捏把柄在手,供阮家驅使。
王妃無形之中也得對手帕交阮姑娘巴結奉承幾分,友誼變了質。
阮姑娘即将做皇後,最想除掉的阻礙當然是潤潤。
而潤潤最大的缺點、最親近的親人是歲歲,要除潤潤必得先除歲歲,所以阮姑娘竭力幫助王妃。
“還有幾個月那侍妾便要臨盆了,婦人生孩子,最大的鬼門關。到時候只要稍微做點手腳,薛歲歲必定一命嗚呼。”
歲歲一咽氣,孫丞相的秘密便永遠保住了。
王妃豁然開朗,她怎麽沒想到設計讓歲歲難産。若歲歲血崩而死,一屍兩命,王爺無法怪她。
兩人關起門來,開始研究計劃的具體細節。
·
潤潤從太液池歸來,一直難以打疊精神。可能是佳年的态度令她黯然神傷,好容易找回的佳年,卻淪為旁人驸馬。
如果有一種藥,吃下去能把忘記的事情記起來,那便好了。
潤潤懷疑陛下給她下毒,蓄意阻止她記憶恢複,便偷偷吐掉了孟太醫給她送的補藥。
她開始防着陛下,看看停幾天藥,腦海能不能泛起零星記憶。
寂寞深宮中,潤潤總喜歡呆呆遙望天空上的飛鳥。以至于陛下駕到時,她都沒察覺。
直到龍靴在眼前,
她才下跪道,“參加陛下。”
陛下沒扶扶她,漠然從她身邊掠過,
緩緩坐在了主位上,
瞧他那微抿的唇角,應當是不大高興。
凝滞的空氣緩緩流動,潤潤啞然,常聽說若嫔妃惹了皇帝不悅,會被皇帝撂下,打入廢宮。
可陛下似乎和尋常皇帝迥異,他即便冷戰也會到翠微宮來,和她面對面冷戰。
天子沒叫起,潤潤只得一直跪着。
他沒頭沒腦地幽怨一句,“薛昭容。這整個宮裏也就你敢。但朕的耐心有限度的,莫一而再再而三挑戰朕的底線。”
潤潤道,“臣妾聽不明白。”
陛下又愛又恨,一顆心既被繁冗的政事折磨,又被潤潤折磨。
他譏然道,
“你和驸馬眉來眼去,當朕眼瞎?”
潤潤堅定辭色,不卑不亢,“臣妾沒有,陛下聽信讒言了。”
“是否讒言朕自會查清楚,”
他打斷道,
“若除了檀庭之外,別人也發現你做了逾矩之事,朕不會輕饒你。”
可能今日他真的惱了她,連一聲潤潤都不曾叫,全是淡漠的‘你’或‘薛昭容’。
潤潤悵然,他昨日懷疑她,給她灌藥,今日又這般興師問罪地找茬兒,怕是因為他即将迎娶皇後,處處看她不順眼,找個由頭想把她廢掉呢。
廢掉更好,她本該與他劃清界限。
當初是她錯誤地跟他走,現在這段錯誤終于可以結束了。
“臣妾自請出宮修行。”
“你想得美,”
他森森道。
潤潤平靜地問,“那陛下想怎麽處置臣妾?”
張佳年,她确實看了。
心裏有張佳年嗎?确實有。
如果宮規認為這種行為是私通,是紅杏出牆,那她确實紅杏出牆了。
她不想在這宮裏呆。
她鼓起勇氣,冒着死罪正面瞪他。
疏離的寒光,射在陛下身上。
陛下驟然被她的眼神傷到,心頭一剜。怎麽處置她?一時他沒想好。
比起憤怒,可能他更多的是懊惱和傷感。
她用這樣看陌生人的眼神來瞪他,剜他,拒他于千裏之外,令他心涼。
……甚至此番他都不是來興師問罪的,板起來臉責她兩句,不過想讓她哄哄他,
說她錯了,說她沒看張佳年,說她心裏只有他,安慰安慰他那顆被嫉妒腐蝕得鏽跡斑斑的心。
可是,現實給了他當頭一棒。
他深吸一口氣,晦暗地說,“薛昭容。你莫以為朕……喜歡你,可以随意放肆。”
潤潤道,“陛下向來執法嚴明,鐵血無情,臣妾還喜歡着張佳年,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索性已撕破臉皮,便一吐為快,
“臣妾本是自由人,當初把您錯認成夫婿,才誤跟您回宮,思來追悔莫及。臣妾不是您的嫔妃,您要娶皇後了,就發發慈悲,高擡貴手放過我吧。”
夫婿?
她管張佳年叫夫婿?
陛下心緒劇烈翻湧,氣得抖冷。
他眼底隐隐有濕潤之意,是真的傷心了。
你說你把我當替身,張佳年的替身,如今回過神來,寧死也不跟我了是吧?
“你做什麽夢?”
他冰冷道,
“放過你?”
妄想。
兩人今日之吵,本源于小事。
檀庭告的一句狀,原不會引起這麽大的争端。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
他過往對她姐姐的淡漠置之,對兇手的縱容,要娶皇後還要強占她的自私,對她的質疑、猜忌……這些都使潤潤心灰意滅,決心要逃離他。
潤潤上半身挺得筆直,聞此淚水奪眶而出,起身不顧一切地想往外邊跑。
可她忘了,這裏是皇宮,
四面都是森嚴的高牆,跑,又能跑到哪裏。還沒出寝殿門,就被披堅執銳的兵将格擋回來。
原來陛下怕她和上次一樣,偷偷跑到湖邊或高樓上自戕,早在翠微宮附近安插了各種暗衛和眼線。
寝殿的雙頁镂花門靜靜鎖閉,
室內沉悶得似一灘死水,
陛下颀長的黑影,立在她身前三步的位置,潤潤後背情不自禁地抵住門板,有點後悔和他撕破臉,惹怒了他。
他的唇角流露悲傷的同時,仿佛又在施施然說,小流莺,還記得嗎?
若你再敢逃,若你再敢惦記別人,
朕便把你綁到太極殿的龍榻上,叫你四肢日夜合不攏,從朕身上下不來,好生嘗嘗人間地獄的滋味。
“你別過來。”
潤潤瑟瑟抖,抽了抽鼻子,
陛下卻已近身到她跟前,
兩只手分別攥了她的兩腕在兩側,深深吻起她來。
潤潤被強吻,難受到極點,她想踹他,可他的身形遠遠比她高挑颀長,根本難以做到。
她流着淚,咬他的舌頭,
血腥味彌漫在口腔,使失控的帝王稍稍清醒了些,略略松開了對她的桎梏。
潤潤幾乎本能擡手給他一耳光,使十足十力氣,
“啪!”
十分響亮,十分幹脆,
尖銳的指甲劃破了他素日英俊的容顏,滲出長長的一道血痕。
——就像當初他打她一樣。
唯一區別或許是,
當初他打她時意在小懲大誡,僅僅輕飄飄的一掌,沒使多大力氣,而她打他的這下,卻像不共戴天的仇人。
陛下頭微微側過去,過會兒才緩過神。他垂眸,緩緩撫摸頰畔的血,
他,
他……
他竟是被打了。
門外侍衛聽聞動靜,急忙奔進來護駕,卻被他低沉,“滾。”
空氣俨然比方才更死窒,
潤潤顫顫看了看自己的手,難以置信。她知道,自己生命走到了盡頭。
嗚嗚一聲,終于哭出來。
她敢傷龍體,定然不得好死,
白绫,匕首,烙餡餅,五馬分肢……
只求陛下給她個痛快的死法。
姑娘吓壞了,也傻壞了,
她還是那麽慫,邊梨花帶雨地哭着,邊哆嗦伸了手,一雙皓腕自首在他面前,任陛下刖去。
陛下挨扇一耳光,頭腦中嫉妒的熱毒消散了泰半,窗牗外清風一吹,漸漸恢複了神志。
潤潤還哭得花枝爛顫,舉着雙腕在他面前自首。陛下皺皺眉,順手捉了去,從她腰上随便抽出一條宮縧捆住,随即把她壓于一張帶背的椅子上。
潤潤雙手被縛,心頭更加慌亂,深深後悔打了陛下那一巴掌,懷疑以陛下的狠毒,會親自剁掉她的手。
陛下也抽了張椅子在她對面,雙膝困住她,囚她于一個小空間裏,疏離道,“從明日起,你搬到太極殿去。”
“不……不要……”
潤潤牙關打顫,扭着身體。
太極殿,她知道意味着什麽。
“陛下。我求求您。”
陛下撫了撫自己面部的五指印,陰沉沉道,“由得你嗎?”
他将她手腕的宮縧壓住,然後迎頭繼續方才那個被打斷的吻,吻中不無愠怒之意。
如果用樂安居士的一句詩來形容,那便是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語。
可憐的姑娘,承受風吹雨打,只能發出咕哝的吞咽聲。
直吻到天昏地暗,他才放開她,
閉目,胸口悶氣卻仍沒發洩幹淨,
潤潤已奄奄一息癱在椅背上,衣衫松松垮垮。
他來這兒本還有一個目的,把歲歲的事說給她聽的。既然她如此不識擡舉,他何需跟她進一步交流。
以後和她的交流只在龍榻上了。
潤潤緩過勁來,發覺渾身寸寸跟被馬車車輪碾壓過一樣,明明陛下并未和她做那事,只是吻吻她。
呃,想起方才的明烈,
他折磨人的吻技也十分可怕。
潤潤越想越膽戰心驚,自己怎麽敢……怎麽可以打他呢?
潤潤撕心說,“你殺了我,我也不會向你屈服的。”
他冷呵道:“朕殺你做什麽,朕和你的日子還長着呢。”
他走了。
潤潤好害怕,蹲在椅子上哭起來。
……
潤潤想明明白白告訴陛下她喜歡張佳年,試圖和陛下撕破臉,卻失敗了。
陛下對她說過,他們曾經兩清歡悅地相愛,是情深的愛侶,她一概當假話。
肯定他胡謅的,
肯定之前他們是陌路人,她連認識都不認識他,他把她強拽了來。
接下來的幾日,陛下似跟她賭氣,真把拘到了太極殿。
太極殿那是皇帝寝宮,每一寸都是他的地盤,潤潤豈敢亂走動。她的活動範圍,僅僅在明黃的寝殿簾幕之後。
每日潤潤在簾幕後,看陛下會見各種王爺,嫔妃,公主,有時候她的佳年也會跟着來。
佳年一身青袍,和檀庭公主站在外殿中,潤潤死死捂住自己的嘴,不敢出一點聲。
原因無它,她這樣跟禁寵似的,衣衫不整出現在皇帝寝宮,叫佳年怎麽看她?有多鄙夷?
潤潤撫着心口獨自難過。
永安王被陛下傳喚到太極殿,他們兩個男人的聲音很沉,潤潤在內室只能隐隐約約聽到一些片段。
只聽陛下把一疊奏折摔在王爺面前,質問王爺,“孫乘周徇貪了國庫多少銀子,你知道嗎?”
孫乘周,便是孫丞相的名字。
謝尋章慌慌張張跪倒,滿臉的驚吓和無辜。
“臣弟……對此事毫不知情。”
陛下問,“毫不知情?他是你岳父,你毫不知情。”
謝尋章磕了幾個頭,若孫丞相有貪賄之行徑,他絕對是第一個大義滅親的。
這些日,他連王妃屋裏都沒去過,一直陪着歲歲。歲歲動了胎氣,很可憐。
“臣弟對天發誓。若皇兄有疑,可盡管将臣弟下诏獄,讓錦衣衛好生審查。”
陛下道:“朕若有心讓錦衣衛查你,你還能在這。附耳過來。”
謝尋章一愣。
接下來兩者的聲音極小,躲在內室的潤潤聽不見。
“……明白了嗎?”
王爺感激道:“多謝皇兄為臣弟考慮周全。”
陛下輕淡揮揮手,似乎不是為他的。
潤潤直覺,此事非同尋常,
陛下定然交付了王爺一件十分重要之事。
這件事是什麽。
住在皇帝的寝宮每天能看見各種各樣的人,有時也能看見繼後阮淨薇。
那個女人依舊張揚、明豔,
她和陛下在太極殿對坐下棋,飲着清茶,一副養尊處優的模樣。
潤潤想到口啞的姐姐,恨得牙根癢癢,真想從內殿沖出去和這女人拼命。
可她深知這麽做的後果,陛下正在。
她必定打不過陛下,陛下會護着阮淨薇。到時,陛下把她當成瘋婦抓到慎刑司去。
潤潤有冤無處訴,唯有忍着。
阮淨薇怎麽曉得太極殿中有潤潤,滿以為陛下願意和她在一起了。
他們未婚夫妻二人,這幾日相處頗為和睦,陛下并未因歲歲之事遷怒于她。
潤潤和歲歲這對姐妹,都說是有手段的妖精,實際也不過爾爾。
從前貴妃之所以被潤潤鬥敗,皆是因為貴妃太蠢,阮淨薇心想自己豈會重蹈覆轍。
潤潤墊着腳尖聽牆角聽得累了,也便不去看,精疲力盡地坐在太極殿內殿的龍榻上。
繼後還朝陛下撒嬌,真惡心,
潤潤冷淡嘲笑他們夫妻倆。
陛下把潤潤拘在太極殿,故意讓她看見自己和繼後親熱,一方面為敷衍繼後,另一方面也想試探試探潤潤的反應。
他對潤潤打他的那一耳光始終無法釋懷,他不信潤潤竟恨他到如此程度。
他原諒她的一時沖動,
給她個機會,快快來跟他服軟。
打發了阮淨薇,陛下喚人焚香灑掃,将阮氏用過的茶具悉數丢掉。
呷杯酽茶寧神一下,才來到內殿。
潤潤本自頹然側卧在龍榻上,像只被折斷翅膀的小鳥,死氣沉沉。一見他探門而來,激靈靈便站起來。
陛下歪歪頭,極輕極輕地呵笑下。
他步步靠近着,潤潤顫顫後退着,
潤潤感覺自己像話本子裏被惡霸搶婚的少女。
潤潤的手腕被他攥住,他從後面抱住了她,眷戀吻她秀氣的眉眼,自言自語道,
“有你天天在太極殿陪着朕,甚好。”
潤潤被他吻得發髻散亂,生無可戀。
她說,陛下我錯了,
那日不該打您,心裏也不該有張佳年。你還是把我放回翠微宮吧。
他沉沉道,“在這裏聽牆角爽嗎?朕見你聽了一天。”
潤潤尴尬,他竟察覺。
她嘆道:“臣妾什麽都沒有聽見。”
光聽他訓永安王了,對他和繼後是怎麽親熱的,半點未知。
他勒了勒她,“是麽,公主驸馬過來的時候,朕還以為潤潤會沖出來,和你舊日情郎訴衷情。”
潤潤唇色蒼白,愈加幾分生無可戀。
低頭瞥着自己身上的素裙,以及不着寸飾的長發,還有……脖頸星星點點的吻痕。
這麽一副浪浮模樣,她如何敢出去見人吶。
她道:“陛下給我衣服穿。”
他道:“你明明穿着。”
她極痛苦糾結地阖上眼睛,緩緩說,“我想穿得……像正經人一點。”
他頓時笑了,好整以暇捏着她雪腮,
穿得太風光,太複雜,有點麻煩,
不方便他脫。
他将她打橫抱起,放回龍榻上。潤潤死魚似的四肢,被他分開。
她忍不住質問一句,“陛下來找臣妾除了那事,就沒別的嗎?”
他說讓她嘗嘗人間地獄的滋味,她還真初步嘗到了。這幾日,她被弄得死去活來。
陛下道:“你也說你是我的臣妾,不做這個做什麽。哪一天你想了解國家大事,咱們該去儀景殿說道。”
說着吻覆下來。
潤潤脆弱地阖上雙眼。
這種毫無感情的程序,他還不如去找他的繼後,或許随便哪一個宮裏新來的秀女,她們都會很願意為他服務的。
濃情時,他對她說,“潤潤,朕給你妃位,碧霄宮也給你,你好好和朕過日子,別再鬧了。”
頓一頓,又甚為懇摯,
“前幾日懷疑你是朕錯了,朕和你道歉,以後不會再犯。”
只盼你……
莫再惦記張佳年。
再惦記,朕真會殺了他。
說實話,她打他耳光,那麽無情瞪他的那天,他隐隐難過。
他實在不想失去她。
耳光讓你打,還了從前欠你的債,
你若喜歡……還可以再打吧,
他喟然長嘆。可他容不得她口口聲聲說認錯了人,用罷他這個替身,便去找真的張佳年。
潤潤淡漠着,內心毫無波瀾地聽着,
那麽,新皇後什麽時候入宮?
她只關心這個問題,
他偏袒她的仇人,娶之愛之,還口口聲聲說不想失去她。
他怎麽可以要這麽多?
陛下算了算,說個日期,大抵臨近歲歲預定臨盆的日子。
帝後大婚的黃道吉日,非是他選的,而是天師根據星象一早算好的。
潤潤沉默。
陛下道:“這中間可能有變故,你莫太放在心上。”
潤潤不知這變故具體指什麽,想來應該也是黃歷改動之類的小事吧。
潤潤想問,“陛下想怎麽寵愛新皇後?”
哪一日皇後開心了,把她和歲歲殺了給皇後助興?
陛下嘆,“只給一個孩子便罷吧。”
只生出一個嫡長太子。
他是帝王,此乃他必須承擔的責任。
她想要的一生一世一雙人,他确實給不了,但這并不妨礙他真心心悅于她。
有過上次和他争執的教訓,潤潤沒有再選擇硬碰硬。他說什麽,她且唯唯諾諾便是。
她又求陛下,能否讓她回門去看看歲歲。歲歲被害成這樣,她作為親妹妹如果不去看看,心裏着實很難受。
陛下權衡利弊,現在并非一個很好的時機叫潤潤和歲歲相見。
他将永安王的話帶給她,歲歲現在身體無恙,腹中骨肉亦安好,潤潤無需過于擔心。
他婉言扯這些,潤潤知他是不同意的意思。堅持無益,只得作罷。
陛下猶豫片刻,其實還要一件相當重要的事要和她說,試婚。
他和阮淨薇,即将迎來試婚了。
其實民間試婚這種事一般都是由新娘的婢女來做的,意思是在新郎新娘成婚之前,先由婢女侍奉姑爺三日,确認姑爺身體健康無礙,新娘才會嫁過來。
宮裏也有類似這樣的規矩,基本上是走形式。因為養在宮中的皇子早已啓蒙,身邊妻妾成群,何須通過試婚來确認身體健康。
阮家小姐想和陛下試婚,只因過于愛慕陛下。她羨慕潤潤平日與陛下纏綿在一起,想在大婚前嘗嘗洞房的滋味。
和九五之尊的男人同床共枕,究竟是何等美妙的體驗。
他們遲早要做夫妻的,早做晚做,又有什麽區別。
試婚過後,阮姑娘回到阮家備嫁。
潤潤有口難言,他刻意來告訴她這件事是什麽意思,通知他即将和她的仇人做了嗎?
潤潤道:“恭喜陛下。”
聽來,有幾分諷刺。
陛下道,“潤潤,你怪朕麽。”
潤潤道:“陛下不和試婚,将怎麽和皇後大婚,給皇後一個嫡長子,您的太子。”
陛下阖阖眼,“我知道你怪我。”
……他沒有說朕。
潤潤問,“什麽時候?”
具體時間還沒定下來,但是應該很近了。婚房布置在鳳儀宮,繼後依舊住在先皇後的居所。
試婚那日和帝後大婚的配置一般無二,龍鳳花燭将徹夜長明,燃燒的紅燭淚為新婚的佳兒佳婦賀喜。
皇後的床榻也布置好了,桂圓,蓮子,花生,石榴。流蘇鳳冠,大紅霞帔,還有一張白手絹。
本來這張白手絹是帝後洞房之日所用的,如今既多添了一個試婚的環節,那麽便先将皇後的處子之血滴在上面。
想來,阮淨薇是一刻也等不得想和陛下在一起了。
潤潤心想,好呀,他大婚了,真是太好了。
男人都是一回生二回熟的動物,初次嘗到了阮姑娘的甜頭,後面必定夜夜留宿在皇後寝宮,溫言軟語,把酒言歡。
陛下重複告訴潤潤好幾遍,他和皇後只是生一個男孩,只一個。
他對皇後沒有任何感情,弄出個嫡長子來,就可以堵住朝廷那些老臣的悠悠之口了。
潤潤道:“陛下和皇後娘娘的孩子,必定玉雪聰明,伶俐可愛。”
雖是誇的話,陛下聽着,卻滿不是滋味,很難以言說的感覺。
他貼貼她的額頭道,“潤潤,我們也會有孩子的,也一定會是玉雪聰明,伶俐可愛的。”
潤潤輕輕拂開他。
說實話,她有點惡心,
今後免不得要和後宮無數女人分享一個男人,等他翻牌子,到長信宮去侍奉他,為了他的一點恩寵鬥得你死我活。
潤潤想,那樣或者還有什麽意思,莫如死了。
他吻她,賞她,憐她,與她溫情軟語……這一系列動作,馬上也要做給她的仇人。
甚至他和皇後才名正言順,
大婚那日,皇後将從宣德門正大光明地擡進皇宮,與帝其體,共享山河。
而她潤潤算什麽呢,他憐愛的寵物。
他根本不愛她,他愛的是冰冷的皇位。
潤潤轉過身去,真的看透了帝王本質。
她沒讀過太多的書,識得的幾首詩,大多還是小時候在王府學塾偷學來的。
此時印象最深的幾句浮現心間,
聞君有兩意,故來相決絕,
當年卓文君的心态,真真被她體會到了。
他再次被她冷落,嗓音微微發沉,
“潤潤,”
“別鬧小性。”
若真可以,朕何嘗不想與你一生一世一雙人。
他湊過來,吮吸着她身上的氣息,将頭埋在她頸窩裏。
“朕不可以沒有你。”
随即将她翻過來,從背後與她融為一體。
潤潤趴着,肩膀聳了聳,劇痛,比任何時候都覺得自己悲哀。
被拘在太極殿裏,眼睜睜看着他寵幸他的那些嫔妃們,還不準鬧小性,拍手叫好,歌功頌德。
潤潤鄙夷,呵笑,心死如灰,
她會讓他知道,
歲月不是說靜好就靜好,
有些東西,舍得二字,有舍才有得,
選擇了一些東西,注定要失去另一些東西的。
魚與熊掌,從古時孟夫子那個時代就不能兼得。
·
忽忽歲月如梭,自打歲歲的嗓子出問題後,一直纏綿病榻。
養胎,歲歲吃東西百般不适,連着好幾日腹中隐隐作痛。
丫鬟在旁服侍她,她卻嗓子啞,無法精準表達自己的意圖,只能靠亂比劃。
說起來,這一胎怕是要早産。
謝尋章着急,把丫鬟轟走,自己親自照顧歲歲。另外他在歲歲耳邊吩咐了一件事,一件很重要的事,叫她懷孕期間千萬保持心平氣和。
歲歲大驚,苦苦搖頭,
雖然她說不出話來,神情卻在道,
不要!王爺,我不要!
永安王死死摟住歲歲
“聽話,好歲歲,”
他會一直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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