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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行器表面受損65%——”

“控制中樞受損80%——”

“即将自動關閉動力系統。”

飛行器內部警報聲不斷響起,紅光閃爍在操作艙內部,機械聲中甚至有火星不斷從器械中蹿出,焦臭味四處彌漫。奚藍艱難地從角落裏撐起身體,等待因為撞擊而生出的暈眩感消失之後,飛快地低頭從身上掏出了一盒藍色的針劑。

從盒子裏取出針筒,将藥劑吸入針筒當中,再将其推入肩頸皮膚之內,奚藍的動作算不上熟練,但卻十分急促,額頭有汗滑落下來,順着白皙的脖頸落進衣領。

他不确定自己剛才因為這場失敗的迫降昏迷了多久,但他已經聽到了有腳步聲正在往這邊趕過來。

外面的對話聲也近了。

“……我就說是飛行器吧,你們還不肯信我。”

“這是什麽人的飛行器?你沒弄清楚就來撿東西,萬一裏面有危險怎麽辦?”

“這玩意兒都破成這樣了,裏面的人是死是活都不知道,能有什麽危險?快點快點!再不去搜等會兒老黑那群混蛋來了,咱們就什麽都撈不到了!”

“別推,這不在快嗎,你猴急什麽,破成這樣的飛行器,裏面能有什麽寶貝不成?”

“嘿,怎麽沒寶貝,萬一裏面有只貌美的小雄蟲……”

“做夢吧你!”

腳步聲已經到了艙門外。

奚藍飛快扔掉手裏的針筒,把裝着針劑的小盒子藏在口袋裏,深吸口氣挺直了脊背,感覺到自己的外貌和氣息在針劑的作用下正在緩慢地發生變化。

就在這瞬間,艙門被人從外面推開,昏黃的光線從門外照進來,正好落在了奚藍的身上。

站在門口的三名雌蟲站定了腳步,目光全都定在了奚藍的身上。他們早就猜到這架破損得不算徹底的飛行器上應該還有活人,卻沒想到這個人現在還是清醒着的,那是個看起來瘦弱纖細的少年,穿着件不怎麽合身的寬大防護服,留着黑色的長發,皮膚在光線下白皙得近乎透明,面貌尚且算得上是普通清秀,一雙眼睛卻是如同寶石般的瑰麗紫色,觸及之間仿佛望進了星空。

三名雌蟲經過短暫地呆愣之後回過了神來。

“是個亞雌?”左邊塊頭最大的雌蟲最先開口問了出來。

其餘兩個雌蟲跟着對視了眼,同時吐了口氣,才從驚訝裏回神:“吓我一跳,這家夥長得這個模樣,我還以為真讓我們找到雄蟲了。”

“雄蟲還輪得上咱們嗎,別想了。”

“他長得這麽好看,這麽小只,真不是個雄蟲?普通亞雌都比他高大吧?”

塊頭最大的那名雌蟲白了其他兩名同伴一眼,已經直接往奚藍走了過去,見奚藍還坐在地上戒備的看着他,于是低頭主動對奚藍伸出了手,露出個惡劣的笑容:“小家夥,我叫沃嘉,歡迎來到荒星。”

奚藍盯着這名肌肉豐滿而魁梧的雌蟲,又将目光緩緩下移,落在了他向自己伸來的寬大手掌上,低着頭微不可見地蹙起了眉峰。

他沒有去接那只手,自己艱難地扶着牆壁,慢吞吞從地上站了起來。

沃嘉笑容中多了分嘲諷,不慌不忙收回手,搓了搓指尖對身後的兩名同伴道:“看起來我們的新夥伴并不喜歡這裏。”

後面的兩名雌蟲這時候也跟了上來,不肯死心似地湊上前在奚藍的身邊輕嗅,其中一名道:“我怎麽覺得這飛船裏面真的有雄蟲的味道?”

奚藍依舊低着頭沒出聲,雙手拽着防護服的褲腿,閉着眼睛屏着呼吸。

“怎麽還沒死心吶你,你看看這駕駛艙裏除了這只亞雌還有別的蟲嗎?”另一名亞雌一把将人拉開,看着在他們面前顯得渾身不自在的奚藍,聳肩拍了拍他的脊背:“小家夥別怕,我們只搜東西,不喜歡鬧出人命,門在那邊,你自己走吧,飛行器裏面的東西就別想了,現在都是我們的了。”

聽見這句話,奚藍沒有反抗,反倒是松了口氣。

知道自己的僞裝算是成功了,他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臉上的緊張已經去了大半,他看着轉眼就在飛行器裏四處翻找起來的三名雌蟲,大着膽子開口問道:“這裏是荒星?銀羽星?”

沒想到這人還不肯走,沃嘉戲谑地笑着說:“好像是有過這麽個名字吧,怎麽?聯邦裏還有別的荒星?”

奚藍神情更加複雜,卻仍然沒有挪步,看着這群人把他的飛行器操作艙搜刮了一場,連看起來比較完好的零件也沒有放過,直接給挖了下來,他沉了沉心,打斷了他們的動作:“那些都不值錢。”

三名雌蟲同時停下了動作,沃嘉抛着手裏的一枚硬幣,踱步到了奚藍的面前:“照你這麽說,這裏還有更值錢的東西了?”

奚藍不動聲色地跟這只雌蟲拉開了點距離,臉上卻看不出情緒:“我知道值錢的東西在哪,但你們得幫我個忙。”

沃嘉笑出了聲來:“我們不能自己搜?”

“你們找不到的。”奚藍篤定地說着,見到三名雌蟲朝自己看過來,微退了半步才繼續說道:“我們做個交易?”

三名雌蟲經過短暫地眼神交流之後終于松了口:“你說,要我們做什麽?”

奚藍直視着他們:“我想離開這裏,我對荒星不熟悉,需要你們帶我去港口。”

這句話出口之後,操作艙內頓時靜了下來。

就在奚藍皺眉不解之際,其他三名雌蟲已經放聲笑了出來,他們笑得東倒西歪,盯着奚藍像是看個笑話:“離開?誰跟你說進了荒星還能夠離開的?港口?我們這可沒有這東西,你想着要離開,還不如老老實實現在去找個棚子住下來,沒準還能搶到塊能遮雨的地方。”

奚藍聽到這裏,終于不能鎮定了,他脫口道:“沒有港口?”

雌蟲們回答他的語氣仍然是嘲笑的:“我們這裏只有貨物港口,只有火獵的人能夠在港口來往,除非你加入火獵,否則別想靠近那裏。”

奚藍就算是再冷靜也花了點時間才接受這個現實,他只能退而求其次道:“那你們帶我去安全的地方,幫我找個能落腳的地方,可以嗎?”

這回雌蟲們倒是十分樂意地答應了條件,奚藍從手腕上摘下了手镯,交到他們的手裏。幾名雌蟲随手檢查一下,是沃嘉先不滿地開了口:“這手镯值錢?你以為我們荒星人真的沒見過值錢的東西?這就想把我們騙過去?”

奚藍沉默着搖頭,臉色沉沉,卻仍然撥弄着手镯上面的暗扣,讓他們看見了藏在手镯內部的芯片。

“這是什麽?”沃嘉好奇地打量着芯片。

奚藍不願意解釋,只說:“你們拿出去賣給識貨的人,至少能賺五十萬星幣。”

這句話讓沃嘉他們直接抽了口涼氣,五十萬星幣在這顆荒星絕對算得上一筆巨大的數字。他們狐疑地看着奚藍,猜測着這個随身帶着這種寶貝的亞雌究竟會是什麽身份,而同時奚藍也在打量着這群雌蟲,心裏面為自己接下來的生活充滿了擔憂。

兩方最終愉快地完成了交易,沃嘉他們在搜完了飛行器,直到再也搜不出任何值錢的東西後,扛着大包小包的東西帶奚藍出了操作艙。

直到這時,奚藍才看清這座星球的面貌。

正是日落,天是呈着鐵鏽色的昏黑,空氣是髒的,隐約可以見到漂浮的粒塵,奚藍的飛行器所降落的地方在一片土地黑硬的曠野,地面淩亂生長的低矮雜草延伸至曠野更遠處,從艙門處往外望去,視線掠過更多深淺的坑與機甲飛行器的殘骸,在靠近地平線的遠方,伫立着的是一座鋪滿了青黑色建築的城市。

奚藍遠眺着城市中工廠煙囪裏排出的廢氣,在這時候終于有了自己已經踏足于一顆荒廢星球的真實感。

沃嘉他們并不知道奚藍此時複雜的心情,他們剛剛有了場大豐收,還處在滿足的喜悅當中,催促着奚藍下了飛行器,帶着人走過寬廣的黑石路面,乘坐着一輛搖晃起來哐當作響的老式車順着太陽落下的方向進入了那座青黑色的城市中。

穿過大片的高大建築與空蕩的街道,越往前走路就越窄,四周的人也漸漸開始變多,攤販與各色行人開始進入奚藍的視線,直到後來街道已經擁擠到無法容納車輛經過,奚藍被沃嘉從車上拉了下來,穿過幾頂帳篷最後進入了某處擺放着格式古玩與挂件的圓頂屋子裏。

屋子裏面的人不少,從玻璃門看出去,對面還有個更加熱鬧的賣場,人群的尖叫聲穿透街道與門窗的隔閡傳入耳中,穿透力依然不減。

奚藍注意到四周有不少人在看着自己,這并不奇怪,從他進入鬧市之後就總有視線落在他的身上,因為他身上的味道雖然是亞雌,但他的樣貌和體型實在是像極了雄蟲。

不過在确定了他亞雌的身份之後,他們就會失去了興趣轉開視線。

沃嘉還在拿着手镯給這家店的老板看,老板是個禿頂的老年亞雌,此時正在戴着眼鏡仔細觀看,奚藍知道他們不放心自己,因此并沒有對他們的行為作出任何評價,他只是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視線,接着詢問自己身旁的雌蟲道:“對面在做什麽?”

對面賣場的高聲尖叫還在繼續,隔着很遠的距離都能夠感覺到他們熱烈的氣氛,雌蟲盯着那邊也聽得正激動:“還能是什麽事情,這麽高興,肯定是有新貨到了!”

“貨?”奚藍問道,“什麽新貨?”

雌蟲促狹地看他:“還能有什麽貨,當然是又白又嫩的雄蟲!”

奚藍表情空白一瞬,好像沒能夠理解他的意思:“雄蟲是貨物?”他反應過來,立刻出聲辯駁道:“這是不被允許的!雄蟲保護法規定不得私自将……”

“雄蟲保護法?”沃嘉這時候已經搗弄着自己的終端走了過來,臉上洋溢着笑容,看起來把手镯賣了個好價錢,他看了奚藍一眼,嗤笑着道:“在荒星還想講什麽雄蟲保護法?那是什麽玩意兒?你這個從外面來的家夥,知道在這裏能夠享用到一只雄蟲有多不容易嗎?”

奚藍臉色蒼白,挪開視線緊咬着唇沒有再說話,卻悄然握緊了垂在身側的雙手。

聯邦的雄蟲與雌蟲比例是1:70,因為與高大且戰鬥力與傷口自愈力極強的雌蟲相比,雄蟲的數量稀少并且體質柔弱,所以聯邦專門成立了雄蟲保護法,能夠讓每只雄蟲從出生起得到最好的保護。

但這保護法在混亂而遠離文明的荒星是沒有絲毫作用的。

這裏的雌蟲們将雄蟲當成貨物販賣,将他們當做玩物享用,對雄蟲們來說,這個地方無疑等同于煉獄。

而對于奚藍來說,最幸運的是這時候還沒有人識破他的雄蟲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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