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夜晚漫長, 但奚藍卻沒能夠睡着。

殷澤雖然沒有表現出虛弱, 但他身上的傷卻絕對不輕,到了半夜的時候, 他就發起了高燒,奚藍還記得殷澤曾經說過的話, 在荒星上面生病了是沒有醫生能夠幫忙治病的,在這裏生病受傷都是非常嚴重的事情。

殷澤燒得不輕, 到了後半夜意識已經有些模糊,他高大的身軀縮在角落裏, 熱汗從額頭滑落,臉色白得像紙,卻沒有出聲,只是咬牙自己熬着。

奚藍不得不強撐着精神在旁邊照顧他, 替他擦汗又重新包紮了傷口。

然而就是在意識模糊不清的時候,他感受到奚藍身上的雄蟲氣息,都本能地有些閃躲,口中模糊不清地念着什麽。

奚藍沒有聽明白, 停下了手裏的動作, 湊近他身邊問道:“你在說什麽?”

殷澤的聲音很小,因為發燒意識不清還有些黏糊:“你別靠近我。”

奚藍不解, 卻殷澤閉着眼低聲又道:“你是我兄弟喜歡的人,別人誰都不能碰。”

奚藍:“……”

如果他沒有理解錯的話, 殷澤口中的“兄弟”應該就是他自己了。

奚藍無奈又好笑, 絲毫不理會殷澤無意識的微弱反抗, 堅持替他重新包紮完了傷口。

到了快要天亮的時候,奚藍聽見了從工廠外面傳來的腳步聲和對話聲,聲音十分熟悉,是沃嘉和伊星他們來了。

“你真的認為他們會在這裏?”

“四周都找遍了,要再找不到人我也不知道他們能去哪裏了,之前是因為這裏離得太遠我以為他們不可能過來,所以才先找了別的地方,但現在血跡都在這了,怎麽可能有錯?”

沃嘉的聲音已經明顯帶着急躁,看來他今天也是找了整天,“我就是想不通,怎麽連林藍那家夥也會走掉?他到底找到殷澤了沒?他要是出了事,殷澤肯定會跳起來揍我。”說到這裏,沃嘉的聲音突然一頓,接着沉了下來,“怎麽回事,我怎麽好像聞到了這裏有雄蟲的味道?”

那邊突然靜了一下,然後是伊星故作輕松的回應:“我怎麽沒有聞到?你是不是弄錯了?”他說着這話,不知不覺提高了聲音,“要是有雄蟲在荒星,肯定會躲起來,怎麽能讓你找見?”

奚藍在這邊聽着聲音,知道伊星是在故意高聲提醒他,他的反應極快,在腳步漸近的同時,已經起身朝着工廠後方的小門藏匿而去。

他沒鬧出太大動靜,但這座廢棄工廠本來就空曠而寂靜,這點聲響立刻就傳到了沃嘉他們的耳中,沃嘉等人連忙朝着動靜傳來的方向而去,等趕到工廠最裏側的時候,看到的只有寂寂燃燒的火堆和重傷昏迷的殷澤。殷澤的身邊扔着一堆裹傷用的碎布條,地上還有散亂的腳印和石子。

除了殷澤再沒有別的人。

沃嘉猶豫了一下,朝着後方的角落看去,凜着神色想要往那邊走,但才走兩步就被伊星給捉住了手臂:“你去哪?”

沃嘉道:“殷澤不像是自己來的,聽剛才的動靜,這附近應該還有人。”

伊星平時沒見他感覺這麽敏銳,這時候被他吓得心都要跳出來,他使勁拉着人不讓走,拼命轉移話題道:“這都什麽時候了,殷澤都傷成這樣了,你不趕緊把人送回去還找什麽人!”

沃嘉:“可是……”

伊星瞪着沃嘉死活不撒手。

沃嘉其實也記挂着殷澤的情況,他沒再堅持過去查看,轉身回到了殷澤的身邊,低頭跟兩個手下一起把昏睡的殷澤給扶了起來:“好了,那就先回去吧,我知道有人可以幫他看傷。”

伊星替奚藍掩護了半天,聽見沃嘉要帶人回去,立即松了口氣,幫着把人架起來之後卻沒立即跟他們離開,只是後退兩步留在了原地看着他們。

沃嘉回頭皺眉道:“你怎麽了?”

伊星指了指面前的火堆和那些雜物:“你們先過去,我把火滅了,收拾一下就跟上來。”

沃嘉覺得他多此一舉:“你管那些幹什麽?”

伊星說什麽也要留在這裏收拾,沃嘉拿他沒辦法,又着急殷澤的傷勢,說了他兩句之後帶着人先離開了。

而伊星站在原地,等看到沃嘉幾人的身影徹底消失,才終于壓下心髒的狂跳,重重地舒了口氣。接着他轉身往四周看去,壓着聲音試探着叫道:“奚藍?”

靜靜地沒人回應他,伊星怕自己的聲音太大被還沒走遠的沃嘉他們聽見,又怕找不見奚藍,着急得頭發都要掉了,他順着往工廠後方的暗影裏走去,還沒走上太多距離,就看見了不遠處的熟悉身影。

奚藍從角落裏走了出來,身影在火光的映照下清晰了起來。

伊星看着他現在的模樣,倒是沒有太多的驚訝:“你的藥劑果然失效了。”

奚藍苦笑道:“找到殷澤的時候就失效了,不過他應該沒有認出我。”

伊星啞然,瞪着奚藍看了半天才終于道:“你衣服都沒換過,他居然沒認出你?”

“……”奚藍也有點無奈,“他很少關注這些,這也算是好事吧。”

伊星徹底失了言語:“……這個不解風情的雌蟲。”

好在他還沒忘記自己留下來的目的,那邊沃嘉還在等着他,要是他去得晚了又該被罵了,他趕緊從包裏找出了一支藥劑遞給奚藍:“昨天你找人沒回來我就猜是出問題了,還好我已經從安垣那裏拿到了藥劑,這藥我已經用了,沒有問題,你留在這裏先用過藥再回來。”

奚藍接過藥劑,對伊星點了點頭。

伊星擔心整天,現在總算是解決了問題,他松了口氣笑了起來,又對奚藍叮囑了兩聲,接着趕緊原路返回去找沃嘉會合了。

·

奚藍留在廢棄工廠裏注射了藥劑,靜靜等待了一段時間,終于重新恢複了亞雌林藍的模樣。

恢複之後,他立刻趕回了隐月城的矮房子裏。

回到住處的時候,家裏除了沃嘉他們,還有個身形矮小的灰衣服亞雌醫生正在拎着藥箱打算離開,沃嘉站在門口送人,見到奚藍回來,看起來也是松了口氣。他問了奚藍的去向,奚藍用迷路作為借口搪塞了過去,接着沒等沃嘉多問,自己先轉移了話題道:“殷澤回來了嗎?他怎麽樣了?是不是受傷了,剛才醫生怎麽說?”

沃嘉看出奚藍的擔憂,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沒什麽大事,那家夥身體好着呢,就是受了點皮外傷,有點發燒,醫生已經給他看過了,藥也吃了,等明天燒退了就好了。”

沃嘉的安慰起到了作用,奚藍稍微放心了點,他接着又立刻問道:“特納先生呢?”

“特納先生也沒事,有人看着呢。”事情告一段落,沃嘉表情也緩和了不少,他指着奚藍和殷澤的房間,欲言又止道:“殷澤那家夥,估計不太想跟我說話,他這兩天,就拜托你照顧一下了。”

奚藍點頭,接着笑道:“我會好好照顧他的。”

沃嘉也笑了聲,把醫生交代的注意事項告訴給奚藍之後,終于帶着身邊的人去照顧另一邊同樣受傷的特納先生了。

而奚藍在他們轉身的時候,跟沃嘉身後的伊星視線交錯了剎那,兩個人也都默契地沒再說話。

事情總算是暫時穩定下來了,受傷的殷澤被救了回來,而自己的身份也暫時沒有了暴露的危險,奚藍到了這個時候才感覺到一種放松過後的疲累,他有些脫力地倚靠在門口,眼底也多了抹疲憊的倦意,但唇畔卻是帶着笑意的。

他靠了一會兒,等感覺身體恢複了些力氣,才轉身推門回到了房間裏。

但才剛走進房間,他就怔住了。

他本來以為殷澤受了那樣重的傷,現在還發着燒,應該還在昏睡才是,但他卻沒想到本來應該在昏睡的人,現在竟然已經醒過來了。

殷澤就靠坐在床頭,身上只穿了件薄薄的睡衣,竟然也不怕冷,就這麽盯着奚藍,眼眸漆黑帶着複雜的情緒。

奚藍定定地站在門口,被他這麽看着,竟然忘了動作。

倒是殷澤那邊先有了動靜,他朝着奚藍擡起手臂,因為拉扯到傷口的動作,他微微皺起了眉,但卻沒有呼痛,只是招了招手用沙啞的聲音道:“過來。”

奚藍有些遲疑,但還是依言腳步緩慢地走了過去。

殷澤眼神沒有挪開,依然定在奚藍的身上,看着奚藍走到他床前幾步的距離停了下來。

殷澤用熟悉的不耐語氣道:“再過來點,到我面前來,你還想讓我自己過去嗎?”

奚藍搖了搖頭,安安靜靜地走到了他的床邊。

而就在他靠近殷澤的剎那,他感覺到鐵鉗似地雙手扣住了他的胳膊,接着一陣力氣帶着他往前面倒去,他身體還沒有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在失去平衡的剎那,已經跌入了一個堅實的胸膛。

雌蟲的氣息濃郁而霸道的包裹了他。

奚藍一張臉霎然紅了。

這個擁抱只有短短地一瞬間,接着殷澤就放開了他,改揉了揉他的頭發。

奚藍聽見他道:“我聽沃嘉說了,你去找我了,結果我回來了,你卻不知道去了哪裏。你這家夥到底知不知道荒星有多危險,萬一碰見了之前那群家夥怎麽辦?你覺得你這拳腳能打得過他們嗎?我就算是受傷了也比你能打,用得着你來冒險嗎?”

明明是訓斥的話,但這時候從殷澤的嘴裏說出來,卻是半點平時的兇狠也沒有了,反倒像是無奈。

奚藍低着頭,擡手捂着自己腦袋剛才被殷澤揉過的地方,眼裏緩緩綻開了笑意。

他果然還是更習慣殷澤這個樣子。

殷澤也沒再出聲,經歷了這麽一場,殷澤也有些感懷,他又揉了把奚藍的頭發,突然想起了什麽,換了個表情挑眉道:“對了,我有個東西要送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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