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 引蛇出洞

杳杳揣着瓶子趕回到王府中,侯清曉正守在靈堂小小的棺木旁。

赫連錦同意把孩子的屍骨存放在王府裏,七日之後再下葬,已經是最後兩天,差一點點就要封棺了。

孩子入土時,南方正好天氣驟冷下去,所以看起來還沒有那樣慘不忍睹。

侯清曉咬着牙,用手帕捂住了自己的口鼻,打開了棺材。

“主子……”杳杳有些不忍,輕聲問她,“當真要這樣做嗎?”

“動作快些,不然王爺回來就沒機會了。”侯清曉別開眼看向別處,聲音控制不住地顫抖着。

杳杳也用帕子捂住了自己的口鼻,做了幾個深呼吸,從身上掏出一把小匕首,走到小棺材旁,伸手進去,刮開孩子手腕上一片腐爛的死肉。

這個過程,并不是很久,然而刮開的同時,杳杳甚至已經止不住自己的淚了。

她又是害怕,又是內疚,又是心痛,擡起衣袖擦了把臉上的淚,掏出身上的瓶子,往露出的纖細的小骨頭上,滴了兩滴雲真的血。

她忍住眼淚,仔仔細細盯着那塊骨頭。

奇怪的事發生了,她還沒看清血是怎麽融進去的,那兩滴血就不見了蹤跡,而孩子的那塊骨頭,随即映出淡淡的粉色。

“主子!是真的!”她倒抽了一口氣,随即驚慌道,“雲真的血真的融進去了!”

侯清曉這才扭過頭去看,順着杳杳指着的方向,看着那塊骨頭,她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詫異道,“你再試試!”

杳杳随即又滴了兩滴血進去。

果然很快的,雲真的血又融了進去。

侯清曉一下子腿軟了,滑坐在了地上。

這個辦法,她是從以前的古籍上看見的,誰知道竟然會是真的!

誰能知道,雲真竟然真的是她親妹妹!

“主子!”杳杳随即俯身要饞她起身。

侯清曉卻朝她顫抖道,“把東西收拾幹淨了!不要讓旁人發覺!”

她都做了什麽?雲真又都做了什麽?她逼得她親妹妹走投無路,殺了她腹中的孩子!

她只覺渾身冰冷,癱坐在地上怎麽都爬不起來了。

許久,杳杳收拾完,再過來扶她,她已經禁不住的淚流滿面,扯住杳杳的袖子問她,“杳杳,是我做錯了,還是爹的罪過!他害死了他的外孫啊!”

·

“王爺,雲真昨日入宮,在禦花園侍奉皇上時,被刺客砍傷了。”赫連錦一回來,韓知客便在他耳旁低聲道。

赫連錦看了眼身邊的赫連墨,想了想,低聲囑咐道,“你先去看看二弟,看他傷口如何了。”

赫連墨沒吭聲,一個人先去了後頭。

赫連錦看見他離開,随即沉聲問道,“有沒有查出是誰幹的?”

“沒有,楚衡、李庚、周瑞三人當時都在場,楚衡和李庚兩人去追了,一個都沒抓到。”

“一個都沒抓到?”赫連錦疑惑地掃了他一眼。

“王爺,楚衡都沒能抓住刺客,王爺不覺得蹊跷嗎?除非,他們在禦花園裏有內應,然而即便如此,也做不到走得那麽幹淨。所以只有一個可能,那些刺客,知道禦花園裏的暗道在何處。”

韓知客随即又道,“我想了許久,只有這一個可能。”

那麽,又是舒家那兩兄妹做的好事。

那條密道,是赫連家挖的,就像是皇塔湖那條密道一般,只有他們赫連家,還有舒常憲知道。

赫連錦的臉色,漸漸黑沉了下去,坐在椅子上,沉默良久,才低聲又問道,“雲真傷得重嗎?”

“倒也不重,左臂被砍了一刀,是為了保護鳳允恭時被砍中的,我見她左臂還能活動。”

“她倒是也命大,每次都能逢兇化吉。”赫連錦随口回道,“希望她過幾日就能好罷。”

韓知客有些不解,輕聲問他,“王爺到底留着她有何用?為何一定要她十五那日在場呢?”

“引蛇出洞。”赫連錦說着,掏出袖口中的那只寫了“楚”的藥瓶,在手中慢慢摩挲,“本王要保證,楚玉那日一定在場,不然,就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再精密的布局,也是無用。”

說完,盯着玉瓶上鮮豔的“楚”字,看了許久,又收回到袖口之中,站起身來。

韓知客見他是往門口去的,忍不住問道,“王爺要去哪?”

赫連錦站在門前,讓身邊的婢女替他披上披風,沒一會兒,背影便消失在大門後。

他騎馬到楚府前,恰好九斤站在門口張望,看見赫連錦,吃了一驚。

“錦王是來找我家大人嗎?”

“嗯,順便來看看你家三小姐。”赫連錦淡淡回道。

“我們家将軍不在府中,被別家大人請去喝酒了。”九斤走下來替他牽住缰繩。

“本王就是來找楚相,不是來找楚将軍的。”赫連錦繼續面無表情地回道,從馬上下來,徑直進了楚府大門。

九斤慌忙把缰繩遞給了門口的家丁,亦步亦趨跟在赫連錦身後,“那麻煩錦王在會客廳裏等一等,小的這就去後面叫我家爺過來!”

赫連錦放慢了腳步,扭頭朝九斤看了一眼,嘴角露出一絲淡淡的笑意,“好。”

他也不知道在廳裏等了多久,仆人過來給他添了兩回茶,楚玉才走了進來,看着有些行跡匆匆,頭發上也不知是哪裏沾來的雪粒。

“外頭下雪了嗎?”他盯着楚玉看了兩眼,輕聲問道。

“是下雪了,小雪,估計一會兒就停。”楚玉站在門口,拍了拍身上,才朝他走來,“不知王爺找臣,所為何事?”

“也沒什麽,就是上次本王派媒人送禮金過來,楚相又盡數退還,本王便親自送來了,于情于理,禮金一定要收下,本王和楚相父母全都已經不在了,難免有做的不周到的地方,楚相若是生氣,說出來便好。”

他說着,從身上掏出了禮金,放在手邊的桌子上。

“哪能生氣?王爺一切都做的很好。”

楚玉望着那份禮金,沉默了片刻,淡淡笑着回道,“臣就如煙這一個妹妹,退還回去的理由也說清楚了,禮金再多臣也不需要,只希望王爺将來能對如煙好一點。”

“如煙和本王相識相知多年,不用楚相多說,本王自然會對她好。”赫連錦也笑着答道,“禮金卻是一定要收下,望楚相不要再退回去了。”

不收禮金,其實就是在往後拖延婚期,楚玉,不想讓楚如煙嫁給他。

這份心思,他還是能懂的。

他說着,随即起身,“就這麽一件事,本王還有其它急事要做,這就告辭了。”

楚玉卻上前一步,仍舊抓起了禮金,幾步追上赫連錦,攔在他身前,“退回去的東西,哪有推三阻四的道理,王爺還是拿走吧。”

赫連錦停在了原地,看着楚玉臉上冷漠的表情,臉上笑意更深,“不拿走,又如何?”

“楚玉,別以為本王不知道你心中是怎麽想的!皇上聖旨已下,你難道想違抗聖意嗎?”

“王爺當真言重了,臣并沒有這個意思。”楚玉仍舊朝他伸着手,“還請王爺拿回去。”

赫連錦眸中起了波瀾,怒火洶湧,忍不住一把抓住楚玉的衣襟,沉聲道,“你別不知好歹!你楚玉品行當真高潔,所以不願與本王為伍是嗎?你有本事,別碰本王的女人!”

“臣沒有碰她。”楚玉任他揪着衣襟,平靜地望着他,“王爺不要侮辱臣和雲真。”

“是嗎?”赫連錦一揚眉,冷笑道,“她在你這裏待了兩天,你敢摸着自己的良心說,沒有碰她嗎?”

“沒有。”楚玉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睛,“并不是所有人,都像王爺這樣,心思龌龊,都會像王爺的二弟一樣。臣跟王爺,早就不是一路人了。”

“早就?”赫連錦聲音更冷,“不知楚相說的早就,是何時?”

“在赫連将軍戰死沙場的那一刻。”楚玉想也不想,答道。

他早就看出赫連族對鳳氏的怨恨,若說赫連将軍在謀反被擒時,他們還有那麽一點點的羞恥之心,在他戰死之後,這點羞恥之心就蕩然無存了!

“不知王爺是否還記得,十年之前的自己是怎樣的?十年之後的你,又是怎樣,臣不屑與王爺為伍,王爺難道不清楚個中緣由嗎?臣對王爺一再忍讓,皇上也是對王爺一再忍讓!王爺若是再不收手,就不要怪臣不顧及當年情分了!”

那晚,在去南方狩獵場中途發生的事,他始終都沒有告訴鳳允恭。

他以為,赫連錦會因為害怕而收手,哪知他卻變本加厲,勾結朝堂之中對鳳允恭有異心的大臣!

“你若是顧念當年情分,就不會站在小皇帝那一邊!殺父之仇,不共戴天!”赫連錦壓低聲音怒道,“楚相所謂的重情重義,也不過如此!愚忠,可笑!”

“王爺說臣是愚忠,那便是愚忠,臣無話可說。自此,割袍斷義,你我今後相見,只當是敵人!”

楚玉深吸了一口氣,拔出身上的佩劍,一劍削斷赫連錦揪着他的那片衣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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