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2 割袍斷義

赫連錦緊揪着楚玉割下的衣襟,低頭看着,忍不住笑了起來。

“這是你逼我的,楚玉。是你不義在先,你若真有外人說的那麽好,就不會想着搶朋友的女人,還搶得那樣心安理得,當真是個讓人作嘔的僞君子!你剛剛,難道不是出去給雲真送藥去了嗎?聽說她被刺客刺傷了?”

楚玉望着他,沒出聲。

“不要用這種眼神盯着本王看!應該是本王已經忍你忍了夠久!本王念在當年朋友之誼,始終不曾傷你們清流中人分毫!就連舒常憲彈劾謝原時,本王也嚴令禁止底下的人簽名,可你呢?你又何嘗把本王當作朋友看待!”

“言盡于此,你自求多福!”

赫連錦說完,狠狠丢下那片衣襟,大步朝門口走去。

“王爺!”楚如煙不知從何處冒了出來,狠狠瞪了楚玉一眼,急忙跟了上去,“王爺留步!”

“如煙,不要去追他,讓他自己想清楚!”楚玉一聲沉喝。

楚如煙卻只是回頭看了他一眼,繼續追上赫連錦。

赫連錦已經上了馬,轉身就要走,楚如煙一把扯住他的缰繩,慌忙朝他道,“王爺!我大哥一時想不通也是有的,王爺千萬不要把他剛說的話放在心上!”

赫連錦的雙眸仍然帶着怒火,低頭望着她,冷笑道,“事到如今,還能有轉圜的餘地嗎?如煙,本王問你,若是一定要在你大哥和本王之間做出決定,你選誰?”

一面是血濃于水的親人,一面是她喜歡了多年的男人,一時之間怎麽能做出決定?

楚如煙擡頭望着她,張着唇,卻說不出話來。

“放手。”赫連錦見她不說話,随即狠心道,“你若是不願意,大可到皇上面前求情,讓他收回成命!”

說完,一甩長鞭,調轉馬頭就走。

楚如煙怕他的鞭子甩到身上,下意識縮回手,眼睜睜看着赫連錦消失在面前。

本來好好的一樁喜事,竟然變成了這樣。

她的苦心,終究還是打了水漂。

她站在原地,小雪一陣陣地順着寒風,鑽進她的脖頸,凍得她渾身冰涼。

楚玉望着她凝滞的身影,本想狠心不管,想了想,還是取了披風走到門口,替她披在肩上,“進去,別凍壞了。”

“不用你管!”楚如煙心裏又急又氣,猛地一把掀了披風,沒看楚玉,轉身一個人快步進了府裏。

楚玉扭頭望着她,不由得暗暗嘆了口氣。

楚如煙大了,自然是有她自己的想法,而且,他素來都管不住他這三妹,可他怎麽能眼睜睜看着他唯一的妹妹,變成朝堂争鬥的祭品呢?

如今,是能拖得一時算一時。

·

正月十四。

雲真因為手臂受傷,又休息了幾天,被砍時還沒覺得有什麽,回來睡了一覺起來,手臂一擡就覺得鑽心的痛。

幸好楚玉送了藥去店裏,喊雪娘記得要每天給她按時敷三遍藥。

跟個神藥似的,塗了幾天,就不覺得那麽難受了。

她一大早的又醒了過來,喊惠娘過來給她穿衣服。

“小姐又要去哪裏?手臂不痛了嗎?”惠娘給她拿來衣服時,顯得有些無可奈何。

“我有事要出去一趟。”雲真笑嘻嘻地回道。

她跟謝老爹約好了,這幾天會去跟謝原見面,再不去見她,就來不及了。

“去做什麽?”惠娘還是忍不住的問她,不想給她穿衣服。

雲真看了她兩眼,朝她招了招手,“你上前來,我有件事要交待你。”

惠娘把衣服擱到一旁,冷着臉湊了上來。

“惠娘,如果我忽然有一天不在了,或者是,出了什麽意外,你就跟韓知客走,你若是讨厭他,那就今晚或者明天,收拾了行李,自己北上回烏洛蘭族,悄悄地走,不要被別人發現。”

她正兒八經說着,從腳頭邊的衣櫃裏掏出兩張銀票,和一小包碎銀,塞在惠娘手上,“帶着,平常方便用。”

“小姐為什麽忽然這樣說?出了什麽事嗎?”惠娘一把将銀子又塞回到雲真手中,吓得臉色都變了,下床朝雲真跪了下去,“還是奴婢做錯了什麽?”

“你沒做錯,你一直都很好。”雲真慌忙伸手去扶她,“快起來,別叫其他人看見了!”

“那小姐也要說出個理所當然來啊!”惠娘仰頭望着她,死也不肯起來。

“我要去做件驚天動地的大事了,或許會牽連到你,你跟着韓知客,他還能護着你一些,我看出他對你有意思,他雖不是什麽名門望族,我想着,他倒也是個沉穩的人,定能護你周全。”

惠娘想了想,又問道,“小姐要去做什麽大事?為什麽不讓淩波和雪娘也離開呢?她們不離開,奴婢也一定要跟在小姐身邊!”

“誰說她們不走的?我晚上回來就會囑咐她們,你跟她們不同,你的身份特殊,她們可以輕易逃脫,随意躲藏逃命,但是你不行,你難道不記得自己是公主了嗎?如果你死了,讓你娘一個人要怎麽辦?”

“可是……”惠娘一時腦子有些亂,望着雲真,猶豫了一會兒,輕聲又問道,“小姐能不能告訴奴婢,到底要去做什麽?”

雲真擡頭看了眼外頭,确定沒人在門口,咬牙輕聲道,“我實話與你說了吧,我是北梁奸細,這事只有淩波知道,連雪娘也被瞞在鼓裏,我明晚會去偷神器。”

她偷神器,有一部分原因,也是為了惠娘,為了救那些戰俘。

然而她怕說出來,惠娘會良心難安,索性就直接跟她說了自己身份,“我是北梁皇帝派來殺鳳允恭的人,可我下不了手,所以我想偷走那件神器,據說得到這神器就能得天下!我得手之後就會帶回去獻給北梁皇帝,你若是不走,我也無暇顧及到你的性命了!”

惠娘驚訝地睜大了眼睛,望着她,一時之間內心震驚無比,不知道說什麽才好。

“聽懂了嗎?你一定要走,你不必跟着我颠沛流離,因為你是烏洛蘭族的公主,你娘只有你一個親人了!若是你跟着我,在半道上發生了什麽意外,你叫我怎麽辦?”

雲真故意把最後幾句話的語氣,表現得兇橫無比,“雪娘能有淩波照料,你又不會武功,誰能顧得上你?還不如你先走了,省得拖累我們!”

惠娘雖知雲真是故意這麽說的,然而她确實是雲真的拖油瓶,咬着下唇,低垂了眉眼不吭聲。

“你到底聽懂沒有,我現在跟你說的是人命關天的大事!你若是想跟着韓知客,今天就去找他,他畢竟是赫連錦的幕僚,明天過後,你就讓他想辦法把你藏起來,過了這陣風頭就好了!”

惠娘低頭聽她說着,慢慢跌坐了下去,悄悄抹了下眼睛。

許久,悵然若失地擡起頭來望向雲真,紅着眼眶道,“是,聽懂了,奴婢一定不會拖累小姐。”

“炎叔和其他人我也顧不上了,我會讓淩波随身帶上房契,即便是有人知道我住在何處追過來,找不到房契,不知道房子的主人到底是誰,依炎叔那麽聰明的人,也一定知道随機應變。”

雲真有些不自然地別過臉去,看着別處,輕聲囑咐道,“所以你千萬不要把這事告訴別人,一個字都不能透露,不然就是害了炎叔他們。”

“是。”

“好了,你過來給我穿衣服罷,我待會出去找謝大人去。”雲真悄悄松了口氣,繼續輕聲道。

“謝大人?”惠娘不由一愣,詫異地反問。

雲真也愣了下,自知說漏了嘴,然而她很信任惠娘,索性也不瞞着她了,“是,謝大人。”

惠娘又怔怔地盯着她看了許久,半晌起身,轉身給雲真拿來衣服。

她一邊給雲真穿着,一邊猶豫道,“小姐,知道謝大人喜歡皇上嗎?”

“謝大人喜歡皇上?”雲真也吃了一驚,扭頭望向給她套着袖子的惠娘,“你也知道謝大人是女兒身?”

“早知道了,在宮中的時候就知道。”

惠娘點頭回道,“其實我和逢晴都早就知道,舒貴妃也知道,皇上卻不知道。我這麽說,是想提醒小姐一句,千萬不要過于親信旁人,女人的心都是軟的,如果謝大人一時沒想通,向着皇上而害了小姐,小姐還沒防備,就不好了。”

雲真默不作聲地聽着,禁不住愁眉緊鎖,低聲回道,“好,我知道了。以後,你一個人一定要好好的。”

一句話,說得惠娘又低了頭不吭聲。

雲真知道她心裏難受,但也只能狠下心,裝作不懂,匆匆洗漱完畢,一句話都沒再說,吃了早飯,就悄悄去應天府找謝原。

“公子又來找謝老爹啊?”門口又是那個衙役守門,看見雲真走到跟前,問她道。

“是,謝老爹在嗎?”雲真笑着問他。

“倒是不在,不過前兩日謝老爹說了,若是雲公子來找他,就讓你直接去謝府。”衙役說玩,仔細給雲真指了謝府的方向。

雲真道過謝,随即匆匆趕了過去。

謝原出生不好,住在外城。雲真騎着馬,穿過了幾條街,找了一炷香的功夫,才在一處不甚繁華的地方看到了謝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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