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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昕怕黑，也怕鬼。小學四年級班裏有從縣城來的學生都住校，那一年申昕父母特別忙，有時候趕不及來學校接她放學，她常常要一個人在教室等一兩個小時，後來她覺得住校新奇就跟父母說想住校，父母覺得方便也答應了。

她們寝室住了八個女孩，有兩個女孩比他們高一級讀五年級。

其中一個五年級女孩長得比他們都高都壯，膽子也大，經常有事沒事的喜歡吓唬人，講什麽女生宿舍樓驚現無腿白衣女子，每次申昕聽到她怪裏怪氣的說話都會慌忙捂住耳朵，但大多時候還是能隐隐聽到一些，後來星期天回了家，母親發現她不對勁，老是疑神疑鬼的，問了原因後就再也不讓她住校了，從搬進宿舍到搬出去總共連三個月的時間都不到。

晚上吃完飯，爺爺奶奶在大門外坐着和鄰居聊天，申昕一個人在家裏看電視，突然“嘶”的一聲停電了。窗簾是遮着的連一點月光都沒有，到處是一片漆黑。

申昕懵了，下一秒就是撒腿往外邊跑。

出了家門她就喊着“爺爺奶奶，家裏停電了”

但大門外的聲音太多了七嘴八舌的說笑聲早把她那點聲音淹沒了，申昕正打算跑出去，牆上卻突然有了聲響，她看過去，曹煜林已經坐在了牆上“沒電了？”他問

申昕跑過去說“嗯，停電了”

曹煜林回頭看了一眼自己家裏說“沒停電，我過去看看”說着他腿一伸就跳到了申昕面前。

“去拿老虎鉗、螺絲刀和手電”他說

申昕不敢一個人回去，吱吱嗚嗚半天說“我不知道在哪放着”。

“那你等我一下”曹煜林打算回自家取。結果剛說完就被申昕從後拽住了。

她眼皮微微擡起，聲音壓得很低“我知道在哪，但是……你跟我一起取，行嗎？”

曹煜林看着她笑，像故意逗她一樣“怎麽了？怕？”

申昕誠實的點頭“嗯”

申昕有一次見奶奶拿老虎鉗砸核桃，老虎鉗就是從門口一個盒子裏拿出來的，她進了門，曹煜林在身後跟着，因為什麽都看不到她還被門檻絆了一下腳，但很快被眼疾手快的曹煜林扶着胳膊提了起來，所以自然沒摔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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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了工具後，申昕用手電給曹煜林照光，看着他跳上窗臺關了電閘，又看他扭動螺絲刀和老虎棋，之後他又從家裏拿了黑膠帶在粘。

從大門口傳來或輕或重的腳步聲，申昕聽到奶奶問“家裏沒電了？”

站在窗臺上的曹煜林說“電線老化了......”說着他拍了拍手“現在應該好了”

奶奶去拉院子裏的燈繩，燈炮亮了。

“幸虧煜林幫忙，要不然我這老胳膊老腿還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修好”爺爺笑着說

“小事，今天先湊合着，明天我再給您換線”說完曹煜林把工具遞到申昕手裏。

“我先回去了”

他沒專門對着誰說，但讓申昕有一種錯覺，好像是專門對她說的一樣。

申昕經常見曹煜林坐在牆頭上或者他家院裏那幾間西房的屋頂上，有時候是在逗貓，有時候眼睛盯着一處什麽也不做只是坐着。

申昕小時候特別煩，和很多有哥哥姐姐的妹妹一樣，哥哥喜歡做什麽她就想跟着做什麽。

每次她看到曹煜林坐在牆上或者屋頂上都會拼命的往上爬，剛開始曹煜林不理她，有時候甚至還嘲笑她動作愚笨，只是最後大多他都經不住申昕軟磨硬泡還是會把她拉了上去。

申昕回村裏有段時間了，只是一直沒能讓那只小胖貓對她親昵起來，她看見胖貓舒服的窩在曹煜林腳邊，羨慕歸羨慕，但也沒再強迫它和自己親密。

她把從小賣部買來的火腿腸給貓，貓聞到味道還沒等她回神就叼着走了。

“我就說怎麽這兩天喂它什麽都吃的很少，原來是被養刁了” 申昕一直都是偷偷喂的，現在被曹煜林拆穿，她就真的像是做了錯事一樣低着頭，但也只有那幾秒，過了會兒她就梗着脖子狡辯“養刁更好，只要它想我、離不開我，我天天給它買腸吃”

曹煜林笑着說“你過兩天拍拍屁股走人了，誰給它買”

“那我就把它帶走”申昕依舊嘴硬，完全忘記了身邊的人才是貓的主人。

曹煜林也懶得跟她計較，看着遠方目不轉睛卻又有些心不在焉。

申昕嘗試着去解讀他在想什麽？是跟她一樣愁開學嗎？還是像她想父母一樣也在想他的爸爸。

她剛開始以為他們家只有他和梅姨，後來聽爺爺奶奶和梅姨聊天才知道，原來他爸爸那年外出打工了，一兩個月才打來一次電話。

北方的夏天，黃昏後就變得涼快了，那是玉米和豌豆剛成熟的季節，梅姨經常會給他們煮玉米和新鮮的豆子吃，偶爾人多的時候他們就在院子裏烤着吃。

梅姨對申昕特別好，申昕回來快一個月了，梅姨也摸清了她喜歡吃什麽？喜歡吃土豆，愛吃辣，吃面的時候喜歡多倒點醋，吃餃子反而是“滴醋不沾”。很奇怪的女孩，但是并不矯情不惹人厭，反而小姑娘會覺得不好意思，常常笨拙的想幫忙做點什麽，比如摘菜或者洗碗。

梅姨除了對她好以外，還讓曹煜林處處讓着申昕，他們在院裏烤東西吃的時候，因為申爺爺和申奶奶消化不好，從來不吃這些東西，所以每次梅姨都是讓曹煜林先烤給申昕吃。

有時候就連申爺爺申奶奶都忍不住會笑着替曹煜林打抱不平“不知道的人，都得以為昕昕才是你親生的”

每次李俏梅都樂的高興“那不正好，我就喜歡姑娘”說完大概是怕曹煜林生氣又補了句“第二才喜歡兒子”

說完大家都笑，有的人會開玩笑說“倒不如讓老爺子這寶貝孫女長大後給你當了兒媳婦”

李俏梅聽後卻很嚴肅的搖手“那就是高攀了”

申奶奶不樂意了“我們還不是農民出身，什麽高攀不高攀的，要真有緣分我看煜林就挺好”

這頭一幫叔叔阿姨老頭老太太們聊小輩談婚論嫁的事聊得熱火朝天。那頭申昕手裏抓着一個烤土豆，嘴和手都是髒的，一邊吃一邊對曹煜林說“挺好吃的，哥哥，你嘗一口嗎”

曹煜林抿着嘴慢慢的笑了“你自己吃吧”。

家裏的玉米都是曹煜林自己去山上弄回來的，申昕有幾次想跟着去但李俏梅不讓，說怕她在山上磕磕碰碰。

申昕知道梅姨之所以對她這麽好是因為有母親的所托，所以為了不給梅姨造成麻煩，她很聽梅姨的話，說不讓去她就真的再也不會問。

有一次曹煜林來家裏找她，爺爺奶奶都在家，他說要帶申昕去周志遠家。

爺爺奶奶自然不說什麽，他們恨不得申昕多認識幾個小夥伴。

出門後申昕問曹煜林“去他們家幹什麽？”

曹煜林比她大兩歲，但個頭看上去卻顯得遠不止兩歲，曹煜林俯身問她“帶你去山上，去嗎？”

申昕瞳孔放大，捂着嘴笑“你居然騙人”

曹煜林故意推她肩膀“那你回去吧”

申昕立刻認慫，乖巧的撒嬌“我沒說不去，沒說不去啊”

“可以帶你去，但是不能亂跑”曹煜林眼神嚴肅。

申昕繼續扮可愛“好，你讓我在哪站着我就在哪站着”

走出爺爺家那排巷子，申昕看他往南走，就知道他剛剛說的沒騙人，他果然是要去周家。

申昕問他“我們還要去叫他們嗎？”

曹煜林說“我一個人看不住你”

申昕知道他說的是之前大水壩的事情，她又問“這次美琳姐姐也一起去嗎？”上次的事情申昕一直都記得，她感覺得到周美琳其實并不喜歡她。

“她跟你一樣”曹煜林莫名其妙的說

“什麽跟我一樣？”申昕疑惑的問

“也是只跟屁蟲”

申昕擡起頭看他，幽幽的反駁“我才不是跟屁蟲，如果我是蟲，那你就是屁，連形狀的沒有”

曹煜林突然停下來笑了，笑得時候眼睛微微眯着，露出一顆小虎牙很可愛“你媽應該不敢再讓你回來了”

“為什麽？”

“才幾天的時間就變得這麽野了”

申昕不覺得這個“野”是一句壞話，反而覺得是一種誇獎，她蹦蹦跳跳的跳到他面前扮了個鬼臉“這叫活潑可愛”

曹煜林笑着去抓她頭上的帽子，申昕一聲尖叫後就百米沖刺往前面跑，身後傳來很重的腳步聲，申昕以為他追上來了，于是跑的更快直到再聽不到聲音她才回頭，可結果，那個男孩卻在原地哈哈大笑。

申昕當時差點被氣哭，可後來再回想，卻又只記得他那個笑，真誠，可愛的模樣是他留在她回憶裏少有的印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