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一年後

T市的冬天不算太冷，平安夜那天飄了點雪花，倒是給校園裏的花季少男少女們玩浪漫應了景。

申昕這年初三了，很緊張，每一場考試都怕考不好，每一道錯題都覺得應該更仔細點。

她的成績不算特別好，一個妥妥的中等生，正因為如此她才更擔心每一場考試，其實這也是大多數中等生的煩惱，學霸們不擔心，學渣們懶得擔心，所以只剩他們這些中不溜的學生夾在中間最難過。

她們學校每兩周換一次座位，這周她坐在第五排靠窗的位置，現在是下午第二節課的活動時間，平日裏像現在班裏都是靜悄悄的沒有人敢說話，但今天不同，很多男孩們會給心儀的女孩買巧克力送平安果，如果是喜歡的男孩，女孩們也不害羞，坦然收下，他們眼神對眼神，流露出難以言表的情愫。

申昕沒什麽興趣，她今天也收了很多禮物，男孩女孩們送的都有，都是平安果，誰送她她也會買來送回去，除了平安果以外男孩們的其他禮物她都沒收，也不敢收，現在班主任抓早戀抓的緊，但凡有一點風吹草動就會在班級裏冷嘲熱諷幾個月，他認為嚴重點的就會把家長請來。班裏有幾個男孩都明裏暗裏跟申昕表白過，但申昕唯恐他們是牛鬼蛇神躲得遠遠的。

她看着窗外，天灰蒙蒙的，看着讓人覺得壓抑，雪花像棉絮一樣輕盈的被風吹着，沒有方向但至少它們是自由的。

“申昕”從後門傳來的是她同桌的聲音，笑眯眯的看着她說“有人找”。

同桌快步走了過來，申昕疑惑的問“誰啊”

同桌拉着她的胳膊在她耳邊叫“不認識，應該是高中部的，但長那樣的也不可能沒見過啊”同桌嘀咕

申昕聽她一個人自言自語半天，一點有利的消息也沒提供出來就沒理她，自己出去了。

她想不到是誰？以前也有別班的男生這麽找過她，高中部的？她也不記得自己有認識和接觸過高中部的男生。

有幾個女生在後門門口堵着，後來又多了幾個男生，申昕走過去，有女生問她“申昕，誰啊？你認識？”

申昕搖了搖頭，她都不知道是誰，更不可能知道認不認識了。

門口的同學給她讓出一條道，她走出去，心猛地跳動了好幾下，全身的血脈都在翻滾、湧動。

教室裏有暖氣，每天上課熱的很，所以她們都是脫了外套的，剛剛出來的時候她沒穿外套，現在樓道的窗戶開着，一陣過堂風吹得她一激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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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眼眶開始變紅，自己都沒感覺到，就這麽盯着他看，周圍都是靜止的，沒人動也沒人說話，仿佛世界只剩下了她和他。

這一年他們沒見過面，清明節的時候申昕的爸爸和奶奶回去過一次，但她沒回去。

“不冷？”他笑着問

她确定是他了，臉沒怎麽變只是五官更立體硬朗了，聲音也和去年一樣低沉，個子又高了，只是也比去年更瘦了。

她眨了下眼睛，向前走了兩步看着他說“還好”

“還有幾分鐘上課？”他沒再笑，正經的問她

申昕大概估計了一下說“二十分鐘吧，這是課間活動，時間長點兒”

她們班門口圍了一群人，在小聲嘀咕“哪個班的？叫什麽？好像不是咱們學校的。長得好帥啊之類的”

申昕聽得很清楚，臉都紅了，半低着頭，祈禱着班主任千萬別這時候來。

“回去穿衣服，我在樓下等你”曹煜林說。

“好”她幾乎是立刻答應的，紅着臉就跑回了教室。

大概是曹煜林走了，圍在門口的同學們也散了，但大家八卦的眼神沒收斂，三五個女生聚在一起盯着申昕小聲八卦。

同桌沖她賊兮兮的做表情，申昕當沒看見，抓緊棉衣就跑了。

她穿的是一件粉色棉衣，有兩個圓乎乎的小毛球在前面，她跑着下樓梯，跑的很快，兩個小毛球在胸前也歡快的跳動着。

申昕下了樓就看到曹煜林了，在主樓側面，她直接跑到了他面前，喘着氣問他“你什麽時候來的？今天不上課嗎？”

曹煜林沒回答，看着她笑了笑說“長高了”

沒人看着，申昕也自然了，走到他身側和他胳膊挨着胳膊，比了半天還是到他肩膀，她笑着搖頭“還是一樣”

曹煜林也笑“不能跟我比”

她撇嘴又想到了剛剛那個問題“你怎麽今天來了？”

“同學裝病來看女朋友，我請假陪他“看病” ”

“你們老師不會懷疑嗎？”

“不會”他說

有同學往教學樓裏走，路過還是會撇過身看他們，她知道是因為曹煜林，這個年紀的女孩們都喜歡看帥哥，他們學校的帥哥不管是初中還是高中幾乎一個學校的人都知道，相比較申昕，曹煜林自然多了，大大方方也滿不在乎。

申昕突然想起他們學校有個地方既不冷人也多，她想着人多的地方應該也就不會有人注意他們。

她說的地方是他們學校的體育室，上體育課碰上下雨下雪體育老師就會安排他們在這裏打羽毛球排球之類的，後來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這就成了準男女朋友和男女朋友約會的地方了，總之整個學校這裏的人最多，有談戀愛的，也有正經過來玩的，加上體育室裏還有個小賣部，所以也有課間活動過來“加餐”的。

申昕帶曹煜林進去，今天是平安夜，聚集在小賣部的人比平時更多，在體育室裏聊天的人也多。

申昕在前面走着，曹煜林在她身後跟着，她剛進去就看到了幾個她們班的男生，其中有一個追了她很久，這男孩申昕挺讨厭的，人倒也不壞就是一直追着她，她拒絕後還整天在一群男孩們面前炫耀他的所有權。

所以班裏的男生明裏暗裏都說申昕是他媳婦兒。

“方恺，你媳婦兒來了”

“哪呢？”

申昕聽到這句話臉當即就綠了，對上他們的眼神後，申昕惡狠狠地瞅了一眼。

“你媳婦兒沖你翻了個白眼”

再然後申昕就看到他們臉都僵了，也沒人說話，身後的曹煜林走在了她側面。

申昕不想再看到那些人，拉了拉曹煜林的胳膊打算換個方向，剛碰到他胳膊就被曹煜林反手握住了她的胳膊，接着又換成了肩膀，申昕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她第一次有這種感覺，緊張的心都快跳出來了。

有人從她肩膀擦過，她才明白剛剛他手放在她肩膀的用意。

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原來你媳婦兒有男朋友”

她和曹煜林換了個地方，在角落裏，人不算很多。

曹煜林站在她面前，她擡頭看他，眉毛濃黑，眼睛很亮，是那種清亮，他是典型的內雙只有仔細看才能看出來他也有點雙眼皮，鼻梁高挺，嘴唇不厚不薄很好看，因為剛從室外進來，他的嘴唇顏色比平時深，下巴的胡子刮得幹淨，他的喉結很明顯，申昕盯着看的時候，突然連着蠕動了兩下。

她聽到他小聲問“看什麽呢？”

她迅速低了頭“沒什麽”，耳朵突然變得很燙。

“剛剛那幾個男生是你們班的？”他問

申昕猜到他應該是看到了，拉着臉跟他抱怨“對啊，煩死了”

“還以為你談戀愛了”他不鹹不淡的說了句。

申昕看着他認真的表情說“哪敢，我們班有談戀愛的，每次開家長會班主任都要和家長們強調好多遍，弄得我爸媽現在都變得好敏感，明裏暗裏問我有沒有男生追我，或者學校有沒有優秀的男生”

他笑“你怎麽說的？”

“我又沒追別人，當然說沒有，再說我們班成績好的也就那幾個男生，長得都不好看，追我的我當然更不能說”

他笑着“小姑娘家家的，還挺招人喜歡？”

申昕才反應過來剛剛那句話沒說好，怎麽聽着還有點炫耀的意思，她立馬搖頭“也沒有，就一兩個”

這時曹煜林看她的眼神又成了那種像突然蒙了層霧的眼神。

申昕還等着他說話呢，等了半天他都沒開口，但她很想他，就想聽他多說點“你怎麽不說話？”

“說什麽”

“随便什麽，我想聽你說”

但他還是只盯着她，不說話。

最後幹脆申昕主動問“你幾點走”

“今天回去就行”他說“晚自習前回去就行”

“幾點從這兒走？”他沒明白她的意思，她想知道她幾點離開這裏。

“再等你上一節課”他說。

周圍有同學陸陸續續走了，一批一批走的很快，她知道快上課了。

“那你在這等我，我下課來找你，我快上課了”

“我送你進去”

“不用，外邊冷，你就在這”

他已經跟着她走了說“有事跟你說”

“啊？”她疑惑的看他

“一會兒就知道了”他沒明說。

樓道裏已經安靜下來了，走到門口申昕才知道他說的是什麽，門上貼的是昨天剛考完的數學成績排行榜，全班四十八個學生，她排三十，都快倒數了，她數學成績本身就差，現在考試一次不如一次。

“下節什麽課？”

“語文”她說

“把數學卷子和資料都拿出來給我，再拿一個本子和筆”說完催促她“快去，快上課了”

申昕愣着點頭，推開門看到班主任在一個男生的座位旁，于是打了聲“報告”

進了教室，班主任倒沒怎麽注意她，她平時很低調，很不起眼，并不是老師眼裏需要特別關注的對象，她的課桌一直都弄得很整齊，所以很快就整理出了數學資料。

班主任還在那個男生身邊，申昕硬着頭皮站了起來，不敢看班主任，很淡定的往後門走，後邊的同學都在看她，眼裏都是疑惑，這是申昕第一次被這麽多人盯着看，第一次做着和別人不同的事情，第一次身邊沒有人遮擋着她。

這段路她走的很快就差跑了，情緒波動太大，以至于拉門的時候發出了很大的聲音，她看到曹煜林就把資料遞了出去，沒說話甚至都沒徹底看清他，剛好上課鈴響了，她迅速關上門回了教室。

一節課她上的心不在焉，但眼睛還是盯着黑板或者課本裝專心，同桌用胳膊碰了碰她的胳膊，她看到有一張小紙條。

她用胳膊滑了過來，上面寫着“那男生誰呀？”

“你不認識”申昕在上面寫，然後用同樣的方法拖了回去。

“廢話，我要是認識還用問你，快點，滿足一下我的好奇心”

“一個哥哥”她回

“親的？表的？”

“不親也不表，但關系很好”

“說了等于沒說”同桌回

申昕沒再寫，怕老師發現。她看了看黑板上面的鐘表，還有十五分鐘。再看，十分鐘。再看，不到五分鐘。再看，馬上就到了。

“鈴......鈴......鈴”

然而，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她忘了一件事，班主任喜歡拖堂。

這節課的休息時間只有十分鐘，她眼看着一分鐘一分鐘的過去，班主任還沒有要停的意思，想到曹煜林還在等她真是絕望又悲催。

“下課吧......”

申昕長舒一口氣，看時間還有五分鐘，她盤算着從教室跑到體育室，再從體育室跑回來時間應該夠用，但也說不了幾句話了。

班主任從前門出去了，申昕匆忙站起來就往後門走，她比平時那些一下課就去廁所抽煙的男生們都跑的快，一拉開門就愣住了，曹煜林就在後門。

“老師拖堂了”她愧疚的說

“沒事”他把資料遞給她，還有一大袋子零食，裏面吃的喝的都有。

“給你買的”

她接過，挺沉的。

“你要不要去我家？”她鼓起勇氣問，聲音不低，有同學進出都能聽到

她說“我奶奶很想你”

他說“下次吧，今天來不及”

申昕其實也沒抱多大希望，爸媽都在上班，她只能等下課帶他回去，但她下課還有好幾個小時。

“快上課了，你進去吧，我走了”他突然輕拍了下她的肩膀。

她習慣了和他說再見，但一直沒習慣怎麽應對這種戀戀不舍的情緒，她眼睛又紅了，她知道下次見面的時間依然是一個未知數。

“別哭”他拍着她肩膀，很輕的在安撫她。

她反而因為這個動作真的落了淚，上廁所回來的同學仍舊在進進出出，申昕沒再顧忌這些，也顧忌不上，她哭着說“你也快高考了，要加油”

“嗯”他走上前輕輕摟了摟她，動作很快很輕，快到讓申昕覺得可能是她眼花了，輕到她來不及感覺被一個男生抱是什麽感覺，只有發燙、發麻的耳朵在告訴她，這是真的。

他抱着她在耳邊說“你也是”

申昕心跳的很快，尴尬的不知道說什麽了。

“進去吧”他說

她大腦已經不運轉了也徹底懵圈兒了，就聽得他讓她進教室，所以就真的沒再說什麽乖乖進教室了。

上課鈴響了，她如夢初醒，趴在桌子上眼淚又開始掉個不停。

這節課剛好是數學課，她翻着筆記本和資料，他把她所有的錯題歸了類，解題方法列的很詳細。

還有一些同類型的題，他标注了小竅門，告訴她遇到這種題應該從哪入手，從資料到卷子到處都是他的筆跡。

下課後她不甘心的跑出教室沿着樓道和體育室又找了一圈兒，但都沒看到那個身影，他走了，她甚至連句再見都沒說。

袋子裏是他買的吃的，滿滿一大袋，有罐頭，奶茶，酸奶，巧克力......翻到下面還有一個包裝好的平安果，學校的小賣部也就賣這些東西和小零食了,也都是身邊男生們給喜歡的女孩們能買到的東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