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潇潇 三聲槍響
第47章 潇潇 三聲槍響。
陳蟬衣說:“沒有吧, 誰啊,秦老師不喜歡我呀,之前和你講過了。”
李潇走過去, 給他指了指廚房裏的人。
“邵文林?”
陳蟬衣驚訝地睜大眼睛:“你別胡說了, 我都沒跟他講過幾句話。”
李潇幽幽看她:“你高中跟我在一起之前,也沒跟我講過幾句話。”
男人看男人最準。
從他出現一開始, 邵文林的目光就總是若有似無落在他身上。
李潇原本并不在意, 直到後來一上午,這小子都有意無意往陳蟬衣身邊湊。
媽的。
他湊個什麽勁。
李潇心裏就像被刺了一下, 知道不該生氣,可現在看看懷裏這姑娘,一臉懵懂的模樣。
他輕抿唇。
下午他們做游戲,他就沉默着不講話。
這種情況持續到晚上。
李潇因為是臨時來的,給屋主補交了房費和餐飲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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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蟬衣倒是看出他不高興了。
晚上洗完澡, 她梳着頭發。
李潇坐在床邊, 低眸看手機,他手機提示音沒關, 叮叮咚咚一陣響。
陳蟬衣其實并不容易吃醋或者生氣。
這姑娘脾氣好得很,然而有時候确實沒什麽安全感, 她聽見這個消息提示音,忍不住問:“誰哦?”
李潇随意:“我同事。”
“哦哦,渡口又出什麽事了嗎?”
李潇漫不經心:“沒。”
“那他找你做什麽呀?”
“她問我回去之後能不能陪她逛街買裙子。”
陳蟬衣不梳頭發了,表情呆了呆。
李潇根本沒看她。
沉默一會兒,她站起來:“女生哦?”
“對。”他說,“男的誰買裙子。”
陳蟬衣一瞬間,心口像是被堵住了,那顆心不上不下, 不安的情緒蔓延。
她噔噔噔過去,朝他伸手:“我要看。”
“看什麽。”
她抿抿唇:“你們聊天記錄。”
“為什麽給你看。”他摁滅屏幕。
陳蟬衣一呆,好像确實找不到理由看別人隐私,但是她忍着難受:“你說她要你陪她買裙子。”
李潇撐着床沿,眉眼冷冰冰:“同事之間買個裙子怎麽了。”
她氣暈了,眼眶都紅了:“那我要看你們還有沒有聊別的。”
“沒有。”
“那你給我看看。”沒聊為什麽不給看。
“這是我隐私,為什麽給你看。”
她咬了咬唇,就要去搶。
但她之前被哄得太好了。從前她拿他手機,輕而易舉,李潇随便她玩。
以至于她如今忘記,他身高體格都比她強健許多,他不想給,她根本不可能拿得到。
李潇躲開她的手,沉默看着她。
後面她真的啪嗒啪嗒掉眼淚了。
他抿緊唇,把手機給她了。
李潇別過臉。
陳蟬衣找半天,沒找到那個傳說中逛街買裙子的女同事。
倒是陸承風連發三條消息:【哈喽?】
【兄弟?】
【你怎麽不說話了?】
她一愣,看看李潇側臉,忽然懂了。
她給陸承風回了個:【等會。】
走過去把手機還給他:“看完了。”
李潇把手機接過,并不講話。
完蛋了,好尴尬。
陳蟬衣捏捏睡裙裙邊:“你別生氣啦。我真的沒看出來他喜歡我,他都沒說過,我不是故意的。”
他不語。
過不久哼了一聲。
她就懂這會兒容易哄了。
陳蟬衣靠過去,貼貼他:“那你說怎麽辦嘛,都是同事,擡頭不見低頭見,我難道直接沖過去說,喂,你是不是喜歡我,你別喜歡了?那多尴尬。”
李潇不講話,他當然知道她說的這個。
他也不是想為難她,只是她下午像沒當回事,他心裏略微不爽。
但是看她撐着小臉,努力可憐巴巴哄他的樣子。
行吧,他好像也沒那麽生氣了。
李潇伸手:“過來。”
她破涕為笑,蹭到他懷裏。
他正要俯身吻她唇。
女人的尖叫聲劃破寂夜:
“啊——!!”
李潇猛然翻身坐起,陳蟬衣擔憂說:“出什麽事了,我們去看看吧?”
然而門外腳步聲雜亂起來。
李潇神色一凜,轉身捂住她唇:“別出聲。”
不到半分鐘,他聽見門外傳來的髒話:“我□□爺爺的,你敢打老子!”
“殺人了!快跑啊!”
李潇眉心狠狠一跳,匆忙起身披好衣服,撿起她的外套把她一裹。陳蟬衣心急如焚,也知道出事了,想和他趕緊走。
然而黑夜裏陡生變故。
他們這間的窗戶被猛然敲碎。
兩道人影躍進房間:“別動!手舉起來,跟老子走!”
兩人手中寒光閃現。
是砍刀。
那種山上農戶平常會用的砍刀,通常是用來砍柴的,或者劈木頭,此刻在月色下泛着寒光。
李潇沉着眉,把陳蟬衣擋在身後。
“你去,把他倆綁了。”
一人握着砍刀上前,正要去扯陳蟬衣手臂,李潇眯了眯眼,猛地一腳将他踹開。他同伴被激怒,大吼一聲沖過來。
陳蟬衣驚叫一聲,李潇抱着她躲開,旋即反手抓住刀柄。他踹向對方膝蓋,左手猛地劈下,對方吃痛,刀立刻掉在地上。
李潇順手抄起桌上的花瓶砸下。
另一人爬起,舉着砍刀殺過來,李潇閃身躲過,故技重施将對方砸倒在地。
幾乎是一眨眼間,兩個人都失去意識。
“走!”
他攬着陳蟬衣往外跑,有個黃毛大概是聽見同伴的慘叫,急慌摸過來:“不許動!”
李潇一腳踹向他肚子,糾纏中,他看清對方手中抓着的什麽。
那竟然是一把槍。
他瞳孔驟縮。
混亂中,黑洞洞的槍口抵住了他。
那人怒吼一聲“操”,正要扣動扳機,李潇猛地攥住他手腕,高舉過頭頂。
“砰”一聲槍響!
房梁吊燈粉碎,玻璃霎那間爆裂。
一片黑暗,只有前院灑下來微弱月光。
李潇偏過頭,槍砸下來的一瞬間,他屈腕一擰,黃毛慘叫一聲松手,槍落地,他壓着李潇滾到地上,還想再撿,李潇猛然将槍踢向院中。
他動作很快,利索卸了黃毛兩條胳膊。
黃毛同夥循聲趕來:“怎麽了!”
黑暗中看不清人,兩方摸索,槍口撞在李潇背上,同夥迅速反應過來,再次扣動扳機。
李潇反手擰住他手腕,槍頭瞬時倒轉朝天。
“砰——”
第二聲槍響。
這個村莊夜晚的寧靜,徹底被打破。
前院空無一人。
李潇截下槍,再次踢進院中。
他一腳踹開同夥,櫃上一把切水果的小刀,李潇二話不說抓起,拉上陳蟬衣就走。
整個過程持續了不到五分鐘,陳蟬衣淚眼朦胧,擔憂地攥緊他衣擺。
感受到她的不安,李潇捂着陳蟬衣耳廓,盡量平靜地道:“不怕,不會有事的。”
堂屋中間彌漫着刺鼻的血腥氣,不知道還有誰流了血。
李潇目光搜索,沒有再看到槍支,黑暗中卻好像看到個人影。
他鷹目如炬般看去,邵文林拎着一把砍刀,對上李潇視線也愣了一瞬。
“其餘人呢?”
邵文林聲線顫抖:“都安全,就是錢老師還在房裏,我……”
一息之間,李潇就做好決定,他把陳蟬衣猛然推過去:“我去把他帶出來,前院人都被我清掉了,你把她帶走,報警喊人過來!”
陳蟬衣不肯松手,哽咽道:“不要。”
“聽話。”李潇難得嚴肅冷下臉,他摸摸她的臉,“你在身邊我得顧及你,我沒法行動。”
邵文林看一眼他的小刀:“我把砍刀給你吧。”
“不用,你的刀好好拿在手裏,別給她碰,別讓她落單。”
陳蟬衣忽然看見他肩上一道激光紅點。
“阿潇!”
李潇根本來不及理解她話裏意思,憑本能猛地側過身。
第三聲槍響!
他肩胛驟然一陣劇痛,那種痛深入骨髓,仿佛鑽心刻骨,剜肉般每分每秒鞭笞着他的神經。
李潇咽下悶哼,手腕發抖:“帶她走!”
邵文林拽着陳蟬衣就跑。
身後傳來腳步聲,李潇轉身,一把刀快準狠紮下去。
慘叫聲響起:“啊!”
溫熱的血飛速飙出,濺濕他猩紅的眼睛,他捏着刀柄的手腕幾乎脫力。對方有所察覺,似乎知道他中彈,舉槍對準他胸膛。
李潇抽出小刀,狠狠紮進那人上臂,槍落地,對方還沒來得及扣動扳機,就慘叫着倒在地上。
李潇立即将槍踢向院中。
那人中了兩刀,仍不死心,匍匐在地扣住他腳踝。李潇陡然失去重心,左膝蓋一瞬間磕在地上。
撕心裂肺的疼痛。
他手一抖,小刀滑落。
那人迅速反應過來,一把抓過刀,往他喉嚨紮去。
刀尖距離頸部只有毫厘,李潇死死抵住他手腕。
兩人僵持不下。
對方大叫:“去死吧!”
李潇用力偏頭,勾住他小腿驟然翻身。
他奪過刀柄,在下一刻來臨之前,毫不猶豫狠狠紮了下去,刀尖隐沒在對方腹腔。
對方抽搐兩下,失去意識。
院落倉皇安靜下來。
黑夜無聲彌漫,李潇喘息幾口,手背抹開眼睛上糊着的血。
他拔出刀,擡眸看一眼錢興的房間。
寂夜裏,他如一匹叢林中夜奔的孤狼,撐着膝蓋,起身而去。
*
十分鐘後,村落燈火通明。
特警包圍了村莊。
寒冷的山坳春夜,所有人恐怕一生都只會有這一次經歷,村民們全部驚醒了,三三兩兩瑟縮在夜風裏。
穿特警制服的中年男人走過來,持槍詢問:“槍響是在哪裏發生的?”
“村民說就在這個農家樂,這棟房子靠近河道,懷疑是棄船上岸後直接進去了,想綁幾個人當人質。”
郭祥嗯一聲:“也是窮途末路了,有傷亡沒有?”
下屬說:“對方有,我們沒有。”
郭祥點頭:“鄭檢呢?”
“鄭檢不在。”
“不在?”郭祥停步轉身,眉心狠狠一跳,“不是他的人先趕到,把人犯制服的嗎?”
下屬神色變得複雜起來。
這樁涉嫌販賣.毒.品的跨省團夥大案,市局和市檢察院已經追蹤幾月有餘,近期據內線消息,确定這幫人近半個月盤桓在河北交界地帶。
那裏河道溝渠橫生,并不好找,毒.販們将貨都藏在水岸倉庫裏。
這次行動聯合了檢察院,市局,特警大隊,調動地方偵查科甚至水警部門,屬于聯合偵查大案。
趙檢批令。
鄭容微坐鎮。
他們在這裏蟄伏了三天,清剿水岸倉庫時,有幾個頭目趁亂逃脫,走水路往西逃竄。
西邊正是小村莊。
郭祥率人沿水路追趕,鄭容微與偵查科走陸路。
水道交橫,郭祥的人迷失在蘆葦蕩,因此遲了二十分鐘。
他上岸時,已經聽村裏喧嘩起來。
郭祥心一驚,以為是歹徒傷了不少村民,畢竟水岸倉庫交火時,對方就拿到了槍,如果真是如此,這影響就太大了。
重大查案事故,他擔不起這責任。
鄭容微也擔不起。
然而過去一看,幾個歹徒都匍匐在地,被村民圍着。
郭祥還以為是鄭容微的人先一步趕到。
竟然不是。
郭祥輕輕皺眉,問村民:“大爺,您知道這幾個人是被誰綁起來的嗎?”
大爺擺擺手,驚魂未定:“不知道啊,夜了黑在屋頭睡得好好的,槍就響了嘛!”
另一個大爺指了指:“從那邊農家樂出來的。”
“好險哦,說是屋裏頭沒人受傷,情況俺也不知道。”
郭祥驚疑不定,往農家樂走去。
特警已經把農家樂包圍。
陳蟬衣心跳平複下來,看了看周圍荷槍實彈的警察,蹲下.身,對瞿雨音說:“我給你包紮一下吧。”
瞿雨音滿臉泥,髒兮兮的。
她手背和臂膀蹭破了,這會兒還沒回過神。
聽見陳蟬衣聲音,她才趕緊點頭:“哦哦,好!”
繃帶是老鄉自己家備着的,陳蟬衣倒了點碘伏,清洗傷口,給瞿雨音把血止住。
瞿雨音後怕說:“我靠,真是倒黴,我在那睡覺呢,兩個人影就閃進來了,推着我就往外走,幸好門口遇到劉橋。”
劉橋就坐旁邊:“阿彌陀佛,你感謝我大晚上出來找吃的吧。”
“确實,真是謝謝你的胃。”
餘樊說:“你也是運氣好,沒碰到有槍的,我聽到槍聲,差點吓尿了!”
劉橋已經無所謂了:“已經尿了兄弟,我現在也不要臉了,能平安健康還活着,我現在覺得其他都不重要了。”
邵文林安安靜靜坐在一邊。
他還算幸運,并沒有受傷,拉着陳蟬衣跑出去不久,就遇到了大部隊,沒多久特警就來了。
邵文林看她片刻,他看見陳蟬衣給每個人包紮,忽然伸手:“我來吧。”
他指了指她身後。
陳蟬衣往身後看了一眼,咬了咬唇,把紗布碘伏交給他:“謝謝,我先過去。”
“嗯。”
院牆水井邊,李潇一個人孤零零坐着。
他屈着膝蓋,目光虛無望向前方,不知道在想什麽。
錢興一臉感激地走過去,在他身邊坐下:“小夥子,真是謝謝你啊,我差點以為我要死在那裏咯。”
李潇唇色蒼白。
半晌,他勉強笑了笑:“沒事。”
“诶,我這心髒病差點又吓出來。幸好你進來了。”錢興嘆息,捂着胸口。
他心髒是老毛病了,禁不得吓,這回真是鬼門關走一遭。
李潇沒吭聲。
錢興看他臉色不太對:“你沒有事吧,受傷沒有?”
李潇默了默:“沒,不用擔心我,一會兒您去醫院看看。”
錢興聽他這麽說,舒了一口氣:“哎呦那還好,沒事就好。”
李潇輕笑,展開掌心。
手心裏躺着一枚小小的優盤。
“我在地上撿到的,不知道是誰的。”
應該是逃跑途中掉的。
想必是很重要的東西,否則不會命快沒了,還不忘記帶着。
秦繼南原先一直沒出聲,此刻倉皇起身:“是我的。”
李潇把優盤遞過去。
秦繼南複雜看他一眼:“多謝,結束後請你吃頓飯。”
李潇淡聲:“不用。”
陳蟬衣走過來之後,就站在一邊,沒打斷他們說話,只是一雙水瞳很擔憂看着他。
錢興和秦繼南對視一眼,很有默契移到一邊。
她站在那裏不講話。
李潇伸手:“過來。”
陳蟬衣挨過去。
他摸摸她臉頰:“受傷沒有。”
她搖頭。
李潇笑:“行。看來你同事還有點用。”
陳蟬衣視線掃過他水淋淋的手:“你流血了嗎?”
“沒。”李潇微愣,看了眼手,“剛才沾到那男的血了,有點髒,就洗洗。”
陳蟬衣看向院中。
那裏倒着一個男人,身下一灘血,不知是死是活。特警圍了院子,他們也不敢随便亂動。
是他捅的。
陳蟬衣瞳孔縮了縮,好半天不講話。
她那時候心中五味雜陳,那不是她第一次面對死亡,然而卻是第一次見到這種暴力殘殺。
是她最親密的人。
她看着李潇,有些想抱抱他,卻又不敢接近他。
陳蟬衣額前碎發,被風揚起,茶瞳裏漾着水汽。月夜下,她皎白的臉孔瑩潤,不像他那樣沾滿血跡。
李潇垂眸看她:“是不是覺得我挺恐怖。”
那是捅人,白刀子進紅刀子出,正常人都會做噩夢的事,他卻生殺毫不猶豫。
她害怕是正常的。
就像那天在急診科,他動手,之後所有人看他目光都帶着恐懼。他平時斂藏起鋒芒,努力做個正常人,在她面前溫和隐忍,可只有他心裏清楚地知道,那是裝的。
人是沒辦法裝一輩子的。
然而陳蟬衣輕輕垂睫:“沒有。”
她不覺得他可怕,她只是被震到,很擔心,還以為他受傷了。
李潇失笑。
嘈雜聲響起,特警帶人進來。
郭祥持槍上前,查看了倒地男人的情況。
身後下屬急道:“隊長,他知道情報,他不能死!”
“救護車趕到沒有?”
“還在路上!”
“怎麽還在路上?”
“隊長,救護車是跟着鄭檢的。”
郭祥臉色變了變,朝旁邊怒喊:“這裏誰會急救!”
劉橋幾人面面相觑,幾乎是吓傻了,并不敢回話。
他們也恐慌,那三聲槍響,猶如天崩地裂,直接震碎了他們的腦袋。
然而地上的人血流不止,再不急救就有生命危險。
陳蟬衣抿抿唇,剛想站起身,錢興一把拽住她:“別湊熱鬧。”
“主任。”
錢興撐着膝蓋,五十歲的中年男人,盡管目露恐懼,然而還是竭力壓抑顫抖,慢慢站了起來:“我是醫生。”
“來這做什麽的。”
“就是旅游。”
郭祥走上前出示證件:“特警執法辦案,這是我的警官證。希望你能配合我們,先幫忙搶救地上這個人,救護車馬上趕到。”
他猛地一轉頭:“王彪!”
“有!”
“把我們車上急救箱拿過來!”
“是!”
錢興并不敢耽擱,去接急救箱。
郭祥轉向一邊:“你也是醫生?”
陳蟬衣很快冷靜下來:“是。”
錢興擔憂地看着她,他原本把她攔下來,就是不想她蹚這趟渾水。萬一人沒救活了可咋說。
郭祥順手一指:“你和他一起,擔架呢?搭把手擡上車!”
陳蟬衣看了眼李潇。
李潇笑了笑:“去吧,他們是特警,不會有事的。”他拇指擦掉她餘下的淚痕,水井邊長着幾根雜草,他順手揪了,“別哭了,我給你編個小蜻蜓玩。”
陳蟬衣點點頭,背好急救箱走了。
特警開始封鎖現場,逐一排查現場人員名單。那幾個持槍者被戴上手拷,押上警車,其餘的游客及村民逐一問話筆錄。
郭祥關心的是:“槍編號都對得上嗎?”
下屬微怔:“隊長,槍沒在他們身上搜到啊。”
郭祥簡直要瘋了:“你他媽的再講一遍?槍響了你說槍沒了?你豬腦子,你進現場不搜槍?”
下屬支支吾吾挨訓,不敢吭聲。
郭祥推開他,急火攻心:“誰拿了槍?私自藏槍我們會依法查辦!到時候搜出來,可不是進去這麽簡單!”
院裏水井邊,男人輕聲道:“在我這裏。”
李潇慢慢從懷裏拿出三把槍。
他去找錢興前,就把槍收了,以防中途有人蘇醒再開槍。
郭祥眉頭一皺,所有特警立刻舉槍瞄準。
一人吼道:“手舉起來,槍踢過來!”
李潇舉起手。
只是肩胛處的傷太疼,他臉色白了白,右邊肩膀舉不動,僵硬着沉下去。
李潇把槍踢過去。
“去,把槍繳了。”
“是!”
李潇垂下眼簾。
郭祥看他肩膀片刻,隐約察覺到什麽,走過去,對着李潇:“一會兒你上我們救護車。”
李潇看他一眼,微微點頭。
夜半的蟲鳴異常凄切,月色不亮,這時候,院外響起一道聲音:“鄭檢!”
夜色濃稠。
男人披着制服,踏破寂夜大步走來,特警立刻放下核查名單,走到他身邊。
“鄭檢。”
鄭容微颔首:“嗯。”
“所有貨都已經清點完畢。有一批他們來不及帶走,倒進河裏,水警和特警還在打撈。”
跟随鄭容微而來的,還有姍姍來遲的醫療急救團隊。
鄭容微肅穆掃視一眼現場情況。
“報傷亡。”
特警說:“對方重傷一個,輕傷四人,有兩個逃了正在追捕,其餘全部被抓獲。”
鄭容微神情嚴肅:“我們呢?”
特警卡殼。
鄭容微皺眉:“怎麽?”
特警額頭滲出薄汗,旋即平穩聲音道:“我們,我們沒有傷亡。”
鄭容微意味不明看向他。
他身後的秘書說:“怎麽可能,剛才明明聽到三聲槍響!”
“應該是打鬥過程中漏槍了。”
“打鬥。”鄭容微眼睛眯起來,“應該?”
他的眼神極具威壓,幽深處斂藏的寒意鋒芒,逼得人顫抖。
特警微微一哆嗦,看他一眼,艱澀道:“是,我們趕到的時候,就看見幾個人躺在地上,已經被制住了,有個男人在收槍。”
鄭容微眉頭深深皺起來。
“誰。”
郭祥朝特警使眼色,特警下去。
郭祥指向院角落:“他。”頓了頓,他低聲道,“他應該中槍了。”
絕對是中槍了,憑他多年的特警經驗。
那男人把搶從地上推過來時,他看見他右臂及肩胛骨,深色一片。
然而夜晚昏暗看不清,他又是穿的黑色外套。
他知道那不是水澆了上去。
是血。
但那男人只是扶着水井,坐在那裏,自始至終沒有再說過一句話。
鄭容微聽罷,視線掃去,這才發現院子裏水井邊,還坐着一個人。
偵查科的把夜間大燈打開,刺眼的燈光瞬間照射整個院落。
陡然被強光照到,對方閉了閉眼。
鄭容微臉色卻一瞬間陰沉。
這張臉。
他可太有印象了。
前不久在長安街,升旗結束後的人潮,他才看過一模一樣的。
那時候這張臉的主人,站在他未婚妻身邊,低眸不知道說着什麽。
如今這雙眼睛,隔着夜色,靜靜望着他。
鄭容微眯了眯眼。
他微微偏頭:“郭隊。”
郭祥颔首:“您說。”
鄭容微指了指李潇,又指了指旁邊幾個:“他們是一起的嗎?”
“應該不是,我讓底下的去查了住宿名單,并沒有這個人。”郭祥也覺得奇怪,“說是今早才來的。”
鄭容微輕笑一聲:“是不是太巧了,今早水警那邊說,這夥人帶着貨從水岸倉庫動了,他今早就來了。”
郭祥神色稍凜,想了想又道:“可是他确實把這批人給抓了。”
鄭容微不語。
秘書說:“那可未必,保不齊這人是想以功抵過,能少判幾年。”
鄭容微走上前。
避開夜色,他直直走入刺眼的光下,與坐在水井邊的男人對視。
直至此刻,他才陡然從如麻的思緒中回神,緩慢記起,最初究竟是從何地看過這張臉。
是一個多月前的潤州,金山湖。
當時這個眉目冷峻的男人,站在陸承風身邊。
真有意思。
“你叫什麽名字。”鄭容微輕聲道。
水井邊的人并沒有多少表情:“李潇。”
沉默兩秒。
鄭容微下巴輕指:“這些人全部是你抓的?”
李潇仍是沒表情:“是。”
鄭容微譏诮地笑了。
“你是想說,突發危機,三聲槍響,你們沒有一點傷亡,就把這夥人抓了。”他眉宇諷刺中,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冷寒,“你覺得是你,你會信嗎。”
又是很長一段時間沉默。
月夜下,男人眉骨深陷平直,五官剛毅。他眉峰鬓角,都沾染了點點血跡,右側臉頰也被血浸得斑駁。
血跡幹涸,黏着他面頰幹裂,男人神情卻始終平靜。
他低頭,編着手中草莖,并沒有回答鄭容微的問題,甚至像是沒有聽見。
良久,他低聲道:“你的人來得太慢了。”
這句話不清不楚。
鄭容微冷了眼:“什麽意思。”
“沒有什麽意思。”李潇神情幾分意興闌珊,“只是想告訴你,沒有傷亡是好事,是我沒有給他們開第四槍的機會。”
鄭容微抿緊了唇。
李潇擡眸。
他看着鄭容微,片刻後,才終于不起波瀾地問:“怎麽,鄭檢要給他們這個機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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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來告訴他,這個冷着一張臉的男人為什麽這麽難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