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 對潇潇 “你下去陪他吧

第83章 對潇潇 “你下去陪他吧。”

洛杉矶, 夜晚十一點。

濱海小鎮在夜色下逐漸變得安靜而沉寂,不遠處,亨廷頓海灘已然熄滅焰火, 趨近無聲, 只能聽見浪潮堆疊撲向礁石的聲響。

這幾天加州南部大雨,晚間李潇看電視新聞, 天氣預報提示:“明夜加州受海上氣旋影響, 将持續大暴雨,此次天氣預計影響範圍包括俄勒岡州、華盛頓州, 如有出港,請船只務必……”

他關掉新聞。

屋子裏彌散着熱水蒸騰的氣息,夾雜濃烈酒香,他剛洗過澡,身上只披了件深灰睡袍, 額發還是濕潤的, 淩亂搭在眉前。

他在通電話,書房外腳步聲響起, 緊接着是敲門聲。

門打開。

李潇撩起眼皮,比了個手勢, 對電話那頭:“……嗯,是下雨了,晚上的時候出去吃了頓飯,現在回來了。”

“不危險,別聽天氣預報瞎說,不靠近海港,什麽事也沒有……你今天睡過午覺了嗎?”

那頭說了句什麽。

他磁啞笑了笑:“哦,他送東西來了?都是些土特産, 你就收着吧,沒事。”

書房電腦屏幕反射着藍光,陸承風起身接了杯咖啡,咖啡機滴滴答答往下滲透黑色液體,濃厚的醇香幽幽彌散開來。

陸承風招手,把門口人招進來,讓他在一邊等着。

他面向李潇:“咖啡?”

李潇回身擺擺手,繼續溫聲細語:“之前司機的聯系方式給你了,你有事出門就找他,嗯,助理會過來,你要是不想弄,買東西的事都可以交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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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承風:“……”

他放下馬克杯走過去,冷不丁貼着手機:“小姐,洛杉矶夜間禁止噪音分貝,你是不是有點太超過了?”

那頭一下子沒了聲音。

“啧。”李潇真的煩他,實在沒忍住,踹了他一腳,“有你什麽事?”

“有你什麽事。”陸承風陰陽怪氣模仿,“誰沒老婆一樣,真好笑。你倆至于嗎,我覺得我們班團委挺獨立的啊,她現在這麽黏人了?”

李潇沒理他。

然而被他打岔,陳蟬衣知道他晚上還有公事,也就不願再多說了。怕影響他進程,叮囑他幾句好好休息,就挂斷電話。

手機裏傳來忙音,李潇皺着眉,臉色隐約不好看。

其實有點煩躁,他說不上來。

是一種偏焦慮的感覺。

他覺得他飛洛杉矶這幾天,她好像胃口一直不是很好,吃飯吃不下,飲食也挑。她之前從來不這樣,她很少挑食,吃飯這方面乖得很,有什麽吃什麽,連忌口都沒有。

除了海鮮,別的都挺喜歡。

然而他離開不久,她食飯就出了問題,不僅如此,整個人精神都不好了,總是想睡覺。

他固定洛杉矶晚上10.pm,也就是國內下午兩點給她打電話。

她經常接不到。

要到洛杉矶的淩晨,他才能聽到她回撥過來,聲音都透着股很朦胧的疲憊,顯然是才睡醒。

最初,李潇以為她睡午覺起遲了,還打趣過兩句。後來得知根本是一覺睡到下午,他難免擔憂起來。

問她原因,她倒是沉默會兒,音調軟軟說:“哦,可能最近雨季,也不出太陽,就老是想睡覺。就跟倫敦一樣,秋天下午三點天就黑了,人就只想躺床上。”

李潇抿唇。

他當然沒去過倫敦,英簽要單獨辦理,他的歐盟簽證是不管用的。但他思考片刻,也覺得她說得有理。

北歐極夜時,天氣不好,他也有過長時間困倦的情況,這是機體的自我幹預。

後來他就沒再說什麽,只是心口,還是會有股莫名奇怪的感受,總覺得她漏說了某些信息,然而一時也琢磨不出頭緒。

算了,他想,統歸沒兩天就要回國了。

李潇靠在椅背上,擰了擰眉。

後面才想起門口還站着人,他微擡下巴:“過來。”

黑衣男人往前幾步,遞上份文件:“這是段先生今日在酒吧消費,共計四十三萬美金,包含餐飲酒水點臺……”

李潇伸手把文件拿過,神情未變,随意拿起支筆将字簽了。

陸承風挑了挑眉。

洛杉矶簡直是堕落者的天堂,沒了國內律法約束,沒了道德枷鎖,一時得意忘形,就沉醉不知道哪處紙醉金迷溫柔鄉。

段朔是個熊心豹子膽,自以為将李潇捏死,于是在美國揮霍無度。

一切花銷開支,全部拍着李潇胸膛:“李老板,你也知道我這個人,給不起賬,也就很難保證不賣點什麽。”

李潇對此照單全收:“段老板盡管快活。”

段朔放聲大笑:“李老板,你也有今天。”

“可不是,落魄一時,輝煌一時,人都是如此。”

“可沒人比我更希望李老板長盛不衰。”段朔拍了拍他的肩,“李老板風光一輩子,我也能跟着風光一輩子。”

李潇微笑,盯着肩膀上那只手:“我也希望段老板,今後還能笑得出來。”

短短五天不到,在花旗的轉賬金額,就已超百萬美金。為此,李潇五天連接三次花旗銀行顧問來call。

禮貌詢問他:“先生,您是否需要更改賬戶協議?”

李潇回答:“不必,謝謝。”

連陸承風也說:“漫天要價,李老板還能面不改色,這幾年真是練出來的本事。”

李潇挂電話了笑笑:“一點小事,還不至于慌。”

因此,這回見他垂眸簽字,陸承風竟然都覺得司空見慣。

他始終派人盯着,可段朔是個難對付的。

段朔清楚底線在哪裏,紅燈區出入好幾次,金錢倒是當水一樣揮霍。

陸承風說:“就玩女人?”

“對,偶爾賭博,但從不嗑.藥。”

陸承風一笑:“也在意料之中。知道從下面爬起來不容易,在外面瘋夠了,終究還是要回國,有些東西能沾,有些東西,誰都知道不能碰。”

男人彙報完行蹤就離開了,書房燈暗着,恢複安靜。

“他倒是惜命不自尋死路。”片刻後,陸承風覺得有點好笑,“可是再惜命也沒用了。”

太遲了。

他潇灑快活這麽長時間,不該拿走的,都該連本帶利還回來了。

他們在西海岸有輪船會議,第二天出發時,路過洛杉矶數據峰會中心。

還沒到十二月,會館關閉,周圍街道熱鬧繁華。

李潇從車窗看出去。

上次來洛杉矶,公事太忙,他每天累得倒頭就睡,還沒有時間好好看過這座城市。他曾經幻想的華燈初上,紙醉金迷,如今那麽真實而又清晰地浮現在眼前。

他看着會場,想到高二那年願景,心中無限感慨。

陸承風說:“很快就能結束了。”

李潇沉默片刻,最後輕輕點了點頭。

輪船在傍晚時分駛離海港。

那天天氣并不怎麽好,行駛四十多分鐘,開始起浪。

李潇肅然站在欄杆處,一個浪打來,甲板上立刻湧上來一大股海水,船身搖晃了起來。

陸承風都有點受不了,單手撐住欄杆:“你還在外面站着?不怕栽下去的?”

李潇雙手插進口袋,站得很穩當,天色陰沉下來,幾乎辨不清男人表情。

只聽見他低着聲音:“之前在北極圈,偶爾海上也會起風暴。你知道那地方,幾乎沒有人,風暴來臨如果來不及回港,其實只能等死。”

船身強烈颠簸,陸承風下巴繃緊:“挺不習慣吧?後來都是怎麽回來的。”

“我們船長經驗豐富,每次偵查員播報氣象信息,他二話不說就返航,開得飛快。經常是我們在前面跑,暴風雨在後面追。”

李潇笑着伸手,拍了拍欄杆。

“一開始是不習慣,船上十個能吐八個……後面慢慢也就好了,它暴烈它的,我們在室內玩我們的。實在想吐了,就去甲板上吹風,藥都不用吃。”

他語氣溫和淡然。

眯起眼睛,隐約幾分笑意。

好像說的不是北冰洋上,生死一線,而只是在陳述一件很小的往事。

陸承風望着李潇側臉。

這幾年在外磨砺,歷練經驗,使得他面容比之同齡的男人,更添成熟穩重。五官棱角鋒利,被磋磨得愈發硬朗,隔着一層模糊海霧,都能感受到那股威懾的寒意。

被段朔要挾這段時間,即便他嘴上不說,表面也一派平靜淡然,然而心裏,怎麽可能真的半分不動。

每次事關陳家月,他都難以運籌帷幄到那種地步。

陸承風喉嚨發澀,眼瞳閃了閃,別開視線:“老龐呢,他吐嗎?”

“吐,吐得最厲害的就是他。每次上船,一個人發一個嘔吐袋,他厲害,一個不夠他吐,把我的也拿過去備着,實在不行又不好意思再要,就跟別的船員借。借着借着大家都熟了,知道有個東方面孔吐得厲害,我們船有個馬賽來的,嘲笑他是孕婦。”

他笑着搖搖頭,陸承風也勾起唇角:“還想再回去嗎?”

“不想了。”

“為什麽不想。”

“每天命都懸在海上,一點意思沒有。”李潇望着船尾堆疊的浪湧,“就像今天一樣。”

這時候船艙打開:“陸先生,李先生,裏面那位在找。”

回憶被打斷。

李潇撐着欄杆,黑色眼眸寂寂。

陸承風也回過神:“嗯,上去了。”

兩個人往船艙二樓走。

段朔在喝酒,和幾個美國佬,屋子裏搞得好像在多人,男的懷裏都抱着女人,金發碧眼性感,身材熱辣。

看見陸承風打頭進來,立刻拍拍身邊女人屁股,指着陸承風:“去。”

女人會意,扭着腰從段朔身上起來,端着酒杯,風情萬種去遞了酒。

杯子讨好地擱在陸承風唇沿,手掌劃過他胸膛,向下探去,柔弱無骨。

陸承風笑笑,酒接了,身體倒是不動聲色躲過。

他端着酒杯落座,向包廂環視一圈,剩下都識趣退到外面,替他們關上了門。

他唇畔弧度不減,眼裏卻沒什麽笑意。

段朔正爽呢,陡然到嘴邊的女人沒了,眉頭不由添了幾絲煩躁:“陸總,這就有點沒必要了吧。”

陸承風擡了擡手,銀色戒圈泛着極淡的光澤:“結婚了,您多擔待。”

段朔信他個屁,冷笑一聲。

往後仰躺進靠背,雙臂攤開,模樣有點兒流氣:“是,您都結婚三年了,誰不知道您和貴夫人伉俪情深。”

他話裏濃濃諷刺:“貴夫人姓甚名誰,您還記得嗎?”

都是潤州出來的,誰不知道陸承風那點事,他娶現在的老婆,不就是為了跟他老子對着幹嗎。

裝什麽呢。

陸承風唇角弧度淡去,有一瞬眸光精準而銳利盯着他。

段朔原本身邊還帶着人的,上船要扣,他沒讓,他行事不幹淨卻也謹慎,這幾個男人雖然退出去,但就在門外,屋子裏一有動靜就能沖進來。

段朔并不怵,轉頭看向陸承風身邊。

椅子裏,男人沉默坐在那。

從進來開始,李潇就沒說過一句話。

段朔懶道:“李老板,上次考慮的事兒怎麽樣,成嗎?”

京城待久了,段朔刻意包裝,說話一股子變了味兒的京腔京調。

李潇笑笑,溫和回:“還在考慮。”

他這麽多年口音沒變,仿佛仍帶着長江邊上潮潤的水汽。

段朔聽了發笑:“這麽久沒考慮好,李老板心氣高,不想做段某生意了吧?”

李潇還是那表情:“沒有的事。”

“那是最好。”段朔說,“李老板,我之前就說了,我這個人,價碼不定,昨天是這個價,今天未必還是,您越拖,吃虧的只有您自己。我如今要求讓利三成,指不定明天就奔四奔五,您要考慮清楚。”

他并不避諱陸承風在,越是有別人反而越好。姓李的那麽愛那個女人,就算是為了堵住別人的嘴,也會被迫妥協。

李潇說:“三成,段老板,是否有些太多。”

“多嗎?我怎麽覺得對李老板來說還是小意思了,您在華越撈到的好處,也夠普通人揮霍八輩子了,錢多了總是花不完的,計較這個做什麽。”

“不是計較,只是覺得段老板攤子鋪得太大,難免難收場。”

段朔哈哈大笑:“你在跟我開玩笑嗎?難以收場?”

李潇看着他。

“我要收什麽場?”段朔說,“你以為我是你,你以為我像你,你把耿順弄殘最後還死掉了,耿家不放過你,這才叫難收場。我不過是圖你兩個錢,你情我也願,我需要收什麽場?”

李潇面色平靜。

指尖輕輕回扣掌心。

段朔笑:“要不我幫李老板回憶回憶?在牢裏那幾年怎麽過的,李老板比我更清楚,我也不想廢話。就三成,多讓我賺三成李老板不會死,皆大歡喜的事我勸你做。”

“我要是執意不退呢。”

“那就別怪段某兜不住,崩潰了讓您沒個好結果。”

“願聞其詳。”

段朔冷冷勾唇:“說實話,您夫人美貌,段某也觊觎很久。當時做小弟,跟着姓耿的沒得嘗,現在他死,我不怕故技重施。”

李潇安靜看着他。

屋子裏的氛圍一瞬間靜默而凝固,段朔狂到極致,早忘了自己是誰。

臉上挂着痞笑,又轉向陸承風。

“陸總也幫忙勸勸,李老板不肯松口,我也難做,不要搞得到時候夫妻離心,像您那樣,老婆肚子大了您不回家,都沒個準數……”

桌上酒瓶“砰——”地被一道驚駭力道崩飛,段朔眼睛模糊,什麽黏糊了一臉。

窗戶碎了,狂風灌進來,陸承風駭人攝魄的煞氣,像是要把他千刀萬剮,黑色襯衫裹住他精悍身段,動物般蓄勢待發。

眼皮上沾了幾滴,是血,鼻梁上也高挺橫了一道,他滿眼戾氣,勃發的胸膛氣勢讓他像土匪。

段朔起先愣了,陸承風從來置身事外,他沒探過底,然而第一次仿佛就直觸底線。

他和李潇半點不一樣。李潇溫和深沉,總是一副和善笑的模樣,陸承風身上更多是倜傥氣,像個正兒八經貴公子。

可段朔想不到,他更像頭雄獅,一旦被觸怒,捕獵速度迅疾程度,令人聞風喪膽。

段朔腦子懵了,擡手呆呆把眼睛糊着的東西抹開,燈管下才看清,暗紅的顏色。

他手顫抖幾秒,肩胛骨傳來一道後知後覺的疼痛。

“啊——!”他凄厲叫起來。

陸承風手臂線條繃緊,手裏一把黑鐵□□,鐵皮冷冷泛着殺意。

那圈金屬槍口對準他。

陸承風面色不改,對準剛才射穿的地方繼續一槍,彈道沒有絲毫偏移,包廂響起第二次慘叫。

他毫不在意,胸口急劇起伏,整個人親手撕裂禮節與矜貴,暴喝嘶吼:“段朔,我陸家的女人你也敢過嘴,你他媽活膩歪了!”

段朔捂着傷口哀嚎,此時此刻,才反應情勢變了。

兩次槍擊,他趔趄匍匐在地,眼瞳裏閃爍着驚懼,濃濃的不安。他第一反應是要跑,他的人就在門外,哪怕奪下船的控制權,只要回港……報警,他要報警,他就能安全!

然而踉跄到門邊。

“咔噠——”

門鎖被長臂摁下。

段朔不敢置信擡頭,恐懼迫使他去看那雙黑色眼睛,黑暗裏,男人冰冷的五官半邊在外,光影割裂他的臉,同樣割裂他的表情。

他彎着唇角。

段朔冒出冷汗,恍然意識到,自始至終,李潇唇邊的弧度就沒有消減過。

不增加,不消失。

他陰測測如鬼魅,好像早等着他來。

李潇溫和笑笑:“段老板,生意沒談完,您跑什麽。”

肩膀浸濕血漿,段朔陡然大吼:“李潇!你他媽什麽意思!”

李潇微微搖了搖頭:“沒什麽意思。我說了,但願您之後,還能笑得出來。”

“我他媽手裏還有東西!你今夜不讓我安生,自然就有你不安生的時候!”

“那我可真是害怕極了。”李潇語氣淡淡,低眸将鎖扣摁到底。

長腿交疊,仍然一派平靜淡然端坐。

“段老板讓人惶恐,我這種人,您也知道,就是膽小。我的确怕啊,像您說的,我也怕如今得到的一切夢幻泡影,一眨眼就沒了,我怕啊。”

可然而盡管嘴裏說着害怕、恐懼,他卻沒有任何顯露的反應。

段朔冷汗涔涔,目光下移,直直盯着李潇插在風衣口袋裏的手。

他剛才就見他一直插着手。

如今不緊不慢露出來。

是一把銀色勃朗寧。

夜色下,泛着點點寒光。

段朔渾身顫抖。

直到此時,他才終于明白,他究竟惹到了一個什麽樣的人。

他不是陸承風,幾乎臉上很少展露表情,陸承風至少欣喜會狂,憤怒會火,一切情緒有跡可循。

李潇不是。

他永遠都是微笑的,清冷的,疏離的。他的笑有可能真心,也有可能其實在那個時候開始,就已經在思考,怎樣讓一個人,不動聲色從世界上消失。

他真蠢。

他竟然還試圖激怒他。

段朔拼命回想,想起這段時間,李潇的寡言順從,他得意忘形,說了他女人好些不幹不淨的話。

那時李潇沒半點反應。

段朔還笑他沒種。

可他不知道,原來随意行事的後果,上天早已标好價碼。

段朔驚叫:“你是裝的,你全是裝的!你裝得百依百順,這幾天對我恭順,你他媽早就算計好這一天!”

“怎麽叫裝呢。”李潇笑了,“我确實怕啊,段老板,我的七寸被您捏得死死的。”

“那你怎麽敢!”

“為什麽不敢。”

“你不知道今天對我動手的後果嗎!”

“嗯,後果?”

“你殺了我,你也難辭其咎!”

李潇仍是輕聲一笑:“或許吧,可段老板,您擡眼看看這是哪裏?太平洋,這是美國,我有華越兜底,今天斃了你,哪個敢查我?”

他起身,渾身裹滿凜冽冰冷。

“實話告訴你,我厭惡透了你,我這個人,很少有脾氣,我太太也說過我脾性好,可是今天,你确确實實把我惹到了,段老板。”

李潇指尖搭在扳機:“你和耿順,都讓我覺得惡心至極,我殺他,如今想來也是輕松事。既然如此,我為什麽不敢再殺你?”

段朔心跳倉皇,拼命往後縮,整個人都沒了血色:“不,你不敢……我是跟你們過來的,段家不會放過你,我死了,第一個拿你問責!”

“問不了。”李潇蹲下.身,槍口輕輕挑起段朔下巴,抵住喉管,“今晚上這艘船就會在太平洋消失,段老板連屍體都找不見,你段家通天本事,又能拿什麽和我同堂對質?”

“當年那件事,你們偷摸就想辦了,今夜我送段老板一程,同樣不願太聲張。”他笑笑,回敬這一句,“不然鬧得兩邊都不好看。”

段朔突然就瘋了,猛地攥住槍柄,李潇手腕翻轉,槍口沖天,“砰——”一聲響。

子彈直射進天花板吊管,燈全滅,包廂一瞬間黑了下來,只有舷窗透過來的一點光,夜的微光。

段朔踉跄爬起來,他此刻什麽也顧不得,摁開門鎖,只想逃命。

可他打開門,跌跌撞撞跑出去。

甲板上,空無一人。

他愣在原地。

……什麽都沒了,聲音歡笑熱鬧,所有的船員男男女女,都不見,連侍應都沒了蹤影。

這艘船就像李潇說的那樣,一夜之間,變成鬼船。

段朔甚至忘記了尖叫,他踉跄一步跪倒在過道。

可求生的意志又使他爬起來,趔趄地,一間房一間房推開搜找:“救救我,救救我,有沒有人……”

然而黑夜沒有月光,大海在夜裏,蟄伏成深淵巨獸的模樣。

船上,寂靜無聲。

黑暗、驚懼、汪洋……交織在一起,折磨他,摧毀了他。

他終于忍不住,發瘋般放聲尖叫起來。

夜風狂亂吹過他的臉,段朔撞在欄杆上,滿面恐懼的淚痕。

男人的聲音不緊不慢,順着風吹來:“你知不知道,我這輩子最恨什麽。”

段朔涕淚交加:“你放過我,我求求你!你放過我……”

李潇充耳不聞,沉步走過來。

腳步聲穩健,在黑夜中分外清晰:“放過你?”

“對,放了我,放了我……”

他笑出聲:“段老板對我步步緊逼時,可有想過今日讓我放了你?”

“我可以給你錢,我什麽都可以給你,我保證,我保證回去之後那些底片就給你,我這輩子都閉嘴,做啞巴,不張口,絕不提你陳年往事!”

“給錢?”

“給!”

“多少?”

“所有!”

暴風雨狂亂砸在夾板,兩個人都渾身濕透。

段朔緊緊扒着欄杆,痛苦蜷縮在角落:“我之前貪你的錢,全部……不,雙倍,三倍!我還給你!我只想要一條活路!”

“聽起來是個不錯的買賣。”

段朔眼裏燃起希冀光芒,血手一把攥住李潇褲腿:“是吧,是吧,你放過我,你放了我!”

李潇緩慢清促笑了笑,聲音在夜晚海面聽來,格外磁啞:“是。”

然而瞬息後,笑音寂滅。

那道淡漠的眼神看着他,就像看着一具屍體,“可是我現在改變主意了。”

段朔愣滞一秒,抓狂尖叫起來:“你耍我,你竟然耍我!”

“是啊。”李潇笑得沉悶,“就是耍你,我認,只是我說了,我怕啊。”

“萬一把段老板放上岸,段老板臨陣反咬,我豈不死無葬身之地。”

他蹲下來,視線與地上狼狽殘缺的男人齊平:“段老板知道,什麽人才不會說話嗎?”

段朔霎那噤聲,一張臉,血色沒了個幹幹淨淨,整個身體止不住地小幅度顫抖。

他眼瞳震顫,唇蒼白,哆嗦着張了張,聲音澀得仿佛從喉嚨裏擠出來:“不,不……”

“你和耿順當年兄弟一場,他走這些年,黃泉路想必伶仃寂寞。段老板仁心善意,在陽間做鬼一樣活了許多年,也該到頭。”

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他,男人聲音飄渺得像是來自淵海:“不如段老板下去陪他吧。”

*

京城下暴雨,陳蟬衣晚上把窗簾拉好,隐隐雷暴聲被隔絕在外。

房間裏點了盞小夜燈,她攥着窗簾,微微嘆口氣,捂着胸口往屋子裏走。

她最近一直心緒不寧,也不知道是什麽原因。

起初她以為,是李潇出事。

然而每天和他通電話,他都沒什麽異常。

想想也是,華越技術部就在洛杉矶,陸承風的人在那裏,出行肯定一切順利。

她只好作罷,最後思來想去,可能還是肚子裏小家夥鬧的。

她是前幾天去醫院檢查,知道懷孕的。

醫生說:“恭喜。”

她沒多驚訝,畢竟之前就有預感,然而一樁喜事,她心裏到底歡喜:“謝謝。”

“記得下次産檢時間,可以讓您先生陪您一起來。”

“好。”

她還沒來得及告訴李潇,這種事,電話裏講不清楚,而且他晝夜颠倒地忙,她心疼,還是等他回來再說。

也沒告訴南京那邊。

不管怎麽說,也算是未婚先孕,陳蟬衣卷着被子,默默想。

要是舒羨之知道,肯定罵她,真吓人。

她朦胧閉上眼,這幾天精神疲倦,老是困,沾枕頭就睡着了。

然而今晚她卻不是,心裏隐約不安,她抱着被子,在床上翻來覆去。

後來又下床,把窗子開過來透氣。

濕熱的氣息鑽進房間,她才覺得胸口悶悶的感覺退去,好受了一點。

她迷迷糊糊睡過去。

夜半,是被一道雷暴聲驚醒的。

陳蟬衣抱着被子睜開眼,一道極致的閃電劃過天幕,她眼睫一顫,手機震動起來。

她劃開屏幕,發現一共七個未接來電,全部來自于陸承風。

陳蟬衣本能覺得不好,立馬回撥過去:“怎麽了,出什麽事了?”

“你別着急。”陸承風聲音盡量平靜。

他那頭不知道發生了什麽,警笛聲震天響,雷暴雨的喧嚣一陣陣過耳,和京城的天幕隐隐重疊起來:“和你說個事,你別慌。”

陸承風沉默片刻:“他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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