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豔女篇 豔女篇9

第11章 豔女篇 豔女篇9

據好事的大娘所言,“青城官老爺新娶的小妾”和“死纏爛打要給林夫子做娘子的官老爺之女”中的官老爺姓鄭,往上數幾代還是皇親國戚,就因為有一輩兒站錯了隊才被貶到青城來的,但家中有數代積累和些許人脈,所以到了青城,沒幾代就成了這青城的地頭蛇。

不過,這鄭老爺雖然在這青城權勢滔天,卻沒做過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有時候還樂善好施,名聲很是不錯。唯一能堪稱不好的名聲,大概就是年逾五十納了個美嬌娘,被青城百姓茶餘飯後津津樂道。

季稻擡頭望着頭頂“鄭府”兩個大字,将從大娘那兒得到的消息整理了一遍。

鄭府修得十分闊氣,可見這家主人的財力,府門口有兩座威嚴的石獅子,一左一右鎮守着府門。

府門一左一右貼着兩張神像,一張身着斑斓戰甲,面容威嚴,手執一金色戰戟,看上去神武異常。而另一張則是一襲黑色戰袍,兩手并未執任何神兵利器,只是表情從容地撫摸着他身旁的一只白虎。

季稻握緊傘,剛想進去,就先門口一帶着面紗的女子款款而來。

女子一襲白色面紗,身穿一淡綠色紗裙顯得身段極好,她翩翩而來,步履匆忙卻不見任何失态、俨然一副大家閨秀的模樣。

只不過季稻剛見到她的人影,她身後又出現一道人影。

“小姐,您要去哪兒?”身着灰色布衫的男子追來,關切地望着她,男子長相清秀,脊背挺拔,頗具書生氣質。

女子微微擡眸,露出一雙含着盈盈秋水的剪瞳,似是猶豫,欲語還休。

她似乎想說些什麽,可對面的男子卻已猜出她的意圖,嘆息了口氣,勸道:“小姐回去吧,老爺不會允許你去見他的。”

“春生,我得去見他,你不要攔我好嗎?”女子聲色嬌軟,如春風吹拂般輕柔。

馮春生百般無奈:“小姐,您現在還在禁足期,若我知曉你出去找他還不加阻止,老爺不會放過我的。”

女子薄唇輕咬,神色哀戚:“可是爹聽信姚蕪的話要給我定親了呀,我再不見他,此後就再無機會了。春生,好春生,你幫幫我好嗎?”

鄭窕掩面,眼神憂傷,馮春生心中不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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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深深地望着鄭窕,鄭窕也固執地望着他。

最終還是馮春生宣先敗下陣來,他嘆了口氣:“你知道我總會幫你的。”

鄭窕目光一亮。

馮春生心中酸楚,他擠出一道勉強的笑容:“小姐,今日我就當沒有見過你,下人們我也會打點好的。”

鄭窕發自內心地感激馮春生:“謝謝你,春生。”

有了馮春生的承諾,鄭窕提起裙角,大膽放心地走了出來。

馮春生轉身,望着鄭窕歡快離去的背影,眼含情意,表情克制。他深深吸了口氣,又緩緩吐出,手心拳頭卻握得越來越緊,越來越緊。

季稻注意到他手心一片猩紅。

某些人故作大方喲。

季稻啧了一聲,偷偷跟上鄭窕。

城南的一個小巷中,敞開的木門內,柳長月坐在院子裏,小心搓洗着衣裳。

她額間冒出細細密密的薄汗,林書誠輕輕給她擦去額間的汗,望着她發皺的手指心疼不已:“娘子,你歇歇吧,這些事我來幫你做。”

柳長月見他眼中心疼,好笑道:“夫君你回去歇着吧,明日還要去書塾呢,你這手是執筆的,哪能拿來做這種事情。”

“洗個衣裳又不會傷着手,你自回來就沒停下來過,若像你這樣陀螺都累了,更何況人呢?”林書誠伸手握住洗衣盆兩邊,不讓她繼續幹了。

柳長月心地稍暖,但她又怕林書誠真的接過來去做,忙道:“好好好,我今日不做了,我去給你做飯。”

柳長月站起身,沾濕的手指往圍兜上輕輕擦幹,就要回屋裏。

林書誠無奈極了:“娘子,其實你不必這樣的。”

柳長月身形一頓。

她背對着林書誠,臉色發白,嗫嚅道:“夫、夫君,你餓了吧,我……”

“林郎!”

柳長月話語未斷,門外就傳來一道清脆婉轉的女聲。

第一次,她第一次進了林家的門。

柳長月臉色越發慘白,她捏緊衣裙,餘光能看見女子嬌俏的綠影,她能想象到對方那張美麗動人的臉上露出的神情,柳長月壓根不敢轉身,不敢去看林書誠的表情。

林書誠望門口看去,一道綠影朝他而來,滿懷希冀。

他臉色一變,下意識看向柳長月,卻見柳長月捏着衣角走了進去,給自己找補道:“我、我鍋裏還有菜呢,我先進去……”

她根本還沒做飯,哪裏來的菜。

林書誠擔憂地望着她,只聽哐當一聲,大門被狠狠摔上,可見關門之人真正的心情。

“林郎!”

鄭窕走到林書誠面前,揭下面紗,她動人的面容因小跑染上緋紅色,看上去更加豔麗。

林書誠看向鄭窕,無奈極了:“鄭姑娘,這裏是林某家中,你一介未出閣的女子進我林家算怎麽回事?”

鄭窕聞言,那紅潤的臉色驀然一白,她抿了抿唇,很是受傷:“林郎,旁人也就算了,你怎麽能這麽看我,你不知道我……”

她虛虛伸出手,去拉林書誠的衣角,林書誠卻下意識躲開了。

鄭窕的眼眶一下子就紅了:“林郎,你躲我?”

林書誠嘆了口氣:“鄭小姐,林某已是成了親的人,還請你自重。”

“可你我也有肌膚之親了呀!”鄭窕絕望地望着林書誠。

“鄭小姐,你還要我說多少遍,那天的人不是我,我路過的時候你已經昏迷在岸邊了,我只是出于好心給你搭了件衣裳,除此之外,我什麽都沒做!”林書誠無可奈何。

“林郎,為了躲我你竟連這件事也不認了?”鄭窕仿若失了魂,腳步踉跄。

“好,我明白的,我走,我再不會打擾你的生活了。”鄭窕傷心欲絕,轉身離去,背影落寞無比。

林書誠見她不對勁,朝她追了兩步。

嘎吱一聲,木門打開了。

“夫君。”

柳長月站在門口,眼神緊張:“飯、飯做好了。”

柳長月小心翼翼又充滿期待地望着他,林書誠的腳步一下子僵住了。

她說她做好了飯,可林書誠從未看見炊煙升起。

他明白柳長月小心翼翼地試探,他若踏出這道門,柳長月一定會傷心流淚。

于是林書誠只好作罷,他嘆了口氣,回身走向柳長月:“娘子,我不去。”

柳長月心中一痛,兩行清淚垂落下來,她咬唇,不确定性問道:“夫君,我是不是很自私?”

林書誠溫柔地替她擦去眼淚,輕聲細語哄着:“這算什麽自私,我是你的夫君,你是我的娘子,什麽都別想,什麽都別怕。”

“可是我沒有鄭姑娘好看,我什麽都不會,我只會洗衣做飯……”柳長月哽咽道。

“你現在就很好。”林書誠輕拍她的脊背。

柳長月靠在林書誠懷中,小聲啜泣。

他那麽好的人,一定是在安慰她罷了,那個郎君不喜歡美人呢?

沒想到這林書誠林夫子還是個癡情之人。季稻将一切看在眼中,不過柳長月已經有了人安慰,而另一個姑娘什麽都沒有,季稻害怕她出什麽事,便追随她而去。

鄭窕走出門後回頭望了好幾次,但林書誠真的沒有追出來。

鄭窕柔弱的身軀搖搖欲墜,她低聲呢喃:“他真的對我沒有半分喜歡,他真的不喜歡我,若是不喜歡,當初何必救我,何必救我呢……”

鄭窕走入無人的小巷,終于再忍不住,蹲在牆角哭泣起來。

季稻見她實在不忍,便掏出自己懷中一方手帕遞給了她。

鄭窕餘光中多了一方手帕,她怔怔擡眼,眼角還挂着淚要落不落。

見到季稻,她臉一紅,哽咽道:“對、對不住,吵到你了,我、我以為這裏沒有人……”

季稻手執白傘,俯下身為她擦去眼淚:“沒關系,這世間誰沒有一兩件傷心事呢?”

鄭窕望着眼前這個美麗的少女,少女的表情很平淡,可越是平淡越是在不經意之間讓人感到平靜下的波濤洶湧。

這種客套話鄭窕聽過許多,但唯有季稻,讓她感到感同身受,不知為何,她竟是相信的。

季稻靠在牆,腳邊的女子在小聲哭泣,她那麽無助那麽委屈,讓她想到了年幼的她。

季稻有心跟她唠兩句:“有的事若強求不來那就放手,人一生很短暫,要去做讓自己快樂的事。”

“所以我去了。”

鄭窕擦着眼淚,可那淚水跟下雨時的河水一樣,湍流不停,她聲音極小:“那日他救下了我,我以為這就是緣分,所以我去了。哪怕他有娘子,哪怕所有人都在笑我,可他救了我的命。你知道嗎,那日在水下我以為我真的要死了,可是他就像一個英雄,毫不猶豫地救下了我,他身上很溫暖,我昏迷着,但他一句一句叫着我的名字,讓我不要死……”鄭窕聲音再次哽咽起來:“可是今日他竟連這份恩情都要否定。”

季稻訝然,她也沒想到鄭窕居然會對她說這些,看來是鄭窕真到了無人能訴說傷心處的地步了,竟與她一個陌生人說這些。

季稻不知道,正因為季稻是陌生人,鄭窕才敢跟她說。

季稻想了想,道:“也許他并不想要你報恩,也許救你當真是順手為之,也許你別把此事放在心上對你與他才是好事。”

鄭窕迷茫地看着季稻:“是這樣嗎?可那時,我明明也感覺到他喜歡我的……”

“你不是說他拒絕你了嗎?對你而言,你的感覺比他的明确拒絕更正确嗎?”季稻反問鄭窕。

鄭窕陷入沉思。

“姑娘,君若無心我便休。”季稻給了鄭窕再明确不過的警示,至于鄭窕領不領情就不是季稻關心的了。

季稻握緊傘準備離去。

鄭窕見季稻即将離去的背影,她擦去眼淚站起身來:“姑娘,你說得對,是我着相了。”

鄭窕看似柔弱,實際上堅強得很。

雖然季稻帶着目的而來,但對鄭窕這樣明事理的姑娘還是有幾分滿意的。雖然目的沒有實現,但起碼她了解了鄭窕是個怎樣的人,這樣也不錯。季稻想着離去。

誰知鄭窕竟叫住了她:“姑娘,你願意到我家裏坐一坐嗎?”

季稻詫異不已,她正愁怎麽和鄭窕勾搭上,沒想到好心辦了件好事,倒讓鄭窕對她有了幾分好感。

季稻自然求之不得,她笑道:“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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