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豔女篇 豔女篇43

第45章 豔女篇 豔女篇43

鄭窕一意孤行, 馮春生無法,只能跟了上去,一路跟着到了鄭府的後花園。

正值初夏, 鄭府花園裏花團錦簇,加上清晨下來的那一刻鐘的急雨, 讓那花草出落得更加清新可人,看上去煞是好看, 的确是小姐們賞景的好地方。

只是為了賞湖, 湖邊小路修得太靠裏, 路上鑲嵌的圓圓潤潤的鵝卵石經過雨水沖刷得白白淨淨,可也更滑了。

兩位姑娘在這兒逛,不要掉下去才好。

馮春生正想着, 心中隐隐擔憂。

可只不過一眨眼看景的功夫,那變故就發生了。

“啊!”

“救命呀救命啊!”

馮春生定眼望去, 簡直是目眦欲裂。

“小姐!”

果然不眨眼的功夫, 馮春生的擔憂就變為了現實。

鄭窕落水了!

她一看就是不會水的,雙手拼命在水池中撲騰,可動作卻全無章法,撲騰得再拼命也浮不起來, 反而會讓她緩緩失去力氣。

季稻面露着急:“哎,這可如何是好,我這也不會水啊!”

她四處望望,正巧望見趕來的馮春生, 她如抓住救命稻草一般, 忙叫道:“诶,這位公子你來得正巧,快叫人來救救鄭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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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春生見鄭窕面露痛苦之色, 想也不想就脫下外衣一躍而下:“小姐別怕,我這就來救你。”

只聽噗通一聲,馮春生已然落湖朝鄭窕游去,他的頭發,衣服都被湖水打濕變得越來越重,可他的目光卻只是緊緊盯住鄭窕,生怕她出事。

岸上不過轉瞬時間,但對于湖中二人卻是度日如年。

終于,馮春生摟住了鄭窕,一手扶住她的下颚将她拽起來,鄭窕便得以大口大口的喘息,但她仍舊閉着眼睛,表情看上去十分痛苦。

“小姐,醒醒,小姐,不要睡,醒醒!”

“鄭窕,鄭窕!”

馮春生狼狽無比,可他根本顧不上自己的狼狽模樣。

季稻啧了一聲。

都這樣了,還不喜歡呢?

季稻蹲下身子,她頭上頂着傘,整個人像朵小蘑菇,望着抱着游過來的馮春生,故作驚訝地問道:“馮公子,你會水呀?”

馮春生喘着粗氣,雖然季稻問得不是時候,可馮春生卻不能不答。

“……會、會一些。”

季稻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聽說上次鄭姑娘落水也是被人所救,可那人卻說不是他救的,鄭姑娘還難過了一陣子……”似乎想到什麽,在這麽危急的情況下季稻竟然笑了:“不過無妨,這回總讓我逮到了。”她目光饒有趣味的定格在馮春生身上。

論相貌和林書誠差不多,論氣質,也都是書生氣質,只是林書誠坦然些,這人總給季稻一種不知道在別扭什麽的感覺。

馮春生一愣,他有種不詳的預感,甚至那個預感很明顯的指向了他做過的某件事:“季姑娘,您是什麽意思?”

季稻卻沒有看向他,而是看向他懷中的女子,打趣道:“怎麽樣,鄭姑娘?和上回的感覺一樣嗎?”

“感覺?鄭……季姑娘,你到底在說什麽……”馮春生邊說,目光下意識就朝季稻的目光看去,聲音便閉塞頓住。

女子緊閉的雙眸微微睜開,目光像是被湖水洗淨一樣看上去清澈明亮,毫無困頓迷茫之色,并且還直直望着馮春生,可話卻不是回答馮春生的:“一樣的。”

她生死交際,感覺到的就是這個懷抱,就是這個聲音。

季姑娘讓她回憶一下,她說她記不得了,季姑娘就說要幫她,卻沒想到是這個幫……

不過正如季姑娘所言,她回憶起來了,連帶着那個人,她也真的确定下來。

馮春生不可置信的看着鄭窕,又看向季稻,一下子結巴起來:“你,她,你們……”

“小姐,你不怕水了?”

鄭窕拍了拍馮春生的肩,示意他将自己放下來。

馮春生猶豫了一下。

鄭窕便自行躍下,馮春生心中驚駭,忙去撈鄭窕,卻只接住她驚起的淡淡水花:“怕。但若只到我腰處的水我還是不怕的。”

鄭窕笑着指了指水面,馮春生愣愣的伸直兩條腿站了起來。

那水竟只到他大腿處!

馮春生錯愕地看向鄭窕:“小姐,你是故意的?”

季稻似笑非笑補充了一句:“馮公子是關心則亂,否則依公子的聰慧準能瞧出這裏面的彎彎道道。”

馮春生抿了抿唇,目光在鄭窕和季稻之間流連:“二位,我不明白。”

“正巧,咱們鄭姑娘也不明白。”季稻緩緩站起來,伸了個懶腰。

“那二位不解之人便好好說道說道明白明白,至于我就不打擾二位了,免得二位話說不開。”季稻說着便握着傘轉身離開此地,将地方留給馮春生和鄭窕。

“多謝季姑娘。”鄭窕感激道。

季稻只是擺了擺手,離去了。

馮春生便單單面對鄭窕,二人都在水中,馮春生便道:“小姐,先上岸吧。”

“上岸?和那次一樣,一上岸就翻臉不認人了嗎?”鄭窕忍不住說道,語氣有些委屈。

馮春生錯愕地看向鄭窕:“小姐,您這是什麽話?”

“春生,上次是你救了我,對吧?”鄭窕明明已經肯定,卻還是想要馮春生一個答複。

馮春生低下頭朝鄭窕拱手,行禮:“小姐說笑了,上次是林夫子救的您。”

他被水淋濕全身,看上去那般狼狽,行禮又那般謙卑正經,但說出的話卻是一如既往的荒謬,荒謬到令鄭窕發笑。

“呵,林夫子救了我?馮春生啊馮春生,林夫子根本不會水!他如何救我,和我一起沉入湖底嗎?”

馮春生驚異萬分:“林夫子不會水?”

“不是林夫子,還有別人。這回你又想将我推給誰?趙錢孫李勞什子夫子還是不知何處來的街邊小販?”

“不,我……”馮春生想要反駁。

鄭窕卻一腔怒火:“馮春生啊馮春生,我鄭窕是什麽很犯賤的人嗎?容你如此羞辱?”

鄭窕覺得自己心如刀割,甚至比之前被人拒絕更加絕望和痛苦。

可是馮春生心中的絕望、痛苦和掙紮并不比鄭窕少:“小姐,我并無此意。”

“并無此意?那你老實告訴我,上次我落水到底是何人所救?”鄭窕淌水步步走來,句句誅心質問。

馮春生臉色慘白,可看着鄭窕,他再也撒不出謊:“……是我。”

他猶如敗軍之将,垂下頭顱,妥協下來。

“果然是你。”

鄭窕現在卻無一絲歡喜,她表情很複雜,複雜到她不知道自己該做出怎麽樣的表情。

她覺得自己很可憐,甚至是悲哀,她又覺得很委屈。

她與他多年好友啊,她與他曾也算是青梅竹馬啊!

“馮春生,你害得我好苦啊!你看着我糾纏有婦之夫,看着我被青城其他人诟病,看着我哭看着我笑看着我為他人要死要活,卻從不肯吐露一絲真言啊!”鄭窕苦笑道。

哀莫大過于心死。

多年相識,馮春生一下就明白鄭窕的态度,她對他失望了。

馮春生的心揪起來,他試着去解釋:“小姐,我并非,而是、而是……”

“而是什麽?”鄭窕擡頭,他的臉就是她眼前上方,她覺得他們距離這麽近,又那麽遠。

馮春生話到齒縫,卻又哽住了。

鄭窕卻覺得果然如此。

“真荒謬啊!我鄭窕,将相之後,青城鄭家千金小姐,容貌美麗,才華橫溢,熟讀四書五經女則女訓,竟被人嫌棄至此啊!”

鄭窕淌着水從馮春生身旁走過,眼淚默默流下,不想流在馮春生的眼前,更不想讓馮春生知道。她覺得那是又一次對自己的羞辱。

鄭窕自有鄭窕的驕傲。

她不要,她不願連最後的體面都沒有了。

數十年的感情,就這樣形同陌路吧……

噔——

那雙她也曾期待過的手猛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在她上岸之前,在他回過神來之前。

馮春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抓住她,可就是抓住了。

也許是不甘心吧。

……原來他還會不甘心啊。

“我是奴籍。”

馮春生沒回頭,他低垂着眉眼,藏住自己眼中好不容易鼓起來的勇氣。

鄭窕不明白:“那、那又如何?”

“小姐,在這個世界,奴隸不算人,哪怕我穿得再光鮮亮麗,再像個人,我都是個奴隸,是個任人打殺販賣給人當牛做馬的奴隸!”馮春生閉着眼都不敢去看鄭窕的表情。

“您是高高在上的鄭府小姐,而我只是個奴隸,我怎麽有資格陪在你身邊?誰會允許,誰會同意?”

鄭窕頓住了腳步,她只問:“馮春生,你可曾喜歡我?”

馮春生閉上了眼:“我有資格嗎?”

“你沒有資格。”鄭窕撥開了他的手,一字一字道。

馮春生低下頭。

“你沒資格。不在于你是什麽身份,只在于……我有勇氣,而你是個懦夫。”鄭窕從水中爬上岸,一步一步朝遠處離去,水漬蜿蜒,流淌一路。

馮春生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氣,他跌落池底,慢慢下沉,直至埋沒自己全身。

水紋漣漪,濺濺。

季稻自然不知道這邊低迷的氣氛,她剛走出後花園,就被人攔住了。

“季姑娘,找到您太好了,老爺有事找您。”

季稻擡眼:“嗯?何事?”

“您跟我來。”

“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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