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望皿城 迎秋稻

第75章 望皿城 迎秋稻

車水馬龍的街道, 某個茶樓之上,一雙眼睛将白衣女子的身影盡收眼底,直至她登上那輛礙眼的馬車。

他輕輕轉動茶杯, 才緩緩收回目光。

“這京城似乎沒變。”

戴着黑色面紗的女子微微垂眸,安靜的侍奉在一旁。

他忽地笑了, 不知想到什麽愉快的事情,連眉眼都忍不住上揚:

“約莫, 還是因為人沒變吧。”

男子輕聲喃語, 自問自答。

“若草, 你喜歡京城嗎?”

黑色面紗的女子微微一愣。這個名字,她忘記太久了,乃至于乍聽見會一愣, 随即便覺得陌生。

等回想起這個問題她擡眸,都沒有猶豫就道:“喜歡。”

“為何?”

若草目光微閃, 似想到什麽, 想說卻有猶豫。

“說吧。”男子聲音淡淡。

若草低垂眼睑:“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

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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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如一陣飓風狠狠拍落那弱小單薄的身體,若草撞破了屏風撞到了牆壁上,黑色的面紗顏色更深了。

她扶着牆站起來。

男子看也沒看她:“你在這裏呆得太久了。”

若草眼睫一顫:“是。”

他朝若草招了招手, 若草拖着重傷的身體一步一步緩緩走過來,走到男子的面前,她下意識低垂下頭,不敢與他直視。

男子卻掐住了她的下颚, 逼着她擡頭看他, 他勾起唇,指尖輕輕劃過她的臉頰,劃到她耳尖, 他輕輕擡手……

若草意識到他要做什麽,瞳孔一縮:“不,不!”

她眼中終于有了害怕,掙紮起來。

男子卻不顧她的掙紮,将她的面紗挑落,她的容顏映入男子的眼睛裏面。

她神情緊張,帶着惶恐和抗拒,她下意識想避開對方鏡子一樣的眼睛,讓她這樣難堪的眼睛,但是她卻忘記了自己的下颚被人捏住,無法掙脫。

她便幹脆閉上了眼睛,嘴唇蒼白,顫抖:“不,不要給我看……”

男子僅微微一笑,似溫和,卻說出世界上最惡毒的話語:“若草,得記得自己是個什麽東西,不屬于你的東西,不要惦記。”

她渾身一顫:“……是,不敢。”

*

馬車走了許久。

淡粉色的紙鶴從空中飛落,鑽入被風吹起的車簾中。

季稻伸手,紙鶴揮舞着翅膀,緩緩飛向季稻手心,輕輕蹭了蹭季稻。

季稻摸了摸它的腦袋,它開心得亂轉,像個讨了喜的小孩,忍不住像全世界炫耀。季稻忍俊不禁。

讨完了喜,紙鶴便自己把自己拆開給季稻看,季稻依稀辨認出是龍鯉的字跡。

嗯,只有他的字才這麽醜!

“事情辦妥,林傾相送。”

季稻看完,紙鶴又把自己疊起來,它沖季稻努了努嘴,那空空如也的嘴尖轉眼間就多了樣東西。

季稻愣住了。

不待紙鶴給她,她就失了态地一把搶了過來,紙鶴似乎驚住了,東西被搶的那一刻,它忙飛過來,親親季稻的臉,似乎是看出了季稻不好的情緒在安慰季稻。

那猩紅的珠子中出現過一塊木牌,

那圖案是一條彎彎的線,線盡頭,牌子邊緣,有類似柳葉的圖案。

這圖案,季稻見過的。

季稻從取出從青城得來的另一塊。

青城那塊木牌的圖案只有一根彎彎的線,線盡頭,牌子邊緣,有類似柳葉的圖案,其他的就什麽也沒有了。

但這一塊,圖案雖然和青城那塊很像,但又有所不同。

季稻看了看從林家得來的木牌,又看了看從青城得到的那塊木牌,總覺得這是出自一人之手,而且,這兩個之間有聯系。

季稻緊緊盯着,看了又看。

忽然,馬車一颠簸。

季稻手上兩塊木牌同時飛了出去。

“怎麽了,長墨?”

“沒事沒事,剛剛有塊石頭,可能硌着了。”長墨回道,聲音中帶着點急促和不安。

季稻也沒在意。

木牌飛出去了,她掃了掃去找木牌。

不找不知道,這一看季稻吓了一跳。

兩塊木牌半疊在一起,而且……

季稻一手拿一塊,将木牌拿起來,她愣愣的合在一起,又緩緩分開,又疊在一起……

“……麥子,谷子?”

若分開當真像柳葉,但若合在一起……

“不是,不是麥子,也不是谷子……”

季稻猛然意識到了什麽,不可思議地睜大了眼睛,她手止不住一抖,情不自禁的低喃:“……是稻子啊!”

“怎麽能是稻子,怎麽會……”

季稻感覺到自己像是陷入了一個巨大的陰謀之中。

想起在青城,在林家發生的事情,在得到這兩塊木牌,看見這木牌的圖案之後,季稻驚覺自己醒來後發生的事情好像一步一步失控了。不,也許只是對于她而言是失控的,對于那個暗中操縱的人卻不是。

季稻忽然感覺到心一陣寒涼。

到底是誰?

季稻想起了那顆千秋珠中曾經出現的身影,那道低沉的聲音。

是他嗎?

在此時,季稻又突然發現了一件她忽略的事情:“那人說過,他要用千秋珠換林家姐妹的自由,林家姐妹自由了,但是,千秋珠為什麽還在?”

他究竟是誰?

他究竟想做什麽?

季稻思緒紛雜,她眼神一片混亂,手上的兩塊木牌仿佛比千斤還重。

許久許久,久到仿佛時間都快要靜止下來似的,季稻眨了眨眼睛。

等等,她坐的是馬車吧?

去王府要這麽久的嗎?

王府不在京城?

不可能吧?

季稻挑起車簾瞅了一眼。

嗯?

嗯??

嗯!!!

馬車之外,蔥綠的兩排楊樹随風起舞,石頭被天随意擲在一旁,稀稀拉拉,再看遠處,樹越來越少,石頭越來越多,越來越大的風席卷風沙将遠處染上了濃重的黃色。

“這是……京城?”

季稻的聲音沒收着,長墨聽見了,心一跳。他故作沒聽見的樣子,只是揮舞馬鞭的力氣默默重了幾分。

感覺到速度突然加快了的季稻:“……”

嗯?

“長墨,你家王爺的王府開在山裏?”

長墨心虛得不敢看季稻,只是拼命揮舞着皮鞭子:“季姑娘放心,咱們還沒出京城。”

“還沒出,就是快要出了的意思嗎?”季稻當即點破長墨的小心思,長墨幹巴巴“呵呵”兩聲,沉默了。

季稻:“……”

季稻猶豫了一下:“長墨,你不會告訴我,你要去皿城吧?”

“姑娘猜得真準,嘿嘿。”長墨當即贊揚了季稻。

不是季稻猜得準,實在是沙子太晃眼睛。

季稻無語凝噎。

“……你主子知道嗎?”

長墨笑容僵了。

季稻:“……”

哦,不知道啊。

“你主子知道了,你會怎麽樣?”季稻嘆息。

長墨抿了抿唇,眼神黯淡下來,他沒回答季稻的問題,而是道:“季姑娘,我主子活到今天真的很苦。他是天潢貴胄,出生就該享受到世界最美好的事物,可是他也流着商家的血脈,他天生就是得上戰場的,他不能躲,因為他是滿門忠烈之後,是商家現在唯一的、唯一的孩子了。季姑娘,你知道一個年僅十四歲的孩子在戰場上是怎麽活下來的嗎?盛軍,太強了,那是個不可戰勝的神話,那年,延軍幾乎全軍覆沒,一個年僅十四的孩子被刺了一刀,是心髒,随後他被随手扔到了屍體之下,可那孩子命大,扒開屍體,用手拼命刨泥,像野獸一樣一爪子一爪子刨開埋屍體的大坑,爬了出來。”

“養尊處優的公子滿手都是血,一看,指甲蓋都被挖掉了,季姑娘,十指連心啊。可是,他一聲也沒吭,他只是站在那裏,望着盛軍安營紮寨的地方,他說,我不會輸了。起碼,在我死前,不會看到輸了。”

季稻想起商溫,他看上去一直都像一個矜持的貴公子,所以順着長墨的話講,她無法想象他狼狽起來是何模樣。

可是,她卻能想象到他說那話時的模樣。

眼睛一定是沉沉的,半阖的模樣,沒有兇光,卻一定和寒冰一樣。

“季姑娘,我有私心,我想陪着主子,但我還是留下來了,因為我更有私心,想讓他見見你。”

馬車停了。

長墨轉身過來,掀起簾子,跪在了車外,卻是季稻面前。

季稻看着長墨,他眼含熱淚卻拼命忍住了,可偏就是忍住了,那打着轉的淚卻讓人更加不忍。

“季姑娘,主子不會讓你陷入危險的,他會拼了命的保護你,求求你,和我走一趟吧。”

季稻愣了一下。

“當真已經這麽危急了嗎?”

長墨沉默,可看他的眼神,更似默認。

季稻想起那人的身影,那人的笑。

那是個喜歡裝成冷冰冰的男人,實際上卻純情得可愛,被人摸手親親還會紅耳尖,常常惱羞成怒,氣急敗壞……

季稻才發現,她想起商溫,能想起好多。

罷了,罷了。

就仗着她心軟,為所欲為。

季稻嘆息:“走吧。”

長墨猛地看向季稻,季稻似笑非笑:“不想走?那就回……”

“走,走!”

長墨破涕而笑,連忙去摸鞭子。

季稻也看得笑了:“倒也沒那麽急,擦擦眼淚再走。”

長墨擡袖子一把擦去眼淚:“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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