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 望皿城 宿皿城

第79章 望皿城 宿皿城

守營将士灰溜溜出去了, 營帳中剩下三人。

季稻看見長墨那慘樣,遞給長墨一個眼神,仿佛在說:看吧, 我就說你會被罰吧。

長墨苦笑着搖頭,讓季稻別管。

季稻無語地望着他:進都進來了, 不早說?

商溫看着季稻和長墨的“眉來眼去”,眼更沉了。

他食指蜷縮輕輕敲了敲桌面, 以示警告:“有話直說, 別在我眼皮子底下眉來眼去。”

“哪能呀, 要眉來眼去,也是奴家和将軍,哪能和旁人眉來眼去不是。”季稻笑着往前走了兩步, 拉近了與商溫的距離。

“少胡說八道。”商溫淡淡瞥過去,但季稻分明察覺到他眼底冷意消散不少, 季稻笑得更開心了。

看來小竹子還是和以前一樣好哄的嘛。

商溫望着她的笑容, 心中有些複雜:來到這裏就這麽開心嗎?

“你來這裏做什麽?”

商溫其實心情已經緩和不少,但他仍舊故作生硬說道,他不希望季稻來這裏,即便她來了, 他也不能給她好臉色,否則日後萬一她淨往這種危險的地方去怎麽辦?

季稻餘光瞧了眼長墨跪得直直的長墨,又朝商溫走去:“奴家是為了将軍呀。”

“哦?”商溫挑眉。

季稻繼續走啊走啊,走到商溫旁邊, 去撈商溫手邊的小茶壺:“是呀, 奴家和将軍有三日之約,奴家辦完了事兒馬不停蹄就來了,奴家也想将軍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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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稻為商溫倒了杯茶, 讨好之意十足。

“将軍不高興?”季稻擡眸,一雙眼睛立馬就水汪汪起來,看得人怪心疼的。

商溫看着她,卻笑了:“小騙子。”

季稻:“……”

不是,她到底騙他啥了,咋每次都叫她騙子?

季稻不由得瞪大了眼睛,眼中帶着些控訴。但是好在她還是知道輕重緩急的,她的一點點不滿沒有長墨的性命重要嘛。

于是季稻生生忍下去了,露出一個她自以為很甜的笑容,說道:“将軍,奴家可是求了長墨好久,他才肯帶奴家來的,你怎麽能這麽說奴家呢。”季稻嗔怪道。

商溫不知聽到哪句話,眼眸微微一顫,他指尖不自覺點在桌上:“你、你當真求了他很久?”

結成冰的男人此刻的眼神太深刻,看得季稻心尖兒一顫,這樣的眼神,許真像長墨所說,他一生太苦了,讓季稻竟不好意思說謊。

她下意識避開商溫的眼睛,去看了長墨,這才穩住心神:“當然啦!”

季稻看向長墨的動作沒有那麽生硬,所以商溫只是覺得她只是不忍長墨受罰,在暗示商溫放過長墨,而沒有看出端倪。

商溫心思一動。

罷了,既然是她懇求,長墨也許也不敢不聽吧。

她對自己是一片真心,而長墨也是一片忠心。

商溫想着,目光早已落在了長墨身上:“罷了,這件事就到此為止吧。”

長墨猛然擡頭,眼中欣喜萬分:“主子!那屬下可以留下來了嗎?”

商溫微微颔首:“嗯。”

長墨當即看向季稻,季稻朝他笑了笑。

長墨感激萬分:以後他再也不說季姑娘壞話了!他要支持季姑娘一輩子!主子和季姑娘就是最!配!的!

不知道長墨想法的季稻滿意一笑:哎,她果然是個善良的人,看,把長墨都感動哭了。

當然,若她知道長墨的想法,她也會被“感動”哭的。

“既然将軍和長墨重歸于好,長墨也能留下來幫助将軍,那奴家就放心了。軍營重地,奴家久待也不好,奴家準備去青城住下,一來熟悉,二來離這邊也近。”季稻說道。

“青城?不是皿城?”商溫疑惑道。

“青城還近?一夜都趕不到吧,季姑娘,你不如住在皿城?”長墨知道季稻來這裏是應他請求,他生怕季稻真的回去了,急忙說道。

“奴家喜歡青城。”季稻笑道。

商溫認真想了想:“皿城在打仗,确實不安全,可是青城太遠,現在除了長墨無人能護送你過去……”

長墨立馬道:“我就留在主子身邊!”

“長墨一人送你我也覺得不安全。但是你留在這裏,起碼我在,我能保護你。”商溫說道。

季稻聽出了商溫的挽留,她抿了抿唇。

她是真不願意留在皿城。

季稻下意識沉默下來。

哪怕是商溫也意識到不對。

她……不喜歡皿城?

商溫疑惑地想着。

這種表情,不僅是不喜歡了,甚是說還有些抗拒。

她為什麽這麽抗拒皿城?

上次不是還說要他帶她來的嗎?

“現在你腳下就是皿城,你會覺得不舒服嗎?”商溫問道,那清明的眸子中不無關切。

若當真不喜歡,那就抽出兩隊人,将她送去青城,若她想,回京城也行,京城更安全。

季稻聞言一愣。

她不是個喜歡麻煩旁人的人,她也知道打仗不是小事,她不能在這個節骨眼上拖累他的腳步。

季稻垂眸望向地。

正如商溫所言,她已經來了,這裏就是皿城,再回去又如何呢?

過去的事情都過去了,這裏輾轉了多少代人?這裏是多少人浴血奮戰的前線,她要因為自己的心結停滞不前,變得那樣矯情嗎?

不用多想。

“我留下。”

“那我派人将你送去皿城的客棧。”商溫道。

“郎君,我想自己一個人轉轉。”季稻說道,季稻望着商溫,眸眼中沒有笑,商溫忽然覺得自己是不是勉強了她。

她明明不喜歡這裏。

她來到這裏,也許只是為了見他一面?看看他是否安好?

他留下她,怕她遇見危險,可他到底有私心。

商溫喉頭滾動:“好。”

他不想再強迫她。

季稻朝商溫笑了笑,背着傘轉身離去。

可走了兩步,她像是想起什麽,回眸望着商溫,眉眼彎起:“郎君,這一戰,要贏呀。”

商溫愣住。

回過神來,季稻已經走出好遠。

“主子,季姑娘走了。”長墨提醒到。

他便垂頭望向季稻給他添的那杯茶。

他輕輕端起。

他沒有告訴季稻,這是昨夜的茶,因為他享受而珍惜着她為他做的一切,一如他今日看見她時,心的砰砰直跳。

商溫一口飲下。

她說他會贏,那他就會贏。

*

季稻走到皿城城裏的時候,天已經黑了,皿城城門早早下了鑰。在京城,哪怕深夜,也是燈光如晝,欣欣向榮,可皿城卻早早進入了寂靜的夜晚。

整座城染上了蕭瑟的氣息。

曾經散散的幾戶人家現在也成為一座城池了,卻依然黃沙漫天,依然戰火紛争不斷。

季稻記不得了哪裏曾是一條河。

也記不得了哪裏曾經有過人家。

她只記得自己來過。

唐茯苓剛給藥鋪上了鎖,就看見不遠處走來一道白影。

借着月光,她能看見那是一位姑娘。

那位姑娘長相極美,美到在月光下哪怕是一身白衣飄飄,人們也只會覺得她是仙而非鬼。

只是……

噔噔噔——

唐茯苓望着不遠處巡邏的将士。

那位姑娘怕是外來人,不知道皿城是有宵禁的,抓住就會被當作奸細給關起來。

不知怎地,唐茯苓就覺得那姑娘不會是奸細。

“姑娘,城中有宵禁,還不回去被抓住了是會挨板子的。”

見她走近了,唐茯苓小聲提醒道。

季稻聞聲頓住了腳步,她擡眸便看見了端着油燈的少女。

她覺得這人眼熟。

仔細想了想,這才想起來。

哦?這不是那個對着小竹子臉紅的小姑娘嗎?

季稻認出了她:“小唐姑娘。”

唐茯苓愣了愣,她完全沒想到這位陌生的姑娘一下子叫出了她的姓,而且還是這樣的稱呼。小唐姑娘,這是只有軍營那邊的大哥才會這樣叫她。

她想了想:“姑娘是哪位将軍或者将士的妻女,還是……朋友?”

季稻但笑不語。

說實話,她也不知道自己和商溫是什麽關系。

于是季稻擡眼望着月亮:“小唐姑娘,我家郎君,是商溫。”

季稻不騙她,因為她提醒了季稻,這裏有宵禁。季稻知道,她是個善良的人。

唐茯苓愣住了。

商溫?

好熟悉的名字。

等想起商溫是誰,她臉色驟然一白:“商溫,那是……”

季稻回眸看她,卻不說話。

唐茯苓默默看着季稻,直覺告訴她,這位姑娘沒有撒謊,她思緒紛飛:“你、你與王爺,你們……”

“誰在那裏!大晚上不睡覺,在做什麽!”

巡邏的一對将士走了過來,打斷了唐茯苓的話。

唐茯苓望向将士。

“原來是小唐姑娘呀。”

皿城中大部分将領都認識唐茯苓父女,因為她們總是會無償給受傷的将士們治療,是皿城出了名的善人。

所以看見是唐茯苓,将士們便很尊敬。

“小唐姑娘,你臉色不太好啊。”

“小唐姑娘,你早點回去休息吧,過幾日還得你幫忙呢。”

季稻聽着那些将士的關心,有些驚訝。

這小唐姑娘很得民心啊。

“诶,這位好像沒見過,這位是……”終于有人看見了季稻。

季稻沒有回答,只是看向唐茯苓。

她有些好奇,這位喜歡商溫的小唐姑娘有沒有私心。

畢竟,她這般有威望,只要說一句季稻是奸細,那季稻就會被抓起來嚴刑拷打,若是一個受不住,死了,那就無人跟她争搶商溫了。

在血與污穢堆積的皿城,似乎所有的肮髒不堪都會被放大。

月光落在季稻餘光中,凝結成了笑意。

她想知道,這裏和以前一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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