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望皿城 盛神祇
第80章 望皿城 盛神祇
唐茯苓回過神來, 見幾位巡邏的将士都看着她,她忙道:“這位是我的朋友,今夜制藥人手不夠, 我特意請來的,請各位大哥不要為難她。”
季稻挑了挑眉。
将士們知道今日打了仗, 也沒有多追究,只是關切道:“真是辛苦小唐姑娘了, 小唐姑娘早些休息, 千萬不要累壞了身子。”
“對啊, 小唐姑娘,我們日後還得仰仗你呢,你可千萬不能累倒了!”
唐茯苓一一說好, 那些将士得到回應才離去,繼續巡邏。
“你不認識我, 你大可不必幫我。”季稻望着那些離去的背影, 說道,盡管她沒有看向唐茯苓,但是對誰說的,不言自明。
唐茯苓看向季稻:“你是王爺的朋友, 皿城,受過王爺太多的恩惠……”頓了頓,她聲音更小,小到幾乎讓季稻聽不清楚:“我也是。”
“你喜歡他。”季稻說道。
唐茯苓抿了抿唇, 拿不準季稻和商溫是什麽關系, 她又想起季稻說的那一句“我家郎君”,這般親密的稱呼,怎樣的關系才能叫得出呢?
唐茯苓連那人的名字都不敢喊。
“姑娘, 你與王爺……”唐茯苓的語氣輕輕地,卻帶着試探。
“我與他的關系說不好,但與你……”季稻想了想,竟是朝她笑了:“許是情敵。”
季稻說着竟随意坐了下來,坐在她家藥鋪的臺階上。
或許是季稻笑得太坦然了,或許是季稻真的沒有惡意,唐茯苓對她竟沒有一絲不舒服的感覺。
“姑娘和我一樣喜歡王爺?”唐茯苓不自覺陪她坐下,就坐在她身邊,邊坐下邊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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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稻擡頭,嘴角噙着笑:“大概喜歡吧。”
在皿城感受到善意,仿佛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也許她睡得太久了,久到夢中只有悲戚,忘記了這裏也曾有過善意。
唐茯苓偏頭,疑惑道:“大概?姑娘自己不知道嗎?”
季稻但笑不語。
唐茯苓好奇地望着季稻,眼前這個人讓她感覺到了矛盾,這個人說與她是情敵,但是不知為何她卻不嫉妒,反而對她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憐憫。
“你為何喜歡他?”
聽到季稻的問話,唐茯苓想了想,回答:“幾年前,盛軍攻進了城裏,他們搶了我家藥鋪,殺了我娘,是王爺出現打跑了盛軍,救了我爹和我,他是我的救命恩人,剛開始我想報答他,後來我便喜歡上他。”
唐茯苓抱着膝蓋,似乎想起從前,臉微微發紅。
王爺是她見過最好看的人,是她的救命恩人,也是她的蓋世英雄。
唐茯苓想起自己每次都沒送出去的花,有些失落。
待想起自己在和誰閑聊時,她擡起頭:“姑娘,我是不是很幼稚?”
“嗯?”季稻回眸,笑着卻疑惑:“你為什麽會這樣問?”
“我爹常說,我想得天真幼稚,他說我只是想報答王爺,長大就不會喜歡王爺了,可我現在還是很喜歡。”
“我覺得不會。小唐姑娘,如果我快死的時候有人救了我,我也會喜歡他的。”季稻笑道:“在我絕望的時候,任誰出現,都會成為我的救命稻草。”
可惜,沒有。
季稻眼睛黯淡下來。
唐茯苓忍不住瞟季稻一眼,又瞟她一眼。
“怎麽了?我說得不對?還是,我臉上有什麽東西?”季稻偏頭,仍舊笑着問道。
她像今夜的月亮,散發着神秘的光芒,讓人猜不透卻包容着所有美好的事物。讓唐茯苓只感覺到優雅和溫柔,而産生不了任何其他與她敵意的情緒。
“我以為你會勸我放棄。”唐茯苓不好意思的撓了撓腦袋。
“嗯?”
“因為你不是說,你是我的情敵嗎?我以為,我以為……”唐茯苓都不好意思說下去了,她的小臉緋紅緋紅的,仿佛在為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而歉意。
“他不是個會說話的男人。”季稻忽然道。
唐茯苓疑惑,卻聽季稻繼續說着:“他矜持而內斂,若喜歡他,須大方一些。”
唐茯苓聽到這兒回過味兒來了,這個他,該不會是……
唐茯苓迅速看向季稻,季稻卻望着月亮,想起來長墨的話:“許是背負得太多,他老是給人一副冷冷淡淡的模樣,可是我覺得,他只是來這裏,來得太早了,他沒有過過正常的生活,他在等待一份無限包容他的耐心,所以,別怕,他的冷淡只是試探而已。那人,不會是色厲內荏。”
想起青城的夜晚,那人紅着耳根羞惱的模樣,季稻忍俊不禁。
紙老虎一只。
“你,你為什麽要跟我說這些?”唐茯苓心中隐隐有想法,但卻是不可置信。
“我不是好人。”季稻也不想讓唐茯苓覺得自己是個好人,于是她直接了斷道:“也許他現在喜歡的是我。”
唐茯苓更加糊塗了,她能聽出眼前這位姑娘毫無炫耀之意,隐隐覺得她在幫自己,可是又不明白為什麽。
“小唐姑娘,若你真的喜歡他,就去試一試吧。”季稻笑着。
“他喜歡你,你喜歡他,你們為何不在一起?”唐茯苓不明白,她絞盡腦汁想啊想啊,只能想到一個理由:“你是不是擔心他在戰場上受傷,擔心他會死?你不要擔心,我醫術很好的,我治好了很多人,也能治好他。”
“傻姑娘。”季稻覺得好笑:“你不是喜歡他嗎?”
“我喜歡他啊。可是,若他不喜歡喜歡你,我以後就不喜歡他了……”
“小唐姑娘,人與鬼是不能相愛的。”
凄冷的月光下,唐茯苓的話因季稻的話戛然而止。
她睜大了眼睛,有些不可思議。
可是季稻只是移開眼睛看着月亮,月亮下,唐茯苓才發現一個她一直忽略的問題,這個人沒有影子。
唐茯苓臉色一白。
這回,是吓的。
眼前這個人,是鬼嗎?
世界上真的有鬼嗎?
唐茯苓不敢相信,可是她又不敢不信。
因為,她沒有影子啊!
唐茯苓緊張得直咽口水:“姑、姑娘,別開玩笑了……”
“小唐姑娘,我這個鬼可是會勾魂的,你若是讓你家王爺繼續喜歡我,那他,會死呢。”
季稻回眸,微微勾唇,眼中閃爍着詭異的光彩,唐茯苓心裏一顫,一時分不清真假。
“如果、如果,你真的那樣,我、我……”唐茯苓咬了咬牙:“我就要搶王爺了!”
季稻只是笑,并不回答。
唐茯苓悄悄瞧了她一眼,不動聲色往旁邊挪了一步,再挪一步,然後……
跑了!
季稻沒有回頭,擡頭望着天。
這個姑娘散發着可愛的善意,讓她無法對這個姑娘撒謊。
那就這樣吧,反正,她是真的想吃掉商溫的,也算是給她,給商溫一個機會。
*
與大獲全勝,喜氣洋洋的皿城相比,此刻,盛軍營帳之中,卻是吵翻了天。
“将軍,現在全天下都在說我們被延國打敗了,我、我不服!”
“我也不服!明明這些年他們那些孫子連皿城都不敢出,這次也不敢追,算什麽贏?”
“軍中的鬧翻了,說這回不該跑啊,就應該将延軍那小将軍抓回來吊咱們城牆上,看看誰敢再胡說八道!”
營帳中吵了一片,吵得坐在上頭的人頭疼。
她沒精打采地,指間轉動着狼毫,似乎在發呆,又似乎是在忍耐這一片混亂。
“将軍,将軍,你說句話啊,将軍!”
薩格雅“哦”了一聲,似回過神來,打了個哈欠:“吵完啦?吵完了就回營睡覺,正巧本将軍也困了。”
“将軍!”
副将明顯對這個回答不滿意,又不服氣地大叫了一句。
啪嗒。
狼毫被驚得落到桌子上,發出刺耳的聲響。
薩格雅眼睛一下子就沉了下來。
“如果你們有本事,皿城早就已經被拿下了。既然沒本事,那就動動腦子,別延國那小将軍把你們都摸得清清楚楚,而你們卻什麽都不知道。”
薩格雅原本今日就像拿下皿城的,但是她溜了一圈回來後發現,那延國的将軍的确有點兒本事,用遠攻克住了他們的優勢。
而且……
正常的權貴會随身帶着火折子嗎?
這人一定很謹慎。
所以薩格雅二話不說就選擇了撤軍。
她的腦子雖然比這些腦子中只長肌肉的強得多,但是和那種老奸巨猾的還是沒得比。
“這不是沒本事的事,如果能用投石器,我們早贏了。我們力氣大,推個投石器出來輕輕松松……”
薩格雅再次擡眼,眼中殺氣一片:“國師大人有令,皿城要完完整整拿下。怎麽,你們覺得國師大人錯了?”
此話一出,所有人再不敢置喙。
“冤枉啊,末将不敢。”
“末将不敢。”
紛紛低下的頭讓薩格雅冷笑一聲。
就在此時。
“國師駕到——”
薩格雅臉色一變,瞬間起身。
國師大人來了!
國師大人竟然真的來了!
下面所有人面面相觑,皆是震驚,不可思議,他們紛紛轉向帳外,跪了下去,擡眼目光虔誠,猶如望着自己侍奉的神祇。
那是盛國的神。
薩格雅走下去,與他們一同跪下。
來的是兩個梳着雙髻,帶着白色惡鬼面具的孩童一人一邊輕輕掀起帳子。
他們連着帳子一起靠在一邊,就像守門的門神一般。
“參見童子。”
所有人高呼。
眼光炙熱。
卻無人回應。
門口無人,只淡淡的風吹來,将話送到每個人耳中。
“何時拿下,皿城。”淡淡的,仿佛從九天傳來的缥缈之音不疾不徐。
薩格雅猛然轉頭。
卻見沙盤面前一道人影伫立。
那人深深望着沙盤,銀白發絲微微垂落順風推浪,如散開的雪一般飄零。
更別說那雙無人敢與之對視的眼眸,淡淡的灰瞳,日光與盛。
她忙低下頭不敢再看,餘光中只能看見那耀眼的金邊,熠熠生輝。
她不敢看,卻能想象到神明之姿。
神明想要皿城,那皿城就屬于神明。
于是她說:“大人,勝利屬于您。”
神祇垂眸,“我已經不耐煩了。”
薩格雅心尖兒一顫,她咬着牙,心裏翻湧出無數的懊悔。
是她太無能。
薩格雅單膝變為雙膝:“明日,皿城屬于您。”
她目光中閃過決絕和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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