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 望皿城 柳暗花明

第87章 望皿城 柳暗花明

一路走來, 皆是廢墟。

那曾承晚霞之色的紅沙,最終被血染成了豔紅。

生命河沒有了河,最終也失去了生命的色彩。

季稻渡過紅沙, 與廢墟中的人相比,她看上去太幹淨了, 猶如不染塵埃的仙子,緩緩慢慢走來, 格格不入。

所有人忍不住看向季稻。

季稻坦然自若, 繼續向前。

她回憶起初來的皿城, 那時,他們口口聲聲說着不怕,帶着生活的希望, 而此刻,季稻從她們眼睛裏看見了絕望。

這樣的情緒會出現在這裏, 這樣的話情緒會出現在那人眼中嗎?

季稻想起了那郎君。

天生矜貴, 卻投入這殺人不眨眼的戰場,白嫩的手明明拉弓都會受傷,嬌氣得不得了,但是受了傷卻能一聲也不吭, 偷偷藏起手掌。

天潢貴胄卻在這荒漠紮根,一紮便是數年。

季稻回過神來,擡起眸,卻看見了好幾次望見過卻不曾陣正來過的城牆。

而這次, 她在城牆之下, 能看見登上城牆的階梯。

他會在上面嗎?

會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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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稻仿佛看見了他站在城前之上,皺着眉指揮全軍的模樣。

“姑娘!”

季稻聞聲側眸。

不遠處一個小血人朝她揮手,季稻凝着眸子看了好久, 才從那燦爛的笑容,圓圓的眼睛,還有她熟悉的衣發中看出端倪。

“小唐姑娘?”

唐茯苓重重點頭,點完後她又重新看向地面,原來,那裏還躺着一個人,唐茯苓正在給他治傷。

但是傷患又何止一人。

季稻目光拉遠。

城門緊緊關閉,從被木柱震開的那縫隙之中,季稻看見了遍地鮮紅。

戰士們的戰甲染成紅色,汗水和血一同滾落黃沙,刀劍相接,每一個人都咬着牙,接下,再狠狠推回去。

而那些厮殺的背影之中,格外明顯的還是那深黑的戰甲。

季稻目光明顯一滞。

長劍挑開襲來的長戟,那人側顏展露,他的皮膚很白,白到在人群中一眼能認出。他仿佛不應該來到戰場,與那一群黝黑的膚色格格不入。

季稻不自覺走近了幾步,她有些不敢相信。

“王爺把指揮權交給了他的下屬,我們勸過了,他不願意呆在城門之上,他說他的弓箭不起作用,他得用長劍。”唐茯苓咬着牙替旁人包紮着,垂着眸似乎不忍看那身影,仿佛多看一眼就會落淚,但即便說着,她眼眶裏也含滿了淚水。

“姑娘,去勸他回來吧,皿城不能沒有他!”唐茯苓近乎哽咽。

季稻的目光一瞬不移地望着那道身影。

那人一定很厲害,能讓他面容如此沉重。

這場戰鬥一定很激烈,他連臉上被勾了一絲印子都沒發覺。

他一定……

很難過吧。

不然怎麽會每一劍都泡¥沫¥獨¥家這麽用力。

刀光劍影,血流成泊,這一刻,他又會想什麽?

季稻袖子下的手攥緊,她偏頭看向唐茯苓:“你勸過吧,你知道你勸不動,我也勸不動。”

“我勸不動,可若是你的話,一定能勸動的!”唐茯苓吸溜了一下鼻子,想把眼淚生生憋回去。

她能勸動嗎?

季稻覺得不對。

“他那樣的人,收了旁人的花,就不會回頭了。”季稻心中的商溫,自有一杆秤,他會收下旁人的花,季稻覺得,她勸不動了。

“不是的!”唐茯苓抓住季稻的衣角:“姑娘,你誤會了!姑娘,你可曾記得你和我說過,王爺是個溫柔的人,他真的是個溫柔的人……”

季稻低頭對上唐茯苓的眼睛。

唐茯苓說到這裏,季稻眼中劃過一絲驚異。

她,誤會了?

季稻看向商溫,僅這一門之隔。

他是個溫柔的人。

季稻明白了。

唐茯苓看見那位姑娘往前走了兩步,她眼中含滿了期盼,王爺不能死,無論如何都不能死。

商溫在想什麽?

他曾經在生死面前走馬觀花,那時候他想的是商家,想到的皿城的百姓,想的是他那不過四十早已蒼老的父皇。

可這回和從前不一樣,他想起了那愛穿白衣的少女。

說起來也奇怪。

白衣,起碼在延國,是不詳的。因為白衣在盛國,是純潔無暇的象征,是神明與皇族下達恩賜的象征。

但是她穿上卻格外好看,讓人想不到那裏去。

他好像答應了要帶她來一趟這皿城。

大漠孤煙,紅霞漫天,哪怕黃沙刺骨,他能擋在她身前。

現在她來了,就在這皿城之中。

戰火無情,盛軍殘酷,他須以身為牆為她擋住這場風沙。

皿城,無論如何都不能丢。

他眼神漸漸堅毅,或者說更加堅定。

商溫奮力揮劍斬馬,馬兒發出痛苦的呼叫,薩格雅失去了戰馬整個人落在地上,她卻沒有任何的憤怒,反而更加欣賞商溫。

“你在地上,本将軍也在地上,這下倒是公平了。”

長戟挑來,商溫一避。

他似有所感,餘光帶過城門,瞬時瞳孔微微震顫。

一門之隔。

這一刻,她看着他,他看着她,兩雙眼眸的眸光交錯,時間變得很慢,又很快。

她怎麽來了這裏!

長戟再次轉變方向朝商溫刺來,商溫收回目光,握劍迎上,砰砰刀劍之聲,兩人皆被震開幾步。

薩格雅越打越興奮,越打越暢快淋漓:“再來!再來啊!”

“長墨!”商溫揚起劍。

“在!”長墨原本就密切注視着商溫,聽到自己的名字便是瞬間回應。

商溫看回薩格雅,沒有再看季稻,也沒有看長墨,但是他卻嘶吼着,一字一字仿快泣血:“帶、她、走!”

季稻心中一震。

戰場上厮殺的背影映入她皺縮的瞳孔之中,那一劍落空了,又一劍刺中了,那一戟被擋下了,又一戟刺中了……

“主子!”

薩格雅一戟斬來,商溫迎戟而上,長墨趴在城牆之上,幹着急。

“帶她走!”

刀劍聲遮不住商溫起伏的情緒。

那個她是誰長墨壓根不用問,還能是誰,只能是季稻了。

長墨知道季稻在這裏商溫會分心,他咬咬牙:“是!”

唐茯苓愣住了。

她看見火光下奮力厮殺的将軍與這位姑娘的對視,一眼萬年,唐茯苓看出了他眼中決絕因她而瓦解,她不必說話,僅站在這裏,他就因她動搖。

她若是開口,王爺就會回來。唐茯苓敢肯定,卻不敢再朝季稻開口,她看向季稻,想知道她是什麽态度,但是她眼前的姑娘只是一動不動,像個石像。

唐茯苓看向姑娘的臉,不過她失望了。

季稻緩緩地動了,一步一步朝城門走去。

“姑娘,你要做什麽?”

“季姑娘,你不能去!”

一邊是唐茯苓,一邊是長墨。

季稻仿若未聞。

她也很想知道她自己會做什麽。

長墨伸手去攔,她穿過長墨的手,長墨驚愣,他的手穿過了季姑娘的身體……

唐茯苓也去攔,季稻再次穿過。

季稻更想知道,他憑什麽讓她走。

憑什麽……

對她這麽好。

她就像一抹孤魂野鬼,只固執地尋找她的黃泉之路。

薩格雅和商溫打到現在還是第一次見他情緒這麽激動,她好奇地朝門望去,卻被商溫擋住,薩格雅更加好奇:“她?他?她是誰?你的小情人兒?”

“與你無關。”商溫冷聲。

“啧,說都說不得,可真寶貝,你說把她串成人架如何?就像那樣……”薩格雅勾唇微笑,眼睛微微眯起看向不遠處被扒得精光串起來的屍首,那眼神簡直瘆人至極。

商溫眼神驟然淩厲,那揮舞過來的劍都更鋒利幾分,薄唇輕啓話語結霜:“你想死。”

薩格雅迎上去與他對劍,臉親昵地湊近他的臉頰,笑容更開心了:“呀,怎麽生氣了呢,不過啊,你這樣更好看了呢……”

薩格雅話沒說完,就見一道鋒光狠辣,速度快得驚人。

那鋒光幾欲落入她瞳孔,刺穿她的腦袋。

她臉色一變,身經百戰的她本能想要逃走,她後躍幾步,保住了眼睛,可終究還是慢了,那光劃破了她的脖頸,留下一道猩紅刺眼的血痕。

薩格雅愣愣地伸出手碰了碰自己是脖頸,溫熱的血映入她眼底。而對面那個男人,一手執劍,一手緊握一支箭,鋒利箭頭被血染紅,她的血。

她聽見那個男人警告的聲音響起:“說話小心些,別惹我生氣。”

薩格雅望着他。

盛國人從來都是崇拜強者的,從來也是不怕死的,他們享受在生死邊緣掙紮的快感,而現在商溫點燃了薩格雅。

她嘴角勾起一絲詭異的笑容,手上的血抹在她唇上抹開:“我房間有很多收藏品,但差一個延國的将軍。”

商溫明顯感覺到薩格雅周身的氣質變了,變得殺氣磅礴而讓人厭惡。

薩格雅抓起長戟。

商溫看見長戟散發出淡淡的血光,更是不詳的氣息。而對面,薩格雅眼中深黑逐漸蒙上一層血紅,緊緊盯着商溫。

“小将軍,你與我的差距,盛國與延國的距離,不是那條小小的戰壕,而是無法跨越的天塹。”

薩格雅舞戟而戰。

這一戟,她并未攻近,而是站遠輕輕一揮。

不過一揮,順着戟影猛然刮來一陣飓風,那風掀起地面黃沙,讓所有人的眼睛都難以睜開,所有人眼中,薩格雅的影子越來越虛,只剩下埋在沙中的一道漸強的紅光。

商溫眼睛蒙塵,整個人幾欲飛起,他咬着牙将劍狠狠插入地面,以維持身體不被吹飛。

紅光如星星,一閃一閃,卻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直到紅光身邊那道影子也完全出現。

商溫當即擡手射出袖中暗器。

戟輕揚,暗器偏了道。

商溫眯着眼睛擡頭,風沙中薩格雅居高臨下的望着他,嘴邊笑容不斷:“只要我認真,你們便是任我耍鬧的蝼蟻。我也想和你們玩玩腦子,可惜啊,我的神明早已等不及想要收下他囊中之城。”

“你們的神明是誰?盛國的皇帝還是你們那龜縮至今的國師?”商溫似諷刺。

薩格雅俯下身子,長戟輕輕伸向商溫比劃比劃:“別激怒我,否則你留不下全屍。”

“……該怎麽樣才能保存你這具完美的軀體呢?不要腐壞也不要發臭。對了,不如把皮剝下,将你骨架拆出來,直接把皮套在骨架上好了。”薩格雅似乎想到了完美的辦法,眉眼都帶着笑。

長戟刺來。

“砰——”

随之一聲巨響。

只見黃沙瞬間爆炸開來,中間的沙霧瞬間消散,一道紅光被飛速彈了出去。

商溫怔怔擡頭。

原地一把純白紙傘旋轉開來,如盛開的白色蓮花綻放在硝煙彌漫的黃沙之中。

緊接而至的,是被風吹起的白色裙擺,輕輕飄入他眼簾。

“與凡人鬥還用這種伎倆,也不怕遭天譴?”

商溫回過神來,瞬間眼中一變:“誰放你過來的,長墨呢,他為何沒帶你走?”

這個時候了,他竟還想着她。

季稻又氣又感動。

她緩緩走向商溫,她看見他臉上被勾起的血痕,看見他破了戰甲,看見他淩厲卻藏着擔憂的眼神。

季稻不自覺伸手輕輕拂過他的臉頰,淡淡的藍光融入他的傷口,将那礙眼的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慢慢愈合:“誰教你的,這般不愛惜自己。”

商溫心中一酸:“無人教我。”

多年前開始就已經無人教他,無人在意他,無人……再愛他。

季稻聽懂了,指尖微微一顫,她覺得嘴裏好苦,為他苦:“那我教你好不好。”

商溫仰望着她,她的苦澀卻讓他覺得無比溫暖,他從不覺得苦,現在更是,他溫柔拂上她是眉心,指尖淡淡穿過她是肌膚,商溫指尖一顫,面上卻是笑了:“……好。”

另一邊。

薩格雅被狠狠震開,飛出好遠,她整個人砸在地上,一口血當即噴薄而出。

“将軍!”

“将軍——”

有人來扶薩格雅,薩格雅推開了那人,自己握住長戟撐了起來。

居然把她彈開了,到底是誰?延國還有這樣的高手嗎?

薩格雅擦去嘴角的血跡,一雙發紅的眼睛定定看去。

她倒要看看,誰這麽有本事!

可是,這一看她竟愣住了。

對面竟然是一個柔弱的穿着白衣的姑娘,她的目光勾勒出對方精致的眉眼,分明到側顏,以及那淡淡帶過她的那暗含冷意的眼神。

但這并不是讓薩格雅驚訝的事,她驚訝的是——

薩格雅失神地盯着那抹白色的影子,那顏色是盛國奉為神聖的顏色,正如那人一樣。

“竟是您……”

怔怔地,忽然長戟哐當落下,砸在地上。

可無人在意,因為同時落下的,還有薩格雅的膝蓋。

那不可一世的将軍竟然朝着敵方跪下了?

忽略所有驚異的目光,薩格雅只是深深望着季稻,單膝而跪,眼中皆是敬服:

臣薩格雅,恭迎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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