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 斷舍離 夢了了

第90章 斷舍離 夢了了

自那一日開始, 那個喜歡穿白衣的姑娘、那個時常手執白傘仿佛不愛光的姑娘消失了。

她就像春日的積雪,融化了成一汪清水,卻又随着日頭漸盛蒸幹, 直到再也看不見半點痕跡。

所有人都知道她來過,可是又覺得那是夢裏。

京城下起了小雨, 雨順着屋檐滴答滴答響個不停。

商溫望着那滴落的屋檐,發怔。

就像是一場美夢, 醒來總覺得還在夢裏, 情願現在才是夢。

許久許久。

書房的大門被推開, 騰騰熱氣從遠處飄起。

“主子,吃點東西吧。”

商溫沒有回頭,卻回了神, 開口就是:“長墨,找到她了嗎?”

長墨端着掌盤的手一收緊, 指甲刮在掌盤內側, 他默默垂了下頭:“禀主子,未曾。”

“未曾……”商溫呢喃,輕聲地仿若失了魂。

“主子,季姑娘絕不是盛國之人, 但是主子,延國容不得她。”長墨勸道。

“呵,延國容不得她,卻容得下肆意虐殺延國戰士的薩格雅。”

商溫反手将一本折子砸在地上, 他的話語中全是冷意, 卻能讓人感受到他的不甘和憤怒。

長墨沉默下來。

盛國聯姻的國書已經遞到了延國的皇帝面前,他們承諾只要接受聯姻,那麽盛國百年內不會再踏入延國的土地一步。

這對所有延國人而言都是致命的誘惑。沒有人喜歡打仗, 還是和打不贏的敵人打仗。

但是……

長墨看向被扔在地上,半開的折子,他能看見裏面的字。

聯姻。

薩格雅和……

長墨擡頭看向商溫,抿了抿唇。

偏偏是他家主子,偏偏對方只要他家主子。

“主子,這一次,您若拒絕了,那延國……會恨您。”長墨咬了咬牙,忍不住說道。

這就是人性。

商溫深切地明白這一點,皇上甚至命他回京,派人監視他,就是怕他一意孤行做出不可挽回之事。

“我從不怕旁人的議論,卻不能成為延國的罪人。”

商溫閉了閉眼。

可是一閉眼,他想起的是那日皿城的朝陽,那道白色的影子依然和他說:“郎君說得不錯,皿城果然很美。”

若知曉那日皿城便是一別,說什麽他都不會留下她,送她去青城,送她回京……

商溫從未有過後悔之事,可僅有這件事,他後悔了。

“若是,若是她沒有去皿城,結果會不會不一樣……”

長墨聽見商溫問,他手一顫,端着的粥差點灑出來,因為他聽出了商溫話中的脆弱,他的聲音在哽咽。

長墨埋首将粥擺在商溫面前,說道:“主子,忘了吧,就當那位姑娘從未出現過,您還是您,延國還是延國,盛國……還是盛國。”

商溫望着長墨的腦袋,餘光看見他的書案,書案邊沿是一滴一滴地水珠,商溫慘淡一笑:“若是可以忘記,你又在哭什麽?”

被商溫戳破,一直努力保持平常的長墨一發不可收拾,他臉開始抽動,随之便是小聲的抽噎:“主子,長墨一直在勸您,其實長墨沒資格勸您,長墨曾經在心裏發誓的,長墨的女主子只有季姑娘一個,若季姑娘是盛國人,那都是盛國人,為何就不能是季姑娘呢!”

季稻對長墨很好,她會跟長墨打趣,長墨受傷時她會給他換藥,她也會經常吓他,也會安慰他。

長墨單膝變為雙膝,轟然在商溫面前跪下。

那一日,去皿城前,長墨朝她跪下,是為了商溫。

近日,回京城後,長墨朝他跪下,是為了季稻。

“主子,長墨身為延國人不希望您去找季姑娘,可是身為季姑娘的朋友和您的屬下,長墨希望您能找回季姑娘。”

商溫又望向那雨景。

青城斷橋之上,那姑娘從雨中走來,巧笑嫣然,他那時只看見了迷漫的大水,暗罵那姑娘腦子不好。

可如今回望只覺啼笑皆非。

“在找啊,可是我找不到啊……”

商溫知道,自己無論有多紛雜的煩惱,都會在見到那人的時候什麽忘掉,他想見她,無時無刻都想見她。

所以在所有人都勸他“忘記吧,就當一場夢的時候”,他仍固執地派了許多人去找,可是……

“我找不到啊。”

他一向堅定,卻在那一日猶豫片刻,也許這就是懲罰吧。

不僅商溫找不到季稻,還有一人也找瘋了。

河坊居內,季稻一直生活的房間裏。

一道紅色的影子有一搭沒一搭地敲擊着桌面。

他面前,一道身影跪着,頭也不敢擡:“大人,延國盛國境內無數河流傳來消息,皆未曾有人見過姑娘的身影。”

龍鯉從未失去過季稻的消息,哪怕季稻要沉睡也會告知他地方。龍鯉在以往的千百年之中,無數次見證季稻的沉睡,無數次守着她沉睡之地。

可這一次,她醒着,他卻失去了她所有的消息。

龍鯉的臉色比今日雨幕下黑壓壓的天更陰沉:“一個大活人能去哪裏?”

哪是大活人,明明是野鬼。跪着的下屬腹诽,可他卻萬萬不敢觸龍鯉的眉頭,只能為難道:“大人不必擔心。姑娘許是去散心了,許是又睡了?散完心,睡起來也許就回來了?”

“要有那麽簡單就好了。”季稻在皿城的表現龍鯉一清二楚,他怕的是她的心結已解,一頭栽下地府。

她是能去地府的人嗎?

閻王會放過她嗎?

在外面,龍鯉可以護得住她,可一旦進入地府,哪怕是龍鯉,也壓不過地頭蛇。

“找,再找一遍,不拘于盛國和延國,周邊小國,荒野叢林,只要你們能涉足之地,統統都找一遍!”

龍鯉咬着唇,豔麗的容貌變得淩厲起來。

若地上找不到,他便下地府,若地府找不到,他便上神庭。

季稻啊……

別讓他擔心。

*

一處離別傷感,悔不當初。

一處焦心勞慮,擔憂無比。

而那個被惦記的人,卻與他們都不一樣。

某處小院落的後院裏面,淡淡的光灑落下來,雖然沒有溫度,卻很明朗刺眼,如同夏日的明媚的陽光一樣。

院落中,搖椅輕慢,一下一下舒适地搖晃着,頻率不高,速度不急,帶動上面半倚半躺的女子。

她臉上戴着一色彩豔麗,詭谲怪誕的面具,她一身白裙垂落,雙腿交疊,灑落的陽光落在她身上,給她鍍上一層光輝,讓她顯得優雅迷人,連那古怪的面具看上去都少了幾分詭異,多了幾分俏皮。

而且,似乎有她的存在,周邊的一切都慢下來,變得悠閑而惬意。

這樣的日子,仿佛在神仙一般,看得陸喜羨慕嫉妒極了。

她走進來,一揮袖子,天空中一顆珠子哐當掉下來,那明媚的陽光瞬間消失,再擡眼一看,這哪裏是什麽院子,明明只是某個狹小黑暗的房間。

“你倒是惬意,無價之寶千秋珠被你拿來當油燈使,傳說中的河神大人被你當驢溜,還有那威名赫赫的衡王也為你魂牽夢萦……”陸喜撿起千秋珠,邊說邊用袖子擦幹淨:“季稻,你可知為了隐藏你的蹤跡,我花了多少心思?”

白皙分明的手指撥開惡鬼面具,面具下的臉微微一側,看向那兀自抱怨的女子:“陸掌櫃,我聽說上次林府事了,林恫給了你兩千兩黃金。”

陸喜眼睛一瞪,頓時啞火,甚至還有些心虛:“誰、誰跟你說的!”

季稻但笑不語。

陸喜卻一下子就猜中了:“又是鳶那家夥跟你說的對不對?嘿!那小崽子,胳膊肘往外拐的白眼狼,到底我是她掌櫃還是你是她掌櫃的!”陸喜氣得挽袖。

季稻只是重新将面具蓋面,聲音含着笑意:“兩千兩,夠我在這裏住些日子了吧。”

陸喜切了一聲,将千秋珠放在季稻身邊:“本來我是要給你制作身體的,是你自己把東西白白送給了閻王,後來我想分你五百兩,但你住我這兒不花錢啊?就當食宿費了……”陸喜說到最後一句更心虛了,連聲音都小了。

“財迷。”季稻好笑道。

她轉眼看向屋頂,想起那日從皿城離開。

她知道有人一直在監視她,那一日她順着黃沙最大的方向走,在中途換了地方。

她原本回到京城只是想問陸喜陰陽木送下去了沒。

但那一日……

陸喜也想起那一天。

季稻順着白幡緩緩走來,那日太陽很大,她卻沒有撐傘。

陸喜看着她漸漸消散的身體,急忙為她遞了一把傘。

陰影之下,陸喜問她:“季稻,你怎麽不打傘?”

那時,她聽見季稻說:“曬曬太陽,心有點冷。”

陸喜愣了愣。

不知道該想鬼怎麽有心,還是該想鬼怎麽能曬太陽。

哪怕她什麽也不知道,卻沒來由地問了一句:“接下來你準備去哪兒?”

“沒地方去了。”

陸喜聽完,怔了怔,聽見自己的聲音響起:“那就暫時住在壽喜棺吧。”

陸喜想起那一天,無奈扶額。

“季稻,三撥人都在找你。”

搖椅輕輕搖晃着,卻不見人回答。

陸喜想了想,又道:“盛國要和延國聯姻了,盛國大将軍薩格雅,還有,衡王商溫。”

陸喜說着便一直觀察着季稻,想知道她的态度。

陸喜認識季稻百年,對于這個朋友兼客人,她還是很珍視的。

“季稻,你不難過嗎?”

但是那女人頭也沒擡一下:“難過啊。”

回答得太幹脆反而讓陸喜覺得不真。

卻聽那女人繼續道:“我現在是衆叛親離沒地方去沒人要的小可憐,連好不容易勾搭到的小郎君也背叛了我……”

季稻還沒說完,陸喜就嘴角一抽:“季稻,演技浮誇了。”

季稻輕笑一聲:“我還以為你想聽我這樣說呢。陸掌櫃應當是忘了,我是做什麽的了。這樣的結局應當是我喜歡的,不是嗎?”

陸喜愣然,很快,她回過神來,啧了一聲。

她以為季稻受到了傷害,卻沒想的她是最沒心沒肺的那一個。

不過她也松了口氣:“我正要和你說,若是你再不吞食生魂,最好就快些進入沉睡滋養一段時間的魂魄,等到下一個生魂再醒來,否則你知道後果的。”

陸喜不知,聽到這句話,季稻緩緩閉上了眼睛,連同眼中的情緒也一并關在眼皮之下:“那就……等他成親吧。”

先背叛她,她吃起來才爽口,否則,她午夜夢回總是會想起那義無反顧擋在她身前的身影。

心軟,她就這點不像話。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大宋将門

大宋将門

沒有楊柳岸曉風殘月,沒有把酒問青天,沒有清明上河圖……
一個倒黴的寫手,猛然發現,自己好像來到了假的大宋……家道中落,人情薄如紙。外有大遼雄兵,內有無數豬隊友,滔滔黃河,老天爺也來添亂……
再多的困難,也不過一只只紙老虎,遇到困難,鐵棒橫掃,困難加大,鐵棒加粗!
赫赫将門,終有再興之時!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