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給不給咬?
第49章 給不給咬?
49.
近日暖冬,來的路上還是陰雨淋漓,轉眼便狂風呼嘯,寒流席卷城市,氣象臺緊急發布暴雪預警。
窗外長夜漫漫,詭谲多變,房內暗潮湧動,一觸即發。
自從項目中标落地,白耀就很清楚其中的利益糾葛,博弈與角逐,只不過這個以協調和梳理為主的飯局起初是由鄉委會那邊牽頭,且有要員為其背書,白耀才會毫不設防地帶人前來,不要說韓澤玉,就是小趙他也不會輕易牽連涉險。
換句話說,他被人玩了。
這是一個故意為霆新設下的局。
不滿足他們要求,不留下些什麽,便有來無回,這些人是不會輕易放過,正好,他也沒想放過他們。
Zippo黑冰塗層,精雕花紋,泛着金屬寒光,翻轉于手中,形如一抹暗色魅影,白耀自從返回座位,眼皮都不掀,拒絕之态表露無遺。
無論對方說的是什麽,合不合理,他都否決,一絲可談的餘地都不給。
粗暴,蠻橫,一刀切。
搞得這位蔣家公子眼都瞪直了。
發生潑水事件前白耀是談判桌前尋常的商人作态,少許發言,但至少有在聽,從衛生間回來後,大相徑庭,判若兩人。
氣場強勢懾人,天然的威厲和肅穆毫無節制地散發,一種平靜的暴戾,只要他願意,可以随時起身奪了他人性命。
就像把什麽來自地獄深處的兇鬼惡獸放出了籠似的。
蔣東興長這麽大,從未陷入這樣危險的感知中,他後脊冷汗細密湧出,表面佯裝無事,可連眼神都不敢對上,下意識閃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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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澤玉冷眼旁觀這位不中用的公子哥,一個繡花枕頭确實不用多慮,點上煙,他唇邊現出譏笑。
既然沆瀣一氣,那便不是一個人的鏖戰,蔣東興的弱态盡顯,與他同來的那些人看在眼裏,神色驚慌,頻頻相顧,大家眼神互換,有人撥通了一個電話,交給蔣東興。
随後,場面變得耐人咀嚼。
就是這麽一個電話,點燃了蔣東興眼中貪婪和嗜鬥,一邊倒的戰況轉而膠着相持。
蔣東興聲勢又起,很難判斷是否尋到後援,又或是受到某種壓力和脅迫,總之,一切從那通電話改變,定泗村那些代表也随之騷動起來。
他們再次對白耀加壓,妄圖重回談判兩端,占有一席之地。
白耀照舊,只有否定。
氣氛一時間令人窒息,死寂般凝滞着。
說是村委會代表,相貌上與那些身上描龍刺鳳的社會閑散人員無異,這些人不少都站起身,面露兇光地盯過來,有幾個緩步繞到他們兩個身後。
韓澤玉看似松弛,以座椅後腿為支點無事地一搖一晃,實則神經全線繃緊,只在白耀一人身上。
他不允許除自己之外任何人碰觸到這個人,一根毛發,一片指甲,甚至是白耀的所有物,那個打火機都不行。
他是惡毒又自私,在小哥哥身上留下了那道永存的傷疤,那也只能是他韓澤玉,別人休想。
飯桌上酒瓶林立,有個極近,未開蓋的,滿當當的酒,有人進入眼角餘光,已經踏入獨屬白耀的禁地,韓澤玉掐好時機,猛地上前,抓上瓶口。
哐當——
門被什麽沖力撞開,很重地一彈。
進來十多個人,清一色身形高大的男子,便服各色,衣着風格也不統一,卻就是有種有條不紊的服從性做派。
像是護院侍主一類家犬什麽的。
比起那些鄉野莽夫,這些才是正規軍。
韓澤玉冷意滲入眼底,眼光從這些許人,移向包房一前一後兩個門,皆被人堵上,看起來這會是場惡戰。
說起來,在那些少年恣意,青春躁動的年代,韓澤玉還真是沒少跟人動手,與宋旻混在一處架不會少,那是個招貓逗狗,惹得天下不寧的公子哥。
不幸的是,他也是個張狂不羁,一腔孤勇的太子爺。
酒瓶拎上,韓澤玉離開座椅,走近白耀,站到他跟前,橫臂一伸,是欲要橫掃千軍的震懾氣勢,像一堵無堅不摧的高牆。
他看不到,就在身後,男人眉目沉黑,直直凝視着他。
六年前的成人禮莫名成了一次不可預知的分別,要那麽久那麽久,那時是在酷熱的炎炎盛夏,白耀卻覺得在心裏下了一場無邊無際的暴風雪。
白牆白被,白色的床,醫院的病房就像下過雪,望不到盡頭的荒原,那個人就這樣在眼前漸行漸遠,消失于茫茫大地。
六年後,窗外真的在下雪,這個人竟然與自己站在一處,擋在身前,是一伸手便能擁到懷裏的距離。
白耀低下頭,唇角彎翹,無人察覺地笑着。
進來的人自動散到兩旁,為後面的大人物讓路,最後踏入的是一位身姿婀娜的少婦。
傾髻高聳,頰邊幾绺發絲垂落,眸含秋水,眼波慵懶地在房中一掃,散出勾人攝魄的妩媚之感——如果不是隆起的渾圓腹部,韓澤玉真以為是哪個媽媽桑手底下的當紅頭牌。
月份确實大了,稍一動就要托着後腰。
女人天生一雙桃花眼,看誰都那麽楚楚可人,她徑直走向白耀,口中軟綿綿喚了聲,白先生。
“……”
韓澤玉更不能撤,穩穩擋在兩人之間。
擋過來的小男人十分可口,樣貌出挑,英俊帥氣,身材也入眼,何思思看一眼就喜歡得緊,可擋着沒法跟白耀說話啊。
她頭擺到哪一邊,他就一張臉堵向那裏,還挑釁似的擡眉勾嘴角,一副‘來呀來呀看你能奈我何’的作态。
孕婦要急得跺腳,供着肚子撒嬌不幹,白先生從小男人身後出來,把人拉開。
說來也巧,何思思無意一瞥,驚奇地發現,小男人腕處的大手順着下滑,手指不安分地輕摸,鑽進人家手心裏悄悄撓了兩下。
像安撫,又似調情,指間生花,游刃有餘。
何思思看得臉熱心跳,不過她自知茲事體大,即刻收斂,白耀為她拉過一旁座椅,叫她蔣夫人,讓她上座,注意身體安全。
女人道了謝,一坐上便如換了個人,面色如霜,只淡淡使了個眼色,蔣東興就被人反剪雙臂,臉向下按到菜湯裏。
同來的村民失色大驚,騷亂還未起,被後來的那些保镖一概控制。
即便是滿景樓二樓深處最僻靜的高端預約制包房,也還是招來了不少店員服務生,女人一并讓保镖處理了。
之後,她轉臉對白耀綻出一個溫婉又內秀的笑。
“白先生,您可千萬別怪罪,我們蔣家可不都是他那樣的貨色,”何思思本是嬌聲嬌氣,說到蔣興東時投去的目光幾多兇狠,語氣也冷厲。
她轉而又對白耀笑笑,溫聲道:“蔣家家大業大,經商多年,是真真正正的生意人,做的也是沾不得一點黑的公家産業。”
“白先生大人大量,一定不要同這不懂事的小毛孩兒計較,霆新與東崎是要共贏的,”女人下意識輕撫高聳的肚子,眉間得意之色盡顯:“我家那口子也是這意思。”
房中情形由此變得清晰明了。
韓澤玉心中了然,他太懂富貴人家那些幽幽深宅內上不得臺面的紛争,你死我活的纏鬥。
可以猜得到,這個女人大概是蔣東興的養母,從年齡看,應該是小媽,這就是在為肚裏的孩子籌謀,欲要走得穩那便要清障,蔣興東就成了那顆路上硌腳,令人嫌惡的雜石。
“好說。”白耀沉穩,語氣淡淡。
不會再有反轉,也不可能有什麽懸念,這一場局破了。
手機這樣的通訊工具又沒收,動動手指召喚友軍過來,對白耀來講小得不值一提,不做萬全準備,不認準你命門,且随時可以上手鎖掉,他又怎會輕易把自己送上。
蔣家內院争鬥,與蔣東興的對家聯手,是一件太信手拈來的事。
大概在蔣公子沾沾自喜于獲得敵方底細的同時,白耀早把他們家整個吃透,心思海一般深,鋒芒不露間将乾坤翻弄于掌心,這就是白耀,從來都是他。
戰無不勝,攻無不克,即便偶爾露出一兩處破綻,等你翻回頭看,那也不過是他誘你入局的一種戰法罷了。
女人再一次發話,蔣東興被要求給白耀道歉,即便他的臉仍然在菜湯裏。
何思思絕不會放過任意一個淩辱敵手的機會。
蔣家家主蔣世達前後一共娶過四房,擁有四段婚姻,這是第五任夫人,膝下多女,之前都些嫁出去的姊姊妹妹,男丁只有蔣東興一人。
當然,不包括這位還未降生的孩子。
蔣東興自是不幹,掙得餐桌不住晃動,盤碗互撞,不少湯汁菜飯潑灑飛濺,按在桌上的半身遭了殃,頭發全是稀湯剩飯,凄慘至極。
何思思開始動用手段,視頻直撥老公那裏。
大庭廣衆下處理家事。
視頻上,蔣世達命人對着拍,手一揮,一記耳光扇在蔣東興母親臉上,怒斥她生的孽子,讓她管教,蔣母眼淚大顆往下掉,屏的那一端是傳來的隐隐啜泣和膽怯發着抖的身體。
再沒有什麽比當衆羞辱母親更能叫一個七尺男兒屈服。
韓澤玉不想再看,垂下眼。
誰知這位夫人來了興致,在蔣東興啞着聲,斷斷續續說完那聲‘對…不起,白,白先生…我錯了’後,又讓他給白耀下跪。
身懷六甲還要親赴前線,如此一個手腕歹毒,心腸剛硬的蛇蠍美人,想必前途無可限量,韓澤玉真想當場砸了手中的瓶,為夫人慶賀。
“合作愉快,蔣夫人。”
沒等何思思有所反應,白耀頭也沒回,帶着韓澤玉出了包房。
身後女人提着聲調,興奮地與他倆道別,有空來家裏坐坐啊。
雪停了,整個城市銀裝素裹。
樹梢,屋頂,窗棂,道沿,電線全是一層松軟浮雪,風一吹,仿佛還在下。
韓澤玉雪地上踩着前方人身後的腳印,亦步亦趨跟着。
蔣興東的境遇在一定程度與自己類似,只不過運氣差之千裏,完全不同的命運,這是韓澤玉時至當下才幡然醒悟到的。
白晴頤指氣使,氣焰熏天,跋扈卻不歹毒,驕矜卻不殘暴,與何思思那樣的毒婦根本沒有可比性,不過是個愛慕虛榮,貪圖富貴的普通女人。
韓澤玉擡起眼,前面男人高大的身影,深黑的衣,寬展的背,仿佛一座拔地而起的蒼山。
在過往的那些歲中,無論何時何地,特別是自己低潮的時候,總會有白耀的一隅之地,他們分庭抗禮,對峙相争,表面祥和無事,底下你死我活,可白耀始終在那裏,從沒與他遠離。
很意外,韓澤玉就那麽奇特地想起那只窗邊的小兔。
一只可愛暖心的毛絨小玩偶,以及那後面愛耍寶,會哄人的小男孩。
他運氣不差的,真的。
車露天停着,一場風雪要先熱車,白耀打燃皮卡,倚着車身低頭點煙。
仰頭,一縷煙氣噴入夜空,淡淡散開。
“韓澤玉。”
思緒沒能及時回來,韓澤玉愣了下,才察覺白耀再叫,他走上前,眨眨眼,靜待後文。
“告訴我,那時為什麽護着我?”
“……”
本來毫無負擔的對視變得心思複雜的眼尾上提,韓澤玉小心地挪開目光,望向星空,“嗯?”了一聲。
白耀抱起手臂,就這樣看着他裝模作樣。
“有麽?什麽時候?”韓澤玉好疑惑。
煙從嘴邊拿掉,白耀不希望失手燙到對方,他先是蹙眉,擺弄了下領帶,貌似很悶,不太舒服的樣子,讓韓澤玉給看看,是不是領扣卷在裏面。
一個淺顯的小計倆,韓澤玉就這樣上了當。
剛碰上白耀脖底被一把抱住。
韓澤玉心下一顫,就聽白耀在他耳邊問:“這麽膽小啊?”
不敢承認的膽小鬼。
“……”
韓澤玉像吃了一顆酸到心口的梅子,在白耀肩後痛苦擰眉。
“你也不問問,”聲音再起,有些撩耳:“我喜不喜歡咬手?”
這樣的內容跨度讓韓澤玉一度有些發怔,不過他很快适應,與白耀拉開些距離,一雙眼睛又黑又亮,看着白耀迎合問:“那你喜歡麽?”
“不啊。”對方直接否認。
“……”韓澤玉無奈又疑惑。
拇指上來,輕觸唇片,壓下又擡起,碰一下又離開,韓澤玉以為又要延續那個員工小屋的事,剛要張嘴,白耀告訴他:
喜歡的是這裏。
心髒剎時血液逆流,再也不會跳了。
韓澤玉合不攏嘴,他被手指捏住一半唇,白耀就這麽問:“這裏,給咬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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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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