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春獵01

第32章 春獵01

容璲聽聞此言,沉默良久,他原本還有幾分矜傲,覺得雖然是跟蹤,但明明白白的告知了你,也沒什麽理虧之處,但傅秋鋒這般明朗率直,反而讓他別扭起來。

傅秋鋒沒在意容璲偷聽,畢竟如果換做是他,好奇心和職業習慣的懷疑加成之下他也不可能老實待在屋裏,肯定要聽聽襄國公有何話說。

只是他站在桌邊,大略回憶了一下剛才去往後花園的路線,并沒有想起異常,察覺有人跟蹤。

“陛下明察秋毫,判斷精準,武藝高強,令臣佩服。”傅秋鋒半真半假地稱贊,容璲能避過他的耳目跟蹤,他甚至有些欣慰,暗忖雖然容璲打架不行,但在隐匿氣息上确實值得稱道。

“……哼。”容璲悶悶地哼出一聲,“坐下用膳吧。”

“是。”傅秋鋒依言坐下,“陛下,臣想知道,您當初為何召臣入宮?是否被人預先知曉?”

容璲擡眸輕瞥:“一時興起而已,宮宴之前朕甚至都不認識你。”

傅秋鋒越感困惑,搖頭道:“那就奇怪了。”

他搜索了屬于傅秋風的記憶,也沒找到端倪,傅秋風只是個普通不受寵的庶子,似乎沒有任何不同尋常的秘密可言。

傅秋鋒沉思片刻,思路一轉,忽然試探道:“陛下,您的一時興起,恐怕不是洞燭先機,在宮宴上就看中了臣的才幹吧。”

容璲握着筷子的手一頓,又擡頭望向傅秋鋒,緩緩露出一個興味盎然的笑:“朕不是說過,見你像一位故人。”

“天下間還有陛下得不到的人?”傅秋鋒心底生出一絲興趣,忍不住追問。

“放任好奇探究真相,往往伴随致命的危險。”容璲眯起眼睛威脅。

“臣早已處在危險之中。”傅秋鋒有條不紊地說,“藏匿于暗處的敵人既然需要臣進宮,必定是想利用臣達成某些目的,臣到底與何人肖似?或許這當中便有關鍵線索。”

“不可能。”容璲斷然否定,他放下筷子,“只有朕一個人見過他……只有一面,他死了,你也可以放棄這種思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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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面就讓陛下念念不忘?”傅秋鋒微微揚眉。

容璲的表情慢慢冷沉下來,簡短地警告他:“傅秋風。”

“臣知罪。”傅秋鋒恭順地低頭,不再糾纏。

這一頓飯氣氛稍顯沉悶,窗外斷斷續續的落着細雨,偶爾響起的杯盤碰撞聲在雨幕中清脆而靜谧,容璲在窗口站了許久,背着手,姿态随意散漫,傅秋鋒用餘光悄悄端詳他,總覺得他的背影襯着昏暗的天色,像屋檐下孤零零的伏在巢穴裏的燕子,漸漸滲出一股無法言喻的寂寞。

“陛下,我們何時回宮?”傅秋鋒出聲問他。

“朕,知道你們不同。”容璲伸手撫上窗棂,有些突兀地說,“讓你進宮,是朕的私心,也是朕的任性,朕失去的太多,只是想找回一點熟悉的東西,可朕失敗了,你只是你而已,你做不了任何人的替代品,也沒必要做。”

“您沒想過讓臣侍寝?”傅秋鋒又拐回這個問題,“如果您對這張熟悉的臉……”

“朕沒想過讓任何人侍寝!”容璲回頭怒道,“你以後不準再提侍寝二字!”

“陛下息怒。”傅秋鋒趕緊答應,“臣遵旨。”

“別太自以為是,朕對你的臉沒有興趣。”容璲不耐煩地咬牙,傅秋鋒不溫不火的語氣和事不關己的态度更讓他感覺憋氣,“你難道不在乎嗎?”

傅秋鋒琢磨了一下他有什麽好在乎的,難道還要給自己的臉紋點什麽彰顯不同嗎?他感到迷惑,遂堅定地拱手:“臣絕不為外物所動,皮囊而已,無論像誰都不重要,臣的能力即是獨一無二的利刃。”

容璲責怪的話噎在嗓子裏,他打量着一臉坦蕩自信的傅秋鋒,突然覺得似乎沒必要再說。

窗沿下的雨水彙聚成溪,順着磚石流向遠處,他和傅秋鋒對視了一眼,傅秋鋒的眼神是一貫的沉着明确,他心中那陣執拗複雜的情緒忽地也緩緩淌遠,有些自嘲自己還遠遠不夠冷靜。

“朕有個想法。”容璲揉了揉眉心,收斂情緒說起正事,“襄國公府內防衛如何?”

“皆是普通侍衛,并無高手。”傅秋鋒接道,“……直覺。”

“如果傅景澤的性命受人威脅,襄國公真的會不提升府中防衛?”容璲若有所思,“朕如今要借助襄國公的力量,自然不能跟他撕破臉,要知曉襄國公隐瞞了什麽,唯有用詐。”

傅秋鋒順着他的方向略一思索,低聲道:“故技重施。”

容璲滿意地笑了起來:“卿果真懂朕。”

“是陛下足智多謀。”傅秋鋒謙虛地說。

兩人有了計劃,立刻動身離開國公府回了霜刃臺,韋淵此時正看着地圖準備北山春獵的暗處布防。

傅秋鋒去找了楊淮的口供,重新細細翻看一遍,楊淮在被傅秋風察覺了談話後追上逃離的傅秋風,将他推入池塘,供詞十分詳細,也沒有遺漏之處,傅秋鋒暫時找不到證據把威脅襄國公的人和指使楊淮的神秘人聯系在一起,若這是兩股不同的勢力,那這京城當真是魚龍混雜,風雲變幻。

傅秋鋒深感霜刃臺任重道遠,地牢裏抓了個混進禦廚房想要下毒的刺客,他去做了回文官的本職,記錄供詞繕寫報告,裝訂卷宗封存檔案,完成時已經華燈初上,他吃了晚飯經過天垣門之後,發覺後宮似乎有些熱鬧,但他對嫔妃之事沒什麽興趣,徑自回了蘭心閣。

那些新衣裳已經被小圓子分門別類歸納好了,傅秋鋒脫下外衫挂回衣架,左手取下匕首捏在手裏,邊走邊解腰帶,在床側站定,一擡頭,赫然看見一雙從床簾裏直勾勾盯過來的幽深眸子,臉上散着瘆人的長發。

卧房裏沒點蠟燭,傅秋鋒驟然提氣眉峰一凜,拇指下意識地抵住了匕首推開一截,露出雪亮但可惜不實用的刀身,右手五指微微張開,單腿後撤一步。

……殺氣!

床上的人脊背一寒,令人膽戰心驚的氣勢一閃即逝,但那一瞬間似乎已有萬千利刃刺入骨髓。

恰在此時,小圓子一步邁入卧房,點起了門口燈罩下的蠟燭,暖洋洋的光線亮起時,傅秋鋒才發現這個故意藏在床簾的陰影後,披頭散發歪着腦袋,還用被子遮住了半張臉只露出眼睛的人是容璲。

“娘喂!”小圓子一眼瞧見坐在床裏的容璲,吓得驚呼了一聲,然後趕緊跪下行禮,“陛……陛下,您什麽時候來的?”

“卿這裏的人,一點警惕性都沒有啊。”容璲掀開被子下床,把頭發撥到身後,暗自活動了下手指,瞥了眼傅秋鋒緊繃的手背,調侃道,“姿勢不錯。”

傅秋鋒對小圓子揮揮右手讓他下去,然後慢慢合上匕首,放到枕下,裝作受驚,長長出了口氣道:“您這是做什麽,吓到臣了,若是臣一時激動,傷着您怎麽辦。”

“你真沒發現朕在?”容璲揉了揉脖子斜睨傅秋鋒,從他在床簾後觀察到的反應來看,傅秋鋒應該确實沒察覺,那他在國公府的跟蹤,想必傅秋鋒也是真不知情。

“臣若發現陛下,怎會想拔出匕首自衛。”傅秋鋒誠懇地說,“不過臣不懂武功,剛才受驚不淺,都忘了拔刀。”

容璲照着傅秋鋒的手勢比了一下,哼笑兩聲:“真的是忘了拔刀嗎?朕倒認為這是戒備周圍,靈活應變,尋找機會一擊必殺的起手式。”

“臣只是個文官,學了點霜刃臺暗衛的姿勢,徒有其表罷了。”傅秋鋒背過雙手,沉穩地說。

容璲七分疑三分信,不過試探傅秋鋒倒也不急在一時,他笑得悠然,還挺享受這個過程,擡腳勾開一個凳子坐下,揚手把發帶遞給傅秋鋒。

傅秋鋒從鏡臺上拿起木梳,想了想,退卻道:“臣叫小圓子來?”

“朕就要你梳。”容璲撩起眼皮瞄他,“朕為了看見卿英勇無懼的樣子費盡心機,卿難道不該回報給朕一二?”

傅秋鋒腹诽容璲這個流氓邏輯,他平白被吓唬試探,還要給容璲賠禮道歉。

“那請陛下先恕臣手腳粗笨了。”傅秋鋒伸手撈起容璲有些淩亂的長發,不經意間扯斷了幾根,舒坦不少,然後收到容璲回頭一個涼絲絲的警告。

披散的墨發觸手冰涼順滑,像質感上佳的綢緞,捋順那些纏在一起的發絲輕而易舉,傅秋鋒正經做起事來,握着一把頭發,右手用木梳自下而上慢慢梳高,用指尖把鬓角額前落下的發絲也攏上去,最後用發帶紮出和他一樣高挑利落的馬尾。

他退後幾步看了看效果,沒有一點遺落的碎發,十分滿意這個效果,又繞到前方欣賞一番,情不自禁地拍了下手。

容璲問道:“如何?”

傅秋鋒正色道:“帝王風采,不怒而威。”

容璲只覺得頭皮繃得發緊,有點穿朝服戴冕旒的疲憊感,不等他到鏡臺前去看看,小圓子快步趕過來,低頭禀告:“陛下,公子,停鸾宮貴妃娘娘來了。”

“讓她進來。”容璲應聲道。

“是。”小圓子領命,臨走時擡了下頭,然後滿臉愕然地看着容璲,愣了愣才匆忙下去,差點沒絆在門檻上。

上官雩來的很快,沒帶婢女,和小圓子錯身而過,一身绛紫的長裙高貴典雅,發髻左右步搖綴着的明珠熠熠生輝,她大略環視一圈屋內,問道:“陛下在何處?本宮有要事禀明。”

傅秋鋒指指背對着上官雩站在鏡臺前照鏡子的容璲。

容璲沉嘆一聲,轉過身來,順手拽嚴了自己的衣領:“唉,朕不過數日未到停鸾宮,你連朕都不認得了嗎?”

上官雩捂着嘴強忍笑意,打量着高束頭發露出前額的容璲,那雙細長的眉末端微微上挑,和惑人的眼梢分外相宜,沒了往日裏總是半系半散的發絲遮掩,颦笑間少了慵懶情韻,多了潇灑英氣。

傅秋鋒在心裏感謝自己的手藝,把一個更像貴妃的皇帝變成了順眼的正經人。

“哎呀,妾身真是眼拙。”上官雩笑盈盈地行了個禮,“陛下英武豪邁,公子風儀嚴峻,真叫妾身這般的小女子羞于直視。”

容璲:“……”

容璲對自己的相貌很有自知之明,聽得出上官雩話裏戲谑,他斂眉嚴肅道:“有何要事?”

“我們女人家的事,怕傅公子聽了不好。”上官雩柔聲說道。

“臣這便告退。”傅秋鋒拱手道。

“不必。”容璲攔住他,“上官,朕已給他霜刃臺錄事的令牌,朕信得過他。”

上官雩慢慢轉過眼神,探究地盯着傅秋鋒,她在柔媚和鋒利之間變幻自如,讓傅秋鋒不禁凝神屏息。

“信到何種程度呢?”上官雩笑意不減,“值幾個韋淵?”

“非是同一人,各有用處,各有所長,何須比較。”容璲平淡地說,

“也罷,今時不同往日,你身邊有這麽多人,不需要我救你了。”上官雩自己坐到容璲對面,翹起了腿,用纖細的手指托着下巴,“還是後宮裏的麻煩事,楚婕妤和韓昭容正在停鸾宮,求我和你主持公道。”

傅秋鋒站在容璲身後,從上官雩不再掩飾的姿态和自稱裏足以看出她也是容璲的某種合作者,而且淵源不淺。

容璲沉思片刻,茫然問:“朕見過她們嗎?”

上官雩幽幽嘆道:“兩個月前,你說楚婕妤琴彈的好。”

“……是她啊,鶴州刺史的女兒。”容璲這才想起來,“又主持什麽公道?”

“楚婕妤三天前惶恐前來告狀,說意外在自己床底發現了寫有陛下名字的木人偶,定是有人想栽贓陷害她,我讓她裝作不知,按兵不動。”上官雩說,“今日韓昭容帶人去搜出了木人偶,她便一口咬定是韓昭容故意布局,而韓昭容拒不承認。”

容璲似乎不感興趣:“什麽人偶,雕的好嗎?”

“怎麽說呢。”上官雩表情微妙,“很難說好不好,男人應該認為好吧。”

傅秋鋒一直在後面聽着,忍不住側了下頭,以免自己的表情在容璲奇怪的關注點和上官雩奇怪的答複下産生波動。

他聽得耳熟,猛然想起這已經是《金銮秘史》中後期發生的事了,最初毫無證據,兩個嫔妃也只是表面朋友,互相走動串門。

既可能是楚婕妤故意讓韓昭容看見人偶,再去停鸾宮密報,也可能是韓昭容悄悄放下想要栽贓,但被楚婕妤發現,及時彙報停鸾宮。

書中賢妃和貴妃一同負責審理,在搜查兩宮試圖尋找相關證據證人時,賢妃審訊的一個灑掃婢女露出了馬腳,慌亂之下招供,說楚婕妤故意藏下人偶想陷害韓昭容,人偶上綁的紙條的字就是楚婕妤吩咐她所寫下,字跡對比後也證明确是如此。

賢妃向容璲彙報後,容璲勃然大怒,叛了楚婕妤禁足三年,而宮中漸有傳聞,說楚婕妤是貴妃的人,又令貴妃備受非議。

傅秋鋒邊想邊暗中觀察容璲,容璲一點都沒有要勃然大怒的意思,反而無語道:“眼光還分男女?”

上官雩在自己寬松的袖袋裏摸了摸,拿出來一個巴掌大的淺色木頭小人,頭和四肢伸展着,有些粗糙的刻刀痕跡,頸上纏着繩子,上官雩又把取下來的紙條放到桌上,“璲”字寫的很寬,生疏扭曲,應該沒練過字。

容璲不明所以,心想就這,上官雩把人偶平放在桌上,拿開了手,一瞬間容璲和圍觀的傅秋鋒就明白了,剛才那是背面。

那人偶臉上刻了個狹長上翹的眼睛,由于手法太差,更像滑稽的微笑,兩腿中間往上支出一截柱狀物,特別的長。

傅秋鋒抿着唇,他受過艱苦訓練所以絕對不會笑,但還是沒忍住朝容璲下半身掠了一眼。

容璲愣了愣,哭笑不得之餘飛快地閃開了目光,又對上了傅秋鋒輕飄飄的審視,惱羞成怒道:“再亂瞟,朕挖了你的眼睛!”

“臣知罪,臣不敢。”傅秋鋒擡頭仰望棚頂道。

容璲幹咳一聲:“趕緊燒了,有礙觀瞻,成何體統。”

“韓昭容指責楚婕妤用巫術擾亂陛下心神,企圖再得陛下寵幸。”上官雩不停地壓下上翹的嘴角,嚴肅道,“必須徹查,必須嚴懲。”

“朕還當她們誰想殺朕。”容璲一拂袖把那玩意掃下桌。

上官雩一彎腰接了回來,笑道:“巫蠱厭勝不能大意,據說此人偶正代表陛下,事關陛下威儀,萬一摔斷可不得了,是不是啊小公子?”

傅秋鋒:“……”

傅秋鋒心說不要再帶上我了,容璲又不要人侍寝,斷了也無所謂。

容璲無奈道:“上官,你快回去吧,朕沒空管這事。”

傅秋鋒猶豫了一下,還是問道:“貴妃娘娘,賢妃是否也一同調查?”

“她被韓昭容請來,确實要一同調查。”上官雩說道。

“恕臣多嘴。”傅秋鋒蹙眉謹慎道,“楚婕妤是您的人嗎?”

上官雩十分敏銳,頓時聽出傅秋鋒話裏有話,昳麗濃豔的面容霎時一沉:“你知道什麽?直說無妨。”

“臣在調閱宮人檔案時偶然見過一樣的字跡。”傅秋鋒拿起桌上字條,找了個借口提醒,“是楚婕妤宮中名喚‘春鈴’的婢女。”

上官雩輕輕皺眉,恍然大悟:“楚婕妤不是我的人……但韓昭容卻是賢妃的人!這是賢妃的圈套。”

“娘娘,您不如即刻捉拿春鈴到案。”傅秋鋒低聲提議,“只要先手控制她,還能反将一軍。”

上官雩細思片刻,起身對傅秋鋒拱手,肅聲道:“此回算我欠你一個人情,多謝,告辭。”

她快步離開,傅秋鋒沒身處宮鬥的正中央,也從上官雩話裏感受到了後宮無時無刻的暗流算計。

“陛下,您和貴妃娘娘,很早便認識了嗎?”傅秋鋒輕聲問道,他料到就算他不開口,容璲恐怕也會說有什麽話想問。

“朕逃亡到醴國邊境時被她所救。”容璲擡起一根食指,墨鬥繞着手腕爬上來,“朕一身本領,都是她所教授。”

傅秋鋒想了下容璲本領這麽水,似乎沒學到半點上官雩精妙的劍術,不過他理智的沒說出這話。

容璲吐出一聲喟嘆:“你會下棋嗎?”

傅秋鋒謹慎道:“可能不如周婕妤下的好。”

容璲:“……”

容璲不知道傅秋鋒是沒誰比較,還是故意挖苦:“朕要等國公府的消息,陪朕下幾盤,打發時間而已,不必太認真。”

傅秋鋒點點頭,找了棋盤出來,和容璲下棋。

他說不如周婕妤下的好,容璲還抱有點他謙虛的期望,但容璲不費吹灰之力的贏了幾局之後,托腮把黑子一個個疊起來,提議道:“……要不要比誰摞的高?”

等待的時間總是難熬,兩個時辰過去,窗口忽地響起一點動靜,傅秋鋒擡起頭,看見氣息微急,從房頂落到窗臺上的暗衛唐邈。

容璲正在給他講解殘局,試圖提高他的對弈水平,傅秋鋒對下棋沒什麽興趣,幾次看向窗口,唐邈悄無聲息地蹲在窗臺上,往屋內看着,有點猶豫,欲言又止,迷之沉默。

氣氛僵持了一會兒,只有容璲講的上頭,聲音都淩厲起來,傅秋鋒清清嗓子道:“唐邈回來了。”

“回就回來……”容璲一拍桌面,扭頭才發現唐邈,“得到消息了嗎?為何不進來?”

唐邈一愣,随即跳進屋來,拍拍胸口,然後拱手行禮道:“恕屬下眼拙,屬下還以為是傅公子正和棋藝教師學習,沒敢上前,實在沒想到是陛下。”

容璲真沒想到自己換個發型有這渝衍渝衍麽大變化,暗衛都不敢認,他有點惱火,冷哼道:“朕也沒想到你的眼睛如此不中用,白占了地方。”

唐邈暗自咧了咧嘴,果斷單膝跪下,從背後拿出一支箭和一卷紙條呈上:“是屬下無能,屬下知罪,屬下得到了威脅襄國公的箭枝和紙條,還望陛下饒屬下一命。”

傅秋鋒起身上前想接過兩樣東西,容璲沉着臉不太高興,伸手扯下發帶,一頭黑發便像傾斜的瀑布鋪陳開來,他垂首晃了晃腦袋,用指尖把一側發絲攏到了耳後,擡頭不悅地瞪着傅秋鋒。

傅秋鋒愣了一下,他的目光停在容璲身上,桌上擺燈昏黃的影子襯着容璲鬓發下白皙的臉頰,又是他所熟悉的風格,他說不清是哪種更好,但總歸是現在的容璲更為自然。

發愣的這一剎那,本該抓住箭枝的手差了兩寸,唐邈恰好松了手,傅秋鋒抓了個空,箭枝落在地上,铮的一聲讓他猛然驚醒。

“咳。”傅秋鋒趕緊彎腰撿起來,“手滑了。”

容璲表情由陰轉晴,笑意漸深,倚着桌子促狹道:“真這麽簡單嗎?這可是欺君之罪。”

“臣別無他意。”傅秋鋒板起臉來,拿過那張字條展開,看見上面寫了一行字,“信在吾手,若要當年通敵之事永遠塵埋,不得阻撓傅秋風入宮。”

“哼,欲蓋彌彰。”終于讓傅秋鋒失去冷靜,容璲心情不錯,“紙上寫了什麽?”

傅秋鋒仔細看了一遍,眉頭越皺越深,把字條遞給容璲,沉聲道:“陛下不覺得這筆跡熟悉嗎?”

容璲接過來,眼神也霎時冷厲:“通敵?傅傳禮真有本事啊……這是揚武衛中郎将孫立輝的字跡!”

傅秋鋒也頓時回想起來,他們看過孫立輝的檔案,此人筆法豪放,頗有特色。

他想起孫立輝,在地牢裏那句“你本來就不該站在這裏”的離間也随之浮上腦海,傅秋鋒感到有些不對,如果這威脅的字條是孫立輝所射,那這句話很可能有更深層次的含義,讓他入宮,又說不應該站在這裏……

“陛下。”傅秋鋒喉結輕微的滾了滾,和容璲對視一眼,“他們難道想威脅收買臣,作為他們宮中的眼線嗎?”

“陛下,屬下還從襄國公口中套得一條消息,不知是何含義。”唐邈道。

“說。”容璲一擡下颌。

作者有話要說:  容璲:朕對你的臉沒有興趣

傅秋鋒(上一秒):臣也一樣

傅秋鋒(下一秒):咳咳咳手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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