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春獵03

第34章 春獵03

傅秋鋒和小圓子解釋清楚事情經過,讓小圓子大可放心,處理了人偶躺在床上準備睡覺,蠟燭都熄了,沒想到一條人影又悄無聲息的停在了房門邊,在深重的黑暗中将房門慢慢打開一道縫隙。

雷光閃過,一張貼在門縫上的臉慘白而陰郁,震耳欲聾的轟鳴随後響起,傅秋鋒的腦仁一時鈍痛起來。

“陛下。”傅秋鋒坐起來,問氣勢陰沉杵在門口的容璲,“您為何去而複返?”

“這皇宮都是朕的,朕欲往何處,還用與你報備?”容璲反诘一句,冷哼着脫了外衫進來,“中途下雨,朕沒帶傘。”

“是臣失察。”傅秋鋒告罪。

容璲身上帶着一股雨夜的涼氣,他洗了手,站在床邊,這股寒氣仍未消弭,讓傅秋鋒不由得抽了抽鼻子,突然湧起一種奇怪的沖動,想給容璲裹上毛毯塞個暖爐。

“你到外面去。”容璲勾勾手指,傲慢地指揮傅秋鋒。

傅秋鋒只好往床邊挪了挪,給容璲讓出地方。

容璲脫了靴子爬上床,撈過傅秋鋒的被子躺進尚存體溫的柔軟床褥裏,閉上眼睛和衣而卧,傅秋鋒确定自己聽見了一聲微不可察的滿足籲氣,他心想果然,即使是生長在潮濕陰暗的洞穴裏的蛇,也會想要曬曬太陽汲取溫暖。

傅秋鋒重新躺下時沒注意自己嘴角翹起的弧度,他側身向外,和容璲保持着一點距離,很快便在潇潇細雨中睡着了。

一夜無話,翌日一早,傅秋鋒照例繞着蘭心閣跑步,洗漱過後換了公服按時去霜刃臺,這身衣服讓他在後宮裏備受矚目,不過他曾經當上暗閣首領時,也早就習慣了做皇帝身邊的紅人,高調作風震懾群臣。

沒有犯人要審時,在霜刃臺的工作無非是整理卷宗,還有各地分支據點送上來的情報,瑣碎且細致,習武之人做起來确實容易頭疼,他忙碌一天晚上回蘭心閣,便聽小圓子說容璲宣布明日帶妃嫔和公子們去北山春獵。

“陛下可真是一時興起,今晚上雨才停,有點晴天的意思,明天恐怕山路都不好走,山裏頭冷,您可要多穿些衣裳,再換了防水的鹿皮靴吧。”小圓子小聲跟傅秋鋒抱怨,“奴婢還聽說韓昭容用厭勝之術迷惑陛下,就是昨天忘在咱這的人偶,昨天可吓死奴婢了……說韓昭容用巫術诓騙賢妃娘娘,讓賢妃娘娘信任她才帶病調查此事,結果居然是韓昭容買通了楚婕妤的侍女,栽贓陷害楚婕妤,賢妃娘娘一下子就昏迷病倒了,下午的時候才醒過來。”

傅秋鋒對容璲的計劃了如指掌,當然沒什麽容璲一時興起的感覺,但從小圓子的視角看去,恐怕宮中不少嫔妃也都毫無準備,火急火燎地安排外出行裝。

“公子,奴婢已經準備好晚膳了。”小圓子說完了聽來的消息,便要去廚房端來飯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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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秋鋒擺擺手:“不用,我在霜刃臺吃過了。”

“哦,霜刃臺真好啊。”小圓子露出些許羨慕來,“自從陛下讓您在霜刃臺供職,奴婢看您氣色大好,身體也健壯不少。”

傅秋鋒下意識地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肚子,公服依然筆挺,腰帶也十分合适,他複雜地問:“我看起來,胖了嗎?”

小圓子連忙搖頭:“不不不,奴婢不是說您胖,是健康!您千萬別擔心陛下會嫌棄您!陛下定是喜愛您的特別之處!”

傅秋鋒眼角一抽,也懶得解釋,正廳的門開着,掠過一陣微涼的風,他心中微動,像某些東西爬過身體,泛起些許熟悉的感觸,他本能地回過頭,然後看見了正輕步走上臺階的容璲。

容璲腳步一頓,然後綻開一個欣喜的笑容:“你終于能發現朕了,朕幾次被愛妃忽視,難過的很呢。”

傅秋鋒微微低頭看着容璲,捉住了這陣突來的靈感,試圖記住這種感覺,以後容璲若是跟蹤他,他大概就能及時發現。

“小圓子的見解頗為深刻,該賞。”容璲笑眯眯地靠在了門邊,“朕就是喜歡愛妃的與衆不同,愛妃就是胖了,朕也不會抛棄你。”

傅秋鋒無奈地說:“臣只是勤加鍛煉而已。”

“那現在陪朕鍛煉一下?”容璲故作輕佻地挑着軟綿綿的尾音,夕陽剛剛落下不久,天際還有燃燒的霞光,他的側臉映着檐上燈籠和晚霞的餘晖,眼角浮起暧昧而绮靡的色彩。

小圓子誠惶誠恐地退下,不敢再看兩人要怎麽鍛煉。

傅秋鋒的目光和容璲一瞬對上,然後又冷靜地下移,恭敬地微微低了頭,提議道:“臣陪您跑步?廚房水缸裏的水用完了,像陛下這般神武,提兩桶水從井邊跑到廚房,應該一滴都不會灑吧。”

容璲微妙地停頓了一下,問道:“你認真的?”

“臣說笑的。”傅秋鋒一本正經,“陛下萬金之軀,臣豈敢冒犯。”

容璲發現自己居然很難分清傅秋鋒語氣平板時說出的話是玩笑還是認真:“你一直這麽開玩笑?”

“臣不常開玩笑。”傅秋鋒微微擡頭,“陛下此來,有何要事吩咐?”

容璲感覺一口氣吊在嗓子裏,不上不下,他伸手攬住了傅秋鋒的肩,帶着他往外走:“太後在賢妃宮裏,派人傳了兩次話,說她不能舟車勞頓去北山春獵了,病的厲害,讓朕也去看望賢妃。”

“若賢妃不去,那此行不就失去意義?”傅秋鋒道。

“哼,宮裏的人裝病最是在行。”容璲嗤笑,“上官已經先去了,你陪朕一起去,今日賢妃就算死了,朕也要給她氣活。”

傅秋鋒嘴角一彎:“太後娘娘只怕還惱怒微臣上次失禮。”

“朕的愛妃不需要看任何人臉色。”容璲強橫地把傅秋鋒攬近了,右手臂彎繞過頸側,纖細的手指就垂在傅秋鋒胸前。

傅秋鋒控制了一下腳步,避免走的太快,往朱雀宮去的路上遇見的宮女太監紛紛跪下行禮,他感覺自己如今的風頭幾乎要超過貴妃,連朱雀宮新上任的太監總管見到他都露出讨好的堆笑。

他和容璲保持着親密的姿勢進門,尚未進去卧房就聽見一串虛弱的咳嗽聲,賢妃靠在床上,衣着樸素妝容淺淡,只別了簪子,別有一番嬌弱清雅的風味。

太後握着她的手和她敘話,上官雩站在床邊,笑容看似關心實則幸災樂禍,滿眼毫不掩飾的挑釁。

“陛下來了,妾身要起床迎接才是。”陳庭芳聽了婢女的通禀,連忙扶着床柱就要起身。

太後安撫她道:“你且好好休息,有哀家在,陛下還會怪罪你不成?”

“是啊,陛下必定不在意妹妹……”上官雩故意在此處斷句,然後才接道,“是否失禮,本宮也會替妹妹說說好話。”

陳庭芳嘴角僵硬,容璲就在此時踏入門內,先是扇了扇屋內的藥味,然後淡淡地說:“賢妃安心休息就是,朕知道韓昭容不是你指使的,朕又不會怪罪你。”

“咳。”太後幹咳一聲,起身打量着容璲摟着傅秋鋒的那條胳膊,“傅公子,衆目睽睽,還是要注意儀态,看來你的毒已經解了。”

“陛下,在賢妃娘娘駕前,您還是放過微臣吧。”傅秋鋒拽起容璲一條胳膊,然後向兩人行禮,“微臣參見太後娘娘,貴妃娘娘,賢妃娘娘,承蒙太後關心,臣已無大礙。”

“免禮。”太後不冷不熱地說。

傅秋鋒轉向陳庭芳作揖,陳庭芳道:“傅公子,免……”

這句免禮還沒說完,容璲就上前一步,把傅秋鋒的胳膊托了起來,然後走向上官雩,柔聲關切地問:“貴妃,你怎麽也來了,連夜審問宮人累壞了吧,瞧瞧這步搖都歪了。”

陳庭芳的話硬是憋了回去,皺眉盯着膩歪的容璲和上官雩。

容璲伸手替上官雩調整了下步搖的位置,指尖拂過那串金色流蘇,随即驚訝又混着幾分怒意:“哼,這步搖怎麽少了一枚玉珠,愛妃宮裏的人真是怠慢,竟然讓愛妃如此出門,屬實該罰。”

“陛下息怒。”上官雩甜膩膩地福身解釋,“這鑲玉鳳栖梧步搖是陛下親自挑選送給妾身的,時日久了有所缺損,妾身也舍不得收起蒙塵啊。”

太後默默端起一杯茶消火,陳庭芳又咳嗽起來,傅秋鋒在一旁不聲不響地圍觀容璲和上官雩的肉麻戲碼,他覺得有點意思,容璲能對他摟摟抱抱,但對着上官雩,即使語氣再寵溺,也沒有碰她一下。

他又想起容璲在酒樓外救下那個賣藝的歌女時的異樣,不免對容璲的過去升起一絲探究的好奇欲望。

“貴妃若是無事,不如早些回去吧。”太後看不下去終于發話,“賢妃身體欠安,貴妃可莫染上病氣,屆時六宮豈不無人做主。”

“是,多謝太後娘娘提醒,那妾身就先行告退了。”上官雩臨走前瞥了陳庭芳一眼,“妹妹靜心休養,明日春獵有本宮陪同,本宮自會好好侍奉陛下。”

陳庭芳虛弱道:“姐姐說的……”

貴妃已經大步流星的出了卧房。

陳庭芳深吸口氣,一陣怒火攻心,真氣的咳嗽起來。

容璲又拽住傅秋鋒上前,随手端了杯茶給她:“賢妃,喝茶。”

“多謝陛下。”陳庭芳勉強接了,一看那杯子,還是上官雩剛才用過的。

“朕記得送過你一副耳墜,你一直戴着,今日怎麽不見了?”容璲抱着胳膊靠在床邊問,又轉向傅秋鋒,笑道,“朕的賢妃不喜歡那些華麗貴重的東西,最會替朕節省,朕都不知送什麽好。”

陳庭芳正在艱難的喝茶,還不等她咽下去回話,容璲已經和傅秋鋒聊上了。

“賢妃娘娘定是為了更莊重的聆聽您的關懷。”傅秋鋒真誠地猜測道。

陳庭芳:“……”

“也對。”容璲瞟了下陳庭芳,“眼睛怎麽也紅了?”

“那定是陛下前來探望,感動不已。”傅秋鋒道。

“手抖什麽,哪裏疼,還是茶太燙?”容璲又問。

“必然是陛下接連擔憂,賢妃娘娘萬分激動。”傅秋鋒說。

“是嗎?朕看她在咬牙了。”容璲費解地托起下巴。

傅秋鋒握拳一砸手心:“賢妃娘娘感激涕零,啞口無言。”

“愛妃真是揣摩人心真有一手,讓朕大開眼界!”容璲佩服地拍拍傅秋鋒的肩膀,見陳庭芳強行做出的笑容都快猙獰起來,才做恍然狀,“賢妃是病人,我們在這打擾她休息,這好嗎?”

“這不好。”傅秋鋒歉然搖頭。

“那就走吧,回蘭心閣。”容璲掃了賢妃和太後一眼,“朕稍後讓人送些補品來,明日朕帶傅公子和貴妃去北山,賢妃可以安心了,太後也早些休息吧。”

兩人不等太後說話,一前一後扭頭就走,飛快地出了朱雀宮,走出一條路之後,容璲先是憋不住,暢快地大笑起來,連連重重拍了幾下傅秋鋒的後背。

“她一句話都沒說完!”容璲有種報複的快感,這種快樂有點幼稚,但不妨他感到愉悅,“朕受夠她的惺惺作态了!”

傅秋鋒揉揉脊背閃開容璲的手,也有些好笑:“也許賢妃心中是真有陛下,才裝病想讓陛下關心。”

容璲嘲諷地扯動嘴角:“哼,關心?她巴不得朕早死才好。”

傅秋鋒稍感意外,但也沒有做聲。

“陪朕回趟碧霄宮。”容璲懶洋洋地伸展手臂,抻了個懶腰,“朕有些獵裝想讓你試試,你會騎馬,那會射箭嗎?”

傅秋鋒斟酌了一下自己到底會不會,然後謹慎地說:“只會一點點,不能射多了,十支箭封頂,再多會拉傷手臂。”

容璲走出幾步,然後若有所思的問道:“你知道的這麽清楚,還叫只會一點點?馬射你能中幾環?”

“……看運氣吧。”傅秋鋒挑了個低調的說法。

“哼,朕可不信。”容璲盯了他一會兒,轉頭輕快地說,“明日射給朕看。”

傅秋鋒點點頭,随即後知後覺的反思起這個說法似乎有點奇怪。

朱雀宮內,陳庭芳送走了搖頭嘆息的太後,推開了卧房的窗戶,确認周圍無人,擡手接下了一只盤旋在空中的信鴿。

作者有話要說:  小天使們六一快樂!誰還不是個孩子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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