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乎爾赤

第17章 第17章 乎爾赤

阿舍的伴當名叫伊師鸷,從小與他一處長大。都羅可汗給他的兩名兒子各安排了這樣一位人物,既做夥伴,又做親衛。阿舍離開後,伊師鸷本随他而去,不知怎麽,卡拉瓊那夜卻出現在乎爾赤帳外。

士兵自己說完,也不确定,又推說是當晚喝多了,記錯了。那天酒醒後,他也沒有在族中發現伊師鸷的身影。

江宜聽完,只覺得頭疼,他人生中還沒有遇到比乎爾赤之死更複雜的事。殘劍萬分不解,說:“如果那天真是阿史那舍的伴當,這麽看來最接近事實的應當就是他本人才對。何必對我們推說不知?”

江宜說:“殘劍兄,如果殺人的就是他,那自然不會對我們說啦。”

殘劍一臉不可思議,不僅對這個可能性感到荒唐,對江宜竟會有這種想法亦感到驚訝。

“他們可是親兄弟。”

江宜糾正:“是同父異母。”心道,兄弟又怎樣,我也曾有過兄弟,翻起臉來比陌生人還可怕。

“沒道理吧,”殘劍仍是不相信,“如果是他做的,何必又讓我們調查?”

“理由可多了,比如說,借外人之手,洗刷關于自己的流言。”

江宜長嘆一氣,郁悶了一會兒,宣布道:“殘劍兄,我覺得,咱們不能再深入這件事了。不管阿史那舍是真不知道,假不知道,還是想要利用我們做什麽。我決定用符合我身份的辦法去解決這件事,完成之後,咱們就趕緊溜吧。是非之地,不可久留啊。”

一名醜奴在帳外,自稱是會株可敦派來的,請巫祝去為他家大人看病。可敦是阿舍的母親,都羅可汗的妻子,江宜與殘劍跟随醜奴前往她的住所。

路經馬場,看見那名打破肚子的士兵正與友人在一起,江宜道:“咦?少俠?”

殘劍也看過去:“什麽少俠?”

士兵尊敬地行禮,他的幾位友人也放下戒備,好奇地打招呼。

江宜多看了幾眼,說:“可能看錯了,還以為遇到了熟人。”

Advertisement

可敦的氈帳刷紅頂,懸挂草穗,以寓多子多福,近前聽見裏面有人争執。一男人說:“那個漢人在族中到處打聽,多管閑事,都是你兒子惹的事……你我都是黑眼珠,你卻生下兩個藍眼珠……”

一女人說:“你真是瘋了!我何曾正眼瞧過他?我如果和他好,又怎會幫你……”

醜奴啓簾入內,争執聲便停了,從裏一人摔簾出來,塊頭高大,居然是胡山,差點把江宜撞倒。胡山像一座山似的,居高臨下打量這個弱不經風的漢人,狼騎兒郎皮膚個個如夕晖下的岩石一樣燦然黝黑,漢人卻白得像冬雪。

“巫?”胡山面帶譏諷。

“大王,”江宜誠懇說道,“你們吵架的聲音太大啦。”

胡山臉肉一抖,頓時提起幾分警惕,走出五步還在回頭看江宜。

殘劍道:“不想惹麻煩的話,裝作沒聽見怎麽樣?”

江宜笑道:“我們來得這麽是時候,你說沒聽見,他信麽?”

會株可敦嫁給都羅可汗時還是位青蔥年華的少女,這麽多年過去死了丈夫、養大了兒子,她依然保持着年輕時的美貌與風韻,與胡山簡直不像親兄妹。她手上帶着四枚寶石戒指,拈着金湯匙調和馬奶羹,彎曲的脖頸如鵝羽般輕柔白淨。

“最近些日子咳得很,”會株可敦說,她的嗓音倒與胡山一般蘊含着深沉的力量,“有時臉也燒得發紅,我想着都開春了,應當不至于着涼。”

“春分以後天有暴寒,皆為時行寒疫,三四月陽氣尚弱,可能有些傷寒。”江宜說,為會株可敦診脈相面。

會株可敦微笑道:“聽族人說你醫術高明。”

江宜答:“我本是修道者。所謂兩儀之內,陰陽之衆,唯人最貴,人者禀地氣而生,修道也是修人,故而略通醫術。”

末了又說:“病熱發于陽,七日可愈。我給可敦寫個方子罷。”

會株可敦聽他将病症說得十分輕松,有些許猶豫,江宜見她臉色,就問:“還有什麽其它症狀麽?”

會株可敦眼神飄忽,不知在想什麽,說:“不,沒有了。”

從可敦帳中出來,晴天高渺遼闊,藍色的風吹拂草原,雲氣如絲如縷。江宜與殘劍在金山的陰影裏行走,深沉的綠意猶如一塊沼澤。

殘劍說:“那女人看個病,眼睛到處亂瞟。”

江宜一愣:“什麽?”

殘劍道:“你沒看見?你問她還有什麽病症,她卻在看那個醜奴。”

這個細節,江宜還真沒注意到,他只是覺得會株可敦有些走神。殘劍作為習武者,的确比他更眼觀六路。

殘劍呵呵笑道:“難道她有什麽病,還寫在那個醜奴臉上?”

江宜道:“是啊,殘劍兄,試問如果是你傷寒發熱,會如何對醫者陳述?”

殘劍很困難地想了想:“對不住了,我很少害病。”

江宜只好自己說:“其實,我也很少害病。不過我的同窗曾經害過寒熱,發抖說身上冷,一摸額頭卻燒得很。若是病人,當說身上發冷,若是旁人,自然說臉紅滾燙。也許生病的真不是會株可敦,她只是替別人陳述病症。”

殘劍抱臂,二人已走到坡上,向下俯瞰,氈帳如雲,會株可敦紅色的帳頂猶如羊毛裏的赤瓊石。馬群俯首在營地不遠處的草場裏,伴随草浪時隐時現。

“替那個醜奴?”殘劍問。

江宜看他樣子,不像開玩笑,竟然真是這麽想的。

“殘劍兄,”江宜斟酌道,“你真的是個獨行俠吧?”

“怎麽說。”

江宜道:“一般來講,只有兒子為父親代勞,徒弟為師父代勞,家仆為主人代勞。從沒有反過來的。”

“……”殘劍鷹似的明眸轉向一處,“她出來了——那個醜奴。”

江宜向殘劍視線的方向看去,一切都很模糊,人影與陰影分不清楚,不知道殘劍是怎麽看見的。

“我猜,”江宜說,“她說不定是要去找那位真正的病人。這和我們沒有關系,也許會株可敦有不方便的地方,還是不要多生事端了。”

殘劍沒說什麽,他是江宜的保镖,自然全憑江宜拿主意。“你要去山裏看岩畫是麽?去吧,我在外面曬太陽等你。”

洞穴裏有關狼神之子的記載,接下來是,那位擁有征召飓風之力的男子,駕馭飛鷹,以金色鷹翎為自己織就裙袍,又将金翎分賜給他的信衆。突厥可汗後來以金翎箭作為號令部衆的信物,也許是自此而來。

金色羽翎上塗抹的礦石粉已經脫落,岩畫中男子面目模糊,然而其英姿卻有若神祇。

岩畫裏的內容,天書中并沒有記載,江宜看了一會兒,忽覺外面安靜得很,頓時心生不妙,喊道:“殘劍兄?!”

半天無人應聲。

江宜走出岩洞,看見殘劍在巉岩上支着一腿曬太陽,聞聲回頭。

江宜松了口氣:“我還以為你走了呢。”

“走去哪兒?”

江宜道:“我以為你跟着會株可敦的仆人去了。”

殘劍低頭看着他,咧嘴一笑,表情充滿一種得逞後的滿意。

江宜:“…………”

“你,”江宜說,“你不會真去了吧?”

殘劍說:“放心好了,沒人能發現我。你猜,那個醜奴最後去的是什麽地方?”

江宜心道天啊,你的好奇心也太重了吧!嘴上仍是很老實地配合問:“不知道呀,你說吧。”

殘劍道:“她去看了一個嬰兒。”

殘劍兩只手指比在上下眼睑:“藍色眼睛。”

“那孩子是誰?”

回到帳中,殘劍仍然追問不休。江宜不知道重複了多少遍:“我不知道啊!我怎麽會知道?”

他将帳中日月纏枝雁足金燈點上——這輩子沒用過這麽華麗的燈具——實在是巫祝大人的待遇太高,族人的供奉如流水,而對塞外通西域的民族來說,金銀器具也如流水,嘩嘩倒進巫祝氈帳裏。

“你很聰明,”殘劍在這個問題上表現得很執着,“我認為你已經知道了,只是不肯告訴我。阿史那舍請你調查他的族人,你也總是能從只言片語中發現很多信息。”

江宜将燈座安放在茵毯側旁,以一塊獸皮墊住脊背,卧靠着拿起他唯一的所有物——神曜皇帝全傳——翻閱。一面寬慰殘劍:“我若是知道,一定會告訴你的。但又不是每件事都與我們有關系,你不要想太多啦。再說,我也并不聰明,只是正好撞上了。”

阿舍的聲音忽然在帳外:

“這麽晚打攪了,聽說巫找我?”

江宜坐起來,将衣服理正:“大王請。”

阿舍打簾進來,殘劍盯着他漂亮的藍眼仁看,似乎有了什麽聯想。自從江宜在族中治病行醫後,阿舍的客氣之中便多了一份由衷之心,當下問道:“巫在這裏住得可還習慣?聽說每天吃的很少,是不合口味嗎?”

實則并非吃的很少,是完全不吃,都進了殘劍肚子裏。幸好殘劍對美食的好奇之心不比對閑事的少,否則每天吃兩人份的食物,不撐死也膩死了。

江宜道:“習慣習慣,合适合适。剛才去大王帳中,沒找到人,勞煩你過來一趟。是這樣的,大王你拜托我查的事情,明天就可以有結果了。”

一語罷,兩人都不可思議,殘劍一臉“你還說自己不聰明”的表情,盯着江宜。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