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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李文耀無言地和他對視了一會兒,手從他的腰上移開,整個人慢慢從床上坐了起來。  “元亓把遺囑給我的時候,我是萬萬不敢接的。尤其是當他提出,讓我直接接管他父親的所有産業資源,甚至讓我坐上,他父親曾經的位置。”

李文遜以為他不想說,不想說就不想多吧,本來也不關他的事;他猜想李文耀會出去,閉上眼正想休息,下一秒,就被李文耀拉着胳膊半坐起身,靠進他的懷裏。

李文遜蹙眉看着搭在自己右肩上的手,不耐煩地扒拉下去,李文耀重新将他抱得更緊了。

“有屁快放。”李文遜只好選擇無視,“我要睡覺了。”

李文耀習慣性地去摸兜兒裏的煙,打火機都開火了,才想起這是在他的房間,于是默默放回了口袋。

“元亓救過我一命。”李文耀輕聲道,眼眸裏藏着和黑夜混為一體的,荒涼的寂寥;

“我出來混的第一年,沒有人脈,沒有資金,甚至連胡攪蠻纏式的打架鬥毆我都不會。我想靠我自己闖出一番事業,我想在京城,也擁有一席之地;我想把從家族裏失去的尊重和信服感重新掙回來。可是後來我才發現……”李文耀陷入了回憶,臉色微露苦笑,

“世界上最不應該妄想和奢求的,就是尊嚴。”

李文遜睫毛一顫,揚起下巴,突然想去看李文耀的臉。

“我也曾被人摁在泥濘裏拳打腳踢,也曾差點被火鉗烙上恥辱的印記,也曾為了一頓晚餐錯想過賤賣肉體;”李文耀攏了攏他的肩,“這些,你都不知道。”

李文遜胃裏像裝了個硌骨的空囊,聞言突然用力吸了幾下,一陣酸脹。

“是元亓的父親幫了我。”李文耀輕嘆了口氣,“他把我帶回身邊,讓我跟着他一起做事。我當時無依無靠,正急于找一個靠山做基石,或者說,一層保護的屏障。”

“那他爸現在呢,”李文遜說,“為什麽把兒子交代給你。”

一段壓抑的沉默。

李文耀失神地看着牆壁,“三年前就去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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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文遜心髒一抽,嘴唇嚅了嚅,沒再發出聲音。

“一次交易途中,車禍,大火,屍骨無存。”

李文遜嘴巴微微張着,嗓子卻哽住失了聲。

“後來我一直在查,我總懷疑是當時和我們争奪同一筆買賣的對手做的。”李文耀說到這兒眼神一陰,“然而什麽證據都沒留下,簡直就像那場大火一樣,一切燒得幹幹淨淨。”

“原來他……”李文遜斂眉,低聲道,“是我誤會元亓了。”

“他爸死後,家産旁落,”李文耀說着說着便咬牙切齒,“他家那些親戚全部是不勞而獲,見錢眼開的寄生蟲。失去了頂梁柱卻一點,對故人的悲悸之心都沒有。”

“他們難道……”

“他們準備把元亓父親辛辛苦苦打拼的江山拱手讓人,只為了得到朝不保夕的慰用金,殊不知随時都可能寅吃卯糧,竭澤而漁。”

“那元亓……”

“說了你可能不敢信,”李文耀眼底也存有些許迷茫,“元亓在某個晚上,竟把他父親偷偷藏給他的遺囑和印章給了我。他知道元家人眼裏容不下他,多一個人就意味着其他人少分一杯羹,他們寧願對元亓除之而後快。還好他爸明智,私立了一份遺囑把所有的財産都給了兒子。”

“元亓把遺囑給我的時候,我是萬萬不敢接的。尤其是當他提出,讓我接管他父親所有的事業。甚至讓我坐上,他父親曾經的位置。”

李文遜眉頭微鎖,“他是因為信任你,所以希望你能幫他父親,維系來之不易的成果。”

“我也沒想到他會這麽相信我,前些年我和他雖說算不上很熟,但也打了不少交道。他總是跟在他爸左右,性格和我很像,不愛說話,骨子裏卻傲氣淩人。我是真正到了他爸死後,才明白他的狠厲和決斷,遠不亞于我們任何一個人;他似乎是天生的殺手和間諜,冷血得幾乎什麽都可以不在乎;但我總覺得,他還是有自己的規劃。我以前以為他是想要財産,結果他轉身就把財産全部給了我。”

李文遜想起今晚元亓和自己的對話,“也許他真正要的,是跟在你身邊。”

“可能吧。”李文耀不點頭也不搖頭。

“可他為什麽今天才出現,”李文遜困惑不解,“之前他去哪兒了。”

“他把財産轉交給我的第二天,元家人就打算把他扔到國外,或者活埋。”

李文遜詫異得臉色刷白,“活埋……”

“所以這世上真正的‘亡命之徒’,永遠有一百種折磨人的辦法,只為了搶奪他們需要的東西。”李文耀閉了下眼,“他在帶着我逃出元家的時候,一個人朝我開了槍。在我還沒反應過來的情況下,元亓直接幫我擋了。”

“那他呢……”李文遜直起腰,緊張地看着他。

“我想救他,他卻讓我帶着遺囑趕緊逃走不要管他。因為一旦我們兩個都走不了,不僅他爸的事業無法留住,連我們的小命也是鐵定難保。”

“于是你趕緊先逃了出來。”

“沒錯,”李文耀臉上浮現糾結的痛苦,“我出去後,立刻讓我的人去救他。當我把遺囑完好無缺的放起來藏好後,才得知當我的人趕過去時,元家早沒了人影。那群雜粹不在,元亓也不在。”

“我當時有了最壞的想法,”李文耀沉聲道,“元亓要麽是被他們帶走了,要麽,就是已經……”他說不下去了。

李文遜對元亓早已是不同的心境,“幸運的是,他還活着……”

“沒錯,”李文耀嘆道,“我昨天在房山找到他的時候,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渾身都是傷,穿着乞丐的衣服,吃着殘羹冷炙,攥着一把生鏽的菜刀,蜷縮在公共廁所的大理石地板上。”

李文遜想起元亓臉上的刀疤,心中一酸。

“你把元亓找回來,是想以後一直帶在身邊嗎?”

“其實我沒想過,”李文耀說,“他爸的財産我一直替他存着,沒有動過。因為我潛意識裏,一直等着某天元亓突然回來,我把原本屬于他的東西還給他。”

“有了這些,他可以找一份好工作,有一個好住所,安安穩穩過日子;他過去實在太苦了,苦到我覺得如果還留他和我一起混,是在耽誤他。”

李文遜沉默不語。

“他性子也拗,回來後非要跟着我,還說他爸的錢他不要,全部留給我來物盡其用。唯有一個要求,就是希望我能留着他工作。”

李文遜想了想,“其實他腦子一直很清晰,他知道你值得相信,他本身對金錢的欲望不大,只是覺得應該交給真正配得上的人。所以他給了你。”

“他信任我是沒錯的。”李文耀說,“他爸和他都曾救我于水火,這種恩德,換作任何一人,沒齒難忘。”

李文遜臉有些發燒,“今天我說的話,是我過分了,我不知道他竟然經歷了這麽多……換我,我可能早就堅持不下去了。”

“只能說人自有命數,”李文耀微微皺眉,捏了捏他的臉,“不要說什麽換作你這種話,有我在,根本不可能讓你遭受這些。元亓的經歷,哪怕一星點放在你身上,我都會受不了。”

李文遜紅着臉,不自在地說道,“我也就随便說說。我确實,也挺心疼元亓的。”

“我知道。”李文耀輕笑道,揉了揉他的頭發,“我今天說這麽多,主要也是希望你們之間不要有芥蒂。我不想元亓呆在我身邊不高興,更不想你因為他的存在感到不痛快。他是對我有恩,但我會用自己的方式去回報,絕不會犧牲我對你的用心和感情。”

李文耀趁他怔愣,突然抱住他的後腦勺親了一口他的嘴唇,回味般的眯起眼笑道,“誰都比不上你重要,沒有人可以撼動你在我心裏的地位。”

李文遜心髒猛地一跳,耳根燙得灼人,推開他,讷讷道,“肉麻。”

李文耀變本加厲,舌頭直接探進了他嘴裏,不顧他的推拒,深情地品嘗着他的味道。一面興奮一面惶惑,這樣下去,他真的能忍到李文遜十八歲生日嗎。

李文遜那晚想了很多,元亓的遭遇和李文耀曾經的坎坷在他腦海中揮之不去。一直以來,他不是不知道李文耀的艱難;這個人如今的好強,競争和領導欲是過去多少挫敗,多少失望和彷徨堆砌起來的。李文遜把被子往胸前提了提。

他只是沒想到原來會這麽艱難。記憶中第一次正式遇見李文耀,他在滂沱的大雨裏身負重傷,步履蹒跚;再見李文耀,他帶着勢不可當的氣場,挂着浩浩湯湯的氣焰把自己帶走;李文耀扶養他長大時的威嚴,向他告白時的固執,因為他胡亂吃醋時的野蠻……點點滴滴,回蕩在他混亂不堪的思緒裏。

李文遜抓緊了被角,似乎想把它揉碎。被李文耀羞辱的憤怒原本占據了他的所有思考,千方百計的逃離本才是他當下唯一的主旨。他應該鐵石心腸,應該屏蔽任何李文耀的糖衣炮彈,應該把李文耀自以為是的真心踩在腳下肆意踐踏,這才是他該做的,這才是他。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猶豫不決,說好的堅定不移的初衷,只因為李文耀寥寥數語就動搖不定,究竟是他自己其實從未看清過什麽,還是李文耀用了隐形的手段,在跟自己打拉鋸戰,消磨自己的戰鬥力。

他憎恨李文耀對自己的喜歡,卻阻止不了對他的過去憐憫甚至心疼;另一面,李文耀對元亓和元父的義氣真誠,他們之間那種患難與共,心甘情願把彼此命運交給對方的感情,着實讓從未體會過,經歷過這一切的李文遜,心生敬意。他慢慢地了解并接受,李文耀如今的成就,絕不是單靠武力硬撐下來的。

第二天清晨,李文耀很早就出門了。李文遜下樓時,看到元亓站在樓梯口等他。元亓連面相都和李文耀很像,都屬于那種不做聲就能讓你心生畏懼的冰冷撲克臉。

李文遜不怕他,畢竟天天對着李文耀早就免疫了。

“文少爺。”元亓聲音有種出乎意料的滑。

“吃飯了嗎,”李文遜仍舊聽不慣他的嗓子,便選擇回避,“坐下一起吃點兒。”

“不避。我沒資格和您坐一起吃飯。”元亓生硬地幫他拖出椅子,“您坐。”

李文遜昨晚确實覺得對他不太好意思,可一大早聽到這陰腔怪調,十分掃興,“什麽沒資格,我又沒瞧不起你的意思,你何必自降身價。”

“身價……”元亓冷嗤一聲,眼神一暗。

“……”李文遜不知自己哪兒又惹到他了,“昨天的事,我不對,我跟你道歉,不過你也別這麽記仇成嗎?我昨晚不了解情況,不知者無罪。”

元亓面容一僵,“你了解什麽情況了。”

“……”李文遜語氣放慢,“我哥都跟我說了,你們早就認識……”

元亓的胸膛沉默地起伏顫抖。

李文遜不打算繼續再問,看元亓的表情,他明顯不願回憶起過去。

元亓這般态度,他也沒胃口吃早餐了。背上書包就要出門。

元亓盯着他的背影,眼底一片肅殺。

一天,李文遜突然接到了董承的電話,找他一起去看電影。李文遜想了想沒什麽事,直接答應了。

路上,李文耀來電話,問他怎麽還不回家。

“晚上和朋友約了看電影。”

“哪個朋友?”

“就……”李文遜停了停,“大厲。”

電話那邊陷入沉默。

李文遜“喂”了好幾聲,“沒事我挂了啊。”

結果那頭砰得一聲搶先一步斷了。

李文遜自以為然,索性不管他了。

董承挑得是一部系列科幻片,恰好又是李文遜感興趣的主題,倆人電影散場後還在滔滔不絕地讨論劇情,說到激動之處,李文遜還會給他稍加演繹主人公的經典動作和語錄,逗得董承開懷大笑。

電影院樓下是一家新開的蛋糕店。董承提出進去喝杯咖啡,李文遜擡頭看着牆上鑲金的logo,心裏湧出一些事,但具體是什麽卻想不起來。

直到董承買蛋糕的時候,李文遜看到旁邊的女人在給孩子挑選生日蛋糕,他才終于記起,今天是李文耀的生日。難怪剛才電話裏……

李文耀十七歲以前,是不過生日的。自從李文遜和他一起生活,他這個有心的弟弟總會主動給他準備驚喜慶生。李文耀不習慣熱鬧和繁瑣,李文遜每次便會只買一個小蛋糕,擺上一份禮物,家裏只留他們兩個人,安安靜靜地聊聊天,吃吃飯,希望能在生日這天,幫他騰出私人空間,釋放壓力,消解煩憂。

李文耀的煩惱,李文遜自然是不懂的。即使這樣,過去的六年,他仍堅持以自己的方式給他過生日。李文耀雖從來沒說過感謝感動的話,但他知道,默認已經是最高層次的鼓勵了。

然而今年……

李文遜茫然地看着櫥櫃裏花色的甜品。他現在和李文耀的關系如履薄冰,李文耀迫不及待想突出重圍,李文遜除了步步退讓,死守界限也毫無辦法。李文耀和他表白後确實對他好了很多,甚至比以往更加細心,更加懂得收斂脾氣;然而,當所有的改變淩駕于完全不成立的悖論上時,李文耀的付出,就是一片一無所值的廢墟,徒勞枉然。

如果李文耀能永遠做他的哥哥,他願意百分百回報同樣的愛;如果不能,那麽他的感情,或許也只是浪費。

李文遜在沉淪與掙紮中糾葛,突然瞳仁暗沒。

“請幫我也打包一份。”李文遜突然說道。

董承愣了一下,笑道,“是帶回去給你哥的?”

李文遜點點頭,“今天是他生日,我給忘了。”

董承臉色微變,“那他會不會怪我今晚占用了你的時間。”

“用就用吧,反正也不是他的時間。”李文遜接過蛋糕和咖啡,坐到一旁的椅子裏。

董承坐在他對面,“你這态度,到底是不是想給你哥過生日的。”

“以前挺想,”李文遜低頭咬着吸管,一急被飲料燙了口。

董承一邊打開蛋糕一邊觀察他,“看來你們兄弟還有很多問題需要解決。我也不好太耽誤你的時間。本來想多跟你聊會兒,現在看看,我一會兒早點送你回去吧,你也好,跟你哥,補個生日。”

“說了用不着管他,”李文遜輕笑道,“是不是上了歲數的人都喜歡操心啊,不論男女。”

“我關心你你還埋汰我,”董承說,“就當我是為自己考慮,我可不想被你哥發現是我在他生日這天拉你出去,下次可就不是醫鬧了,直接改大街鬧。”

李文遜笑着點頭,“他可能真做的出來。”

“那你可得保護我,”董承眨了眨眼,“不然以後翻牆都沒得斷後的。”

李文遜佯怒,“還提那事兒啊,丢死人了不準再提,再提我哥揍你我就不管你了。”

“尊老愛幼知不知道,”董承敲了敲自己的背,“我這老胳膊老腿兒,被你哥打折起碼躺十天半個月。”

“你這是倚老賣老,”李文遜笑道,“再說你哪兒有那麽不堪一擊,這麽脆弱早就不當醫生了。”

董承笑着推了下他的額頭,“都不知該不該謝謝你誇我。”

“該,怎麽不該,”李文遜用手指夾了一條他的蛋糕上的巧克力,“從小大家都誇我嘴甜,都誇我特別會侃。”

“你是挺會的。”董承忍住笑意。

李文遜得意地朝他揚揚頭,嘴巴仍舊不停地說着。董承看他的眼睛漸漸流露出愈熱的溫柔,像三月春風拂過湖面,清涼中攜帶絲絲暖意,沁人心脾。

董承的手指支着勺子,機械地在早已冷卻的咖啡杯裏胡亂翻攪,看向李文遜的神情越來越深邃。

突然,他睜大了眼睛。一閃而過的精光滞留幾秒後迅速退去,董承的左手在桌下悄然握起。

“你知道我大學還學過什麽嗎。”董承冷不丁冒了一句。

“你說過,心理學,”李文遜不明白他為何突然說這個,“難道你現在是想向我坦白,當初只是開玩笑,你沒有學過心理……”

“不,我學過。”董承胳膊肘支着桌面,兩手搓了搓,“我還學過別的,比如,看手相……”

李文遜哈哈大笑,“別逗了,你當我三歲小孩兒啊。”

“你別不信,這是有科學根據的。”董承神秘道,“我大學還開過這類公選課。”

“好好好,我相信,”李文遜邊笑邊配合他,“你說什麽就是什麽。”

董承撇撇嘴,“把你手給我。”

李文遜笑着伸出手,“真看啊,行,那這位大師,麻煩您好好幫我算算吧。”

董承攥住他的手,“你想算什麽?”

還挺專業,李文遜心想。“那就幫我算算……我以後能不能發財。”

“你怎麽就想着發財,”董承說,“有你哥在,還缺那點錢嗎。”

“我哥的錢又不是我的。”李文遜半開玩笑半認真地回道。他不想繼續這個問題,“讓你算你就算。”

“算錢沒意義,是個人長雙眼睛的都會知道。”董承輕輕劃了一下他的掌心,“你就不想算算愛情運勢?”

“沒興趣。”自打李文耀給他惹這麽一出,他對愛情已經顧不上考慮。等哪天他真正自由了,他或許會……

李文遜突然眼睛一直,呼吸猛地一窒。

蛋糕店門口赫然站着的,不是李文耀還能是誰!

李文耀和他四目相對,黑着臉,帶着滿身的寒氣朝他走來。跟在後面的,是同樣使人不敢靠近的元亓。

只是元亓這張臉太奇怪了,李文遜怎麽看怎麽不舒服;他雖然板着臉,李文遜總覺得他在笑,而且是那種,幸災樂禍的笑。

李文遜想起小學時看過的日漫《游戲王》,元亓的樣子,特別像裏面故意陷害主人公,狡詐多端,陰險難測的一個昆蟲專家。

董承順着他的目光轉過頭,眼睛一眯,眉毛一勾,松開了李文遜的手。

李文遜沉浸在對元亓的懷疑裏,連李文耀扯住他的胳膊把他拉到胸前都沒察覺。

“我跟沒跟你說過不許見他。”李文耀見他竟然還心不在焉,火氣更盛,大手掐住他的臉,“看着我!”

李文遜被他箍得說不清話,“你又發什麽神經!”

李文耀紅着眼,手指發抖地指着旁邊面無表情的董承,腦中重播着剛才倆人牽着手晏笑徐徐的親密舉動。

李文遜有多久沒這樣對自己笑了,有多久沒在自己面前表現出這種純粹的快樂,這種不留給他絲毫,全部給予另一個不相關者,甚至讓他想掐死李文遜的快樂。

李文遜就是故意的,故意以這種方式把快樂建立在他的痛苦之上。只因為他的示愛和真心,就想讓他這般不好過。

“你記不記得今天什麽日子。”李文耀咬着牙克制住加速顫抖的呼吸,“今天是我的生日……你還記得嗎……你不記得……”他惡狠狠地看向董承,

“你什麽都不記得……”

“你……”李文遜用力踹了他一腳,李文耀疼得手一松,“你要發病要鬧回家鬧,別在這裏丢人現眼!”

“你說誰丢人現眼。”一直當透明人的元亓突然低聲道。

“這裏什麽時候輪到你說話了。”董承望着元亓哼笑道。

“那也輪不到你說話!”李文耀瞪着董承反吼道。他恨不得把董承碰過李文遜雙手的爪子剁了喂狗。

“李文耀。”李文遜感到非常疲倦,李文耀帶給自己的幾乎永遠是争吵。他抹了把臉,把桌上的蛋糕拎在他面前,“本來準備買回去給你的。”

李文耀一掌把蛋糕揮翻在地,“裝什麽裝,你會想到給我買?笑話!是董承不要被你拿來借花獻佛,還是打發要飯的?”

李文遜氣極反笑,“你要把自己說成要飯的我也沒辦法。”

“李、文、遜。”李文耀一字一句,聲音冰冷噬骨,“你現在盡管逞口舌之快,抓緊時間。等回去了,我會讓你再也罵不出一個字。”

李文遜心中拉響警報,他看着李文耀嗜紅的眼眶,才反應過來剛才的行為沒有計較後果。

“董大哥,告訴他。”李文遜強迫自己鎮靜下來,“那塊蛋糕,确實是我打算打包帶給他的。并且我們沒有做任何越矩之事。”

真丢臉,他竟然要為了一段子虛烏有,令他蒙羞的關系專門做解釋。

董承的眼神在李文耀和元亓之間逡巡。李文耀被他不加掩飾的輕蔑刺激得拳頭生痛。

“文遜,何必這樣迎合他。”董承突然開口。

在場另外三個人同時怔住。

“你在說什麽……”李文遜茫然地看着董承,看到的是全然陌生的表情。

“那塊蛋糕是我專門送給你弟弟的,因為他喜歡。”董承淡定地望着李文耀。

李文耀臉色難看到極點,元亓冰冷地瞪着李文遜。

“我們今晚不僅吃了飯,看了電影,還做了很多其他的事,”董承聲音輕飄飄的,“想一件件都聽聽嗎。”

“董承!”李文遜終于意識到不對勁兒,“你胡說八道什麽!?”

李文耀在董承的眼裏捕捉到痛快的笑意,像針一樣刺進他的心窩。

“他瞎說的……”李文遜臉色發青地看向李文耀,他腦子混亂如麻,李文耀的兇噬同時令他膽戰心驚。“我們沒有……”

“家醜不可外揚。”李文耀突然貼在他的耳邊低聲道,像刺骨的寒風欲将他的耳膜刮裂,“剛才嫌我丢人現眼,那咱們回家解決。”

最後咬牙切齒的四個字,李文遜心裏升起要被他生吞活剝的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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