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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晚上十點,民宿老板娘裹着毛毯,打了個哈欠,準備進裏屋睡覺了。
李文耀帶着孔綻風塵仆仆地闖了進來。
老板娘見他們人高馬大,又一身肅殺,不免有點畏懼,用不太流利的中文問,“先生住店嗎。”
李文耀的手一直舉着手機貼在耳側,明顯有些不耐地等着那邊的回應。孔綻見他騰不出嗓子,告訴老板娘,“找人。”
老板娘卻以為自己店裏是不是進了竊賊慣犯,将李文耀他們當做便衣警察或者地下錢莊的了,“你們……是要找什麽人。”
這時候,雲南小夥大搖大擺地從二樓下來,嘴裏喊道,“還有酒嗎老板娘。”
“要啥酒。”老板娘轉過身去翻櫃子。
李文耀掏出一張照片,啪得用力甩在桌子上,“找這個人。”
老板娘酒瓶子差點兒沒拿穩,順着李文耀嚴肅中蘊含怒氣的眼神看過去,“這個小夥子……”
“這是我弟弟。”李文耀道,“他住哪間。”
雲南小夥走過來,接過老板娘給他的酒,無意中掃過那張照片,“咦”了一句,“這不我室友嗎。”
李文耀瞳孔放大,“帶我過去找他。”
雲南小夥一愣,“他現在不在旅店。”
李文耀看了眼窗戶外面的漫天飛雪,“他去哪兒了。”
“他……”雲南小夥吞吞吐吐,目光躲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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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文耀呼吸加重,“他去哪兒了。”
雲南小夥指了指窗戶,“他八點多出去了,沒說具體幹什麽。”
李文耀心髒一緊,“他往哪個方向去了。”
“我在二樓打牌,我不知道啊。”
“他今天好像來問我了,”老板娘想了想,“哦,他還找我借了張地圖,是旁邊滑雪場的路線圖。”
李文耀心裏敲起警鐘。八點多出門,九點多暴風雪來臨,現在已經十點多了……
他看着漫無邊際的黑夜裹挾凄厲的冬風雪雨,全身發涼。
孔綻還在打電話,就看到李文耀重新裹緊大衣沖了出去。
“李總!”孔綻連忙跟上,“現在正是雪最大的時候,山上可能好幾處已經有雪崩了,你不能現在過去!”
“別管我。”李文耀從他手裏接過旅行包,“趕緊報警。我用手機發定位給你,人來了你直接跟上我。”
“可是……”孔綻還想說什麽,可是看到李文耀臉上的堅定,和他由于緊張不斷冒出的虛汗,最終把話憋了回去。
李文遜是他的心頭肉,與其繼續做無意義的勸阻,還不如趕緊叫人幫忙。
董承站在三樓樓梯的拐角處,靜靜地看着這一切。拳頭悄悄收緊。
此時的李文遜,正站在一片白茫茫中一籌莫展。
耳邊只有北風呼嘯的怒吼聲,手電筒的玻璃鏡被刀一般的冷空氣生生凍碎,早就沒電了。預備電池也由于溫度太低全部失了效用。
李文遜一眼望去,只有不斷迎面殺來的雪粒,普藍色的暗空昏沉一片,地平線融化在山巒峻陡中,烏霭霭,像一頭張着血盆大口的野獸,欲将他吞噬。他漸漸覺得呼吸不暢,好像暴雪席卷掉全部的氧氣。連耳朵都開始陣陣發疼。
望向四面八方,早已失去方向,環抱自己的除了風雪,只剩黑暗。李文遜努力地在一片寒冷的混沌中睜大眼球,可是什麽也看不清。
他開始害怕了。別說找懷表,現在他連回去都做不到。
李文遜咬咬牙,嘗試着憑借記憶探尋返回的路線。還沒走幾步,耳邊傳來轟隆一聲巨響,腳下一陷,身體猛地失重,整個人不受控制地向後倒去。
李文遜短促的驚喊瞬間淹沒在無邊無際的雪夜裏,冷風肆虐,莫不留情。
李文耀在山上不知走了多久,走到雙腿凍到麻木,渾身冷得失去知覺,卻還是咬着牙,不停地尋找李文遜的身影。
他這一路走來,好幾次差點被附近山坡的雪崩襲擊,每一次的僥幸逃脫,都讓他心髒抽搐,疼得眼冒金星。
自己尚能躲過,李文遜呢,他怎麽躲得過……
李文耀一步步艱難地走在深不見底的雪地裏。每一步都像是深淵,他的絕望和恐懼越放越大。眼前的白色讓他害怕。毫無盡頭的永夜讓他如墜湖底。
這時,他隐約看到前方有點不一樣的顏色,倒在一片白皚皚中。
他心髒一緊,幾乎是連滾帶爬,手腳并用地跑過去,膝蓋深深地陷進雪中,行将他的骨頭凍裂。
“阿文!”李文耀靠近,扒開旁邊的雪,将幾乎全身結冰的人拽出來,手忙腳亂地抹掉他臉上的淤泥雪水,李文遜蒼白的臉浮現在眼前。
“阿文!阿……”李文耀把他抱出來,趕緊用手去探他的呼吸。也不知是天太冷,手被凍的麻木的緣故,他發現他感覺不到李文遜的呼吸了。
李文耀吓得眼淚瞬間奪眶而出。他穩住腿腳,撈着李文遜直接把人背了起來。興許是體力透支,他咬着嘴唇撐住不讓自己倒下,盡管雙腿凍的好似被截肢。
李文耀記得回去的路線,但他怕李文遜撐不過,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山洞。他立刻鑽了進去。
幸好這裏還沒有遭遇雪崩襲擊。李文耀輕輕地放下李文遜,摸着他沒有血色的臉龐,心疼得不知如何是好。
他撿了些雜草和木材,從包裏掏出睡袋和打火機。将睡袋鋪好,點燃了柴火。溫暖的火光就像冰天雪地裏唯一的希望和慰藉。李文耀收拾好後,連忙把李文遜抱了過去。
“阿文,阿文,”李文耀一遍遍地叫他,一邊幫他脫掉濕透的衣服。
濕衣服被褪掉,李文遜冷不丁打了個寒戰。不過竟比一開始要暖和很多。李文耀不停地探着他的呼吸,在感到慢慢有溫熱的氣流從他的鼻子散出,才終于抹掉一頭冷汗。
李文耀解開自己的罩衣,裏面的棉襖和毛衣幸好還比較幹。他迅速脫了所有的上衣,把保暖衣,毛衣,羊絨衫,外套,所有能夠保暖的衣服,全部套在了李文遜身上。
最後,他讓李文遜裹得嚴嚴實實坐在睡袋上,旁邊是生火,李文遜凍僵的臉被映出點點星紅。
李文耀把他的濕衣服用木棍架起來,放在旁邊烤幹。自己則側身把李文遜緊緊地抱在懷裏。他真怕自己一個不留神,李文遜就徹底失去知覺了。
李文遜從昏迷中蘇醒,頭痛欲裂,眼皮沉重地擡不起來。他感到自己被一股暖流包圍,這讓他一時想不起來,自己究竟身處何方。
李文耀感到懷中人的動作,立馬支起腦袋,專注而擔憂地看着他,“阿文。”
李文遜暈暈乎乎地轉過頭,李文耀滿是汗水的臉逐漸清晰,放大。他依稀看到李文耀不停張着嘴說着什麽,可是耳朵凍的疼,什麽也聽不清。
“阿文,”李文耀見他狀态不對,手往他額頭一碰,燙的灼人。
他從包裏拿出毛巾,用雪水打濕,扭幹,貼在李文遜的頭上。然後拿出應急的感冒藥,喂他吞了下去。
李文遜腦子裏一盤漿糊,他渾身無力,只覺虛脫。
“哥……”他無意識地叫出聲。
“我在,”李文耀重新把他抱在懷裏,用自己溫熱的臉去暖他冰冷的脖子,“我在這裏,你別怕。”
“哥……哥……”李文遜聲音沙啞哽咽,他就像小時候那樣,一遇到事就找李文耀,李文耀是他的依靠,他總是堅定不移,不管自己惹了什麽麻煩,李文耀一定會幫他解決。
“我在這裏,阿文你別怕。”李文耀用力地抱着他,恨不得将自己所有的熱量都度給他。他的心頭湧上一股深深的挫敗和無力。他沒有保護好李文遜,他竟然沒有保護好他。
“哥……”李文遜将頭往他懷裏拱,整個人貼在他的胸口,低聲嗚咽,一遍一遍地喊着李文耀,喊得李文耀心碎了一地。
他能感覺到,李文遜還是很依賴他。即使和自己鬧矛盾,即使總是想離開,可是關鍵時候,他能想到的人,只有自己。
李文耀抹了把臉,低下頭,重重地吻着臉。
李文遜微微仰起頭,好像迎合他一般。李文耀眼神一滞,随後含住了他的嘴唇。
他在李文遜毫無意識的情況下,深切地親吻他,這個他愛到心底深處的人,他恨不得将他融進自己的血液裏。
李文遜漸漸全身放松,臉上竟慢慢有了血色,連呼吸都穩了下來。李文耀緊繃的心弦總算安定。他摸了摸李文遜泛紅的臉頰,重新把他抱回懷裏。
火光微烨,燭風無歌。
李文遜不知睡了多久,感覺自己一直躺在一個無比踏實的溫軟中,頭痛不再像先前那麽難受,意識漸漸恢複。
他想起,自己在雪山中迷路,然後不小心跌進一個雪坑,最後什麽也不知道了。
他低頭看了看身上還算幹爽的衣服,然後看見李文耀赤裸着上身睡在他旁邊,手臂依舊緊緊地抱着他。
李文遜眼神一驚,一着急,立刻掙紮着要起來,李文耀被他的動靜驚醒。
“你醒了,”李文耀摸摸他的額頭,“終于沒有那麽燒了。”
“你瘋了嗎!”李文遜嗓子又疼又啞,一出聲沒幾個字嚼出音來,“趕緊穿上衣服。”
“我不冷。”李文耀把被他掙掉的衣服重新給他裹好,眼底帶着溫和的笑,拿自己的額頭抵着他的額頭,喃喃道,“還好你沒事。”
李文遜心神一顫,喉嚨卡住,又酸又澀。
“你吓死我了。”李文耀摸着他的臉,聲音顫抖,心有餘悸,“你真的吓死我了……”
李文遜看見他的眼眶逐漸發紅,內心濕漉漉的一片,“你把衣服穿上……”
“你要是出了事……”李文耀輕點了點他的嘴唇,無限的眷戀,“我也不想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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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