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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馮明陽事發，中國區總經理職位臨時閑置，隆華的案子直接由美國總部相關方審核通過，塵埃落定。

周五晚上十點，李文遜坐在沙發裏，捧着個手機，慢騰騰給李文耀發了個短信。

結果等了很久都沒回，他反複看了好幾次表，還是沒忍住打了個電話。

電話響了七八聲才接通，那邊的喧嚣嘈雜清晰的仿佛撲面而來。

李文遜一邊支着耳朵，一邊微微蹙了眉，“喂”了好幾聲才聽到李文耀的聲音。

“怎麽了。”李文耀語速較快。

“……”李文遜一梗，捋了捋舌頭，“你還在忙。”

“外邊兒吃飯，”李文耀說，“有事說事。”

“……”李文遜剛才醞釀半天的詞瞬間就抛之腦後，“那你先吃飯吧，我就不打擾你了。”飛速念完就要挂電話。

“哎，”李文耀叫住他，李文遜聽到他開門又關門，吵鬧聲小了很多，

“我都從房間出來了，”李文耀說，換了個手拿手機，“阿文，是不是有啥急事兒？馮明陽那裏又找你麻煩了？”

“沒有……”李文遜讷讷道，手指胡亂地攪着抱枕的絨毛，

“我想問你……周末有沒有空，”他清了清嗓子，定定神，“我請你吃飯。”

“吃飯？”李文耀一愣，“為什麽。”

李文遜擡高聲音，“謝謝你幫我拿到了隆華的案子。”

“……”李文耀笑了笑，“這點小事就不用了，而且我下周要出差，估計挺忙的。”

“……”李文遜咬了咬下唇，握着手機的手默默生了細汗。

他心裏有點失落。李文耀這話，怎麽聽怎麽有種找個借口避免和自己見面之嫌。

雖然，他當初是說希望李文耀不要再來打擾他，可是……

李文遜眉頭一低，也執行的太幹脆了。

李文耀見他半天不出聲，“阿文？”

“好吧，你忙你的，我就不占用你時間了，”李文遜輕聲道，“下周我讓小陳去你那兒送點東西，作為感謝。”

“ok，”李文耀說，“可別太破費。”

李文遜本來就憋着一股無名火，粗聲粗氣道，“我這人一毛不拔，你想多了。”

然後砰得斷了電話。

李文耀把手機貼在耳邊，愣愣地聽着那邊“嘟嘟”的電子音，無奈地笑了。

李文遜把手機往茶幾一扔，進了卧室往床上一倒，被子一裹一連打了好幾個滾。

不願意跟我吃飯……李文遜蒙着腦袋委屈地想，愛吃不吃，不吃拉倒。

那天之後又過了半個月，這天李文遜剛開完會，李文耀主動來找他了。

李文耀這段時間瘦了很多，黑眼圈都出來了，李文遜皺眉打量着他。

莫非上次不是敷衍他的，是真的工作太忙。

李文耀面容明顯挂着疲倦，精神倒還不錯，“晚上騰出來。”

“幹什麽。”

“帶你去見幾個人。”他神秘道。

晚上到了飯店，李文耀大步走在前面，李文遜亦步亦趨地跟在旁邊。

迎面走來好幾個人，各個舉止不凡。

李文耀輕輕推着李文遜的肩膀，叫他往前站一些。

“文耀，”站在最中間的男人先開口，“怎麽才來，等你半天了。”

“路上堵車，”李文耀笑道，“張董，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我之前給你提起過的，目前在外企做策劃，李文遜，你叫小李就好。”

然後他給李文遜介紹張董他們，“這是河源的張董，這是華美的安總，還有……”

最後，他看向站在最左邊的一男一女，“這是國土局的瞿副，以及令媛，瞿薇。”

李文遜和他們一一打了招呼。

點菜的時候，他悄悄問李文耀，“為什麽介紹他們給我認識，連國土局都有。”

“你不是打算年底出來單幹嗎，”李文耀說，“我打算幫你拿到第一桶金。”

李文遜疑惑地看着他。

張董遞給他一份文件，“小李，這是我在舟山預計明年年底開工的一座度假村，你看看，有沒有興趣，和我一起做。”

李文遜驚訝地雙手接過，粗略浏覽了一下，“張董，其實我目前手上并沒有獨立的資源和完整的人脈，您這麽信任我……”

“話不能這麽說，”張董笑着擺擺手，“一個兩年裏在知名外企從底層走到接近副總經理的位置，前途可期，更何況你才這麽年輕，相比于很多人，你已經遙遙領先。”

“我知道你以後會有自己的工作室，今天找你聊聊你也不必慌，舟山這個度假村目前還只是我的一個構思，後期進展具體還是要看落實情況。我今天告訴你，一方面文耀親自提攜的人，我很放心。另一方面，我們這代六零後，思想不一定比得過你們年輕人，傳統工程也是需要不斷注入新鮮血液的，你說對不對。”

李文遜赧道，“謝謝您如此信任我。”

“我的信任只是個開端，你對我的信任的回報才是最終結果，”張董笑道，“到那時候，誰感謝誰還說不定呢。”

李文耀給了李文遜一杯酒，“別太有心理壓力，初期不會讓你負責太多，有什麽問題可以直接找張董溝通。”

李文遜認真地點了點頭。

瞿副笑眯眯地看着李文耀，“文耀這麽多年還是沒變，對自己人總是特別上心。”

“倘若自己人都留不住，我也沒有臉坐在這裏和諸位長輩觥籌交錯，”李文耀給瞿副敬了杯酒，“瞿伯伯今日來給文耀捧場，榮幸之至，改天我一定親自登門拜訪。”

“你工作忙，多餘的禮數也不必跟我客氣，”瞿副看了眼瞿薇，“舟山這個項目張董先前跟我聊過，那塊地位置有點敏感，不過一旦開發成功那就是錦繡前程。”

“後續工作有需要瞿某支持的，直接找薇薇吧，讓她們年輕人多跑跑腿，不是壞事兒。”

李文耀點點頭，禮貌地和瞿薇碰了一杯，“以後就麻煩瞿小姐了。”

“哪兒的話，”瞿薇盈盈而笑，“我爸之前還跟我提起過你，今日一見，覺得自己軟磨硬泡非要跟過來，非常值得。”

李文遜冷不丁一口酒嗆了喉嚨。

李文耀不動聲色地微微一笑，酒杯在桌上輕輕一點。

瞿副啧了一聲，蹙眉嗔怪瞿薇，“長輩都在，大家閨秀說話也不注意分寸。”

“我怎麽了嘛，你之前在家不是還嫌棄我嫁不出去。”

李文耀掩了輕微的尴尬，微笑着抿了口酒。

李文遜面無表情，眼光卻時不時往瞿薇那裏鑽，手指在桌下把他腿部的桌布擰成了麻花。

“我哪兒有，你這孩子……”瞿副寵溺又無奈地看着瞿薇，“你再這樣，下次不帶你來了。”

他似笑非笑地瞄了瞄李文耀，“把你文耀哥吓走了，你自己看着辦。”

這話一出，在場所有人都心領神會地笑了。除了李文耀和李文遜。

“我已經很收斂了，”瞿薇睜着明亮的眼睛望着李文耀，神情裏盡是欣賞贊嘆，“文耀哥，你還記得我嗎，咱們小時候見過的。”

“那年我好像五歲吧，我爸帶着我去你家拜年，”瞿薇輕笑，“我記得特別清楚，當時我不小心踩壞了你的變形金剛，你就把我的芭比娃娃的頭發給剪了，氣得我回去哭了一晚上。”

張董哈哈大笑，“想象的出來，文耀這小子從小都是做大事兒的。”

“張伯伯你都不幫我，”瞿薇嬌滴滴道，眼神乖巧又得意地看着李文耀，“不過我不生氣，誰讓文耀哥就是讨人喜歡呢。”

李文耀嘴角一直挂着，閉了下眼，生咽了一口酒。

瞿薇嗔道，“文耀哥，你真的不記得了嗎？”

李文遜也偏過頭看向李文耀。

李文耀溫和笑道，“當然記得，後來我一直很愧疚，還想過找你道歉。”

“今天這場合挺好，”他舉了舉酒杯，“謝謝瞿小姐不計前嫌。”

李文遜生生把他面前的桌布撕掉了一大塊兒。

“叫什麽瞿小姐，又官方又生疏，”瞿薇不滿道，“叫我薇薇就好呀。”

瞿副哈哈大笑，“你行了啊，今晚咱們是來聽你一人敘舊的？”

“我覺得挺好，”張董連忙道，“年輕人的故事，就是比我們那時候有趣。”

他又看向李文遜，“這不，小李也年輕，你們多聊聊嘛。”

瞿薇端起酒杯，給李文遜敬了敬，“李先生一表人才，性格又好，想必早就佳人在側，也難怪事業做的這麽紅火。”

李文遜努力擠出一個僵硬的假笑，在瞿薇輕輕抿了一小口後，直接端起酒杯一口悶完，

“我沒談過戀愛。”

李文耀夾菜的手指一頓。

瞿薇先是一愣，随後掩嘴低笑，“酒香不怕巷子深，男人嘛，閱歷越多反而更加吸引人。”

然後暧昧地看着李文耀，“比如文耀哥。”

李文耀輕輕笑了笑，招呼大家吃菜。

李文遜的指甲一直摳着筷子頭的錫紙，一會兒功夫扒得慘不忍睹。

李文耀覺得眼皮一跳，低下頭，咽了兩塊牛肉。

飯後，李文耀安排人送他們回去，瞿薇卻邀請他再找個咖啡館聊聊。

“現在才九點，難道你一個男的比我都睡得早，”瞿薇說，“文耀哥，咱們好久沒見了，剛才大部分時間你們都在談工作，我還有好多話想跟你說。”

李文遜經過旁邊正好看到這一幕，抑郁了一晚上的心情此刻沖沖冒火，他伸手攔了輛出租。

結果李文耀一把扣住他的胳膊，手勁兒之大他難以掙脫。

李文耀仍然正對着瞿薇，“今晚真的不好意思，我還有其他事，要不下次，我約個時間，我主動約你，你看如何。”

瞿薇撇撇嘴，“好吧。”

“對了，你有我電話嗎？”

“我有。”

李文遜眼神一暗。

“好，那回頭見。”瞿薇跟他告了別。

總算把所有人打發走了，李文耀異常疲倦地嘆了口氣。

李文遜重重地呼吸了幾下，卯着勁兒扒開李文耀的手，頭也不回地往前走。

李文耀趕緊攔住他，“我送你回去。”

“不用。”李文遜冷道，看都沒看他。

“……”李文耀無奈一笑，“今天我幫了你這麽大忙，非凡不謝謝我，還跟我擺臉色？”

李文遜終于擡起眼皮，“謝謝。”

李文耀臉色一滞，“太不走心了吧。”

李文遜眼神冰涼，嚅了嚅嘴唇，悄悄收緊雙拳，“我沒讓你幫我，你要是反悔了，大可以将今晚的一切作廢。”

李文耀面色一冷，“瞎說什麽。”

“你知道我廢了多大功夫才幫你找到這些人，”李文耀抓抓頭發，“我向你保證，舟山這個度假村，你好好跟着張董他們做，以後肯定……”

“我不在乎！”李文遜突然叫道，“我可以憑自己的能力開工作室拉項目，不需要你操這麽多心。”

“什麽叫……”李文耀氣道，他委屈死了，“李文遜，你這人怎麽這麽不識好歹！”

“我就是不識好歹，讓你失望了不好意思，”李文遜咬着牙，“李，總。”

李文耀累了一天，此刻氣得跟他吵架的力氣都沒了，“上車。送你回家。”

“我自己回去。”

“上車，”李文耀冷道，“別讓我說第二遍。”

李文遜冷笑一聲，“随便你。”然後頭也不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