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尾聲

大雪紛飛,白了屋頂, 白了樹冠, 白了漫山遍野的紅花綠葉。

林沫穿着錦緞旗袍, 披着白絨披肩,走在漫天飛雪之中。

雪花落在她纖長的睫毛上, 凝結為霜。

厚厚的積雪, 每一步都印下深深的腳印, 融化的雪水沾濕了了她的裙擺, 她也渾然不覺。

旗袍包裹之下, 腰後曲線玲珑,可高高隆起的腹部,卻讓她終于有了幾分臃腫。

竹林茂盛,此刻青白交加,分外蕭索。

終于, 有個黑色的身影,出現在竹林深處,緩緩地出現在她面前。

輪椅的車轱辘,在雪地上滑下雙層的輪印,悠長延伸, 最終與她的腳印相彙。

坐在輪椅上的, 是穿着黑色中山裝的元先生,金屬邊的眼鏡, 朝後梳去的發型,更顯得他眉眼冷峻。

林沫悄無聲息地跪在雪地之中, 雙手扶在他的膝頭,慢慢地垂下頭,将臉埋在他的腿上。

雪花紛紛揚揚,很快,元先生的肩頭就落了一層積雪,而他和她的頭發,都沾滿了雪花。

他終于擡手,緩慢地撫着她的頭發,直到她擡起臉來。

那張柔弱又靈動的面孔,已經布滿了淚水,黑白分明的眼睛通紅,嘴角緊緊地繃着,介于柔與剛之間難以界定的那一點。@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我給你報仇了。”林沫說,話音剛落,一滴滾圓的淚珠奪眶而出,順着瘦削的臉頰滑落,正滴在元先生的手背上。

——咔!

場記板,伴随着馮秦的一聲指令,同時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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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輪椅上的元焯已經順勢握住林沫的手,稍一着力就将她從雪地裏帶站了起來,不等她開口已經雙手捂住她的面頰,不輕不重地搓着她的臉取暖,英氣的眉擰成了結。

“我沒事,”林沫被他揉得話都說不清楚,眉眼一彎,“你的手比我臉還要冷。”

元先生眉一挑:“你懷孕,我又不懷孕!”

林沫一吐舌,伸手摸摸自己安分的肚子:“湯圓兒很乖,一點點都沒鬧騰。”

說話間,元焯已經站起身,順勢将她按在輪椅上,接過助理遞來的羽絨服從身前将她裹住:“你要是感冒了,後面所有通告一個也不許上。”

林沫撇撇嘴:“這還沒公開呢,你就不讓我這個,不讓我那個的。”

元焯伸手,在她鼻尖一刮:“鐵板釘釘的事,你還跑得掉嗎?”

“好了,你們小夫妻有話回頭慢慢聊,”馮老穿着沖鋒衣,全副武裝地迎過來,低頭看了眼被安置在輪椅上的林小沫,“怎麽樣?我說你都這月份了,多歇幾天,不礙事。”

“那不行,組裏這麽多人陪着,哪兒能為我一個人耽擱。”林沫一掃鏡頭裏頹然的模樣,眼神靈動,顧盼生輝,“我身體底子好,沒事的。”

“這大概是我有生之年拍的孕婦裏最逼真的一個了。”馮秦半開玩笑地說,“念香這個角色算是被你趕上了,你這肚子眼看就在鏡頭前面一天天大起來了。”

馮秦轉而面朝元先生,神采奕奕的眼睛裏絲毫不見老态:“路征這個角也是被你給撿着了,說是來客串,我看你就是來幫太太養胎的。”

“馮老,我這也算是跨界,”元焯笑了下,自然而然地扶起身懷六甲的林沫,“何況,你們需要坐輪椅的‘殘疾角色’,我也算是有經驗沉澱的,不是各取所需嗎?”

馮秦先是笑,而後忽然話鋒一轉:“剛剛林沫的表情很到位,不過——你剛剛的深層次表情還不夠,我覺得眼神還可以更有深度一點,比如說……”

眼看馮老又切換了超級“魔導”的狀态,元焯扶着林沫哭笑不得。

突然,林沫掐住他的手臂,吃痛地哎了一聲。

元先生像忽然被接通了電源,頓時轉身雙手撐住她,低頭詢問:“哪裏不舒服?”

林沫長睫閃動,擡眼,咬着唇:“……小湯圓要來了。”

驚慌失措。

兵荒馬亂。

元先生的記憶裏,過去的三十年生命中,似乎不管什麽事成竹在胸,唯獨兩次這麽手足無措,空有一身蠻勁沒處使。

一次是林海夫婦意外去世,在靈堂外看見被孤立的林沫哭成淚人。

還有一次,就是現在,眼看着他家素來笑語嫣然的小姑娘瘦瘦小小地躺在粉紅色的病床裏,左手攥着卉春的手,右手攥着他的,疼得滿頭滿臉都是汗,眼淚直淌,卻一直一聲不吭,偶爾呓出斷斷續續的痛吟也很快又憋住了。

巴掌大的小臉上,一陣紅,一陣白,頭發都一縷一縷地貼在汗濕的臉上。

反觀隔壁待産室裏的孕婦,哭爹喊娘,恨不得把作為肇事者的老公千刀萬剮的歇斯底裏樣,元先生覺得他家老婆連分娩都要比旁人更女神一些。

當然,被看做女神的林沫沒那閑情逸致,她只覺得整個五髒六腑随着一陣陣加強密集的抽搐都糾結在了一塊兒,心不是心,肺不是肺的,宮縮記錄儀的節奏一加快,她的心就吊在了嗓子眼,然後下一秒就把全身力氣都使在了手勁上。

“沫沫別怕,別怕啊,等開指了,就送你進産房,咱的醫生是這兒最好的,老有經驗了,不知道生了多少娃,一個一個都又白又胖……”卉春只想說話分散林沫的注意力,連自己到底說了些什麽都搞不清。

終于,一陣陣痛又熬過去了,林沫一口氣緩了過來,眼前才從白茫茫一片,又恢複視野,微微轉頭,就看見元先生發型淩亂地站在病床邊,雙手握着她的右手,臉色蒼白,好像在忍痛的是他一樣。

“小元哥哥,”她的聲音有些虛,但還算清楚,“我昨天做了個夢。”

“什麽夢?”元焯貼近了她的臉,好讓她的聲音能輕一點。

林沫喘了口氣,微微扯起唇角:“我夢見小湯圓長得跟你一模一樣,還特不愛說話,總是讓我屁颠颠地跟在後面喂飯吃……”

察覺到林沫的手勁松了些,元先生連忙捏緊她的手心:“他要敢讓你追着喂飯,我就揍他屁股,讓他乖乖坐你面前。”

“我還夢見了金鳳獎典禮,”她睫毛閃了閃,“夢見你在臺下抱着小湯圓,朝我揮手。”

元先生将她白嫩的手背放在唇邊,重重地一吻:“……好。”

“那個……”林沫忽然睜圓眼睛。

“哪個?”

“好像……破水了。”

于是,元先生順利迎來了人生的第三次不知所措。

聞風而來的記者們趕到的時候,元先生的女神小姐已經進了産房,留下還沒來及換下戲服中山裝的元先生在産房外面的通道裏走來,走去。@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有不知死活的記者湊上去想采訪,垂頭數地板的元先生一個眼風掃來,小記者頓時吓得抱緊相機滾回來——不是說好了,跟小沫沫在一起的元先生是溫順大金毛的嗎?這明明依舊是頭藏獒啊……

有資深娛記語重心長地說:“那是因為小沫沫現在沒陪在身邊啊,元先生的好脾氣,只為那一個人存在而已。”

衆人紛紛點頭稱是,點頭完了,終于有人一臉懵逼地問:“所以,小沫沫是真的去生孩子了嗎?”

衆人黑線,不生孩子來産房做什麽?

“她的肚子,不是為了馮老新戲的道具嗎……”

“其實……我得到的消息也是這樣的。”

“我也是……”

“……我以為只有我這麽以為……”

一圈兒對下來,衆娛記才恍然大悟,原來不止自己一個被瞞在鼓裏,所有的媒體、粉絲都以為一直身在馮秦的片場中矜矜業業拍戲的林沫,是頂着道具肚子!

“那麽問題來了,”回過神的娛記終于想起了重要問題,“小沫沫和元先生這是先上車後補票嗎?”

話音剛落,後腦勺就挨了一記爆栗。

卉春拎着塑料袋,瞪着說話的小娛記:“怎麽說話呢?你才先上車後補票呢,喏,看見沒?”

“什麽什麽?”衆娛記一股腦兒圍上來,争着看向卉春的手機。

手掌見方的屏幕上,林沫穿着天青色的對襟學生裙,元先生穿着藏青色半領中山裝,一樣一對璧人肩靠着肩,在紅色布景前面笑得眉眼彎彎,元先生沒有戴眼鏡,一雙桃花眼笑起來比當紅小生還要勾人。

小娛記花癡地呆了一下:“這是……元先生?”

卉春手一揮,将手機收回掌心:“如假包換的元先生、元太太,看見了嗎?”

“啥時候領證的啊……”

“為什麽不公開啊……”

“幹嘛都誤導大家以為小沫沫的肚子是道具……”

卉春挑眉,又想起了自家藝人八個月前的話:“懷孕和結婚的事兒都瞞着吧,我想安安穩穩地拍完馮老的戲。嗯?萬一被人知道?不會的……我夢見寶寶出生的那天,要上頭條呢。”

“去年,進馮老劇組之前扯的證。”卉春将塑料袋敞開口,招呼周遭的娛記,“來吃點喝點,沫沫得到10點左右才能出來,特意囑咐說別把你們餓壞了——”

衆人歡呼一聲,撲來“分贓”,半天,終于有個聲音弱弱地問:“你怎麽知道10點才能出來?”

卉春左眉一挑,吐吐舌,抱着溫熱的瓶裝咖啡從記者堆裏逃了出去。

她才不要告訴別人,她家沫沫“未蔔先知”呢。

在元先生已經在衆娛記眼中,從生人勿進的藏獒進化成只會繞圈圈的倉鼠的時候,産房的自動隔離門終于徐徐開了。

“元先生,”戴着口罩的護士笑着說,“是個公子,7斤2兩,母子平安。”

元焯覺得自己的唇都在顫,只聽見耳邊卉春叽叽喳喳地說:“眉毛眼睛像元先生,鼻子嘴巴像我們小沫沫……”

他沉默了半晌,擡起手,拇指食指捏住男嬰紅彤彤的小臉蛋,貼近了,輕聲說了句什麽。

只有站得最近的卉春聽見了,不由笑出了聲。

元先生說的是:“……日後你要敢不聽我女人的話,我就不認你這個兒子。”

醫院的鐘聲敲了整整十下。

産房裏終于傳來移動病床的車轱辘滑動的聲響。

元先生顧不上護士手裏的小湯圓,大步流星地迎病床。

粉色被單下,林沫的長發如瀑散開,一張白淨得近乎透明的小臉汗水淋淋。

“小元哥哥。”聲音柔弱。

“我在。”元焯輕輕地握住她床單下的手,俯身在她眼睑上落下一吻,“辛苦了,睡一會吧。”

一直強打着精神圓睜着雙眼,生怕自己體力不支暈厥的林小沫,仿佛終于被抽了一根緊繃的弦,在元先生低啞溫柔的聲音裏,緩緩地陷入了軟綿綿的夢境。

夢境中,有個男人在耳旁,一聲聲地低語:“我愛你。”

她太困了,想說話卻發不出聲,漸漸睡沉了。

再醒來的時候,室內燈光昏黃,柔軟的燈光裏,林沫看見元先生高大挺拔的側影,正微微弓着腰低聲哄着懷裏的小家夥。

哇——

小湯圓的奶哭聲震天動地,元先生一邊拍着他的背,一邊連哄帶騙地說:“你再等十分鐘,不許哭,讓你媽媽再睡十分鐘……聽到沒,不許哭,乖啊,不哭,不哭……”

她唇角微微揚起——這些年的流離失所終于宣告結束,這個男人終究給了她嶄新的、完整的家。

【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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