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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方氏一族是商戶出身,巨富,原本有伯府,有權,有靠山,後來伯府爵位沒了,狀元出身、前途無量的方灏故去,權也有等于無了。
畢竟靠錢打通的渠道關系,總歸不如自家人那麽得力。
忠國公府勢大,表露出對方氏族人的不信任和防備之意,方氏族中縱有不滿,怕得罪忠國公府,自然也不可能非要來插手姐弟倆的事。
是以,這些年方靜寧姐弟和族人幾近斷聯,寄人籬下,只能依賴國公府。
這樣的情況下,方氏族中突然收到方景瑜的親筆書信,言明姐姐方靜寧與平南侯府世子定親,請族人入京,族人們皆驚異不已。
財帛動人心,尤其方灏夫妻還留下深厚的家底。
族中不少人原本都惡意揣測過,忠國公府許會觊觎方灏的家産,直接将方靜寧配給國公府裏的哪個郎君,等方景瑜長大随便打發了亦或是他幹脆出什麽意外,國公府好吃絕戶。
他們萬萬沒想到,方靜寧竟然能和平南侯府世子定下親事。
平南侯府可不是尋常人家,以忠國公府的作風,竟然會給方靜寧定下這樣好的人家,方靜寧一嫁過去便是世子夫人,将來會是侯夫人……
“難不成咱們誤會國公府了?”
“到底是親外祖母,當初滿京城誰不說方灏媳婦兒在娘家千嬌萬寵,許也是誠心疼親外孫的。”
……
這樣的議論,族中自得到京中消息便極多,大多數族人還是覺得不真實。
但既然信送來了,無論是出于何種原因,族中皆得來人親眼看看。
方家的族長原本是方靜寧和方景瑜家這一支,上一任族長便是他們的父親方灏,方灏去世後家裏只剩下兩個黃口小兒,族長便由與方灏祖父為親兄弟的這一支接下來。
如今的方氏族長方源,輩分算起來,是方靜寧和方景瑜的堂伯。
這一次,入京的便是族長夫妻與其子方景鶴,并幾個在族中頗有地位的族中長輩。
方家接到信便收拾籌備,沒有立即進京,十餘天後,直接包下一整艘大船,從水路進京,抵京的時間和走陸路比也不晚什麽。
這日一早,方家的船便停靠在距京城最近的港口,若是下船便趕路,當日便能到京城,只是船上東西太多,卸貨裝上馬車也得大半日,方家人便打算在附近的鎮上暫住一晚,明日一早再進京。
方族長等人先下船。
船夫和下人們搬貨往傳下擡東西。
方景鶴問:“爹,咱們明日是先安頓好再去找人,還是直接到國公府去?”
方族長沉吟。
方家四房老爺道:“咱們沒拜帖,跟忠國公府也不甚熟悉,貿然上門,人家還不知怎麽想咱們。”
方家五房老爺有不同意見,“靜娘和景瑜就住在忠國公府,咱們每年的節禮也在送,又不是上門打秋風。”
說起這個,方四老爺又不滿起來,“咱們每年都不少送,他們回的是什麽,要不是看在是他們兩個的份兒上,便是國公府,咱們也犯不上去熱臉貼冷屁股。”
方家不是普通商戶,雖說方灏去了,确實多了許多麻煩和不便,可在當地也是有權有勢、有頭有臉的地頭蛇,地方官都有給幾分薄面的。
國公府這樣傲慢的态度,他們屬實不舒服。
“港口人多耳雜,少說些吧。”
方族長制止兩人,随即吩咐兒子:“先派人快馬加鞭到京城送信兒,看那頭如何回複。”
方景鶴點頭,頓了頓,問:“爹,送信兒到忠國公府嗎?”
方族長道:“送到方宅,有老仆去通報。”
方景鶴明白,立即去安排。
一騎一馬行得快,剛過午,便到了京城方家的宅子。
方家舊仆得知族長等人到了,喜氣洋洋地趕緊去忠國公府和平南侯府報信兒。
平南侯府早就交代過,若是方氏族中來人,便第一時間通知他們。
忠國公府——
方靜寧先知道了,立即就叫婢女去告知方景瑜。
方景瑜激動得讀書都忍不住分心,下了學便趕緊到她屋裏裏。
“阿姐,咱們家的族人真的來了嗎?”
方靜寧點頭,叮囑道:“來的是族裏的長輩,明日你得早早去迎。”
“我一個人嗎?”方景瑜緊張起來,“阿姐不去嗎?”
方靜寧不甘道:“我是想去的,只是外祖母說女眷不好抛頭露面,并不贊同我出去。”
方景瑜失望。
方靜寧道:“你是咱們家的男丁,雖是年紀小,也得立起來,一個人也不必怕。”
方景瑜深吸一口氣,挺起不厚實的胸膛,鄭重地點頭。
他又期待地問:“族人們來了,咱們就能回自家住了吧?咱們什麽時候搬回去?”
“應該快了吧……”
傍晚,許活派了個小厮過來傳話,說她也一并去迎方家人,若是方靜寧也去,她會保證方靜寧的安全。
長輩到來,晚輩相迎是禮數,許活一個未婚夫都如此說,老國公夫人自然不願意顯得太死板,但也以“未婚男女婚前不便相見”為由,叫魏二郎魏琮一并去迎,隔着些兩人。
方靜寧欣喜不已。
她只在意她能親自去迎族人,并不介意旁的。
第二日,許活到崇文館請了一日假,方才乘着馬車到城門處,到時巳時中,國公府的馬車已經在等着。
兩家馬車停的不遠不近。
國公府的馬車上,方靜寧聽到平南侯府的馬車到了,一想到許活就在外面,便害羞心起,臉發燙。
方景瑜和魏琮在馬車外,見許活下馬車,便與她打招呼。
許活還禮,又隔着馬車向方靜寧問候。
馬車窗上的簾子敞開着,方靜寧戴着帷帽,做得極端正,聲音裏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世子安好。”
許活只能看見帷帽的一角,收回視線便邀請魏琮和方景瑜:“港口到這兒應是還早,二郎君,景瑜可要去我的馬車上稍坐片刻?”
景瑜想去又有些猶豫地看向姐姐的馬車。
魏琮婉拒道:“景瑜去吧,我在此陪着表妹。”
方靜寧再次出聲:“二表哥不必陪我。”
“無妨。”魏琮堅持道,“城門處人來人往,若是驚到表妹我不好向祖母交代。”
他是做給老國公夫人看得,許活便也沒有強邀。
方景瑜則是說去坐一會兒便回來,跟着許活去了她的馬車。
少許,他又笑容燦爛拿着一個油紙包下來,走到方靜寧的馬車窗外,“阿姐,世子來時給你買的糖炒栗子,你吃着,打發時間。”
馬車上,方靜寧扭頭,帷帽上的白紗輕擺,抑制住向外張望的沖動,帕子卻攪得纏在纖細的手指上。
團臉婢女捂嘴一笑,從窗戶伸出手,接過了油紙包,然後對方靜寧歡快道:“娘子,還是熱的呢!婢子給您剝。”
方靜寧點了一下頭,又停住,聲音極小,“等得無聊,我自己剝。”
婢女嘴角揚到最高,脆生生地答應。
許活的馬車上——
方景瑜露出要見族人的忐忑。
許活道:“無需擔憂,尋常心便是。”
方景瑜小臉皺巴:“如何尋常心?”
“你們若是無依無靠,他們未見得友善,需得自身能立起來,旁人才會尊你敬你,不敢欺你,辱你,觊觎你。”
許活想到近段時間她在崇文館的經歷,又道,“權勢并不足以在任何時候成為你的倚仗,能力和心性可以。”
方景瑜皺眉思索,小臉十分認真。
許活靜靜地看着他,幼時祖父便是這麽教導他的,如今她又這樣教導另一個孩子。
權勢并不能永遠都在,真正能夠傳承的是人,而人最終能依賴的只有自己。
·
方氏族人未時才到,帶着極長的車隊。
雙方彙合,方族長等人見許活竟然親自來迎,受寵若驚。
許活客氣有禮。
而方景瑜表現得尊敬且歡迎方族長等人,也誠實地表露出了陌生和生疏。
方靜寧則是氣質使然,即便目光中帶着激動的淚意,一舉一動皆渾然天成。
他們姐弟兩個意外得成長極好。
不愧是方灏和國公府千金的孩子。
方家族人們如是想。
而有許活和魏琮在,方家族人的車隊入城檢查極快,也是這時,幾人才知道,這長長的車隊竟然都是方氏族中為方靜寧準備的嫁妝。
方族長謙虛道:“匆忙得知,未能有充足時間準備,簡陋了些。”
匆忙……
簡陋……
魏琮看着好似望不到尾的車隊,笑容很假。
族中沒有義務為她準備嫁妝,方靜寧感動又極怕麻煩他們。
方族長夫人翟氏走出來,輕輕擁住方靜寧,熱絡道:“我們是同族長輩,有什麽麻煩不麻煩的,應當的。”
方靜寧不自在地扯了扯嘴角,仍然留有抹不去的疏離。
他們說嫁妝時,許活并未言語,見方靜寧神色越發不自然,才道:“靜娘,族中長輩們長途跋涉,定是累了,帶他們早些安頓吧。”
一句“靜娘”,方靜寧一下子從耳朵到四肢,整個人都酥麻起來。
他們、他們才只說了一次話,竟然、竟然就這麽親近地叫她了……
這人……這人好不害臊~
“靜娘?”
許活又喊了一聲,仿佛戳到開關,方靜寧從僵硬中緩緩活過來,也顧不上陌生了,挽上翟氏的手臂,對族人們道:“各位長輩,宅子收拾好了,咱們快回去吧。”
許活陪着方靜寧和方景瑜姐弟送方家人到方家宅子安置,與方族長約定過兩日侯府設宴為他們接風後,專門與方靜寧道別,才告辭。
翟氏和方族長對視一眼。
他們将兩人的相處皆看在眼裏,對兩人的婚事有了更深的認識,喜意更甚。
翟氏更是真心對方靜寧恭喜道:“看見許世子對你有心,我們一路上的擔憂終于能放下了。”
方靜寧害羞,卻也沒有太過扭捏,“他是很好。”
至少到現在為止,沒有不好。
方靜寧和方景瑜還未搬回來,天色稍晚,魏琮便來催他們回府。
方族長與魏琮說好明日去國公府拜見老國公夫人。
魏琮回府見到老國公夫人,将話帶到,并且連方氏族中為方靜寧準備了極其豐厚的嫁妝一事一并禀報。
老國公夫人沉默了很久,終于作出一個決定:“去請靜寧和景瑜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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