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你居然說我像你爹
第28章 第 28 章 你居然說我像你爹
謝照俯身從地上撿起一個散着淡淡幽香的金制镂空圓球, 拿在手裏看了一眼開口道:“我想去淨房,不小心把這玩意踢了下去,砸到了......她。”
他頓了頓, 朝着跪坐在地的榴月認真道:“抱歉。”
榴月原坐在床下一側, 神思清醒随時候着公主的吩咐,突然感到有什麽東西砸在肩上。她愣了一瞬, 沒有抓住金熏球, 任它在腳邊滾落。她心裏原自嘆倒黴,又見公主都被這動靜吵醒,愈發不安。
忽然聽到驸馬道歉,榴月吓得一哆嗦, 忙起身行禮道:“驸馬此話嚴重了。”
永嘉從他手裏拿過金熏球。此物放在被褥中,既能熏香又能溫暖床褥。應是睡前兩個人打鬧了片刻後, 從內裏滾到了他腳下。
她見榴月面上微露痛苦之色, 連忙道:“砸到哪兒了?你快去歇着吧,讓萬嬷嬷給你去請個大夫瞧瞧。”
榴月勉強笑了笑道:“奴婢無事,不過是肩膀處被砸到了。夜色已深,公主不必為奴婢操心。”
燭光明亮, 永嘉攏了攏垂落在耳邊的頭發, 認真道:“聽我的, 現在就去請大夫瞧瞧。”
榴月感激一笑, 行禮告退道:“是, 那奴婢讓槐月進來?”
瞥了一眼還站着的謝照,永嘉搖搖頭:“不必, 你們都去歇着吧。”
待榴月出去後,謝照立刻在床邊坐下發問:“房裏怎麽還有別人在?”
她愕然地睜圓了眼睛,婢女在夜裏值守難道是什麽很稀罕的事嗎?謝照居然連這個都不知道。
燭火映着他的面容, 在等她的回答。永嘉想了想還是解釋道:“她在床邊守夜。”
謝照不解地追問:“她會武功?”
聞言,永嘉噗嗤一笑。她道:“并非。她在夜裏值守,我若是想喝茶了,就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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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照凝眉思索片刻道:“以後不要讓她們進來了。你想喝茶就喊我,我給你倒。”
她暗暗覺得好笑,故意道:“我若是想去淨房了,也喊她們陪我去。”
燭火突然在此時爆開,永嘉被聲響吸引,望過去。她才察覺她手裏還拿着金熏球,裏面的香餅還沒有滅。這玩意兒在地上滾過,自然不能再放在床榻上。
她正要放到床尾的抽屜裏,突然謝照湊近了,伸手輕撫了一下她的臉,說道:“我也能陪你去。”
永嘉怔了一下,腦中頓時想起昨夜的光景。她臉色羞紅,別開臉道:“你不是要去淨房?快去快去。”
他小聲嘟囔道:“我平時從來不起夜,都是你讓我睡前喝茶。”
永嘉反駁道:“我可沒有逼你喝!”
分明是他自己拿起來喝掉的,永嘉忍住笑意推他快去。
等謝照的身影不見了,永嘉撲在床榻上,埋在枕頭裏吃吃笑起來。
她也不知為什麽,被吵醒後絲毫沒有氣惱,和他說了幾句話就是很想笑。
笑夠了,她重新躺好。想到謝照呆呆地問榴月是不是有武功的樣子,又不禁笑出了聲。
她含着笑意,回想了白日一整天的光景。
她此生新嫁的第一天。
才一天,她不會對謝家人妄下定論。不過早上認親時謝家人應當都等待了她許久,臉上都是一點不耐煩都沒有。更沒有暗暗打趣她為何來晚了。
永嘉漫無邊際想着,後日母妃問起謝家人如何,她會讓她放心。
也不知榴月的肩膀有沒有事......
思緒越飄越遠,永嘉漸漸睡着了。
第二日無什麽事要做,謝照帶着她在侯府轉了一圈。永嘉心裏惦記着回宮,早早就睡下了。
不過三日沒見,永嘉恍惚中竟然覺得是過了一輩子。皇帝皇後,以及薛貴妃都在紫極殿等候二人。她忍住即将奪眶而出的眼淚,和謝照一齊行禮。
皇帝笑着讓他們免禮,注意到永嘉的神色後突然面色一凝,不悅地看向謝照。
永嘉意識到失态,笑道:“兒臣是太想您了。”
皇帝仍是不放心,和驸馬說了幾句慣常勉勵的話後,掃了一眼皇後。
皇後站起身,笑着告辭:“臣妾還有宮務處理,就不在這兒相陪了。永嘉新嫁,必然有一堆私房話要和貴妃說,不如我們一道告退吧。”
永嘉一直靜靜聽着父皇和謝照說話。她心裏覺得好笑,父皇活像是不知神龍衛職責似的,把謝照平日裏公務問了個遍。她母妃則是不住地打量謝照,似乎要在他臉上看出什麽名堂來。
她的視線和含笑的皇後對上,永嘉連忙起身,看了一眼老老實實坐着答話的謝照,和皇後貴妃一起告退了。
皇後自然不會不知趣到要再陪着永嘉,溫聲囑咐了幾句讓她和驸馬好生相處的話,就在紫極殿前和貴妃母女分別了。
一到貴妃的椒風殿落座後,薛貴妃就打量着永嘉道:“芙蓉瘦了。”
永嘉無奈笑道:“兒臣若是才三天就讓您看出來瘦了,那肯定是得了怪病。”
“不許胡說八道,”貴妃點點她的額頭,又問她,“剛剛怎麽流眼淚了?可是受了什麽委屈?”
她漫不經心道:“我能受什麽委屈?”
永嘉想起這幾日在謝府,他的家人對很是她恭敬。像梅氏小郎和她已經來往過幾回,對她的态度都很親近自然。
她正色道:“您放心,謝家人挺好的。”
貴妃笑笑:“即使他們想對你不好,也不會一上來就對你不敬。不過,謝家人如何,都是次要的。”
女兒和驸馬是兩情相悅,應當不會在男人那裏受什麽委屈。
薛貴妃想起大公主,很是端莊清麗的一個人,卻和表哥驸馬一直都是平平淡淡的,兩個人進宮都演不出恩愛,就連皇後都對着她和賢妃吐過幾回苦水。
而三公主呢,原本賢妃給她定下的也是自己娘家拐了彎的親戚,算得上是遠方表哥。誰料三公主不肯了,嚷嚷着要自己尋一個喜歡的。
青梅竹馬的情分,都能走到這一步。貴妃實在不放心女兒,她知道謝照必然不會明面上委屈女兒,但若只是喜歡尚公主的榮耀,不喜歡女兒本人呢?
芙蓉一進殿就淚眼婆娑,實在是她擔憂。
永嘉略帶幾分得意,笑了笑:“您是想說和驸馬相處才重要?那您就放心好了,驸馬不是......壞人。”
她原本想說不是風流多情之人,但轉念一想,謝照并非只有這麽一個好處。
薛貴妃被女兒的措辭逗得一笑,又壓低聲音問她:“洞房之夜如何,有沒有不舒服?”
永嘉面上一紅,道:“就那樣。”
她記得前世母妃也問了一模一樣的話,她那時候是真的不懂事,有些委屈地解開了上身衣裳讓母妃看她身上的痕跡,和她告狀。
而後就被母妃以及她身邊的嬷嬷笑話了。
薛貴妃挑了挑眉,沒有再問下去。她命人去請燕錦樓,自己則是和萬嬷嬷坐到一邊,低聲發問。
永嘉知道母妃必然是在問萬嬷嬷她的事。
她絲毫不擔心,這幾日她做的事都沒有什麽好瞞的。永嘉坐在一旁靜靜發呆,其實她也明白母妃為何那般不放心。
皇室宗女,也多是盲婚啞嫁。她倒是很贊同永泰吵吵嚷嚷執意想自己挑選的。
她和謝照算是運氣好,婚前能有種種巧合見面。
起初,永嘉也懷疑過,是否換成別的出身高貴容貌美麗的少女對他表現出幾分青睐之意,謝照也會欣然娶了。
但在婚前的一夜,她突然想到了堂妹寶惠郡主。
前世,謝照并沒有從善如流地娶了寶惠。
她是公主,寶惠亦是高貴的親王嫡女。她生得美麗,寶惠亦是清純佳人。而她記得,前世寶惠比她要主動多了。
永嘉并非想和堂妹攀比什麽,只是這番念頭,讓她确信謝照對她是喜歡的。
至于有多喜歡,她确定不了。
但永嘉明白,不論謝照有多喜歡她,她自己大約很難回報同等的喜歡。從她重生以來,她甚至考慮過做女冠,一輩子留在父皇母妃身邊。
和謝照成親,起初還是一個她沒留神脫口而出他名姓的誤會。若是當時沒有王潤,讓她能有時間好好挑選,她說不定選的就是別人了。
永嘉托腮,被自己的念頭逗笑了。
其實謝照很不錯了。
他對她好,她今後也會對他很好的。以後史書上,都會寫永嘉公主和驸馬恩恩愛愛。
她心中想定,突然發覺薛貴妃正笑盈盈地看着自己,眉眼裏含了幾分打趣的意思。
永嘉不知萬嬷嬷究竟說了什麽,她自覺也沒什麽出格的事。白日裏和謝照在窗邊親吻,又沒人看到。
而謝照被父皇留下,不知道父皇是會盤問他,還是處理朝政去讓他一個人待着。
薛貴妃開了口:“我聽說你現在都不要婢女守夜了?”
原來是在說這個,永嘉笑道:“是驸馬不習慣房裏有別人。”
貴妃奇道:“那你晚上若是有什麽吩咐,豈不是還得搖鈴喊人?”
“驸馬會做的。”
貴妃不太贊同:“驸馬是你的丈夫,你怎麽能讓他像婢女一樣伺候你?”
永嘉理直氣壯道:“是他自己樂意的。”
薛貴妃還想說些什麽,燕錦樓已經來了。
燕錦樓那日喝得醉醺醺,被送回宮後第二日就被皇帝教訓了一頓不分場合不知輕重,怏怏不樂了好幾日。和妹妹閑聊幾句,他道:“若是謝照那小子敢欺負你,你一定要讓我知道。”
永嘉提醒他:“謝照比你大一歲。”
燕錦樓不屑地嗤笑一聲。
三人說了幾句閑話,貴妃便開始叮囑永嘉得了空常常進宮。
永嘉應下,已經是午膳時分,有宮人來請他們去紫極殿用膳。
在路上,她想起前世每次婚後進宮的光景,神色一淡。
果不其然,父皇還請了皇後。她不知道皇後是否樂意來一趟,但她見皇後落座後只含笑聽着衆人說話,并不出聲。
她前世就是因為此事,對父皇生了一些不滿。她知道父皇十分敬重皇後,可是為什麽一定要每回都讓皇後來參與她心裏的家宴呢?
永嘉知道她的想法有些可笑,皇後是父皇結發妻子,父皇讓她這個嫡母來合乎禮儀。
她覺得自己不占道理,便沒說什麽,也不敢說。她看向謝照,從前沒有仔細留意過,突然發現他雖然吃的很快,但吃相還是挺好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進宮後才刻意守禮,永嘉突然起了閑心,決定出宮後再觀察一下。
飯後,永嘉和謝照出了宮。
一上馬車,永嘉就迫不及待問跟上來的謝照:“我父皇和你說什麽了?”
謝照坐在她身邊,撥弄了一下她的耳墜,發現正是他之前給她尋回去的那一對。
她還真是喜歡。
謝照答非所問道:“公主還記得嗎?你還欠我一頓賞賜,我要這個。”
永嘉不知他怎麽想到了要賞賜。這對耳墜合了她小名的兩層含義,她有些不舍得,猶豫了一下才摘下來給他。
“給你了,不準随便亂放。”
謝照笑嘻嘻道:“多謝公主。”
說着,低頭收進荷包裏。
永嘉催他:“你還沒有回答我。”
謝照靠在車壁上,笑了一下:“陛下說,我若是膽敢對你不忠,讓你在謝家受一絲委屈,就把我們全家都發配到南越去。”
永嘉也忍不住笑了。
謝照狀似無意道:“我爹我娘也常常叮囑,一定要好好對你。”
她斜睨他一眼,裝作一副很是正經的模樣,還特意清了清嗓子,問道:“那你是怎麽想的?”
他沒回答,直接親了下來。
翌日一早,是個大晴天。永嘉慣常剛睜開眼睛時都會迷糊一會兒,她翻了個身,錯愕地發現謝照還閉着眼睛睡在她身側。
她一動,他橫在她腰間的手也落了下來。
可是日頭都已經順着床帳透進來了,喜帳上的鴛鴦紋樣格外清晰。
她焦急地推了推謝照:“你快起來!”
永嘉退了幾下,謝照在睡夢裏發出不耐煩的一聲,睜開眼睛清醒後,神色柔和下來。
他問:“怎麽了?你想出門玩?”
永嘉一時失語,驚訝道:“都什麽時辰了,你不用去上值嗎,怎麽還在睡?”
謝照攬過她,得意道:“不用,我有十五日的婚假。”
尋常婚假都是三天,永嘉記得前世王潤也只有三天。
這又不是驸馬特有的,永嘉奇道:“為何?”
謝照頓感莫名其妙:“這有什麽為何,我陪着你不好嗎?”
他補充一句:“可能是因為我的上峰比較懂得孝敬公主。”
她笑了笑,重新躺好問他:“你休沐都做什麽?”
“睡覺。”
永嘉簡直想啐他一口,實在是太不文雅了才放棄。她略帶羞赧道:“我是問你之前休沐做什麽?”
謝照不解道:“就是睡覺啊。”
話音剛落,他就意識到永嘉誤解了,伸手擰了下她紅潤的面頰,低聲問:“公主在想什麽?”
永嘉十分驚訝,顧不得和他辯解什麽,坐了起來難以置信地看着他。
“怎麽了?”
她疑惑地問:“你不用去練武嗎?”
謝照道:“休沐就是休沐,我從來不練。”
他看向永嘉吃驚的神色,繼續道:“我在家裏也從來不練。”
她是見識過謝照射術的,他前世還是平定她哥哥謀反的一大功臣。更何況,他這個年紀就已經在全是精兵強将的神龍衛有一席之地。是以她一直以為謝照應當在練武上很勤奮。
永嘉恍惚想着,怪不得威遠侯說謝照十分懶惰。
謝照淡淡嗤道:“你怎麽和我爹一樣。”
她回過神來,不假思索道:“我可沒有督促你練功上進的意思,只是吃驚你這麽懶還這麽厲害!”
被公主說了懶,謝照滿不在乎道:“我就這樣。”
她點點頭,反正在她看來謝照已經夠有本事了。她才不會像人親爹一樣,責備他不上進。
威遠侯父子的關系似乎很不好,永嘉有些氣惱道:“你居然說我像你爹。”
謝照哈哈笑了起來,道:“我爹可使喚不動我。”
永嘉瞪他,謝照煞有介事問道:“公主要不要喝茶?”
*
如此過了十幾日,窗外雨聲淅淅瀝瀝。
一場秋雨一場寒,空氣中都帶了絲絲涼意。永嘉躺在床上,一時間不想起身。
婚後的半個月,她什麽都顧不上做。除了前幾日還有認親和回宮,之後幾乎都沒有踏出過房門一步。
她力乏體酸,衣襟掩住的地方有些痛又有些癢。她想了想也弄不清昨夜是什麽時辰睡下的,依稀又聽到了幾聲鳥叫。
永嘉搖鈴,問走進來的杏月:“夜裏鳥一般什麽時候叫?”
杏月笑道:“公主可是被鳥叫聲吵醒了?通常小鳥兒寅時會在外鳴叫。”
這都是清晨了,永嘉一驚。
杏月請示道:“公主可要用早膳了?”
“不必,你退下。”
她吩咐道,閉上眼睛繼續睡覺。睡醒後,連午膳時分都過了。
永嘉忽地體會到了出降後的好處。她若是在宮裏睡到午後才起,必然會被母妃說上幾句。
不過在宮裏,她也不至于累到睡那麽久。
她醒後,就開始召萬嬷嬷和幾個婢女,詢問這段時日有無什麽事宜。她的陪嫁宮人不少,但大多都在公主府。
永嘉琢磨着,哪日有空了還得召見一下公主府的長史和邑官。
今日是已經晚了。
窗外天色昏暗,風雨如晦。她本來想去請梅氏過來說說話,既然下了雨,她懶得再去折騰。
倒是府裏的兩位少夫人怕她無聊,冒雨來探望她。
永嘉自然歡迎。
她們之前和永嘉都不認識,起初有些懼怕這位國色天香的尊貴公主。但公主一直笑盈盈的,也不會故意晾着誰,二人很快就放松了下來。
方氏和虞氏在琢磨公主,永嘉也在觀察她們。
她覺得大嫂方氏的性情有些像表姐薛柔,很是溫柔能說能笑。而二嫂虞氏似乎有着心事,不是很愛說話,說上幾句也比較直白,沒什麽心眼。
永嘉才不會問才認識的人有什麽心事,但是想起前世發生的事情,她不免多看了幾眼虞氏。
二人沒有留下用飯的意思,不到傍晚就告辭了。
永嘉命榴月送客,自己坐在窗邊,聽着嘀嗒雨聲,專心致志地看一本風物志。
天色愈發黯淡,屋裏已經掌燈。蒲月輕聲傳話道:“公主,驸馬打發人回來說,他今日還有些公務要忙,讓您自己用晚膳。”
她點點頭,不以為意,繼續看書。
才新婚十幾日,謝照就沒有回來用晚膳。謝府似乎是怕怠慢了她,婆婆梅氏親自來走了一趟,給她送了一盤自己做的桂花糕,又和她說了一會兒話。
永嘉謝過,覺得謝家人當真是......
怎麽說呢,似乎他們全家女眷都在盡驸馬之責,生怕她無聊了寂寞了。
她覺得好笑,亦是有些感動。
天色黑透了,謝照才回來。他是在前院沐浴過,又喝了一大碗姜湯才回房。
永嘉已經坐在床上,見他神色不佳,好奇地問:“你回來了,有什麽事不高興?”
謝照悶悶不樂道:“陛下派我去庭州宣撫,後日就出發。”
永嘉驚呆了,一時說不出話。
前世這個時候,也有這樣的事。只不過,當時父皇是派王潤去的。
難道誰做她的驸馬,就會被派遣這個活?
可是前世她和王潤成婚更早,父皇派王潤出京時離她們成婚已經過了近四個月。
但現在她和謝照才成婚半月。
永嘉皺起眉頭,有些不滿。可轉念一想,這個活派遣驸馬去,确實是再合适不過。
燕氏先祖在前朝時是庭州總管,獲封雍國公,乃是北地說一不二的存在。如今,還有不少燕氏的族親,生活在庭州及其附近州縣。
而父皇這個時節派人去庭州,并非心血來潮。而是收到密報,燕氏不少族親仗着乃是皇親國戚,在庭州肆意妄為。庭州刺史不敢管束這些張口就能說出我爺爺是太祖遠房兄弟的人,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驸馬乃是天子女婿,這樣的身份去節制這些人再合适不過。
但是為何要派她的去,她看大姐姐的驸馬就挺閑的。
“我和你一起去。”
沉默了片刻,永嘉認真道。
庭州那些親戚她都不認識,前世王潤回來後和她提了幾句,見她不感興趣就沒有再說。她不清楚王潤是用什麽方法平息這些人的,但謝照她不放心。
這些人打不得罵不得,謝照性子那麽直率,她擔心他會動手。
她還從未去過祖地呢,突然興致大起。
謝照已經在她身邊坐下,想也不想就回絕道:“不行,庭州很遠的。”
她靠在他肩上,柔聲道:“你就帶我一起去嘛。”
謝照親了她一下,仍是不同意。
“不對,”永嘉突然意識到什麽,“我為何要求你?我想去就去。”
謝照被氣笑了,道:“庭州路遠,而且北地比京城寒冷許多。住宿的地方,也不比宮裏舒服。再說了,我後日就要出發,路上必然很趕。我是怕你生病,哪裏是要你求我?”
永嘉狡黠一笑:“父皇難道封你做這次的制使了?他肯定還會派一個德高望重的老大人和你同行的,我身子難道還比不過一個老人?肯定是慢慢行路去的。”
其實她都還記得制使是誰,怕說出來謝照會心存懷疑。
謝照問她:“你為何想去庭州?”
她一是覺得謝照一個武将,又不太懂人際交往,恐怕辦不好差事。總不能所有事都讓制使做吧!二是在府裏待着,肯定比不上和他一道去庭州有意思。她很想領略一下先祖風采,北地風光。
對上謝照帶着期待的眼眸,永嘉頓時明白了他想聽什麽。
她不好意思說,閉着眼道:“你說呢?”
夜裏真正躺下後,永嘉又問:“父皇有吩咐後日什麽時候出發嗎?制使是誰?”
謝照道:“後日辰末在城外北門彙合。陛下沒告訴我,我也忘記問了。”
他微皺了一下眉,琢磨道:“我覺得我像是陛下臨時加進去的。”
永嘉認為有理,道:“父皇應是想考校你。”
她已經想好了,明日進宮和母妃說一下此事。她覺得母妃必然會贊同的,但父皇就不一定了。所以她還是別去賭父皇會不會同意她去庭州了,等她走後讓母妃勸說父皇吧。
等她從庭州回來,肯定趕得上除夕。
永嘉一切盤算好,興奮得睡不着覺。除了去京畿附近的行宮,她幾乎都沒有出過京城了。
如今,卻能去庭州了!
次日一早,永嘉便進宮去探望母妃。貴妃笑着嗔怪她回來太頻繁,永嘉正要開口,突然宮女通報了一個好消息。
太子妃有孕了。
母女兩立刻命人備下禮物,相攜着去探望太子妃。
宮裏所有人似乎都來齊了,歡聚一堂恭賀太子妃。
太子已經成婚兩年,尚未有子嗣。若太子妃順利誕下胎兒,不論是男是女,都是武宣帝第一個孫輩。
皇帝不會親自看望兒媳,命人送了隆重的賞賜。
永嘉真心道賀,在太子妃處待了許久,見她面露疲憊,衆人一起告辭。
等她出宮後,她才發覺,她竟然忘記和母妃說要去庭州的事了。
她有十足把握貴妃會同意,便也沒再糾結。
次日,寬敞的馬車上足夠她躺下,她昨夜激動得幾乎沒怎麽睡着,沒一會兒就沉沉睡去。
再次睜眼時,是謝照叫醒她。
謝照又好笑又無奈道:“醒醒,都已經到淳州驿站了。”
她在車上整理了儀容,才被謝照抱下馬車。
永嘉正準備向老制使打個招呼,突然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她的腳步定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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