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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骨窟已被清理的幹幹淨淨, 兩人駕白鶴從天空垂落,只見得一片霧霭茫茫, 倘使尋常凡人或是路過修士遇見,自然是繞道而行,不過既是前往助陣, 自然知道這是術法結界, 巫琅稍加驅使,這白鶴便直直沖入到霧氣之中。
從上空看只覺得這處是密林重重,又彌漫着大量霧氣, 直到進入才發覺天朗氣清,既無什麽林子,也沒有什麽霧氣,這障眼法倒是厲害。
巫琅識得其中本事, 暗道這般道法奧妙, 世上能使得出來的沒有幾人, 他在心中一一排除, 也不知道這般大能是正道請來的幫手, 還是邪道邀來的救星。商時景雖然驚嘆, 但是不以為意,他對修為還沒有過于深刻的認識, 只知道詹知息比肥鯨厲害,而巫琅又比其他人厲害。
萬骨窟并非雙方的主場,雙方請來的幫手都不少,總歸要有個去處, 便在離萬骨窟稍遠些的廢墟處暫且簡單栖身。
巫琅與商時景來得已是很遲了,張霄早早就到了,商時景不識得道路,來時一頭霧水,好在巫琅心中一清二楚,好似腦門上裝了地圖導航儀一樣,倒叫有些他心裏有點納悶,暗道難不成修仙不收路癡?怎麽巫琅知道自己要往哪兒走,沒人來接就走,這樣真的不會直接撞到正道懷裏頭去嗎?
走得更近些了之後,商時景才發現正道那處佛光生蓮,清音陣陣;反觀邪道此處只見黑煙濃霧,還有青煙生成的骷髅頭在空中咆哮。
商時景沉默的想道:的确很難認錯。
邪道不像正道那邊那麽守規矩——自然也有守規矩的,基本上沒有來。岳無常本人也是個粗漢,不怎麽在乎禮儀尊卑,加上他是聚集起衆人來的東道主,見他如此随意,衆人自然也就放松下來,所以商時景跟巫琅到時,只見一片載歌載舞,巨大的篝火像座小山坐立當中,門口左方擱着一把三頭杖。
那三頭杖上足有三個人頭,一個是垂髫老者,另一個是妙齡女子,再來一個是個稚童幼兒。
那垂髫老者看着商時景與巫琅遠遠到來,高聲唱喏:“貴客到——來——!”他那調子高不高,低不低,中間轉過千百來個音兒,似是因為沒手不能行禮,腦袋晃來晃去的,撞上旁邊那女子頭顱,惹得一聲嬌嗔,女子千嬌百媚的橫了他一眼,又含情脈脈的看向商時景與巫琅。
那女子的嗓音又綿又軟,三音一嬌喘,聽得人很是不好意思:“東家竟請來了兩位俏郎君。”
那稚童腦袋也哇啦哇啦的亂叫起來,清清亮亮,也喊得是差不多的意思,由他們三個這麽一鬧,聚衆的自然也就都轉過臉來,還有人舉起弓箭來,見着是巫琅,這才全場放松下來,岳無常從地上站起,拍了拍沾灰的葛布下衫,大步走來攬住了巫琅肩膀,商時景被逼得退開一側,只好跟在後頭。
“好兄弟,你怎麽來得這麽晚!”
商時景若有所思的轉頭看向那三頭杖,那女子頭嬌聲笑了起來,媚眼如絲:“哎喲,小郎君還偷看奴家呢。”
于是商時景又将頭轉了回去。
女子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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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無常生得很高大,體型與張霄相差不多,可能還要更為魁梧些許,巫琅站在他身旁,竟好似江南春水澆灌出來的青竹,清傲秀美。
這兒的人,商時景幾乎全不認識,也不知道要不要講究座位安排,不過見他們都是随意席地而坐,便往着張霄的地方走去。張霄早就看見兩個兄弟,見巫琅被岳無常拉了去,又看着商時景往自己這邊走來,急忙告誡身旁衆人道:“我家老三不太好惹,你們千萬別亂來。”
衆人滴溜溜轉了轉眼珠子,面上笑着應了,心裏頭卻不知道打什麽主意。
其實商時景對鬥法并不感興趣,他真正感興趣的,是岳無常與錦眉兩個人在宋舞鶴這件事上能幫上他的忙。
岳無常喪子,發出通緝令要殺祝誠,他當真恨得是祝誠嗎?
又或者說,他真的非要殺祝誠不可嗎?
商時景坐在了張霄的身邊,他并不太在乎這些邪道之人,自然也沒有結識的欲/望,外頭那把三頭杖上的三個人頭可不是什麽幻象,而是活生生的人,而那三個人本也就是邪道裏頭較為出名的幾個強者,好濫殺無辜,正巧撞上了岳無常要打下一片天地,于是被就地斬殺,地盤被占去不說,連自己的肉身都被祭煉成了岳無常的法寶。
邪道行事跟善惡無關,只與自己的利益相關。
鬥法之期臨近,也不知道正道盤算了什麽,總歸邪道這頭沒有什麽計劃,衆人樂呵呵的開啓宴會,壓根沒有籌謀準備。張霄其實極不願意跟商時景坐在一塊兒,之前詹知息含恨說了那番話,總是叫他想來心驚肉跳,總擔心自己拙嘴笨舌,一個不好就說出口來,倘使叫老三知道了,還不知道要鬧出什麽風波來。
商時景分到了一個大大的骨碗,裏頭也不知道裝了什麽東西,聞起來像酒,看起來像血,他微微一皺眉,将碗捧在膝頭,并沒有多飲一口。
他們倆就好似江流入海,最初時激起一點漣漪,很快就融入了晚宴之中,之前在外聽見的皮鼓聲又再咚咚響起,張霄滿口将碗中液體喝盡,讓旁邊的道友給他滿上。
岳無常拉着巫琅的手讓他坐在自己身旁,邊上還有個柔媚無骨的女子,商時景定睛看去,便知這妖嬈女子是錦眉,對方的蛇尾都遮掩都閑多餘,肆無忌憚的在地上游動着,順着月光流轉,格外漆亮。
“此番巫道兄前來助陣,我這心中倒也踏實了許多。”岳無常道,“總算有個知曉怎麽破純陽陣的人了。”
巫琅奇道:“這回怎是正道擺出純陽陣?”
岳無常尬笑了兩聲,端起酒碗咕嚕咕嚕灌了兩口,篝火處不知是誰出聲,陰慘慘,低沉沉,叫人毛骨悚然:“可不是,咱們本想先下手為強,早點擺陣陰了他們,哪知道岳死人連打擂臺都來慢了些,叫人家搶了先。”
這話音剛落,衆人哄然大笑,有人意猶未盡道:“這回叫正道搶了先,真他娘的晦氣,他家說自己光明正大,擺陣卻擺得神神秘秘,那倆陣眼讓穿山甲挖了三天都沒挖出來,真不知道是不是升了個雲臺,送九霄上頭去了。”
也有人聽得惱火,怒斥道:“這幫龜孫子學精了,都不守規矩,之前那個叫罵的還說什麽來着,咱們是一群陰人,所以也不能墨守成規,得用新法子來對付咱們,我呸!誰他奶奶的是陰人,老子是陽人!他們那兒細皮嫩肉的小娘們那麽多,一個個大老爺們長得跟能掐出水似的,還敢說咱們是陰人!”
衆人又是一陣哄笑,這位大約與前頭那位認識,又說道:“陰老魔,旁得咱們就先不說,人家罵你陰人,陰字可沒罵錯,可你不是人啊!”
商時景聽得也笑出聲了,只不過他聲音輕微,面色不顯,張霄笑起來豪放無比,倒蓋過他去。巫琅端着白骨打磨成的酒碗遠遠看他,見他臉上似是帶了點笑意,仿佛冰雪消融,那模樣與尚時鏡毫無區別,可眉眼之間的神态卻天差地別,不由覺得心頭怦然,竟隐隐約約有作痛之感。
他生平從未心動,尤來不知情愛二字,而今動情,也不知道心跳如鼓意味着什麽,只覺得隐隐作疼,移開目光雖能和緩些,但到底是舍不得。
邪道偏愛逍遙自在,正道講究所謂理法道義,什麽端正言行,涵養處世,在邪道來看統統都是狗屁,聽得膩歪,不過這不妨礙他們談話時拿來擠兌取笑。
衆人嬉笑了片刻,又再細說起這次正道來了什麽人,巫琅與商時景來得太晚,錯過了不少風景,這幾日雙方已有摩擦,前日關素衣前來挑釁,斬了一人的頭顱帶回去;昨日陰魔又跑到正道那去吸幹了一個正道男弟子的精元,将他脫得赤/裸,吊在萬骨窟附近的大樹上示衆。
邪道自然吹噓自己更多,不過也聽得出來,正道來了不少幫手,這次鬥法,衆人心中都沒有什麽實底。
正道固然有僞君子,卻多是善良慈悲的好人。
邪道雖也深情重義,卻多是令人作嘔的人渣。
商時景對此事漫不關心,他來只不過是為了看個熱鬧,巫琅邀請他一同前往的真實目的是為了什麽,很難猜得出來,他也不願意勉強自己去猜,幹脆一心思撲在了待會如何說服錦眉與岳無常上。
宋舞鶴已是半個廢人,祝誠更是人人喊打,要将他們歸納賬下尚且沒有那麽容易,真不知道未來的路要怎麽走。
書上說拿着劇本就能當個智者的話都是騙人的!
衆人天性恣意跳脫,緊要關頭仍然不忘挑起“內鬥”,巫琅與張霄赫赫有名,衆人都是心服口服的,然而尚時鏡慣來隐姓埋名,他在各處掀起風雨,馬甲也不知披了多少,祝誠之前猜出他是鬼師已是純屬蒙中,衆人并不識得他的面貌,理所當然覺得此人名聲不顯,許是平平無奇之輩。
巫琅結交之人向來随性,他雖叫人心悅誠服,卻不代表帶來的人也是如此。
面子是要自己掙來的,打狗确實要看主人,可是狗就該待在狗在的位置,不能跟人坐在一塊兒。
作者有話要說:商時景:地獄模式了解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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