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 我失憶了11
11 我失憶了11
◎它在舔你的眼睛◎
他惹醫生生氣了。
今晚沒有人會來,答應會來接走他的丈夫也不會來,沒有人會來救他。
他要自救。
每個病房裏都有呼叫鈴,位置就在病床旁,只要他按下呼叫鈴,護士站的護士一定會立刻趕過來。
尤黎幾乎在用全身的力氣跟拖着他腳踝的大力抗衡,但是病房太空了,他除了光滑冰冷的地面什麽都抓不住。
他呼救的哭聲并不小,但這間病房就好像憑空消失在世界裏了一般,沒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尤黎在黑暗中什麽都看不見,模糊的視線也被淚水糊滿了,他好像被遺棄了一般,和這個他看不見的怪物徹底關在了一起。
好可怕,好可怕。
尤黎的指尖都快被地縫刮出血了,還是阻擋不了自己被一點一點往黑暗裏拖去的過程。
系統終于看不下去般,“別反抗。”他冷聲指導着,“它就是個瘋子,也不會可憐你,你不想要你的手指了就繼續抓着。”
“乖一點,別掙紮。”
尤黎恐懼到不停地重複系統說的話,嗚咽着哭,“我乖,我乖,我聽話的,我松手了,我不亂跑,不亂跑。”
他松開了自己的手,等死一般慢慢消停了所有的反抗,任由自己被往後拖去。
對方好像真的放緩了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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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黎不知道它是想故意折磨他,欣賞享受他的恐懼,還是因為其他的什麽。
他慢慢忍住了哭聲,屏住了呼吸,下一秒,在它放松警惕時立刻連滾帶爬地用手支撐着,往他記憶裏的病床位置挪過去。
摸索到病床的鐵杆和床頭櫃,掙紮着爬起來在黑暗裏四處摸索着呼叫鈴的位置,身後變得詭異一般安靜,但尤黎已經無暇分神理會。
就在這的,就在這的。
尤黎用力按了好幾下呼叫鈴,拼命拍着,按下去的一瞬間他全身都松了一口氣,無力地癱軟在地。
他在一片黑暗死靜裏,在床頭櫃前的地面上把自己蜷縮成一團,顫抖瑟縮着靜靜等着護士的到來。
耳邊甚至還有時鐘一分一秒地走動聲。
好安靜,好安靜。
好黑,護士怎麽還沒有來,
過了好久好久了。
一分鐘、兩分鐘……
五分鐘過去了都沒有人推開尤黎的病房。
尤黎縮得更小團了,恐懼幾乎達到了頂點,他絕望地意識到今晚真的沒有人會來了。
他能感覺到這裏不止他一個人,
它沒有走,沒有離開。
它還在。
他剛剛的反抗還沒有得到它的懲罰,像高高舉起的砍刀,提心吊膽地等待落下的一瞬間。
“你騙我。”
有人突然貼在他耳邊說。
尤黎下意識看過去,就只能看見一片虛無的黑暗,他用力捂住耳朵,閉緊了眼睛。
“你不乖。”
“你還想跑。”
“你以前就很會跑。”
“丢下我那麽多次。”
“真是一點都學不會聽話。”
“是不是只有死了才不會跑?”
尤黎聽不太清,它說話像隔着一層什麽,像臉上戴着什麽東西。
他幾乎瞬間就想到了那張咧嘴大笑的小醜面具,還有那對看他時沒有任何憐憫,冰冷又玩味的雙眼。
尤黎把止不住哭聲的嘴巴都埋進腿肉膝蓋裏,直覺般不停地說,“不要殺我,不要殺我,我學,我學的。”
他感覺不到身邊有任何東西存在,連人說話的呼吸聲,在哪個方位都沒有任何觸覺。
像是憑空出現,又憑空消失。
尤黎捂住耳朵的手突然被握住,僵持了很久,他被看了很久,那股如芒在刺的冰冷殺意才慢慢褪去。
他感受不到任何觸覺,卻好像憑空有一股力叫他硬生生擡起了手。
他想掙紮,剛一動作,腕骨就狠狠一疼。
尤黎嗚咽着不敢再動,他的兩只手腕近乎是順從地被高高舉起,按在了頭頂的床頭櫃上。
蜷縮并起來腿好像也被一股力道擠開,無力地高高架在了什麽東西上。
就好像他面前憑空擠進了一個人。
尤黎的腿沒有力氣,他做不到任何的掙紮,但慶幸的是,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沒有掙紮,他沒有再感受到疼了。
他只能無措地大睜着雙眼,看着面前黑漆漆,什麽都沒有的空氣。
淚水還從眼睛裏滾落,滑過兩側臉肉,再彙聚到下巴上滴落下來,啪嗒啪嗒,滴滴答答的。
可憐得要命。
他甚至感覺不到對方把他架成這個姿勢後在對他做些什麽事情。
系統能看到般,在他腦子裏冷聲說,“它在舔你的眼睛。”
尤黎腦中轟然一聲,好像真的感受到有人用長舌舔過他掉着眼淚的眼球,瞬間下意識閉上了眼睛。
它十分不喜歡他掙紮反抗的舉動。
尤黎只能無能為力,瑟瑟發抖,自欺欺人地別過了臉,他恍惚地喃喃自語,“……是幻覺。”
“是幻覺。”
他受傷的指心被舔舐,溫熱濕黏的觸感一瞬即逝,又消失不見。
“是幻覺。”
他的脖子間出現了呼吸聲,好像有人埋在他身前,控制不住的,深深地聞着嗅着他的味道,只有一秒鐘,一秒鐘過去又消失不見。
“是我的幻覺。”
似乎有柄冰冷的刀身貼上了他的臉慢慢滑過,能感受到一瞬間的高光和冷意。
“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刀尖在他身體上流連忘返,他卻感覺不到分毫,直到肥大寬松的病服褲被挑開線頭,割開了一道口子。
尤黎連刀抵在他身體上的哪裏都感覺不到,他面前空無一人。
“這個世界是假的,是假的,快醒來,快醒——”他的嘴巴好像被什麽東西堵塞住,尤黎發不出任何的聲音,被那股力道弄得大張開唇齒,嗚咽地哭着,晶亮的銀絲吞不進去,只能流滿了唇肉,再從唇角中流出。
像什麽有味道的甜水。
他叫人吃着舌尖,甚至不知道在被人吃着舌尖,哭得再可憐都引不起任何的同情心。
尤黎不知道過去了多久,他的眼淚都快流幹了,顫抖着身體維持着這個大開的姿勢,他身體上的觸覺維持了一段長時間的空白,好像現在只有他自己一般。
過了片刻,才驟然感覺哪裏有被濺到了什麽濡濕的東西。
尤黎顫顫巍巍地低頭去看,卻什麽都沒看到,也再沒感覺到,最後他終于被分開,哆嗦着的臉肉還被落下一個獎勵般的吻。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身體被做了什麽。
尤黎松軟地滑落在地,他維持着這個一動不敢動的姿勢,過了很久很久,才試探性地動了一下,見再沒有什麽阻止自己之後,幾乎恐懼般慌亂地爬進了漆黑又伸手不見五指的床底。
他極度缺乏着安全感,想把自己藏起來,又不知道藏到哪裏,也逃不走逃不掉。
病床恰好靠着牆。
尤黎躲在床底的最角落裏,背靠着冰冷的牆壁,側躺着幾乎在地上蜷縮成了一小團。
但明明他都已經縮進這麽可憐,這麽小的地方了,那個無名的存在還要跟他争搶這一點空間。
它好像也跟着他鑽了進來。
尤黎有種被抱住的錯覺,他們一起擠在這個狹窄陰暗的空間裏,對方比他還要可憐地彎曲着高大的身軀,卻無論如何也趕不走般,怎麽都會硬生生地貼上來,尋求渴求着溫暖一般抱住他。
好像他們本來就該這麽抱着,
這麽渾然一體的抱着。
“好想你。”
有人在他耳邊說。
尤黎閉了閉眼睛,不知道為什麽突然感受到了這句話裏的難受,他心底空落落的,還殘留着些恐懼。
他就這麽看着眼前漆黑的空氣,被人抱着在床底蜷縮了整整一夜,疲憊困到極致了也不敢睡着,就這麽睜着眼,怔怔無神地望着前方。
直到太陽升起,外面的陽光從窗口照進來。
醫院十分的人性化,除了值夜班的護士基本都是早上八點才上班,醫生剛在診療室坐下,替換了夜班的早班護士就敲響了他的房門。
“尤醫生?”護士只在沒有病人的時候這麽叫他,她面色焦急,“我剛剛去查房,卻發現13號不在病房裏,我和其他幾個護士一起去找,最後發現13號不知道怎麽爬進了床底。”
“他好像變得很怕我們,一直縮在床底角落裏,我們一靠近他就抖得很厲害,怎麽叫他哄他都不肯從床底出來。”
“我們也不敢強硬把病床搬開,怕他精神狀态變得更差,您要去看看嗎?”
“還是像昨天一樣不管他?”
醫生在擦眼鏡,他沒有出聲,片刻才站起身,“那就去看看吧。”
醫生來到13號病房,半蹲下來彎腰往床底看過去時,一眼就看到了疲憊萎靡,十分沒有精神,在角落裏團成一團的少年。
因為地板有着灰塵,幹淨的病號服也變得髒兮兮皺巴巴的。
尤黎好像睡着了。
他好像又很容易被驚醒,察覺到床底外的視線後,立刻睜開眼睛看了過去,對上了醫生垂在地的白大褂。
醫生看了他片刻,才伸出手,“過來。”
尤黎警惕地看着他。
醫生語氣溫和,“我不知道你昨晚發生了什麽,但是你在這地上躺着,很快就會生病。”他哄着人,“生病會很難受,你不是最讨厭生病了嗎?”
“先出來,換個衣服。”
“餓不餓?還想喝熱牛奶嗎?”
“要是睡不着,我們今天也不用再做電療了,我讓藥物室給你開一針安定劑。”
“夢裏會很安全,什麽都沒有。”
尤黎過了很久,才帶着殘留的哭腔,啞聲說,“不要其他人,假的,都是假的。”
醫生讓護士們都出去,他又對床底伸出了手,在心裏倒數着三分鐘。
三分鐘後,他的手搭上了少年溫熱又有些瘦弱的指尖,醫生把人從床底半拉半抱了出來。
尤黎剛出來的下一秒,醫生的神情就瞬間變得冰冷,他盯着人被割開了一道口子的病服褲,與開口上面早就幹涸了的東西。
尤黎被他的眼神刺到,還渾然不覺發生了什麽一般,只害怕地縮了一下。
同樣能看見的系統發出了一聲感同身受又有些幸災樂禍的冷笑,只不過只有尤黎能聽得見。
尤黎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只片刻寧靜後,醫生很快就恢複了溫和,他似乎接受力度良好,也并不在意這些一般,“我們不換衣服了,去洗個澡。”
“我幫你。”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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