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請求
第36章 第 36 章 請求
帝王一諾, 猶如千金。能得皇上信任,這許是旁人的一生所求。
明裳本有三分随意的心,在這一刻輕顫了下, 她仰起臉,難得有幾分鄭重, “皇上為何這麽相信嫔妾?”
李懷修垂下眼, 指腹鉗起了這張臉蛋,“你很聰明,知道朕喜歡什麽,不喜歡什麽。”
男人眸子黑沉,深邃得像一汪潭水。
這也确實是他寵着這女子的緣由, 後宮沒有人能跟這人一樣, 懂得該怎麽奉承他,也懂得該怎麽不觸碰他的底線, 聰明狡詐得像個狐貍, 偏生生了一張可憐無辜的臉。
李懷修視線游移片刻,松了手。
這夜明裳睡得并不踏實, 男人的回答在她意料之中,這位未過而立能從先帝手上得來江山, 城府定是她難以所想的深沉,她使的那些小手段, 何曾不被這位看在眼裏, 無非是得了趣, 不與她計較罷了。
……
翌日李懷修還有早朝, 卯時正便睜了眼,懷中的女子睡得正好,半張小臉都貼到了他的胸口。這段日子也習慣了這人的睡相, 只是因晨起,懷中溫香軟玉纏得緊,難免有些異動。李懷修壓制下去,頭疼地揉了揉眉心,沒有半分憐惜地叫醒了睡得正香的女子,“起來,伺候朕更衣。”
做甚他要去上早朝聽臣工聒噪,吐唾沫星子,她就能舒舒服服躺在床榻上接着睡。別的宮嫔侍寝,可沒像她這麽不懂事。寵着她幾個月,也該是時候教教她規矩。
明裳被吵醒,眼睛也沒睜開,抱着被子滾到床榻裏,迷迷糊糊地出聲,“皇上喚宮人進來就好了,嫔妾好困……”不一會兒,大抵是察覺沒了聲,十分有規矩地道了句,“嫔妾恭送皇上……”
一夜過去,宓常在似乎還是沒把皇上哄好,順湘苑上上下下的宮人奴才都到了殿外恭送聖駕,唯獨缺了那個主子。即便習慣了主子躲懶,宮人們還是為自家主子捏了把汗,尤其是觸到皇上鐵青的臉色,更是心驚膽顫得厲害。
李懷修走出順湘苑,忽然停住了身子,淡淡掃了眼地上跪着的宮人,扳指輕轉,“你們主子以往也要睡到這個時辰?”
皇上問話,宮人們不敢不如實交代,繪如硬着頭皮上前道:“回皇上,主子身子弱,難免要多睡一些時候。”
這句話,也算是給主子找了個由頭,畢竟她不是沒見過主子侍寝後的身子,主子肌膚嬌嫩,皇上又從不會憐惜人,每每第二日,都要擦些藥膏,皇上既寵着主子,料想也不會太過為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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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懷修想到那女子嬌滴滴的模樣,眯了眯眸子,倒沒再說什麽,轉身上了銮輿。
……
因祁美人一事,後宮衆人才知宓常在也不是空有美貌,居然還對調香精通一二,可真是把人小瞧了。待皇後散了請安,陳寶林徘徊在坤寧宮外,待看見那抹熟悉的人影,她猶疑稍許,先上前一步,叫住人,“宓姐姐!”
陳寶林走近,手心下意識攥了下絹帕,“宓姐姐這是要回永和宮?”
明裳眼眸掃了面前的陳寶林一瞬,又不着痕跡地移開,嘴邊浮上一絲笑,又很快斂去了,“陳寶林尋我是有事?”
這聲陳寶林,徹底讓她身子陡然僵硬,面上的笑意愈發挂不住,難道宓常在是早知那香囊有問題,才愈發與她疏遠?陳寶林越想越認定了這個原因,既然如此,宓常在又為何不将此事告知皇上,反而讓她數日以來心驚膽顫。
陳寶林面色頗不自然,“宓姐姐懂香,也知曉香囊用久了,難免散了味道。嫔妾當初送給姐姐的香囊,時日已久,怕是淡了,嫔妾想再為姐姐添些香料放到香囊裏。”
明裳揚唇輕笑,這一聲,徹底讓陳寶林亂了心神,她終于生出恐慌,咽了咽唾,緊張地擡起眼,“宓姐姐在笑什麽?”
女子妝容精致,眼底諷色一閃而過。
明裳走近一步,聲音很輕,只她二人聽見,“那香囊裏裝了什麽,你我都心知肚明。”
陳寶林臉色煞然一白,十月的風,卻吹得她刺骨得冷。
宓常在果然早都知道,卻在作壁上觀,看着她如同跳梁小醜!宓常在分明知曉,卻始終不做動作,今日又與她挑明,究竟是要做什麽!陳寶林望着女子離開的身影,手心的帕子越攥越緊,終于自亂了陣腳。
兩人言語止于此,眼見着到了十月末,這日快要到坤寧宮給皇後問安。剛踏出內殿,便覺一股寒氣撲到了臉上,繪如立即為她裹緊了披風,“天是愈發得寒了,今歲入冬得快,奴婢之前招呼了司衣司給主子做了入冬的衣裳,料想現在也做得差不多,奴婢這就讓人取來。”
繪如做事妥帖,明裳放心,也就剛踏出內殿的一陣涼風,走了一段路,身子便愈發熱乎。
等到了坤寧宮,迎面見到出來的皇後貼身的宮女文竹,文竹瞧見明裳福了身子,“宓主子來得早,奴婢正要通知六宮,寶珠公主鬧着要見阮常在,娘娘有令,今日主子們不必到坤寧宮問安。”
自從寶珠公主被養到了坤寧宮,隔三差五的就要鬧着見自己的生母,明裳見怪不怪,一大早的冷風盛氣,吹得她小臉發白,她捂着湯婆子,關切地問了一句,“娘娘一人分身乏術,可要嫔妾進去看看?”
文竹妥帖地道了謝,“宓主子有心,娘娘交代,主子們這幾日都不必到坤寧宮問安。”
繞過回廊,風愈發得大了起來,身上裹着的披風透着鑽心的涼意,今兒這天兒可真夠冷的。月香生怕主子凍着,走到擋風的一側護着明裳,沒再走上多遠,就遇到了聖駕,明裳眸子亮了下,正要福身時,瞧見了銮輿裹得嚴實的女子,她臉上的笑意微僵,也是一瞬間的情緒,便規規矩矩地福了身子,“嫔妾請皇上聖安,請楊嫔姐姐安。”
全福海也瞧見了宓常在,裝死似的垂低了頭,今兒沒有早朝,昨兒楊嫔鬧着身子不适,皇上正要到承明宮去看看,就遇到了去坤寧宮問安的楊嫔主子,便讓人上了銮駕,誰成想還沒走遠多,又看見了宓常在。
楊嫔挑着垂簾,居高臨下,眼裏得意,幾番被宓常在下了面子,也終有她下宓常在臉面的一日。她還是聰明,沒當着皇上的面兒說什麽,反而一反常态地關心去問,“宓常在這是要去坤寧宮給皇後娘娘問安?”
面上雖不顯,卻也叫人聽出了話裏頭的自得。
李懷修掀起眼皮掠了銮輿內,扶着隆起肚子的女子,不緊不慢地撚了撚扳指,目光投向宮道上站着的人。
那女子只要有外人在,便似記起了規矩,乖得不像話。冷風垂着她發白的臉蛋,單薄的身形仿似一吹便倒,他擰起眉,竟覺得這番情形實在刺眼。
明裳低眉順眼,沒有看男人的視線,她知曉此時有人在看她,但她故意不去擡頭,誰讓這銮輿內坐着的是別的女人。
她聲音很輕,“寶珠公主哭鬧,皇後娘娘免了今日的問安。”
楊嫔神色了然,“怪不得瞧着宓常在的方向,不像是要到坤寧宮呢。”她驀地頓了下,手心輕撫住隆起的肚子,歡快地轉過臉,“皇上,嫔妾的肚子忽然動了一下,是孩子在踢嫔妾呢!”
她說話的時候,不知是有意無意,向下面的明裳投去了一個眼光,李懷修手掌随意地撫了撫楊嫔隆着的肚子,臉色卻是淡淡,他按了按拇指的扳指,見下面的女子凍得顫了身子,啓唇開口,“把朕的外氅拿給宓常在。”
這話落下,楊嫔先是一怔,臉上的喜色僵住,對上男人冷淡的眼神,身形一顫,笑意全無,居然覺得坐在銮駕裏,比站在外面的寒風中還要冷。
全福海反應快,捧着皇上厚實的狐皮金紋外氅遞到宓常在身邊伺候的宮人手裏,他樂呵呵的,态度無不恭敬,“宓主子快披上,仔細凍着。”
月香動作快,三兩下便裹緊了明裳的身子,禦用之物最是金貴奢華,瞬間便擋住了外面的所有冷風,暖融融的熱着身子。
聖駕過了宮道,明裳眸子淡淡地瞧着離開的銮輿,凍得發白的唇瓣微微抿起來,眉心輕蹙,楊嫔素來不屑與後宮嫔妃争寵,這是出人意料地向她示威張揚,可見在楊嫔心裏是與她結了多大的梁子。
月香見主子發白的臉色終于有了和緩,才放下心,又怕主子難過,小聲勸道:“楊嫔不過是借着懷着皇嗣才有幾分得意,皇上這般寵着主子,待主子有了皇嗣,楊嫔定不敢再這樣欺負主子。”
明裳倒不覺得楊嫔做得過分,畢竟換作是她,肚子裏懷着皇嗣,怕是也要忍不住撒嬌炫耀一番。不過也不算白受委屈,畢竟……明裳裹緊了外氅,唇角微揚,皇上這般,是直接打了楊嫔的臉面,即便楊嫔有氣,也不得不斂起來,還要收斂了脾氣向那位認錯。
聖駕到承明宮,楊嫔從裏頭下來,李懷修只淡淡囑咐了一句注意身子,再未關心一句,皇上待她的态度明顯不如半個時辰前,而正是在遇到宓常在後才開始轉變,楊嫔忽然有些不甘,皇上為何這般寵着那女子,宓常在美貌有餘卻才學不足,不論是家世身份,還是修養規矩,處處比不上她,皇上為何,偏偏寵着那樣的女子。
楊嫔再有心氣,此時也不得不壓下,她拉住了男人的衣袖,有些試探在裏,“嫔妾這幾日身子不舒坦,皇上可不可以留下陪陪嫔妾。”
于楊嫔這般驕傲的人而言,能說出這些話,已是她最大的退步,放在從前,都是那些世家公子捧着她,自己何曾如此放低過身段。
李懷修斂眸看着面前的女子,楊嫔出身高門,念及她父親的功勳,一入宮他便給了她嫔位。楊嫔也确實合他心意,有規矩,識大體,鮮少參與後宮紛争,相比之那個動不動就撒嬌氣他的女子好上太多。大抵是她折了身段太過規矩知禮,才讓他覺得,與後宮別的女子沒有不同。
手腕的衣袖被輕扯兩下,那女子也喜歡拉他衣角,但與楊嫔不同,膽子總是大的,見他不搭理,就會撓他手心,最後整個人都直接黏黏糊糊地纏上來,鬧得他煩不勝煩。
楊嫔見皇上不語,眼圈竟鮮少的紅了,她忍不住生出了些害怕,開始後悔自己方才由着性子的任性妄為,她輕喚出聲,“皇上……”
李懷修斂了心思,沒直接答她的問出的話,他垂下眼睑,掃過女子隆起的腹部,終歸是握住了那只手,聲音有所緩和,“禦膳房熱着羹湯,對有孕女子的身子好,朕讓宮人送到承明宮。”
……
聖駕停了一個時辰,出了承明宮主殿,繞過回廊,李懷修合着眼,聽見外面請安的女聲。
全福海乍一沒認出來人,幸而那主子自己介紹自己,不然他還真得罪了人。
陳寶林描着素淨的妝容,為顯出身段,穿着的宮裙都是極為輕薄的掐腰款式,站在冷風裏,憐弱得像只小白花。
“嫔妾寶林陳氏,恭請皇上聖安。”
今兒皇後娘娘免了六宮的問安,聖駕都到了承明宮的宮門,陳寶林這時候過來問安,意思不言而喻。這段日子,宓常在确實不如剛開始得寵了,皇上也有雨露均沾的勢頭,陳寶林有心機,趕在這個檔口出來。皇上對六宮嫔妃态度都是淡淡,到了日子便召一兩個嫔妃侍寝。倘若宮嫔家中有了功績,皇上也會為給顏面多召兩回,不過全福海确實沒有聽說過陳寶林,料想她家中在前朝也不是什麽高品的大員,陳寶林這時出現,今夜能不能侍寝,全看皇上的心思了,但剛過了宓常在那茬,眼下皇上的心情可算不上好。
銮輿內好半晌沒聽見動靜,這大冷的天兒,陳寶林身子都要僵住了,一面是凍的,一面全然是因為那位的态度。
全福海也不敢說話,心道這陳寶林來的可真不是時候。
陳寶林站在冷風裏,掐緊了手心,周圍這麽多奴才,又有承明宮盯着,今兒若是不能成事,楊嫔不知要怎樣為難她。
她挽起笑,聲音放得愈發輕柔,“嫔妾閑時繡了一件衾衣,嫔妾沒有宓姐姐聰慧,幸而會些繡活兒,便想到繡件衾衣給皇上盡盡心。”
這時,銮駕裏才有了回應,男人聲線平靜,聽不出喜怒,“愛妃有心了。”
也就這一句,聖駕起行,甚至都沒說,要收下陳寶林做的衣裳。
陳寶林望着遠去的聖駕,眸色一點一點沉了下來。
翠蘇有些看不下去,跟了主子這麽久,她也有些了解主子的性子,主子家中待主子不好,即便是到了宮裏,主子也沒有個貼心說話的人,殿裏的奴才伺候不盡心,主子也不得聖寵,又處處被主位的楊嫔壓住一頭,主子哪能好過。但她隐隐也察覺出了,宓常在為何不肯與主子交好。
她心頭一跳,沒敢深想下去,輕聲勸道:“起風了,奴婢扶主子回去吧。”
那廂陳寶林有意候在承明宮門前,等着聖駕的消息很快傳入了楊嫔的耳朵。楊嫔擡手拂去了宮人端來的茶水,撫着肚子恹恹不耐,嘴角譏诮地勾起來,“還真是不安分。”
“既然陳寶林不覺得冷,就穿成那樣跪在主殿外,給本宮的皇嗣祈福吧。”
……
這一日,沒人得個安生,宮裏頭安安靜靜一段日子,就要生出一段風波。聖駕回了乾坤宮,全福海伺候得無比小心。
他弓着腰到禦前奉上茶水,正要退出殿門,又被皇上叫住,“朕記得去歲南洋進貢了一匣子溪地斛珠。”
全福海回憶了一番,确實有這麽回事,雖不知道皇上什麽意思,但他還是順着皇上的話頭道:“回皇上,私庫裏确實放着。”
李懷修點點頭,指骨敲了兩下椅背,“去給宓常在送去。”
全福海下意識就要接話,後知後覺詫異地要驚掉了下巴,“皇上是說那一匣子都拿給宓常在?”
李懷修懶懶地掀起眼皮,給他一個“不然你以為朕什麽意思”的眼神。
全福海咽了咽唾沫,非他驚訝,那一匣子溪地斛珠可是南洋整整攢了三十年才攢出的珠子,顆顆晶瑩如美玉,剔透無暇,是上好的珠寶,放到宮外都是有市無價。皇上拿給宓常在一兩顆,哄哄人也就罷了,一匣子都拿過去,皇上不心疼,他管着皇上私庫都覺得心在滴血。
全福海幹笑兩聲,胳膊扭不過大腿,他就是個奴才,哪有替皇上做主的份兒,皇上願意寵着宓常在就寵着,別等到過後長了宓常在的脾氣,舍不得把宓常在怎麽樣,回來拿他撒氣。
他轉身正要出去,忽地又被皇上叫住,他以為皇上回心轉意,正要生出希望,又聽皇上道:“罷了,今夜召宓常在侍寝,朕總要給她一個當面謝恩的機會。”
全福海嘴角抽了抽,真不知皇上是想看到宓常在感激涕零,還是皇上是想今兒讓宓常在受了委屈,親自把人哄回來。宓常在也真是厲害,侍寝快大半年了,還讓皇上當個新鮮寵着,興致十足,這可是在六宮別的主子那兒從未出現過,是全福海打心裏對宓常在佩服得五體投地。
但今夜倒底是沒能去上順湘苑,重元宮的宮人到禦前請人,麗妃娘娘舊疾發作,暈了過去。
麗妃倒底曾侍奉過皇上一段日子,這夜,聖駕去了重元宮。
重元宮此時亂成一團,麗妃舊疾發作,宮人忙着到太醫院請太醫,聽聞聖駕至,又忙着跪到宮門前恭迎皇上。
麗妃病發突然,太醫看了診,開出方子,拿給宮人煎藥。李懷修進內殿時,麗妃已經醒了,倚靠着引枕,一口一口地咽着宮人端來的湯藥。
她看見熟悉的明黃衣袍,起來身子福禮。宮人扶着她,蒼白消瘦的臉不見血色,與從前的鮮亮明媚判若兩人。
李懷修平靜地看着如今病弱的麗妃,把人虛扶了起來,“你既病着,不必多禮了。”
昏黃的宮燈映着男人的眼,君心難測,便是在此時,麗妃甚至不知曉,自己病成這番,皇上心裏可有對她一絲的憐惜,她希望是有的,哪怕一絲也好。一陣情緒上來,麗妃忙以帕抵唇,避開了臉,極為艱難地壓住胸腔的震咳。
她極力地提了提唇角,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麽虛弱,“皇上還能來看臣妾,臣妾心裏很是高興的。”
李懷修斂開眼,道:“朕已經免了你父親的死罪。”
麗妃眼眸亮了亮,臉龐柔和下來,以帕抹去了眼眶裏湧出的淚水,屈膝做了大禮,感激道,“臣妾謝皇上隆恩。”
“皇上,臣妾還有一個請求,想請皇上答應。”麗妃沒有起身,眼眸垂得很低,她輕咳兩聲,心頭酸澀,“臣妾自知身子羸弱,不會再有身孕,臣妾家中有一堂妹,業已及笄,相貌端正,性子也是極高,臣妾想請皇上準允堂妹入宮,侍奉皇上左右。”
李懷修臉色沉了下來,跟在旁邊伺候的全福海,聽見麗妃娘娘這個求願,驀地吓了一跳,雷霆雨露,俱是天恩。麗妃娘娘也太不知足了,皇上已經免了孟氏的死罪,麗妃娘娘竟然還想着讓孟氏一族的女子進宮,養育皇嗣!
“這是你的請求,還是你孟家的請求?”李懷修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女子,眼裏淡得沒有一絲情緒。
只這一句話,全福海吓得脖頸不禁一抖,麗妃娘娘當初入潛邸時再受寵,也比不過時過境遷,物是人非。他不禁胡思亂想到,多年之後,宓常在是否也會如此,後宮進了新人,之前的那些花看膩了,終究要再換上一波。
麗妃眼眶裏的淚水打了兩個轉,她咬緊了唇,才沒落下來,心口澀得發疼,父親再苛待利用她,也比不上皇上冷漠無情的一句話讓她難受。她想,她對這位帝王,終究還是抱上幾分期待了吧,可皇上待她,卻早就不複當初,或許,當初所有的一切,也是假的。譬如當年的瑜貴嫔,譬如現在的宓常在,開得再鮮亮,都不過是禦花園中的一朵,這位帝王得趣便施恩一般地澆水遮陰,厭膩了,便抛之身後。
麗妃輕呼了兩口氣,良久,才慢慢道:“臣妾的所有都給了皇上,如今孟家頹落,皇上要制衡前朝,寵幸孟家女,何嘗不是一個極佳的手段。”
後宮不得幹政,這是慣例,麗妃娘娘竟然敢跟皇上說這種話!全福海眼神顫顫巍巍地瞄向皇上。清沅聞言,扶着娘娘的手心猛地打了個哆嗦,她輕拉了下娘娘的衣袖,示意娘娘不要再說了。皇上今日肯過來看望娘娘,可見待娘娘還有幾分舊情,倘若皇上因這些話動了怒氣,屆時才無力回天。
麗妃仿若未聞清沅的暗示,她是在做最後的賭注,如今她才是真的一無所有了,倘若再沒皇嗣傍身,待來日,如何能在這後宮裏生存下去。帝王薄情,卻最會權衡利弊,孟家驟然失勢,皇上寵幸孟家女,不僅是對前朝世家的安撫,更是昭示皇恩浩蕩,才會讓那些驚惶的世家歇了蠢蠢欲動的心思。
麗妃侍奉君側多年,也知曉該怎麽示弱,她伏低了身子,任由眼眶的淚水流出,柔聲哀求,“皇上念在多年情分上,能不能答應了臣妾這個請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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