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君表心際兮,不知得之

10   君表心際兮,不知得之

◎表白了!◎

在之後對于歸海流紅的訓練當中,我發現了他的手臂平時的話是看不出來任何問題的,但是對于拉弓搭箭之類的需要使狠力的卻是完全做不到的,這就能解釋了當時他在我的懷裏為什麽一直在抖了。

作為一名習武的人,我不建議他進行這樣的練習。

人的身體是有承受力度的,力度過大會對身體造成不可逆的損傷,百害無一利。

轉眼間就已經到了午時,大家都計劃趕緊吃飯了。

所以也就開始了必不可少的比試,你說你比試就比試,若是比皇子的話,我肯定不會說什麽的,但是你非得要訓練師去比試!

我靠了!

真心覺得他們一家子都跟我有仇!

由于都着急着去吃飯,也就省去了騎射這一項,直接就開始的是立射,我眯眼看着前方一百米以外的那個靶子,中規中矩,既不難的過分也不簡單的過分。

我掂量了一下手裏弓的分量,算不得勁弓,只能說如果拉滿弓,剛好能射中一百米外的那個靶子。

搭上箭,一點一點的将弓拉滿,眼前又出現了那個重瞳少年的模樣……他的箭術才算得上是真的卓絕……天下獨絕。

蒙着眼可以射中近千米之外的一片樹葉的技術,世間又有幾人可出其右?

本來以為可以忘記他,哪怕就是短暫地遺忘,讓我可以緩口氣。

但是卻不可思議地發現,就算是處在異國他鄉,身邊的每一物,每一事,都能喚起我對他的回憶。

視線逐漸被毫無征兆的眼淚模糊了,閉眼,擡頭,放箭,中靶的聲音随即傳來,我由于戴着面具沒辦法擦眼淚,但是卻很想大哭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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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現竟然在十環上,只不過偏了一點,不在正中心。

也是,在視線被模糊之前是瞄準過的,我的手并沒有大幅度的移動過,中靶也是在意料之內的事。

歸海流紅看着我的狀态不太對,拉了拉我的衣袖,擡頭說道:“小花,你怎麽了?沒事吧?”

我低頭看着他,少年眼底的關切是認真的,是真的存在的,毫不掩飾,又那般真切。

我摸着他的頭,微微一笑:“沒事。”

之後只有兩項,先是近身格鬥,再是劍術比拼。

近身格鬥是每個殺手的必修課之一,所以對我來說自然是沒有任何壓力的,只是穿着這種寬袖的衣服是有一定的影響的,不過倒也算不上什麽。

劍術就更不用說了,劍乃萬兵之尊,是每個武者都必須學會的。

不過我現在并不想過于展露鋒芒,因此都故意放水,撈了個第二,也就差不多了。

路上,歸海流紅牽着我的手突然莫名其妙的說了一句話:“小花,你是不是一點都不喜歡我?”

“不……不是的。”我被他這一句突如其來的話給吓懵了。

我打心底還是很喜歡這個可愛的少年的,畢竟,不論如何,他對我好歹是真心的。

至少在他的身邊,我能感覺到稍稍的放縱。 哪怕那樣的放縱微不足道。

“我感覺你跟我在一起的這一天你一點都不開心……”他的眼裏好像是失落,又像是無奈,真是叫人憐惜……

我張開嘴正打算反駁,然後他又繼續說:“一整天了,你都不怎麽笑的,就算是笑,那也是敷衍的假笑,你這個樣子真的讓我好害怕。”他說着說着,眼淚就要嘩嘩的往下掉。

他真的不一樣……

我的心裏一滞,一股揪心的感覺蔓延到了全身,我拉着他的手,将他拉到我的懷裏,摸着他柔順的長發,說道:“你別這樣想,第一,我是喜歡你的。”

聽到這話,他猛然擡頭,亮閃閃的眼睛聚精會神的看着我,我忍不住笑了一下,繼續說道:“我把你當做我的好朋友。”

他又立刻低下了頭,摟住我的腰,将頭靠在我的胸口,也不說話,就一直保持着這樣的動作。

他的身體真的不像是個男人,抱在懷裏,會給人一種想要守護他的沖動。

一種最原始的沖動。

我以為他是在等待着我後來的話,所以我又接着說:“第二,我這些天确實是有心事,如果忽略了你,那我認真的向你道歉,對不起……”

我的話還沒說完,他立刻捂住了我的嘴,說:“別跟我說這三個字,不用再說了,你跟我來。”

說完就猛的推開我,甩開我的手,頭也不回的走了,我趕緊快步跟上。

第一次聽到他對我說這麽生分的話,我的心裏是難免有些疼痛的感覺。

那是皇家的冰窖,門口沒有任何的守衛,那是專門用來存放各種易腐爛的食物,同時也是個存放屍體的最好位置。

跨進去的第一步,一股刺骨的冷風撲面而來,讓我不禁咬住了牙,可前面的歸海流紅卻仿佛完全沒有任何感覺似的繼續往前走,甚至腳步都沒有半分停頓。

待跟着他走到深處看清眼前人後,我隐藏至今的情緒一瞬間就爆發了出來,兩條腿仿佛有千斤重,死活挪動不了,腦子裏是一片空白,整個人就如同雕塑一般僵在原地,一動不動。

一直到歸海流紅的聲音響起,我的腦子中才終于出現了畫面:“我……感覺你可能一直是在想他,所以我……”

我沒有讓他繼續說下去,向前半步,攬過他的肩膀,狠狠的抱住了他,沉默了半晌才說了一句:“謝謝你。”

他扯了扯嘴角,笑得有些諷刺,轉身離開,沒有回答我的話,只留下一句話,說:“我說過,別跟我說這種話。”

他的背影是那般的孤寂,沉默,讓人想上前去摟着他,安慰他,可是卻又被一層無形的屏障給生生隔絕,不敢靠近。

他終究還是個孩子,又是皇儲,從小到大哪裏受到過拒絕。

可是卻因為我,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一次又一次的冰冷那滿腔熱血的心,但卻又是一次又一次的不圖回報,一次又一次的堅持。

我以為我将話說清楚之後,他會放棄,可他卻是那般的倔強,寧可讓自己的心千瘡百孔,也不肯停下追逐的步伐。

或許……我應該嘗試去認真對待他,不該再将他當作一個路人……

鬼宇靜靜地躺在冰棺裏,雙手交疊放在小腹上,表情還保持着之前的微笑,肌膚如同玉石一般光滑雪白,發絲上還有冰霜附着,眼睛雖然被三指寬的白绫遮蓋,但卻絲毫不影響他透露出來的靈氣,好像,随時都會起身,輕輕地喚我:“花魁……”

再次看到他,我只是感覺鼻子酸酸的,眼眶中有眼淚在打轉,我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中卻沒敢去碰他,最後只能說:“我想你了,真的。”

此後,也就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我記得以前師傅曾說,他第一次見到我們兩個時,看着我們滿身的戒備,那種如同離群孤狼一樣的眼神,雖然很兇,但卻讓人憐惜的緊。

那天,我與鬼宇在執行完一項任務時,終于做出了一項巨大的決定,我們要逃離組織。

我們真的已經厭惡了這種替人辦事,生命都不在自己手裏的這種生活,每天活得像是行屍走肉一般,有意義嗎?

我拉着鬼宇在烏茲國的街道上跑着跟他說:“我早就厭惡了這種生活,早想跑了。”

鬼宇贊同的點着頭說:“我也一樣。”

我們兩個小孩子穿梭在高大的人群之中,就像魚一樣靈活,再加上這裏人多,混雜,就算真的有人找來,一時半會也找不到我們。

可是,他們還是找來了。

在這群人中,那一身黑色戎裝顯得是那般的突兀,我眼看着他們就要找到我們這裏來,随手拉着鬼宇跳進了旁邊的這個轎子裏。

轎子裏坐着兩個人,一個約摸五十多歲的老頭和一個二十餘歲的衣着華麗的男人,我拿起劍架在那個衣着華麗的人的脖子上,對着另一個老頭說:“一會兒要是有人問你有沒有見過我們,你必須說沒有,否則我就殺了他。”

那老頭笑了笑也不說話,而我見旁邊的這個男人也只是勾唇笑着,不說話。

我的心裏感覺十分奇怪,但也沒有時間繼續去多想了,因為找我們的人已經到了轎子下。

頭皮發麻的感覺!

極度的危機感!

那個老頭兒撩開轎車的窗簾,在這個角度,下面的人根本看不見這邊的狀況,這老頭也沒有看我們,只是沉默着不說話,一直在等待下面的人先說。

我一只手握緊了劍,另一只手牽着鬼宇的手,全身都緊繃着,如果他說看見了,我或許未必會殺掉旁邊這個男人,但我一定會先帶着鬼宇跑。

“請問你有沒有見過兩個男孩?容貌上乘,一個……”他的話還沒有說完,老頭就放下了床簾,頗為不耐煩的說道,“我管他們長什麽樣呢,反正沒看見。”

聽到這話,我一瞬間就放松了下來,與此同時感覺渾身黏糊糊的,竟然是早就已經出了一身汗。

我放下了手裏的劍,收劍歸鞘,但卻依舊默默的握着鬼宇的手。

身旁的這個人拿起帕子擦着脖子旁邊的血,原來我剛剛太緊張,就一不小心真的劃出血了:“你們兩個小子,膽子挺大的。”

聽到這話,我立刻站起身,作勢就要拔劍,他有半點要向外面的人找回來的意思,我就一劍先捅了他。

他好像也看出了我的意思,笑着跟我說:“我真想把外面的人叫回來,讓他們把你們兩個臭小子給帶走。”

他說到這裏我的長劍已經出鞘了半寸,但他又接着說:“可我不會那樣做。”

“理由。”

他挑着一邊眉,仿佛在問我,什麽理由。

我咬着牙說:“不把外面的人叫回來的理由。”我可不想這麽平白無故的受人恩惠。

“因為……”他說到這裏停了一下,猛的将我們兩個拉到他的腿上,我們還是兩個孩子,哪裏掙脫得過他一個大男人,也就只能任由他這樣做。

他湊到我們耳邊說:“我想要你們啊。”

我不明所以,閉着嘴沒有說話,他好像也看出來了我的想法,接着說:“上了我的轎子,就是我的人了。”

聽到這裏,我的身體明顯的顫唞了一下,我總不能剛出龍潭又入虎穴吧!

我的臉色很難看,拉起鬼宇就要離開。

“你敢走嗎?你一旦走了,外面的人立刻就會找到你們,你或許可以躲過,但你的朋友呢?”他笑着說。

我扭過頭看了看低頭不語的鬼宇,他的臉……很紅,好像……發燒了。

我靠了!

“鬼宇,你還好嗎?”我摸着他發燙的額頭,一時之間竟做不出選擇。

鬼宇沒有說話,沒有搖頭,也沒有點頭,只是低着頭。

“所以,孩子,選吧。”

鬼宇的狀況實在不行,我只能暫且服軟,以後再想其他的辦法。

我咬着牙,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坐到那個人的旁邊,一只手握着劍,一只手攬住鬼宇的肩膀,讓他輕輕的靠在我的肩膀上,但願這樣能讓他舒服一點。

我身旁的那個人探過手來要去抱鬼宇,我擡起握劍的那只手,擋住他的手說:“你別碰他。”

可那個人卻不顧我的阻攔,将我的劍丢到一旁,抱起了鬼宇!

我站起身就要跟他搶人,可這個時候,轎子颠簸了一下,我腳下一滑就要滾下去!

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

想象中的疼痛卻并沒有傳來,而是有個人扶住了我的胳膊,他看着我如狼似虎的眼神,竟然沒有半分害怕:“放心,王上是不會害你們的。”//

聽到這話,我的身體沒有半分松懈,依舊那樣狠狠的盯着他,真當我是小孩!

“王上真的看上你們了,畢竟敢威脅烏茲王的勇氣,可不是誰都有的。”

他都這樣說了,我也不好繼續發作,只能将掉在地上的劍撿起來,默默的坐回去。

把劍抱在懷裏盯着旁邊那個所謂的烏茲王,幾乎是惡狠狠地說:“你最好別動他,否則我讓你立刻血濺當場。”

“好。”烏茲王笑眯眯的說。

看着他的笑容,我真想一拳打過去!

但我終究只是想了想,畢竟鬼宇還在他的手裏。

等到了皇宮之後,群臣紛紛跪下行禮,而他則一手牽着我,一手抱着鬼宇,無視那些人,說道:“傳太醫。”自此,我對于他的戒備才小了一點,但卻依舊不肯真心對他。

……

可如今想起來,只覺得烏茲國皇帝烏舛竟是我亦父亦君的友人。

我發現我自己竟然趴在那冰棺之上睡了一晚!

醒來時,只感覺渾身麻木,竟然早就已經失去了知覺,感覺全身都被凍結了似的,完全無法運作。

真是不可思議!

我睜開模糊的雙眼,适應了好久,讓自己的大腦清醒了起來。

擡手揉了揉發疼的太陽穴,擡起頭,才發現歸海流紅竟然早就已經站在了我的旁邊,那我剛剛……豈不是都被他看見了,我站起身,發現雙腿竟然僵硬的無法運作!

我嘗試着向前邁步,但卻一個踉跄,差點趴在地上!

我真是倒黴到家了!

幸好歸海流紅在旁邊扶住了我,他将我的胳膊搭在他的肩膀上,說:“小花,別逞強了,出去我就放下你。”

我自己的身體狀況,我自己最清楚了,只能點了點頭。

出去之後,他果然放下了我。

但在路上,他卻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那雙黑亮的雙眼會說話啊!

“流紅,你有什麽事想問我嗎?”

他低着頭沉默了半晌才說:“小花,我……我喜歡你。”

“我也喜歡你啊。”我挑着一邊眉說,不過就是區區一句喜歡嘛,有什麽說不出口的?

“啊!不是不是,不是你想的那種喜歡,是……”他紅着臉,低着頭,竟然說不出口了。

不是!

別搞啊!

我 對男的真沒興趣!

我靠了!他們一家子真是跟我有仇!

我還沒從這種可怕的沖擊中回過神來,他就已經摟着我的脖子,踮起腳尖,小心翼翼地湊近了我!

心跳的速度瞬間加快……快到了一種不可思議的程度!

他在我的嘴角輕輕啄了一下:“是我想要你……”

少年的表白很直白,沒有一點技術,但卻滿滿的都是真心,他黑色眼眸裏的真誠叫人無法拒絕。

完了!

我的腦袋“嗡”的一聲!

真覺得比五雷轟頂還要刺激!

一時之間,竟然都沒有立刻反抗。

他見我一時半會沒有反應,以為我不會同意,所以立刻放下我,快步跑了。

我擡起手撫摸着嘴角仍留的餘溫。

身體最真實的反應不會是假的……我沒有太抗拒他的接觸。

看着他的背影,我心裏百味雜陳,反複糾結該不該追上去。

追上去就是答應了,不追……少年失望的神色真叫人心痛。

鬼使神差的,我還是邁出了步伐,向他跑了過去:“流紅。”

他聽到我的聲音,步伐慢了下來。

卻并沒有停下!

我心裏一緊,真怕他就這麽跑了!

快步追上去,一只手拉住他的胳膊,将他拉到我的懷裏,用力的抱住他,将頭靠在他的肩膀上:“別走。”

這樣抱住他,他就不會離開了……是吧?

歸海流紅也沒有說話,任由我摟着他,臉埋在我的胸`前,身體在輕微的顫唞,他……很害怕。

我深吸了一口氣,松開他,看着他的眼睛,說:“現在還不行……我很亂,等我理一理……會給你一個答複的,兩個月,好嗎?”

我的心此刻亂得不可思議。

實話實說,我确實對男人沒有興趣,但這個少年也給了我和其他男人不一樣的感覺。

鬼宇的離開又讓我很難再去接受什麽……

但我又那樣渴望陪伴……

“小花,如果你不喜歡我,那我們還會是朋友,對嗎?”他低下頭,不敢繼續看我,身體顫唞得不像話。

我笑着摸他的頭:“是的。”

別說你區區表白不成了,哪怕你我日後刀劍相向,血海深仇,在我的心裏,你也依舊是我的朋友。

只是……

後來天各一方遠,空中風起雲又卷。

滄海桑田任他變,江湖世事一人看。

淺嘗悔恨初心亂,莫問酸甜苦辣鹹。

求而不得皆嘆惋,醉卧笑說是塵緣。

之後的七天,我每日教他簡單的防身技巧,陪着他去玩鬧,修學……竟然經歷了迄今為止最安逸的一段時間。

可……該做的事情終究是躲不過的。

七日後,我向歸海流紅借了兩匹馬,帶着鬼宇,就踏上了征途。

“小花,小心一點。”

“嗯,我下次見你就在兩個月後了,也就是給你答複的時候。”

“好,我等你。”

每次歸程,都是為了更好出發。

每次停歇,都是為了積攢力量。

歸海靜穆!

我們的事情不會就這麽算了!

【作者有話說】

害……想答應又不想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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