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閉環（5）

☆、閉環（5）

淩湮不是一個容易患得患失的人, 但如今她已如驚弓之鳥了。

“我不知道在這裏能留多久，阿燃, ”她臉貼在紀燃的胸口, 悶悶地說, “也許下一秒我就會出現在另一個地方, 你又不認識我了。我的生命軌跡就像被被誰打了一個死結。”

紀燃沉默後輕笑, “那就親手解開它。”

淩湮擡頭，看着他映着燈光的眼, “怎麽解？”

“當然是從可疑的人着手，”紀燃挑眉，“你忘了我的職業了。”

私家偵探？還真是陌生。

可疑的人嗎……這一次, 她身邊最可疑的人無疑是白飒和白雪，明明已經結為連理，卻在婚禮上明目張膽地向淩湮告白，更可怕的是另一半居然默認了這件事。

“我不想見白飒。”淩湮斬釘截鐵地說。

“逃避不是你的風格, ”紀燃松開懷裏的女孩，仍舊帶着清淺的笑, “誰阻攔你, 就打垮他——我所看見的阿湮不是這樣的嗎？”

淩湮苦笑。

是啊, 那是星際時代, 她有着讓人興嘆的超強精神力, 擁有最強武器魂機。可現在呢？她在21世紀的地球只不過是個普普通通的三無少女，沒親人、沒事業，甚至連閨蜜也許都是假的。

像是看出淩湮的顧慮, 紀燃揉了下她被自己前襟弄亂的額發，“怕什麽，不還有我麽？”

動作、語氣、神态如出一轍，完全就是那個擁有焱衛隊而意氣風發的年輕少校。

滴滴滴。

清脆的電子音響起，紀燃說了句“抱歉”，走開了，不久回來手裏居然拿着只尋呼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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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個手機早已普及的年代裏，居然還有人在用呼機？！

他低頭看了眼屏幕上的字，“……真麻煩。你有手機嗎？”

淩湮點點頭，将自己的手機遞過去——因為跟着紀燃逃出婚禮現場，她暫時不想接白雪電話的緣故，她把手機關機了。

紀燃按下開機之後，短信就接連不斷的湧了進來。

“別管它。”

紀燃颔首，直接撥了個電話出去。

對方幾乎秒接，一個熟悉的聲音就從聽筒裏溜了出來，“阿燃你小子又他喵搶了哪個路人甲的手機給我回電？”

淩湮盯着紀燃的眼睛，比着口型問：是穆九歌？

紀燃點點頭。

……大家果然都在。

如果不是穿了太多次，見怪不怪了，淩湮真的會因為這匪夷所思的穿越被逼瘋掉。

紀燃等對方連珠炮似的爆完了，才慢條斯理地說：“我在家。”

“哦，在家。”穆九歌慢半拍地反應過來，“你在家？那你拿誰的手機給我回電的？”

紀燃潤了下唇，似乎勾出了一抹清淺的笑意，“你的八卦之魂先歇歇，說正經事。”

“BB-call上不都跟你說了嗎？你雖然躲開了大部分監控，但還是被一個偷|窺白小姐婚禮的小屁孩用無人機拍到了。現在白氏上下發狂一樣找你，警方也被驚動了。”

“警方？理由是什麽？我偷走了伴娘嗎？”

“別提了，”穆九歌嘆了口氣，“說是你順走了價值百萬美金的婚戒。”

淩湮聞言，睜大了眼——婚戒？戒指明明被白飒自己拿在手裏，誰能偷得走？只不過當時全場燈都黑了，誰也沒看見他到底把戒指藏到哪裏而已。

紀燃嘲弄地笑了笑，“還真不愧是白總，黑得夠徹底。”

“阿燃，這事兒到底怎麽回事？你一早醒來忽然就神神叨叨的，到底發生了什麽？我倆一條褲子長大，有啥你跟我說，我又不會笑話你——該不會真是替白家跟蹤那個淩小姐，日久生情了吧？”

淩湮不由看向紀燃，他剛好也擡眸看過來。

四目相對，他莞爾，“也許吧。”

“什麽叫也許？只不過是也許你就能瘋狂到搶人？”穆九歌在那頭啧啧感慨，“你總說我情聖，阿燃，看不出來啊，你才是真的戀愛上腦，人都不認識就為人家冒天下之大不韪？”

“誰說不認識，”紀燃幽幽地說，“認識很久了。”

穆九歌頓了下，“哥們兒，你喝酒了嗎？說什麽胡話。”

“讓她跟你打個招呼吧。”

“啊？”

淩湮看見紀燃把手機遞到自己面前，也只好硬着頭皮打了聲招呼，“嗨，九歌，我是阿湮。”

那頭穆九歌安靜了好一會兒，幾乎可以想象出他那驚掉下巴的表情，“……你，好，我們……認識嗎？”

淩湮看了紀燃一眼，笑道：“以後會認識的。”

手機聽筒裏傳來嘟嘟的聲音，是又有電話進來了。

淩湮看了眼，果然是白雪。

她大概一直在打，直到這會兒開機才打進來。

紀燃接過電話，對穆九歌說：“一小時後老地方見，不說了，阿湮有電話進來。”

“OK。”

紀燃将手機還給淩湮，微微颔首示意她躲不過不如直接面對。

淩湮這才滑下接聽鍵，那頭安靜了好一會，顯然白雪沒料到她終于接了。

“……阿湮？是你嗎？阿湮。”白雪帶着些微哭腔，急切地問。

“是我，我沒事，你不用擔心。”

“沒事就好，”白雪的語氣果然稍微安了些，“怎麽都聯系不上你，他們都報警說你被綁架了。”

敢情，還是為她好咯？

淩湮不說話。

白雪終于察覺到她的情緒不對，試探性地問：“你生我的氣了嗎？阿湮。”

怎麽可能不生氣？她初來乍到，見小姑娘一心一意地跟自己親近，好像全世界最好的閨蜜，結果一眨眼，上了婚禮舞臺才發現她竟然縱容自己的新婚丈夫當衆向別人告白？

任何一個正常人都不可能忍受好嗎？

“我不生氣，”淩湮想了想，補充道，“準确的說我沒生你這個人的氣，但我對今天婚禮現場發生的一切很生氣。雪，我拿你當妹妹。”

“……我知道，”白雪哭了，“我知道你對我最好，全天下再多人喜歡我，也只是喜歡我在屏幕前的樣子，只有你不嫌棄真正的我，哪怕我再卑微、再沒用。”

聽着她越說越傷心，淩湮反倒有種欺負小姑娘的負罪感。

她對這個時空的白雪其實知之甚少，只是從尤嘎那兒聽說，小姑娘是紅極一時的偶像，所以結婚轟動全國。哪會想到，小姑娘在背地裏竟然自卑成這樣？

“可我沒有辦法，阿湮，”白雪接着說，“如果我不那樣做，飒飒是不會跟我結婚的。”

“為什麽？”

“因為……他喜歡的是你！”一開始還難以啓齒似的，真說出口了，白雪索性一口氣說完，“他喜歡你，從你一開始出現他就喜歡你，他答應結婚也是因為我跟你形影不離，阿湮，我以為你心裏是知道的。”

知道個大頭鬼！

就算知道白飒暗地裏喜歡自己，淩湮也從來沒想過，要以此為籌碼，讓自己的閨蜜嫁給白飒好嗎？不膈應嗎？

“雪，”淩湮試圖讓自己平心靜氣，“結婚不是兒戲，我知道你喜歡白飒，但他如果不是為了你這個人而娶你，這種婚不結也罷。你別執迷不悟，暫時離開他，也給他個機會思考一下到底需要的是你，還是你的附加價值。”

“我離不開……阿湮，你知道的，我不可能離開他。”

淩湮覺得渾身涼透了。

在白雪身上發生的悲劇，與她所經歷的閉環完美配合。

她穿越多少次，白雪和白飒之間的悲劇似乎就會以不同的方式，重複多少次。

直到挂斷了白雪的電話，淩湮還舉着手機，半天沒有動。

紀燃親手拿過她的手機，掂在掌心，“覺得很震驚？我以為你原本就知道。”

淩湮老實地說：“不，今天下午之前的事，我什麽也不知道。我只有你腦海裏‘莫名其妙多出來’的那部分記憶。”

所謂蚤多不癢債多不愁，非科學的事情發生得多了，也就見怪不怪了。

“白飒對白雪沒多少愛情的成分，他喜歡你，但你不接受他，”紀燃說這話的時候，面部表情有點奇怪，大抵是因為內心冒出來的那陌生情緒讓他不太适應，“所以他曲線救國，娶了跟你最親近的女人。”

“……太變态了。”

紀燃聳肩，“從前他不也是這樣嗎？”

是，也不是。

第一次穿越，白飒明明是個一腔孤勇的獸人少年，雖然愛慕過她，但都淺嘗辄止，最終面對白雪的死，他也絕望過，甚至選擇終生不娶。第二次穿越，被拱上聯邦議長之席的白飒行事獨斷，不擇手段，甚至不惜以平民為誘餌，陷害紀燃，但說到底他沒有真的出手傷害過白雪。

可這一次不同，他娶了白雪，可是明白地告訴她，愛的不是她。明明是個未來可期的美少女，卻注定要被他囚|禁一生。

不一樣的，他們之間的羁絆越來越深，悲劇氛圍也越來越濃烈。

“阿燃，之前我穿越過的每一次，你都陰差陽錯成了通緝犯，現在又一樣。白雪和白飒之間也同樣沒有一次能夠善終，我有種非常不好的預感。”

“嗯？”

“如果我還會繼續穿越下去，周而複始，我們就會像被卡在時空縫隙裏的人偶，一遍遍演出生離死別的悲劇。”

風從被紀燃打開的窗口吹進，涼意刺骨。

淩湮不由自主地抱住手肘。

紀燃走過去，将窗拉上，風止住了，屋子裏頓時暖起來，他站在窗邊，向她伸出手，“那就一起打破這個循環吧。”

淩湮将手放進他掌心，男人寬厚溫暖的手掌一下包住她微涼的手，握緊塞進衣兜裏，輕車熟路地帶着她走出門去。

“我們去哪？”

“去見你的老朋友。”

“誰？”

月色下，紀燃回頭，嘴角輕勾朝她笑了下。

那熟悉的，她永遠放不下的笑容。

作者有話要說：一起，打破這個閉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