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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 20 章
忌掃過後, 連甜又開始收到鮮花,這次有了卡片,果然是陳唐。
連甜不想公司同事看到, 惹起不必要的議論與麻煩,她把署了名的卡片都第一時間處理了。
掃墓的時候,安阿姨對她的态度完全沒有了之前與她保持适當距離的感覺了, 像極了她對待安媛的樣子, 好像真的在拿她當自家人一樣。
這讓連甜備感壓力, 唯一心慰的是,她那日與陳唐都說清楚了, 她是這麽認為的。
可眼下陳唐像是沒有這回事一樣,又開始送花是幾個意思?
就在連甜覺得他們需要再談一談的時候, 有人在她下班的路上攔住了她。
是個年輕女子,戴着墨鏡, 摘了後連甜覺得有些眼熟。直到看到晚那女子一步下車走過來的男人, 她忽然想起來了, 是蘇田宇以及他背後愛說人的未婚妻。
上次有陳唐給他們撐腰, 才有了牌桌上蘇田宇假模假式敷衍至極的道歉,這會兒來找自己是要幹什麽?
女子先開口:“連小姐,真巧啊,一起吃個飯。”
莫名其妙。
不等連甜開口拒絕,蘇田宇上前一步道:“連特助,給您打電話一直沒打通,我們是真誠地想請您吃頓飯, 主要是為了道歉。上次的事, 錯在我女朋友不了解情況,胡亂開口。我也有錯, 早該正式請您,跟您當面賠禮的。”
這是好久之前的事了吧,怎麽這會兒忽然來她面前找補。
蘇田宇給他未婚妻使了個眼色,這女人一勁地給連甜說着對不起。這條路上雖然人車不多,但還是過于顯眼。
連甜想要他們不要這樣,蘇田宇忽然道:“若連特助覺得這樣還不真誠,您有什麽要求只管提,我們一定做到。就是希望您大人大量原諒我們後,能跟陳唐哥說一聲,可以嗎?”
原來是因為陳唐。原來他也知道那天他們是在欺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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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甜已然明白蘇田宇這對男女忽然找上她的目的,她不再浪費時間,直接“我有事,先走“,頭也不回地離開。
沒一會,就接到了陳唐的電話。
連甜接起直接道:“您能不能不要做這些無用的事。”
那邊默了一下,然後才道:“蘇家的二小子找你了?”
蘇田宇上面好像是有個哥哥,他們兩個說的應該是一個人一件事。
陳唐接着道:“他打擾你了?是給你道歉去的嗎?不是我讓他去的,只是最近駁了他幾個項目。”
語氣一頓:“也是,他一向花花腸子多,愛動這些歪腦筋。”
又一轉:“不過,那天的事我也要跟你說聲對不起,當時沒考慮太多,忽略了你的感受。抱歉。”
連甜楞住,她認識陳唐這麽多年,何時見過陳唐如此姿态。
不是說他不會道歉,而是他這樣的人的歉意自诩珍貴,就算當年他在連家亮一事上誤會了她,也沒有說過對不起,而是用在大學時期給她一份高薪且能學到東西的工作來抵消了。
連甜見過他給陳奶奶陳叔叔安阿姨說過對不起,平輩的,見過他為了哄趙宜寧,給她說過對不起,他甚至對那個在連甜看來舔狗屬性大于發小關系的包毅道過歉。
但他從來沒有給她說過對不起,哪怕他曾經确實做過需要跟她道歉的事。
連甜不是得理不饒人的人,況且對方還是她的上司。她正想說些什麽揭過,陳唐的聲音又傳了過來:“以後這樣的錯誤我決不會再犯,你監督我,好不好。”
雖然連甜一直做着陳唐私人助理的工作,私下二人的接觸很多,卻從來沒有過這樣私人性質的對話。
這甚至不光是私密了,而是有些過于親密了。像是在哄人,情人間的哄弄。
鮮花,道歉,這還不算完,一日連甜收花的時候,可能觸動了某些愛嚼舌的同事的神經,她們又開始在背後說起公司裏一直有在傳的,她與陳唐的不清不楚。
連甜正好聽到,沒什麽新意,就是比以前多了點兒新詞,說連特助多豁得出去啊,甘願沒名沒分地做陳總的地下情人,就這還有人送花呢,瞧瞧人家,家花野花都不放過。
就在連甜轉身要走之時,那扇門被打開,陳唐赫然出現。
他對着說閑話的員工道:“以後再讓我聽到,全部都不用幹了。另外我的私人生活雖沒必要向別人展示,但也并不神秘。連甜沒有與我在一起,我還在追求她的過程中,她若做我的情人,那只能是光明正大的,我求之不得。”
陳唐在離開前,對着這幾個不敢擡頭,一勁冒冷汗的最後說道:“你們與其有工夫羨慕別人有花收,怎麽沒心思再多八卦一些,看看這花是誰送的。不提人品,光就作為聖絢的員工來說,這點探究與深入都不願做,可見工作上也不會有多認真了。”
連甜說不出什麽感覺,一衆感受中,還是震驚首當其沖。
震驚陳唐這種,一向對不重要不放在眼裏的人與事冷淡對之的人,會輸出這麽一大通。
震驚過後,還是感覺到了一絲絲爽意的,誰也不願背後被人說,只是這樣的嚼舌內容最是讓人無力。
你不理還好,若真較起真來理論,當時看來是解氣了,過後這種謠言除了頂樓的老總們聽不到,其它會從一樓大堂貫穿整個集團大樓,你就是有再多張嘴也解釋不清澄清不完。
陳唐這人啊,要是真把什麽人什麽事放在了心上,那就會再認真妥貼不過了。
連甜一路過來,看到的都是他對極少數親人或朋友這樣過,如今拿出這套來對她,她雖不适應,但也不得不承認,心裏多少是熨帖的。
這事發生後的一周,是連甜的生日,以前陳家奶奶還在的時候,哪怕是生病卧床的那一年,陳家也給她過了生日。
去年情況特殊,陳奶奶剛走不久就到了她的生日,但連甜是真傷心,別說過生日了,想都想不起來。
今年,安玉卿提前兩天就給連甜打來了電話,在電話說要提前一天給她過生日,因為怕她們年輕人正日子裏有自己的安排,作為長輩就提前給她過了。
連甜親緣淺,在陳家這些年感受到的關心與愛護不比在連家村自己家少,接到這個電話,還有人惦記着她,記得給她慶生,她心裏暖暖的。
安阿姨想得也周到,孫家欣一早就跟她定下,要給她過生日,如此,就不用與朋友另約時間了。
生日當天,只有陳叔叔安* 阿姨以及陳唐。
連甜要去廚房幫忙的時候,聽到裏面安玉卿與陳唐小聲地說着:“你也是,為什麽不讓我叫安媛來?她得罪你了?”
陳唐:“她太吵。還有,我不信您看不出來她倆不對付。”
安玉卿:“我看出什麽了,我就看出我兒子要是有心替誰周全,那可是方方面面周到細致着呢。”
把手裏的東西一放,安玉卿聲音提高了些:“好,就讓她安安心心高高興興地過個生日。”
連甜輕手輕腳地扭頭走掉。
如安玉卿所說,這個家庭生日宴讓連甜找回了陳奶奶還在時的感覺,溫馨祥和。
陳唐幾乎沒怎麽說話,一向強大的存在感似乎降低了幾分。
而陳叔叔與安阿姨,除了祝她生日快樂和聊一些閑話,并沒有扯上她未來婚姻的話題。
連甜在這樣的氛圍下,空運過來的奶酪蛋糕就着不知名的酒水,意外的美味,不知不覺多喝了兩杯。
她在這幢宅子裏的房間一直都在,打掃得很幹淨什麽都沒有動。這樣的情況下開不了車,她也不想陳唐送,自然就住了下來。
叔叔與阿姨坐了電梯上去,連甜不想等,去走樓梯。一邁步她就發現,這酒的後勁真足。
看來以後不熟悉的酒還是要慎飲,好在是在陳宅。
連甜一邊這樣想着,一邊去夠扶手,腳下一軟手上一空,有要摔的趨勢。
驚心下,腰被人大力攬住,重心重新歸穩。
但整個身子跟着攬她的人被動地轉了一圈,臉碰觸到了對方的襯衣以及布料下一點都不柔軟的硬實胸膛。
連甜能聽到自己的喘氣聲,把人攬在懷裏的陳唐也聽到了。喘得……很好聽。
輕輕咬牙微微眯眼,陳唐的手勁開始加大。
連甜只是走不太穩,但意識是清醒的。她與陳唐現在的樣子過于暖昧,她雙手齊上,照着他的胸膛,欲一把推開他。
但哪怕她提前做了心理建設,手上也使了大力,對方卻紋絲不動。
她自己倒是再一次感知了陳唐胸膛的緊實,以及二人之間力量的懸殊。
若是陳唐想對她做什麽,她是無力反抗的。這是連甜腦中冒出的第一想法。
這讓她有些急切與不安,她還想再“戰”,但陳唐沒有給她機會,他在她耳邊說:“別鬧,只是怕你摔了送你上去。”
說着他把人打橫抱起,一步一個臺階地往樓上走去。
連甜的重量對于身高一米八七,長年鍛煉,胸肌腹肌俱在的陳唐來說輕如鴻毛,但他胳膊上的輕筋,脈絡分明,比他練器械充血時還要明顯。
因為這樣軟軟的一團在他懷裏,他得忍,且忍得很辛苦。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嘴上說着只是送她上去,但其實他有私心。
他不想把撞進他懷裏的人放開,想看着她的唇,以及聽着從裏面呼出的喘息的聲音。
不止,手上來自她細腰上的軟軟觸感,她的味道……
視覺聽覺嗅覺以及觸覺,都被刺激着,還得不到滿足,他怎麽舍得松手,相反,他想做的事值得連甜全力地推開他。
她就是不推,他也得忍着,把一切洶湧藏起來。
不是怕吓到她,他不在乎她是否怕他,甚至若是怕他倒好辦了,也不用循循善誘地引她入局了。
只是現在沖動會破壞他的計劃,他向來喜歡全盤皆贏,大獲全勝,贏的過程也要是完美的。
所以,他不想松手又不能再進一步,只能辛苦忍着真按嘴上說的那樣把人送到門外,即刻松了手。
,
再有醉意,連甜還是決定睡前要先沖個澡,在沖的時候,她一下子清醒了不少。
偌大的洗濑間裏有一面半人高的梳妝鏡,整個房子的衛生間都是這樣的設計,安玉卿是個極愛美又愛享受的。
連甜擦幹身體,站在鏡前,視線朝向斜下方。腰側的位置竟然有些泛紅,可見剛才陳唐表現出的侵略性不是她的錯覺。
終是酒精上頭,沒有多思考她就睡了。但可能因為心裏有事,醒得很早,一早連甜連早飯都沒吃就走了。
陳唐下樓聽到管家嘟囔:“再有事也不至于早飯都不吃啊。”
得知說的是連甜後,他暗笑:跑得挺快。
今年的生日趕得好,是周日。雖說轉天還要上班,但與朋友開心的在一起,一時玩得有點晚。
連甜結賬的時候,服務員說她們這一桌早就被人結過了。
連甜本來以為是孫家欣,但回到屋中,看到服務員推着一個小推車過來,上面是幾個包裝得一模一樣的禮品袋。
服務員解釋說,是有人讓他們送來的,說是感謝朋友們來給連小姐慶生,給大家的一點小回禮。
孫家欣第一個接過袋子,第一個打開來看。
這哪是“一點小回禮”,是正在預售就大爆的雲家的新款手鏈。這時連甜也意識到,今日結賬的不是孫家欣。
是陳唐,回禮該也是他搞出來的。
伴随着這個插曲,生日宴結束了。
連甜今日也喝了酒,但吸取昨天的教訓沒有多喝,回家時打了車。
剛一下車,就看到停在小區門口的熟悉的黑色豪車。陳唐開了車門下來,朝她走過來。
“玩得開心嗎?”他第一句話。
第二句:“差一點零點就要過了。”
說着他拿出一個盒子,不大。看了眼手表道:“生日禮物。好在趕得及,生日快樂。”
連甜每年都會收到陳唐的生日禮物,沒有一個是他自己買的,都是叫下屬去辦的。
連甜是怎麽知道的呢,因為有一次他可能是忙暈了,也可能是太不上心了,把給她準備生日禮物的任務發給了她本人。
仔細說來一點毛病都沒有,她是他的特助,往常也經常替陳唐打點對外送禮回禮這樣的瑣事。
只是連甜當時看到那條下達任務的消息,一時不知該怎麽回,總不能回萬能的“收到”吧。自己給自己買禮物,也不是不行。
她想了想,非常正式地打字道:不用了陳總,您今年已經給我漲了工資,這是最好的生日禮物,謝謝。”
陳唐過了很久才回,言簡意駭:“那正好,想要什麽直接說。”
連甜沒回,那年生日當天,陳唐給了她一張卡,裏面是十萬現金。
想來是她提到了漲工資,他以為她是在暗示,她只愛錢。也可能是他把消息發錯了人,就懶得再發一遍了,但又不想自己準備禮物那麽麻煩,就直接拿了錢來打發。
不管是因為什麽,連甜當着陳家全家人的面接了,謝了。然後這張卡與那些包包衣服一起被她好好的保管了起來,待她走時都是要還的。
陳唐送過連甜太多的生日禮物,每一年的她都沒記住,只有這一年,因為烏龍的短信事件,她反倒記得清楚,是沒有溫度的十萬元。
今年她也沒打算記住禮物,不過還是接了過來,且緘口不提陳唐給她朋友送回禮的事。
只是道:“謝謝陳唐哥,還有今天的破費。”
她自有成算,那手鏈雖然總是搞饑餓營銷,好在價格不是太貴,七千多一條的手鏈,一共送出去四條,記下這筆賬,她還算還得起。
在她這樣想的時候,陳唐笑意頗深地看着她,一度讓她懷疑,她是不是把心事寫在了臉上。
她低頭輕咳一聲準備進小區。陳唐放她走了。
走了沒兩步摸到手中的盒子下面有一張信封,她想着會不會又是一張卡,邊走邊抽出來看。
萬萬沒想到竟是一封信,陳唐寫的整整一頁紙的親筆信。太出乎意料了,連甜借着小區裏明亮的路燈直接讀了起來。
越讀走得越慢,到最後她甚至停了下來。
是一封徹頭徹尾的告白信,內容情真意切,全程表達着對她的愛慕與歉意。
他說,坦白來講,他并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愛上她的,可能是在工作相伴中,也可能情起的更早而不自知。
抱歉是他沒有站在她的立場考慮,沒有早一些向她表白心意,早一些确立關系,讓她安心。
連甜的目光垂在紙上,路燈把她的影子投在地上,一動不動。
過了一會兒,她才擡起頭。然後轉身快步朝着來時的方向走去,還是因為喝了酒的緣故吧,她忽然有話想說。
陳唐的車竟然還沒走,連甜一鼓作氣敲了車窗。
車窗全部降下,陳唐的表情是意外的,他問:“怎麽了?有事?”
連甜扒推着車門,全身都在述說不想對方下車的意思,隔着車門她快速反問道:“那你倒是說說,你喜歡我什麽?”
陳唐并不知她會回來,他之所以還停在這裏是因為他在起步前接了一個電話。才剛挂斷,就看到連甜急可可地奔他而來。
他被問得一楞,沒想到一封信把人激成了這樣。
他從小作文就好,這封所謂的告白信,不過是另一種命題作文,于他來說得心應手。
只不過沒想到,閱卷人會找上來面對面地尋問創作靈感。
不答會有作弊的嫌疑吧,她不就是因為不信才來問的嗎。
不過令陳唐驚訝的是,一時他心裏湧上很多關于連甜的點點滴滴,最先撲面而來的是她站在獎臺上領取獎學金時候的樣子。
當時不過是匆匆一瞥,自認并沒有留意更談不上走心。可此刻他卻記得她梳得利落的馬尾與燦爛的笑容,在陽光下熠熠生輝……是美的。
湧上來的不止這一幕,還有大學時她的室友因在與她的竟争中輸給了她,出于不甘心與嫉妒頻頻在暗中給她使絆,她先是不動聲色地隐忍着,在收集到證據,可以給對方致命一擊時,直接與對方攤牌。
聽說,對方臉都吓白了,一下子就慫了,而她沒有趕盡殺絕,沒有不管不顧硬凹大殺四方的爽文人設,而是從實際以及她善良的本性,給了對方一個改錯的機會。
她做對了,事情真鬧出來,那個同學是可以得到懲處以及同學們的鄙視,但如此鬧到校方師長面前,她自己也得不到好處,甚至是減分的。
而那個被她放了一馬的同學,不管她的服軟與道歉是否真心,連甜都得到了她想要的結果,就是對方再也不敢惹她,甚至開始躲着她走。
而他能知道這件事情的來龍去脈,全靠連甜的那個大嘴巴好朋友孫家欣。
那時連甜已經在給他初創的公司打工,在他租借的老校區的小小閣樓裏,并不隔音的牆板後面,他斷斷續續聽了全貌。
他對連甜第一次生出贊賞之意,年紀輕輕就心思嚴謹細膩,得理懂得饒人,不會莽撞地只知往前傻沖。
也是從那時開始,他雇傭她不再單純是因為誤會了她的歉意,以及奶奶的授命。
此刻,連甜的手指碰了下車門,提甲與車皮發出聲響,是在緊張他的答案嗎。
陳唐笑了一下,緩緩道:“喜歡你……學習好。”
不知為何,連甜覺得陳唐剛剛的那一笑帶着壞,她皺眉:“你在說什麽,小學生間的吸引都不會是因為這個了。”
她難得生動的表情,顯然是真的在對這個答案不滿,看得陳唐莫名地心情愉悅,聲音都帶着笑音:“學習好說明你聰明勤奮且自律,擁有這樣優秀品質的人自然魅力十足,光彩耀人,怎麽會沒有吸引力。”
這話倒是挑不出什麽毛病,連甜又問:“就因為這?”
陳唐:“你心軟。”
陳唐語氣嚴肅正式了一些,歸根結底,她最終肯放過那個同學還是因為她本性善良。
現在流行批判聖母,但只有陳唐他們這種身居社會等級高位的人才能明白,這是一種多麽珍稀的品質。
連甜等了一會兒見他沒了下文:“我哪裏心軟了,再說這是中性詞吧,也能成為吸引力、魅力值?”
“當然。”陳唐語氣裏的肯定讓人不得不相信他真是這樣想的。
陳唐仔細想來,他能接受連甜也是因為這些年來,他一直感受到的是她性格的柔軟,如奶奶所說,她懂事聽話,溫柔順從。
不過陳唐昨天發現,她何止是性格軟,人也軟。女孩子從裏到外都軟軟糯糯的,是招人喜歡的,至少是合他的意。
他今天等了一晚上,就為了把男人與男孩不同的求愛把戲全都上演一遍。
男人的做法是現實的,在她生日宴會當天,做到不打擾只撐場面;而男孩則更多的是虛無缥缈的儀式感,零點以前在她生日當天把禮物送到,以及附上更沒用的手寫情書。
不過看來命題作文是起效了,他暗嗤,都二十多歲了,還這麽天真相信純愛。
陳唐當然是好獵手,但今晚耐心快要耗盡,看到了滿意的進展,他覺得可以了。
于是他開始掌控局面:“還些理由可以了嗎,若還不行,我還有別的理由,比如你的外面條件。”
他的眼神一下子變得充滿侵略,連甜不再撐着車門,欲往後退。
陳唐聲音又沉又啞:“我喜歡,每一分每一寸都喜歡。”
連甜離車門越來越遠,然後匆忙道下一句“陳唐哥再見”後,比來時還急還快地進了小區。
陳唐終于忍不住彎了眉眼,他就知道說這個她會主動結束這場浪費他時間的談話的。
這一夜,兩個人都在刻意忽略一些事情。
連甜一直到了家裏,心跳都好快,她以為是走得太快所致,而不是少女時期被她強行壓下去的那份悸動有了死灰複燃的跡象。
而陳唐開車提速的時候風從開着的窗透進來,吹得他抓不住一瞬而過的小小疑惑,他為什麽沒有被連甜問住,且能記住她那麽多的事,真的只是因為他的高智商嗎。
新的一周新的一天,連甜剛開始手頭上的一份工作,手機就響了。
她看都沒看就接了起來,在說完“喂,您好”後,聽到對面傳來安媛的聲音:“趙宜之今天的航班,好多人都去接她了。你高中時不是與她是同學嗎,你要不要也去,我開車正經過你公司樓下,可以捎上你。”
連甜:“不用了,謝謝。”說完她就挂了。
對面的安媛并不在意,去接趙宜之是真,但她根本不路過聖絢集團,她不過是不想放過任何一個給連甜添堵的機會,是對連甜暗戳戳惡心她的回報。
連甜挂了電話後立時繼續投入到工作中,但她手上的速度越來越慢,直到最後停了下來。
之前若是聽到趙宜之回國的消息,她會很期盼很高興,可現在,這些都沒了,她甚至第一時間想到的是陳唐今天來沒來公司。
她對此有一絲懊惱,但還是架不住一直這樣想下去。
終于她起身去到陳唐的辦公室門前,尚秘書不在。她上前敲了敲,沒人應,她最終推門而入,屋內恒溫系統已開,但沒人。
連甜就這樣一動不動地站在屋子裏,不知在想些什麽。
不知過去了多久,她身後傳來開門聲,陳唐走了進來,見她立在那裏,腳下一頓。
“怎麽?有事?”他關門同時問道。
最近沒有什麽緊要的項目,該是沒有要一早就處理的公務,且她手上什麽都沒拿,筆直地往那一站很突兀。
連甜回過神來:“沒事,只是來看看恒溫與淨化開了嗎。早。”
陳唐:“正好告你一聲,明天跟我去參加個聚會。”
連甜應了聲:“好,您把時間地點及要求發給我。”
說完她轉身離開,她走得很快,陳唐不确定她是不是臉紅了。
陳唐望着那道背影,來不及深想手機就響了。
“你在哪?宜之都出來了,你人還沒影兒呢。”
包毅那邊有些嘈雜,陳唐把電話拿遠了一些,“你把電話給她。”
趙宜之接過:“陳唐,是我,你到哪了?”
她語氣裏有壓抑着的激動,尾音是顫的。
陳唐:“我沒過去,今天實在有些忙,明天的接風宴我都準備好了,算是給你賠罪。”
趙宜之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但她聲音聽着沒有變化:“沒關系,咱們什麽關系,你忙你的,明天見,看我怎麽狠狠宰你的。”
陳唐:“都随你。”
趙宜之沉下去的心因為這三個字自帶的寵溺感又浮了上來,她聲音低了下去,輕輕地回了一個“嗯”。
挂了電話陳唐反應了過來,想通了連甜剛才的怪異行為,是來确定他有沒有去機場的吧。
在高中時,她就對他與趙宜之之間的相處十分關注,她以為她藏得很好,其實他知道的。
雖然後來出了連家亮那事,她在他的威懾下躲他們這群人遠遠的,再看不出什麽來。
但他一直都知道她的那點子少女心事。
也正是因為此,他才有把握最終能把人拿下。
陳唐露出了然且篤定的一笑,覺得自己離贏得這個“項目”不遠了。
連甜直到坐到自己的辦公位上,臉上還覺得在冒熱氣。無用地扇了兩下風,她告訴自己冷靜下來。
應該還好,她掩飾得還好。
同時她不得不承認,她無法忽視趙宜之的存在,她不敢相信陳唐喜歡她,不能接受陳唐的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因為她。
高中那三年,若用現在成熟大人的眼光來看,陳唐與趙宜之算是友情以上戀人未滿。
而現在,陳唐說喜歡她,還是在趙宜回來的情況下,連甜的心亂了。
晚些時候,她收到陳唐的信息,上面有地點與時間,以及告訴她着裝上沒有要求。
雖他說沒要求,但陳唐能出席的聚會,牛仔T恤是不能穿的。
連甜挑了一件樣式簡潔大方的修身連衣裙,配雙小坡跟,化了淡妝。
臨近中午,她打車到了地方,是個有戶外場地的會所,陳唐那個圈子裏的年輕人愛來的地方。
她剛一進去就碰到個熟人,是前幾日在下班路上截着她的蘇田宇的未婚妻。
連甜雖然到現在都不知道她叫什麽,但對方表現得很熱情,拉着她就往裏面走。
一邊走一邊給她介紹今天都來了誰,在她說到今天這場聚會的主角時,連甜已看到眼前高高挂起的浮誇的橫幅。
“熱烈歡迎趙宜之趙小姐回國,祝回國快樂!”
一看就知道是誰的手筆,非包毅沒誰。
原來,陳唐讓她陪他參加的是趙宜之的歡迎會。
心情複雜的連甜被動接過“未婚妻”遞過來的乘滿果汁的玻璃杯,她還真覺得喉嚨有些發澀,抿了一口。
有人朝連甜這邊聚過來,是安媛及經常圍在她身邊的那些人。
她們的表情有不解與訝然,瞪視着蘇田宇的未婚妻,在想她是不是瘋了,不僅主動湊到連甜身邊,還狗腿樣子地給她拿飲料。
蘇田宇未婚妻兩邊都不想得罪,只能眼神閃爍地逃避。
安媛白了她一眼,望向連甜:“你來了,我哥他們都在那邊陪着宜之姐呢,不過去敬一杯嗎。”
連甜把手中酒杯向上舉了舉,算是與這位安大小姐打過招呼了,然後就越過她們真朝裏面走去了。
安媛回頭一看,正見到她哥在二樓露臺上朝連甜招手。
她跟周圍人小聲吐糟:“我哥也真是的,離了他這特助就不行了似的,她那一套有什麽了,不就是些熱敷按摩的理療手段嗎。”
連甜上去前就看到了站在陳唐身邊的趙宜之,她一點都沒變,甚至發型依然保持着學生時代的黑長直。
與連甜的自來卷天生黃截然不同,好在連甜就讀的私立學校在發型上對學生沒有要求,否則她還要解釋她沒有燙發染發。
趙宜之這一頭黑長的披肩發,從不留劉海,光潔飽滿的額頭看上去就是個聰明人。
可惜聰明沒用對地方,這就是連甜對趙宜之的印象,與大家口中直爽大氣哪哪都好的趙宜之不同的評價。
“好久不見啊,小學妹。”趙宜之一笑起來就特別燦爛,與旁邊冷臉的包毅形成鮮明對比。
連甜早就習慣于拿包毅當空氣,她看着趙宜之有禮有節道:“好久不見,歡迎您回來。”
包毅在旁似有似無地冷哼一聲,人就是這樣,當他意識到連甜對他的無視不在乎,且用同樣的方式來對待他時,他更讨厭她了。
連甜依然一絲眼風都不分給包毅,但她看了陳唐一眼,他舉杯飲下一口杯裏的酒。
長久以來,包毅對她的态度她不信陳唐不知道,但他從來都當聽不見看不到。她快速地收回視線,暗嘲自己到底在期待什麽。
正餐時間到,一行人進屋入座。
連甜确定了主桌的位置後,避開它朝一旁走去,在自己選好的位置上正要坐下時,聽到陳唐在叫她:“連甜,坐到這裏來。”
所有人的視線一時都集中在連甜身上,不論今日她是以下屬的身份還是陳家養的女孩的身份,她都不能在大庭廣衆下反駁陳唐,她只能順從地移步過去。
陳唐所指的位置是他的旁邊。
她陪陳唐出席各種活動、宴席時,坐他旁邊的時候不少,但今天不同,今天是陳唐親手給趙宜之布置的主場。
雖然連甜沒有擠走趙宜之的位置,但一向鐵三角的包毅,屁股還沒坐熱就在陳唐的一句話下給人騰了位置。
包毅顧不上自己,連忙去關注趙宜之,以他們熟悉與默契的程度,雖趙宜之在笑着,但他知道她其實是變了臉的。
包毅本來今日對連甜就格外看不順眼,他沒有順移一位坐在連甜的旁邊,而是張揚地挪到趙宜之左手邊的位置,大聲道:“那邊坐着不舒服,勞架旁邊讓讓,我坐這。”
于是,陳唐的一左一右是趙宜之與連甜,趙宜之的則是包毅與陳唐。
鐵三角某種程度上來說沒有分開,只是陳唐身邊多了一個連甜。
這一桌還坐着安媛,酒過一輪,安媛先挑開話頭,提到今日這場接風宴是她哥特意為宜之姐準備的,提前了好久就定下的地方。
連部置用的鮮花都是空運過來的稀有品種,甜品與酒水皆出自需要提前三個月就開始預定的品牌。
衆人紛紛附和,陳唐一言不發,只是拿起公筷開始給連甜夾菜。
與他一樣沉默的還有一個許念凡,從看到連甜,他心裏就開始不好受,想看她又怕別人看出來,尤其是陳唐。
陳唐哥招呼連甜過來時,他一時忘情兩只眼睛都粘在了連甜身上,忽一回頭就看到陳唐哥似在觀察他,那眼神讓他汗毛立時豎了起來。
陳唐靜靜地給連甜夾菜,明明他什麽聲音都沒有發出,衆人卻都噤了聲。
眼見他動作自然熟練,連甜望着自己盤中被陳唐堆滿的食物,在衆人探究的目光下,倒先不自在起來。
包毅此刻的表情比趙宜之還難看,他正欲張嘴,趙宜之朝他看了一眼,他明白她的意思,一下子就洩了氣。
這一桌人連包毅都不輕易開口,那別人就更不敢開口了。
只有安媛,實在是看不得連甜受到這樣的禮遇,加上她自持與陳唐打斷骨頭連着筋的親戚關系,這一次又是她挑頭。
“宜之姐這次回來就不走了吧?”
趙宜之:“差不多,國外呆久了還是覺得,”
一旁陳唐忽然急促道:“別喝那個,有酒精,你會不舒服。”
趙宜之一頓,比起剛才趙宜之要說什麽,所有人更在意的是陳唐說了什麽。
他急急一句關心之言,搶了所有的關注。
連甜趕忙找補:“是,一會兒我還得開車送您回去,是不能喝這個。”
安媛真的是看不下去了,又是夾菜又是關心的,她哥到底想幹什麽。
趙宜之語澀地補上了後半句:“呆久了還是覺得國內好。”
安媛不打算再與趙宜之對話,而是沖着她哥直接道:““哥,聽到了嗎,這回你可要把握機會,這麽多年,大家可都盼着你們的好消息了。”
趙宜之沒有出聲阻止,包毅見此也跟着起哄:“那是,等你們定下來,我得送份大禮。”
陳唐放下筷子,弓起的手指在桌上敲了一下,“咚”地一聲,咚到了每個人的心裏。
公共場合,上位者做出這樣的動靜,稍微有些閱歷的都明白那是對方不高興了。
陳家這位唯一繼承人的态度與話語沒有人會不在乎,都生怕會錯意或落下重點。
這會兒個個打起精神豎起耳朵看他到底要做什麽說什麽。
陳唐敲了一下後,四周就鴉雀無聲了,随後見他不緊不慢地拿起桌上的毛巾擦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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