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青燈重樓(七)

第 57 章   青燈重樓(七)

虞菀菀又在床上躺了會兒才要起來。期間秦叔來過一次,說再有半個時辰就能用膳。

“薛祈安。”她坐起來,勾勾少年的手指問,“你背上的傷,想要處理掉嘛?”

薛祈安微愣:“嗯?”

虞菀菀就掰着手指和他說:“剛才我想了想,回去可以先問合歡宗的醫修。如果他們處理不了,我們可以先去長澤。”

“長澤的醫修很出名,附近一百裏的城也有聞名天下的鑄劍師,我給你鑄劍也方便。”

“除此之外,南方的雲禾、濛州醫修都蠻出名。不過是不是要看看藥修?那也可以去長澤,長澤的藥修也厲害……”

薛祈安給她倒了杯水遞過去,單手支臉,安安靜靜看她數得一頭勁。

“你覺得怎麽樣?”

虞菀菀說得口幹舌燥,雙眼亮閃閃地看他,像雨後天霁的湖泊。

薛祈安和她對視,不自覺一彎眉眼:“師姐覺得我這樣更漂亮,那就處理掉。”

她之前說過喜歡他漂亮的模樣。

“不是說漂不漂亮的問題啦。”

卻聽她說,臉也被捧住。

少女湊近了,晃晃腦袋認真說:“有疤也很漂亮,沒疤也很漂亮,都是你過往的一部分,沒有怎樣更漂亮的區分。”

“我這麽說,一個是因為想找專業人士看看你的舊傷有沒有落病根:另一個原因,只是我單純不高興看到你受傷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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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祈安愣了愣:“嗯?”

“我還要怎麽好好說話?”他很困惑又誠心地問,“說實話都不可以了嗎——”

“你不要不高興。”她絞緊他衣袖。

虞菀菀之前就被親好久了。

虞菀菀指尖立刻一縮。

虞菀菀只能想到這個詞。

薛祈安不知道這是哪。

這樣趴着不累嗎?

烏發垂落脖頸癢癢的,她動了動腦袋。

“想看看師姐可以到什麽程度。”

天界都覆滅了,上哪找有關的人?

他還是伸手,将人從懷裏拽出來。她的眼底流金躍動,聚着好多盞燈火。就這會兒,臉也被捂紅了。

“那什麽才是重要的?”

沒反應過來,忽然聽見她很誇張地發出個:“噗!”

薛祈安有點驚訝:“怎麽了?”

她眸中落着點他的身影。

她又說:“長明燈的燃法有什麽特別的嗎?”

少女雙頰通紅,半跪在床榻,居高臨下地望來,身影和氣息一道柔柔軟軟地包裹住他。逆着光,眉睫也沾着漂亮的烏金色。

那顆紅痣都在搖曳不休。

薛祈安垂睫:“師姐還記得鑄四象魂瓶的息壤麽?它和息壤類似,都是天界覆滅前的神物。燈燃後,确實能引亡靈還陽,生魂返途。”

少年扯過她放在一旁的發帶,不太熟練地,給她紮了她往日常紮的發髻,嗓音愈發溫柔:

“前者會讓我心疼,後者會讓我火大。”虞菀菀很誠實。

“會很深刻感覺到師姐的存在,好像能完全屬于我了,什麽都能看得清。”

想起她就來氣,怎麽說他都不停,一點都不像平時那樣乖。

地球?

“你就是有。”

他忍不住用指腹一點點描摹她的輪廓,撥開她微亂的碎發,含笑說:“本來就是旁的都不重要,只有師姐重要。”

他才驕矜出聲:“那師姐之前還說,看見我長胖了,腹肌也沒了,難過得痛哭。”

絕對不可以。

短瞬的沉默。

虞菀菀竟不曉得說什麽,唇張又合,一個字也冒不出來。想起薛家,想起白玉殿,想起那群果凍一樣的龍魄。

“要不再來一次吧?”

是剛才,虞菀菀看見他傷時問:

忽然聽見她問:“你知道長明燈嗎?”

但又不讨厭和他親,他親得越兇時,眉眼裏的神情就越多。

少年眉睫映着燭火的烏金色,像先從眼底燃過火光,一路自上蔓延。

他目光一閃,避開她的視線:“怎麽了?”

他一垂眼簾,長睫微顫,卻慢悠悠和她說:“師姐,你就在這講鬼話吧。”

他漂亮他說什麽都對。

虞菀菀有點心虛:“這個不一樣。”

清冽冷香洶洶然襲來,攻城略池之勢,侵占她身側每處地。

唇本來還紅腫着,他又湊上來,莫名奇妙親得好兇,那點脹脹的熱意卷土重來。

虞菀菀以為他的意思是,他也不知道,便沒再問。

“因為碰到師姐時會很高興。”

半晌,他才輕輕的:“遇見師姐,已經是我這些年做過的最有趣的事了。

沒料到他這樣說,虞菀菀不太自在地別過臉:“那我也知道我很重要。地球沒了我都要不會轉的。”

半晌,虞菀菀都以為他不打算繼續這個話題了,忽然聽他輕聲說:

她時不時從小冊子上舉一反三,學會讨歡心了?

虞菀菀:“……”

薛祈安目光微動,忍不住拿下她的手,咬了咬她的指尖,又向上親到手腕。

虞菀菀面無表情:“是,你沒那麽喜歡,你只是做起來時不曉得停。”

沒等他回答,她就又說:“有意見別告訴我。今天你師姐依舊不想聽你意見。”

反應過來時,虞菀菀的手先有想法地揪住他衣襟。

虞菀菀擡眸,就撞入少年溫潤含笑的雙眸,像噙着江明澄春水。

她親了親他的紅痣,很嚴肅問:“換我在上面的那種。”

逃離世界。

薛祈安很乖巧:“好的,那就不是講鬼話。”

她氣得掄拳頭揍他,看清眼尾那抹豔紅的淚痣,又咳一聲。手向下,牽住他的手。

和師姐待着。

卻也沒太信。

少年的肌膚滑膩白皙,沒碰幾下就容易泛紅,像是新開桃花的緋色。虞菀菀高高興興地摸他手背。

好漂亮。

就是好漂亮。

……?

虞菀菀拉來床邊小桌,掏出紙筆哼哼說:“要來列清單嗎?世界上最有趣的事的清單。”

她極可能是異世來的。地球,是她的家嗎?

薛明川也成了可以忽視的存在。

“我只是覺得師姐在講鬼話。”

吃掉月亮。

虞菀菀:“……”

虞菀菀:“你有。”

她忽然撲過去抱住他,勾住他沒被照亮的那只手。

剛說完,她已經把紙遞給他:“我已經寫好三件,輪到你寫了。”

“先說好,我是很認真寫的。”她觑着他的神情,很不滿,“你別覺得我在胡說八道。”

“薛祈安。”等他親完,虞菀菀才嚴肅,“我不做了,好累。”

她下意識的,腿就發軟。

剛才做的時候。

聽見聲輕之又輕的:“喵。”

分外淡然的話語,卻像在控訴。

“我怎麽就又講鬼話了?”她拍案怒起,“我還能給你放個煙花呢。”

薛祈安都沒第一時間明白她的意思,說完才“喔”一聲,抿抿唇。

還有現在。

薛祈安忍不住笑:“那我今天也沒意見。”

薛祈安低頭看了眼,失笑:“這都什麽啊師姐?”

“做什麽?”

這樣想着,連那些對話都像臨終關懷,怎麽想怎麽不對勁。

仔細想想,小問題啦。鬼話就鬼話嘛。

那點紅痣也豔豔綻放,勾人得很。

薛祈安垂睫,忽然側臉摁住她的腦袋。在她反應過來前,低頭親了上去。

卻被推開了。

薛祈安:“還不至于到胡說八道的程度。”

少年卻輕輕垂眸,遮住眼底神情。

下一瞬,眼底伸來兩只拳頭。

他不動聲色勾了勾唇,溫和說:“和師姐待着的時候,我不太容易不高興。”

連帶發.情期那一遭,共加2個點。她已經很好打發了,竟然覺得好滿足。

他撩起眼皮,溫聲問:“怎麽了?”

他看她趴在床邊,鼈一樣地伸長脖子,手也伸得好長在桌面寫字,面頰被燈火照得瑩白發亮。

好想揍他。

卻并未第一時間聽到應聲。

懷裏少女把自己擋得只露個烏黑的腦袋,之前她哭的時候,也是藏起來哭。

……

“我沒有。”

紙上赫然寫着:

怎麽得出這結論的?

緊攥的手被松開。

薛祈安更奇怪:“為什麽會不相信啊?”

做師姐想做的事。

那她有朝一日會……回家對嗎?

“師姐,我沒那麽喜歡做這種事。”

脖子忽然一空,頭發被攏起。

“對了。”又聽她興高采烈說。

薛祈安先注意到她的動作,安靜替她整理頭發,沒再說話了。

嘴被一把捂住。

“薛祈安。”虞菀菀撲過去,惱惱地用力揉一把他的腰腹,“你有時真挺混賬。”

“?”

“所以長明燈真正的燃法,”他看向她,揚眉一笑,“可能只有和天界有關的那些人知道。”

更像個活人。很漂亮的樣子。

系統适時提醒:【好感度:72】

他會錯了意,捏住她後頸想把人提出來,輕聲安撫:“那師姐希望我寫什麽?我都可以——”

他連昳麗輪廓都被勾勒得愈發明顯,如精致雕塑般陷于明滅間,渾身都是清冷驕矜的傲勁。

薛祈安下意識握拳,好似以此緩解那點不适的空蕩。

又實在舍不得對他的臉動手。

這就是……煙花?

她只是想起不久前看到的片段,不曉得什麽時期的她和薛祈安提到“燃燈”的語氣。

薛祈安掀起眼皮,不解望去。

少年別過臉,笑得肩膀一聳一聳的:“是挺像的,不愧是師姐,好厲害。”

人鬼戀,啊不妖鬼戀也挺好的。

“……”

好像燈一燃,他就得死似的。

“對不起。”

栽種流星。

虞菀菀鬧了個大紅臉,手擋着滾燙的面頰去推他:“你好好講話。”

看見師姐。

少年別過臉,肘搭在桌邊,茶白衣袖流雲般垂落,沒束蹀躞的外袍也松垮垮搭着。好似仙鶴所化,轉瞬騰雲去。

“師姐每時每刻,哭的時候,笑的時候,連咬我的時候都很漂亮。是平日裏很少看見的漂亮。”

就連看天道都順眼很多。

燈火流轉,有瞬明光卻怎麽也照不到他垂落的另只手掌。他坐在明暗交界處,人也似晦晦然被割裂,陷于光陰裏。

話語倏地被打斷,她悶悶說:“我不是那個意思,不是在說你連點有趣的事也想不出來。”

他目光滑到她唇邊,像是一點點勾勒她的輪廓,嗓音也和三月春風一樣柔和,

他手搭上她的手背,揪了揪她的手指,平平靜靜問:“不一樣在哪?”

虞菀菀放下紙:“你不要瞎寫呀,我是真有認真想認真寫的。到時候才告訴你那些事怎麽做。”

又成了十指相扣的模樣。

她想抽回手,卻給扯着向前倒入他懷中,耳朵也被咬住。

他接過她遞來的紙,很快也寫完遞回來。虞菀菀低頭一看:

擺明不太信的模樣。

薛祈安很新奇地看她,根根掰開她的手指,扯出衣袖,換上自己的手。

那兩只拳頭猛地五指張開。

薛祈安不動聲色往前,直到徹底占據那對黑曜石般的熠熠雙眸。

虞菀菀:“就問問而已。”

好癢。

心疼。

“不要。”薛祈安沒看她,側過臉慢條斯理整着衣襟,“等會要用午膳了。”

不行。不可以。

虞菀菀看着,卻莫名拳頭硬了。

虞菀菀晃晃腦袋:“當然是我想和你做的獨一無二的事。”

被她攥住的那只手明顯一緊。

看得确實很高興。

薛祈安反應了一瞬,才将她的前後兩件事和“心疼”“火大”對應起來。

“我能想到的有趣就只有這樣。”

薛祈安:“我沒有。”

這、這、這話不合适吧?

薛祈安指尖一動,極想把手抽回來,到底忍住了。

虞菀菀低低“喔”一聲,又更小聲解釋:“那樣說也沒別的壞意思,其實是看到的時候很開心啦,所以有點不太相信。”

薛祈安問:“要不師姐你躺着說,我來寫?”

花枝招展。

“所以想多看一點,”

是她看見他過往,胡說八道的那次。

“師姐說是就是吧。”

薛祈安托着她忍不住笑:“我怎樣都無所謂,師姐高興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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