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那是你的憶泡

和澤一上船, 就跟人聊天去了,念月在那之後,基本上不怎麽說話,他剛剛被和澤直接丢過來, 人還是懵的, 最主要的原因其實是他實在是找不到任何話題跟旁邊那兩個人聊起。

那位船長弟弟——現在他知道了他的名字是年遠——在驚訝過後,興致沖沖地跑到和澤身邊問他們的見聞, 他現在有些好奇他們在稻妻經歷了什麽。

之前聽他們準備去天守閣, 把年遠自己都吓到了。

現在看他們回來,年遠不好好八卦一下是不可能的, 他們的動力就是八卦。

念月随便找了個地方坐下,靜靜地坐在那裏吹着海風。

去須彌的路有些遙遠,這艘船又不像那些大型貨船一樣, 只能在海上慢慢航行。

背後有人在談論關于那位旅行者的事跡,說若不是他們在稻妻幹的事情,他們現在根本不敢來到稻妻。整個璃月大概只有北鬥大姐頭的死兆星號能夠突破雷暴,換做他們這種小破船,根本沒有辦法。

幸好雷電将軍鎖國令撤銷,他們也能夠跑來稻妻, 順便混口飯吃。

雷電将軍啊……念月又想起了那位雷神, 記憶中的她站在天守閣的最頂端,望着底下的稻妻, 擡手就是一道雷電。

在她的記憶中, 他從未與她交談過,只是遠遠一瞥。

這……對嗎?

念月的記憶變成大量碎片,又出現新的碎片替換原先的碎片,進行大批的更正, 在念月尚未反應過來的瞬間,大量的記憶被替換,大量的記憶被更正。

而他渾然不知,只覺得記憶本來就應該是這副模樣,自己只是記錯了什麽。

「感受」也告訴他是這樣。

肩膀被人從後面拍了幾下,念月回頭,發現是船長,他問念月要不要回他的房間休息。

“謝謝,但不用了,我只是想吹個海風而已。”念月回絕道。

船長大概還有別的事情要忙,便點點頭,讓念月注意點,不要吹感冒了,海上生病還是挺難熬的,說完就離開了。

和澤依舊在和年遠聊着天,不知道他們說了什麽,傳來陣陣的歡笑聲。

念月依靠着一處地方閉目養神,很難說的原因,他現在感到無與倫比的疲倦,與他任何時候都疲憊。

過了許久,談話聲聽了,念月感覺自己的身體被人輕輕地挪了個位置,整個人倚靠在別人身上。

剛準備說些什麽,熟悉的氣息傳來,他愣了一下,沒有睜開眼,而是問那個人:“……你們聊完了?”

“嗯,聊完了,不過看你的樣子,你現在似乎挺累的,要回去休息嗎?還是說在這裏待上一小會?”和澤輕聲說道。

念月沉默,過了半天才說:“在這裏就行了,這裏的海風吹着還挺舒服的,不像我故鄉一樣,風裏只有死寂。不過我有一個問題……在稻妻經歷的事情都是真實的嗎?為什麽我感覺我們其實在稻妻經歷的事情應該才對……?”

最後一句話仿佛無意識間的呓語,和澤聽後,持續觀察好一陣的念月,确定他已經睡着後,與周邊的空氣交談。

沒有人在他們身邊停留,也沒有人聽見這個地方傳來什麽聲音,宛若被隔絕,只能與特定的人交談,船員在他們身邊走動,對他們的存在絲毫沒有察覺,全然當作空氣。

“他似乎已經感覺到異常了——他的記憶和他的經歷存在一定的偏差,完全是兩個模樣,這樣下去遲早會暴露。”和澤的聲音傳來,奇怪的是,并不是由念月身邊的這個和澤發出來的,而是在更遠的地方。

給人的感覺也并不像念月熟悉的他,反而更為成熟一些。

一個女聲在他之後響起,似乎有些煩躁,恨不得給和澤一個白眼:“畢竟這是你的憶泡,你們本來的經歷就不是這樣,你非得做個憶泡出來把你們兩個在提瓦特的經歷改成這樣。而且就算是他的記憶沒有出現什麽偏差,他的力量也會逐漸讓他恢複原先的記憶的。”

「和澤」:“你們憶者也做不到?既然會‘恢複原先的記憶’,他的記憶理論上來說不應該消失啊。”

女聲:“你問我我問誰?伊克斯的力量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現在不如指望他能夠記起來全部,然後不會忘記吧。現在,你給我回去。”

那個女聲把和澤丢回了這個憶泡。

陪伴在念月身邊的和澤仿佛活過來一樣,他左看右看,發現剛剛發生的事情沒有暴露,暗自松了口氣,輕輕晃了幾下念月的身體,把他晃醒,讓他回去睡。

念月迷茫地睜開眼,看到近在咫尺的和澤的臉,揉着眼睛,眼神迷離地左顧右盼,問:“發生什麽事情了?我剛剛是睡着了?”

“對啊,你剛剛睡着了,你現在感覺怎麽樣?”和澤問道。

他的話裏隐約帶着一絲顫抖,但念月沒有聽出來,他還在夢境與現實中搖晃,夢境裏那位雷電将軍站在天守閣上,看到他們,拿着刀的右手帶着逆行的雷電閃向天空,下一刻就從他們頭上劈過來。

馬上要打到的時候,和澤把他喊醒了。

“還好吧,就是做了一些很怪但很真實的夢。”念月搖搖頭,讓自己清醒過來,“現在已經傍晚了嗎?”

他擡頭看向前方,只見一輪紅日正在緩緩落下,海被染成了血色,黑暗已經悄悄吞噬着藍天。

這是一個在海上的黃昏,念月站起來,想要拍下這樣的畫面時,摸到自己手機,發現它并沒有電,盯着它出神好一會,他才收起來,自言自語:“奇怪,我應該意識到我的手機早就沒電了才對。”

早在蒙德就應該沒電了,為什麽明明走過三個國度了,他這個時候還潛意識地想到手機?

“你手機不是早就沒電了嗎?我的堅持到璃月,但是你的我記得蒙德就沒電了。”和澤湊過來,他變法寶一樣,掏出一個相機,“我之前不是在璃月的店鋪逛過嗎?當時我還買了一個相機,就等着這個時候給你拍照!”

跑了這麽久,相機居然還沒壞,甚至都被吊起來好幾次了,相機依舊存活,念月開始對璃月制造産生一些敬佩,別的不說,是真的抗造。

還好用。

但現在念月只覺得早不拿晚不拿,偏偏這個時候拿,他開始懷疑和澤的真實目的,拿過去随手拍了一張照,然後一翻相冊,幾乎全是他自己。

念月倒吸一口冷氣,冷不丁地看到有人別的不拍,還只拍他,甚至偷拍的時候,他第一反應都不是和澤的精神狀态怎麽樣,而是大腦空白。

過了許久,才把相機丢到和澤身上,警告他:“裏面的照片,給我删了,我該說不愧是你嗎?和澤,這樣做很有樂子?”

“啊?”和澤摸不着頭腦,一看相冊裏面有什麽,兩眼一黑,“你聽我解釋,這個……我确實拍你,但是……呃。”

恍惚間,似乎有人沒憋住,發出一聲輕笑。

和澤撇了撇嘴,欲言又止,然後小心翼翼地問:“能不删嗎?好歹都是些旅行的回憶欸。”

好像本來也是和澤的動作,念月想,站起來準備看看年遠他們做了什麽晚飯:“随便你吧,反正別太過火就行,相機本來就是你的。”

和澤拿着相機,看念月走之後,翻了幾下相冊,剛剛念月拍下來的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一切又回到了從前。

他看着照片裏那個與現在的念月完全兩種氣質的人,明明長得一模一樣。

“現在的你應該不至于變成那副模樣了吧……應該吧?”他自言自語,相機在他的手裏化成光點消失。

念月走到船員那邊,剛出現一個人影,就被以年遠和船長為首的人們給一左一右地架到他們吃飯的地方,年遠指着還在砧板上的魚,對念月說:“海上只有魚了,不過相信我們璃月人的手藝,畢竟我們璃月有一句古話‘靠山吃山,靠海吃海’。”

“這句話是這樣用的嗎?我怎麽感覺有點不對勁。”一個正在處理配菜的船員疑惑地問,“不過遠哥說的一定有他的道理。”

年遠被這人噎得沒話說,哼了聲,然後繼續跟念月介紹他們這幾天的飯,如果他們願意的話,到了須彌,大家一起找個餐館好好吃頓飯。

對這些事情特別感興趣的和澤邊走過來邊答應:“好啊,正好在海上也吃不了什麽東西,除了魚就是魚,約個飯也行。”

順便把念月的份上都給算進去了,仗着念月不會反駁他,就在肆意妄為。

一來二去就這樣把在奧摩斯港約飯的事情給敲定下來。

年遠邊跟他們聊天,邊跟他們講述關于須彌的事情,因為他們兩個實在是對須彌一無所知。

因此,年遠想了半天,終于想到了一個适合天外來客的介紹,末了又開始疊甲,說他只是道聽途說,不能保證是真實有效的信息。

只能保證百分之八十是正确的,他們上一次到達須彌的時候,已經是很早之前的事了,不知道現在發生了什麽,而且據他們聽說,那位旅行者已經踏上去須彌的路上了。

想到那個人一到哪個地方就出事的定理,等到念月到達須彌的時候,怕不是他又要聽見須彌又出了什麽大事的消息。

這很難說。

但不是不可能。

火在燃燒着,念月聽着和澤在他耳邊說着,遠處還有各種各樣的聲音,突然覺得在稻妻的時候時間過得有些快,而現在又過得比較慢。

顯得美好又平靜。

除了某個十分怪異的夢,它應當是他記憶中的一部分,卻死活找不到其中的源頭。

也許,它只是一場荒謬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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