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 章[修]

16  · 第 16 章[修]

梁海波沒想到自己做的那麽隐秘, 竟然也被小叔追查出來了。

他頓時慌亂的不行,胖胖的臉上一陣抖。

倒是旁邊的陳紅嬌反應迅速,“秋潤啊, 這裏面是不是弄錯了啊?”

“我們家海波可從來沒做這事的,而且他白天在規規矩矩上課,哪裏都沒去的。”

這是有備而來。

這話一說, 梁風就皺眉,“是梁海波早上找到我說, 梁銳要有後媽了, 讓我盡量破壞掉小叔和對方的相親, 而且還教了我法子,讓我告訴梁銳去肉聯廠車間放火,我小叔肯定會放棄相親。”

陳紅嬌立馬反駁道, “梁風, 飯可以亂吃, 話可不可以亂說,你是沒媽教的孩子, 天天就知道撒謊,我們家海波可最是乖巧不過的。”

這話簡直是戳了梁風的肺管子, “我是沒媽教,但是我不至于撒謊,梁海波要是沒找我, 我出門被車撞死!”

這毒誓極為狠辣了。

陳紅嬌的臉色讪讪道,“你這孩子青天白日的瞎說什麽呢?”

梁秋潤,“上去。”

“什麽?”

陳紅嬌還沒反應過來。

梁秋潤就已經取下了皮帶, 朝着梁海波噼啪一聲, “自己挂到橫梁上面, 梁海波,不讓我動手。”

梁海波看到那皮帶,胖胖的身子一顫,下意識地往陳紅嬌身後躲去,“媽,你救我。”

陳紅嬌臉色也有些白,“秋潤,海波是我的孩子,你這麽一個隔房的叔叔要打他,這有些過分了吧?”

梁秋潤溫潤的臉色盡失,只是盯着對方,“只要他還姓梁一天,我就有資格管教他。”

“梁海波,上去,不要讓我在說第二遍。”

“不然,等着你的就是兩百鞭子。”

這——

梁海波要哭了,但是礙于小叔的威嚴,他哭哭啼啼的端了個凳子爬上去。

梁秋潤朝着梁銳和梁風說,“去把他手綁着。”

梁銳和梁風自然照做,他們巴不得梁海波被打死!

這人太壞了,要不是他根本沒有後面的事情。

梁海波被綁好了。

梁秋潤看了一眼梁風和梁銳,“你們也上去。”

“什麽?”

梁銳有些愕然。

梁風也是。

“爸。”

“小叔。”

梁秋潤,“做了這麽大的錯事,你們該不會以為真不用挨打嗎?”

“要不是你們年紀不夠,我都想把你們送到公安局去自首!”

梁銳十五歲,梁風十六歲,他是跳級讀的高一。

梁海波更小,只有十四歲。

這下,梁銳和梁風不在說話,兩人都站在凳子上,把手綁了起來。

梁秋潤一皮帶過去,噼啪一聲,皮帶破空而出,在他們三個身上抽出了一條紅色的印記。

梁海波最先受不了,當場就大哭了起來。

陳紅嬌看不下去,哭着跑出去搬救兵,梁母進來後,看到這三個孩子被吊起來,她頓時驚道,“秋潤,你在做什麽?還不把孩子們放下來。”

梁秋潤,“媽,你別管,他們三個闖了大禍。”

梁母還要阻攔。

梁秋潤扔了皮帶,“那我就送他們去公安局,按照他們的年紀,雖然不至于判刑,但是關押幾天還是能做到的。”

“到時候,就不光是皮帶了。”

這——

梁母苦笑道,“秋潤,你這是何苦呢?”

自己兒子的性格她是知道的,向來溫和,這次暴怒,顯然是被惹急了。

梁秋潤,“我不管,他們将來殺人放火,那就徹底沒有後路了。”

說完,一皮帶又抽了過去。

他下手又狠又辣,梁海波當場被抽的哇哇大哭。

梁銳死死的咬着唇,沒有發出聲音,只是身後的血卻在往下掉。

梁風是個柔弱書生,他臉色已經發白了。

但是,卻沒有開口服軟。

梁秋潤是真狠,全當沒看到,一皮帶又一皮帶。

一百皮帶抽下去。

梁海波最先昏死過去,梁風也是一樣。

唯獨梁銳的體質好點,還算是能勉強放下來,自己站着,但是走了兩步也差點站不住了。

梁秋潤不是不心疼,但是心疼歸心疼,教育歸教育。

“記住了嗎?”

“我梁家不出這種窩裏鬥的孬貨!”

“更不出這種破壞公家財産的蠢貨。”

梁銳抿着唇沒有說話。

梁風被梁母扶着。

陳紅嬌扶着梁海波,各自離開。

唯獨,梁銳站在原地,他身體好,被抽了還能扶着牆。

“能走嗎?”

梁秋潤問他。

梁銳點頭。

梁秋潤,“我曾經打答應過你父親不打你,我失言了。”

“梁銳,你可以恨我。”

梁銳搖頭,嘴裏充滿了鐵鏽味。

“願賭服輸,做錯挨打,我認。”

他身上有一股血性和傲性。

這讓梁秋潤有些欣慰,“走吧,去上藥。”

梁銳躺在床上,渾身都是血淋淋的皮帶印子。

哪怕上藥的時候痛的要死,他都不吭氣。

梁秋潤,“是記恨我打你?”

梁銳搖頭。

“那是,還反對我相親?”

梁銳不說話,只是低頭咬着唇。

梁銳緩緩擡頭,聲音低啞,“非要相親嗎?”

梁秋潤沒回答,而是問他,“你有人管教嗎?”

“有人輔導功課嗎?”

這話問的梁銳啞口無言。

他想說自己不需要管教。

也不需要人輔導功課。

但是,對上梁秋潤了然的目光,他說不出來。

“相親不一定會成功對嗎?”

“是。”

“但是,我們家需要有一個女主人進來。”梁秋潤語重心長,“梁銳,我很快就可能去外省出差了,我走了,家裏就只有你一個人。”

那樣的梁銳,越發無法無天。

梁銳不說話,半晌才道,“看看吧。”

他發現自己就像是一個小醜一樣。

根本無力去阻攔,父親和別人相親。

而且,他就算是阻攔了,沒有江美蘭,還有李美蘭,和王美蘭。

他根本阻攔不過來。

就像是,他無法去改變父親的思想一樣。

梁銳第一次妥協。

他想,他或許該去嘗試接受,那個後媽——江美蘭了。

*

江美舒在工會辦公室待夠了。

不,是吃夠了。

一大盤子的花生,她一個人吃了半盤子,走的時候兜裏面揣了小半兜。

拿回去給她姐和她媽吃的。

小弟也算一份吧。

還有幾個侄子侄女。

這樣一算,就這一兜花生根本不夠分啊。可惜,江美舒沒有膽量在繼續拿了。

因為,在拿就見底了。

全當是這一份是梁秋潤吃的吧。

江美舒從辦公室出來的時候,還不忘梁秋潤之前交給她姑姑的,兩瓶黃桃罐頭給帶上。

這可是好東西。

她剛在那都沒舍得開,打算拿回家一起吃的。

江美舒心情還不錯,雖然相親沒成功,但是起碼飽了嘴啊,還拿了兩瓶黃桃罐頭回去。

沒白來。

江美舒覺得自己像極了,後世每天早上去聽課,領取雞蛋挂面的老太太。

主打一個不空手就行。

她剛出來,江臘梅就在外面等着了,她還有些發愁的,但是沒想到看見了,江美舒嘴邊的紅色花生皮。

江臘梅,“……”

瞪了一眼她,卻還是擡手把她嘴角給擦了個幹淨。

“吃好了?”

壓低了嗓音。

江美舒嗯了一聲,摸了摸肚子,小臉全是滿足,“光吃了幹的,回去再把罐頭拆了,姑姑晚上來我家啊,另外把曉娟和曉剛也喊過來。”

這就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的好處了。

這親沒白相!

落了兩瓶黃桃罐頭呢。她來這麽久還沒吃過這麽高檔的東西。

江臘梅看着她這沒心沒肺的樣子,她頭疼,“就知道吃。”

“你都不怕梁廠長不來相親了?這都一上午了,也沒一點動靜,更沒人來傳話過來。”

說實話,之前江臘梅還挺想攀梁秋潤,這一個高枝的。

但是,經歷了這一上午後,江臘梅算是徹底冷靜了下來。

梁廠長這人心裏只有工作,沒有女同志,更沒結婚成家的打算。

這樣比較起來,他就是有金山銀山,其實也不是良配。

哪裏知道。

江臘梅急的都向放棄了。

江美舒倒是不着急,一臉坦然,連帶着語氣都是慢吞吞的,“沒來就晚點吧。”

看她這樣,江臘梅頭一次覺得,自己這個小侄女心大也挺好的。

起碼,不愁不是嗎?

這要是真正的美蘭在這裏,被梁廠長這麽一放鴿子,她怕是都能氣哭。

誰讓這倆孩子性格完全不一樣呢。

江美蘭就是心氣高,脾氣燥。

偏偏,江美舒是相反的,心大,脾氣溫吞,連帶着人也是遲鈍的。

這樣一想。

江臘梅倒是沒那麽急了,“你先回去和你媽交代下情況,我在廠裏面在盯着點,甭管梁廠長通知沒通知,我下班後都會去你家商量下,後面怎麽處理。”

說完,見江美舒不動,江臘梅催她,“早點回去吧。”

“看着你都頭疼。”

江臘梅直接趕人了。

江美舒卻皮的厲害,都走了,還不忘朝着她揮手,“姑,以後還有這種好的相親對象,在介紹給我啊?”

“我不嫌棄。”

多來幾個她也可以啊。不愁別的,混一頓相親飯吃也行,江美舒真覺得自己堕落了,要知道她上輩子可是最看不起這種人了。

沒想到這輩子她竟成了這種人,連吃帶拿,還想繼續在相親。

都是窮鬧的!

餓過肚子的人就知道,尊嚴是個屁哦。

江臘梅忍了又忍,“江美、蘭,你真是皮癢了。”

“快滾!”

江美舒喔了一聲。

喜滋滋的提着兩瓶黃桃罐頭,揣着一兜花生回家了。只是,她回去的時候,家裏怎麽一個人都沒有?

江美舒愣了下,問住在隔壁的蓮花嬸,“嬸,我媽呢?”

“哎喲,美蘭,你還不知道吧,你爸出事了,說是肉聯廠失火了,你爸去救火受傷了,這會都去醫院了。”

“你媽也去了。”

江美舒聽到這話,頓時一驚,“他們有說在哪個醫院嗎?”

“這我倒是不知道。”

“只曉得你媽接到消息了,就立馬出去了。”

大雜院裏面藏不住消息,每家每戶發生丁點大的事情,都會被大家知曉。

江美舒立在原地,她第一次有些慌張,不知道做什麽好。

去醫院吧,不知道她爸在哪裏。

不去吧,在家門口等又着急。

好在江美舒沒等多久,王麗梅就扶着江陳糧回來了,一看到這兩人,江美舒頓時小跑着迎了上去。

“媽,爸沒事吧?”

王麗梅臉上也不複之前的慌張了,她點頭,“給衛生室的大夫檢查了,就是進去救火的時候,上面橫梁砸下來了,你爸避了下沒避開,所以砸了個皮外傷出來。”

江美舒一臉擔憂,“檢查了嗎?那骨頭裏面有問題嗎?”

她怕的是別砸骨折了,從外面又看不出來。

外面看的當然都是紅傷了。

“沒吧?”

王麗梅不是很确定,她去看愛人江陳糧。

江陳糧生的五大三粗,他常年殺豬,所以一身的煞氣,好在上了年紀,胖了一些,看着倒是沒那麽吓人。

面對家裏人的關心。

他不在意地擺擺手,“裏面有一丁點痛,不是很明顯,外面這點傷也跟毛毛雨一樣,不是啥大事。”

當年他殺豬的時候,一刀沒砍到位,反而砍到了自己左大腿上,鮮血汩汩往外流。

他當時都沒去醫院,只是用着竈膛裏面的草木灰,抓了一把糊上去,沒多久就不流血了。

甚至,也沒休息幾天就繼續去上班了。

“所以,比起當年來,這算啥傷啊,就跟被蚊子叮了一口一樣。”

江美舒聽的心疼的要命,就差淚眼汪汪了,“爸!”

她喊了一聲。

也确實是心疼,哪裏有受傷了,這樣弄的啊。

當父親的哪裏經得起閨女這樣?

他心也跟着軟成了一灘水,“好了,沒多大的事情。”

不過,江陳糧有些奇怪地看了一眼江美舒,“美蘭,你還是不要這樣了。”

“你這樣我不習慣。”

因為,只有小閨女才會露出這樣心疼他的表情。

大女兒只會像他娘老子一樣教育他。

“爸,你怎麽這麽不仔細?”

江美舒,“……”

旁邊的王麗梅忍不住捂着嘴想笑,要知道大閨女和小閨女互換身份的事情。

愛人還是瞞在鼓裏面的。

“算了算了,進去說,不要在門口了。”

大雜院裏面住着這麽多鄰居都看着呢。

這不,王麗梅他們一進來,大夥兒頓時探頭出來,“麗梅啊,你家老江怎麽樣了?”

“嚴重嗎?”

他們這個大雜院裏面住的,超過一半都是肉聯廠的,還有是隔壁軋鋼廠和紡織廠的。

都是屬于沒分到單位的房子,搬在外面住的。

王麗梅笑了笑,“不嚴重,讓大夥兒操心了。”

告辭了衆人後。

她這才領着愛人和閨女進屋去。

一進屋。

江美舒就忍不住問了,“肉聯廠這麽大的廠,怎麽還失火了?”

這王麗梅還真不知道。

她去看自家愛人江陳糧。

其實,江陳糧也是一知半解,“我從廠房出來的時候,瞧着楊主任的兒子被抓住了,不知道是不是和他有關系。”

“算了,這些也和我們普通人沒關系。”

王麗梅倒是不在關心這個,而是問江美舒起來,“你相親怎麽樣?見到梁廠長人沒?他對你感官如何?”

這話問的,讓江美舒從哪個地方回答呢。

她先是把手裏提着的黃桃罐頭拿了出來,“這裏。”

“沒見到梁廠長,但是他送來了兩瓶黃桃罐頭。”

江美舒三言兩語把早上的事情,倒豆子一樣全部說出來。

這讓王麗梅懵了下,“那你這是成了,還是沒成?”

江美舒望着水盈盈的黃桃罐頭流口水,“沒吧,他不是工作上出事了嗎?面都沒見到,這算是哪門子成了?”

王麗梅有些不放心,“那你姑姑怎麽說?”

江美舒戀戀不舍的将目光從黃桃罐頭上收回來,“我姑姑啊,說等下班了來我家商量呢。”

“我這邊沒成,倒是不知道我姐,那邊成了嗎?”

還真別說。

江美蘭那邊成了大半了。

食堂。

長條餐桌上,江美蘭和沈戰烈一人坐一邊,狹窄的椅子上,兩人誰也不敢看誰。

那空氣中的氣氛,害羞又尴尬。兩人眼神都不敢對視,都是瞟着別處,萬一不小心對視了,頓時害羞尴尬地移開目光。

不知道過了多久。

江美蘭這才擡頭,從偷偷地看,變成正大光明地看。

沈戰烈人高馬大的,跟黑色小塔一樣,坐在這種長條凳椅子上,倒是平白多了幾分局促起來。

而且,這人年輕的時候,真容易害羞啊,還沒說上話呢,沈戰烈的耳朵就紅了大半去了,跟兔子一樣。

江美蘭從上打量到下,肩膀挺寬,胸肌挺厚實,說明腱子肉多。

再往下腿微微蜷着,已知這椅子有八十厘米。

這樣估算起來,沈戰烈這一雙腿起碼有一米五往上。

從他這一雙腿的長度,又能估算出他中間第三條腿長。

應該在十五厘米往上,若是天賦異禀,也可能有十八厘米。

這樣一算下來。

江美蘭對沈戰烈真是特別滿意,有他這樣的身板,在床上那還不得快活死啊。

她可是饞了一輩子。

終于等到這盤菜上桌了。

她的目光太過炙熱了,沈戰烈就是想忽視都難。

他局促地扯了扯衣服,硬朗的面容上滿是尴尬和緊張,“江同志。”

聲音很有磁性。

眉眼也生得還好,比不上梁秋潤的精致,但是沈戰烈本身就是偏向粗狂硬漢的那一挂。

“喊我江美舒就好。”

江美蘭刻意學着妹妹的模樣,壓低了嗓音,頰邊也飛上了兩朵紅暈。

沈戰烈呆了下,接着,有一種違和感浮上心頭。

他猶豫了片刻,仔細地看了過去。

還是那麽一個人,眉眼也都是一樣的。

不過,就是哪裏有些說不上來的感覺。

見沈戰烈這般仔細地看自己,江美蘭心裏咯噔了下,“怎麽了?”

她摸了摸臉,特意把臉往前湊了幾分,“我臉上有花不成?”

這般一湊近,一股馨香幾乎是一瞬間,就朝着沈戰烈的鼻子裏面灌進去。

沈戰烈原先的違和感瞬間消失殆盡,腦袋空白一片,他下意識地抓緊了雙膝,“江江江、江同志!”

江美舒看他了!

沈戰烈激動的要命,只是下一瞬間。

咔嚓一聲。

本就不堅固的褲子,破了。

露出了裏面明晃晃的大腿肉來。

沈戰烈,“……”

江美蘭卻忍不住飛快擡頭看了一眼,倒是沒看到大腿肉,而是看到了中間的部位,鼓囊囊的一堆往外凸的很明顯。

她心裏美滋滋的。

□□生活有保障了。

未來孩子也有保障了。

盡管,心裏美上天了去,但是江美蘭面上卻還是一副害羞矜持的樣子,“衣服破了,要不要我拿回去給你補?”

沈戰烈下意識地把頭搖成了撥浪鼓,“不用不用。”

他就這一條褲子,這要是脫給對方拿回去補了,他怕是要光着屁股回家了。

江美蘭有些失望,倒是也不着急。

她想了想,倒是換了話題,“我家情況你都知道吧?”

沈戰烈點頭,他的眉毛特別濃,長眉入鬓,黑的壓眼,正常來看會有些兇,但是偏偏他生了一雙鳳眼,倒是中和了眉毛的上揚的煞氣,多了幾分憨厚和老實來。

“師父都和我說了。”

他有幾分害羞,也有幾分緊張,“江同志,你家這個情況我是非常滿意的,但是。”

“我家的情況,你了解嗎?”

他怕江美舒盲目的跟他相親,嫁到他家別後悔了。

于是。

沈戰烈把家裏的情況都放在臺面上,“我今年二十一歲,初中學歷,一個月工資二十九塊五。家中父親離世,有個半瞎的母親。另外還有兩個妹妹,一個弟弟。”

說完這些,他頗為忐忑,“江同志,我們家就是這麽一個情況了,你若是願意,我們就成,若是不願意——”他臉上閃過一絲黯然,“那就當今天沒來過。”

他話雖然說的這麽大方,但是實際上的小動作卻暴露了他。

從來到現在,他的一雙眼睛都沒離開過江美蘭。

實在是她太漂亮了,黛眉杏眼,眼角眉梢含着害羞的春情,皮膚白的跟豆腐一樣。

好看的不像話。

沈戰烈發誓他絕對沒有,見過比江美舒還漂亮的姑娘。

江美蘭等的就是這話呢,她笑了笑,“你家情況我不好,我家也差不多。”

“我這人別的要求沒有,就只有一個。”

沈戰烈驚喜,“你說。”

他眼睛亮晶晶的,有着遮不住的喜歡。

江美蘭心中明白他是為什麽喜歡,那是因為他把自己當做了妹妹——江美舒。

她告訴自己沒關系。

以後日子還長着呢。

讓沈戰烈這個愣頭青,喜歡上她應該不難。

想清楚這一切,心裏唯一的不愉快也跟着消失了。

“我和你結婚不和長輩兄弟姐妹一間房。”

她有正事要幹。

和長輩兄弟姐妹住在一起,那還怎麽幹啊?

按照她的計劃,她打算三年抱倆,然後最好有一個孩子是跟她姓。

将來她掙了大錢後,當然一部分給妹妹,一部分給随自己姓的孩子了。

至于,剩下的錢則是分給姓沈的孩子。

沒錯。

江美蘭已經計劃好了,最少生五個!

她就要孩子多多,熱熱鬧鬧的。

面對江美蘭提出的這個條件,沈戰烈幾乎是一口就答應了下來,“肯定不會和我母親他們一間房。”

“我已經在攢錢了,打算在屋頭在接一間棚子出來,到時候我們搬到地震棚去住。”

一聽去住小棚子,江美蘭微微擰眉。

所謂的小棚子便是房子不夠住了,在屋頭邊在接一間小房子,有人叫地震棚,也有人叫小棚子。

還有人說是接了狗窩。

各種話都有,不過本質還是窮鬧的。

像是大雜院這種地方,原本是一戶人家住的,後面建國了,打了地主,這些房子就從地主手裏,重新分配出來了。

一家也才十來個平方,若是寬敞點的興許有個二十來平。

剛結婚的小兩口将就着可以住,若是家裏孩子多了起來,要說媳婦的時候,這怕是就有些不夠看了。

所以,但凡是要說媳婦的人家,沒本事弄到單位分的房子的,就只能在原來家裏面添張床擠進去。

再或者就是在外面接個小棚子了,算是小兩口的新房。

見江美蘭皺眉,沈戰烈忙解釋道,“棚子我會用好石棉瓦做的,所以你放心,絕對不會特別差。”

“而且,我還會努力上班的,若是我能拿到連續三年拿到優秀工人的名頭,到時候我就能申請單位的福利房。”

“江同志,我可以和你保證。”

沈戰烈看着她,眉眼極為認真,“我們若是在一起,現在可能有苦日子,但是未來肯定不會讓你過苦日子的。”

江美蘭知道沈戰烈說的是實話。

因為,上輩子妹妹美舒嫁給他,也不過是十來年的功夫,對方就一路高歌猛進。

從開始的窮哈哈的臨時工,到後面響當當的地方首富。

這一條胡同的大雜院,恨不得都是他沈戰烈的。

江美蘭想了想,抿着唇笑,“我不怕吃苦的。”

要是苦太多了,她會自己跑的。

當然,要帶着她的孩子跑。

這下,沈戰烈松口氣,“那我們就這樣定了?”

“上午把親相完了,下午咱們就去領證?”

江美蘭一口應了下來,“那我晌午回去和我父母招呼一聲,下午咱們民政所見。”

聽到這話。

沈戰烈更高興了,他站起來跑到了食堂窗口,把他媽給的錢和糧票肉票,一股腦的全部花了出去。

“師傅,給我來兩個雞蛋,另外再要一份陽春面,對了。”他看到旁邊大盆子裏面還剩下一些紅燒肉。

沈戰烈咽了咽口水,咬咬牙,“紅燒肉多少錢?”

“五毛二兩,外加二兩肉票。”

沈戰烈看了看手裏的錢,毫不猶豫的遞過去,“我要二兩。”

打飯的陳師傅看了他一眼,“小沈,你這是發工資了?”

都是肉聯廠的工人,他們自然是知道沈戰烈的,他家裏是出了名的窮,平日來食堂吃飯,都來都是只買雜糧面窩窩頭的。

別說紅燒肉了,就是陽春面他都舍不得買過一碗。

沈戰烈咧着嘴笑,一口白牙,“帶我相親對象來吃飯呢。”

他這般笑起來的時候,眉目帶着幾分陽光,以至于身上的兇悍和煞氣,都被沖淡了幾分。

陳師傅聞言,探頭看了一眼,坐在不遠處的江美蘭,他了然,旋即伸着大鐵勺往菜盆裏面舀的時候,轉了一圈不止沒抖勺子,還多往裏面加了兩塊紅燒肉進去。

“恭喜你啊,小沈。”

沈戰烈頓了下,他朝着陳師傅道謝,“結婚的時候,一定請您來喝一杯喜酒。”

沈戰烈這人打小就受盡白眼。

只因為沒有父親,他又是家裏面的老大,人窮是非多。說的就是他們這種人家,所以沈戰烈對于這種微末的善意,他也會記在心裏面。

陳師傅笑着應了一聲。

沈戰烈拿着鋁制飯盒,把打好的飯菜,放在了江美蘭的面前,“快吃。”

一碗陽春面,一勺紅燒肉澆頭,外加兩個雞蛋。

這是沈戰烈現在能拿出的最好的東西。

也是他最大的誠意。

江美蘭看着眼前擺放着的飯菜,她頓了下,去食堂師傅那借來了一雙筷子,朝着沈戰烈道,“一起吃。”

沈戰烈下意識地擺手拒絕。

江美蘭卻把筷子塞到了他手裏,“你不吃,我也不會吃的。”

沈戰烈看着她遞過來的筷子。

江美蘭的手很白,十指纖纖,拿着筷子很是漂亮。

沈戰烈臉莫名紅了下,“那你先吃。”

“你吃不完了,再給我。”

這一次,江美蘭沒推遲,她只是挨着碗沿旁邊開始吃,先是陽春面,吸溜一口。

正經的富強粉做的挂面,白淨的細面條加了醬油,撒了嫩綠色的蔥花,在最上面一層還淋了香油。

香油化開後,在碗裏面呈現出五彩斑斓的顏色。

很漂亮,也很香。

江美蘭下意識地咽了下口水,上次吃陽春面這種細糧,還是她過十八歲生日那天。

她和妹妹江美舒兩人,分了一碗陽春面,裏面當時還窩了個雞蛋。

她想了想,距離上次吃陽春面,竟然都過去了三年。

“快吃呀。”

見她不開動。

沈戰烈催她,“陽春面要趁熱吃,吃鍋氣,面熱軟綿,香甜可口,裹着香油的汁,一口下去香得要命。”

他看着她,盡管自己也饞的要命,但卻還是強行移開目光。

催着江美蘭快吃。

江美蘭不是沒看出來,她多聰明的人啊。她當然知道了,沈家條件比他們家更差,怕是沈戰烈也是好幾年,沒嘗過這種雞蛋挂面了。

她不假思索就又去食堂要了一個碗,把一碗陽春面分成兩半。

分完後。

江美蘭推了一半放到了沈戰烈面前,“一起吃。”

她看着他,眉目認真,若是細看還能看出她眼裏淡淡地心疼。

這讓,沈戰烈微微頓了下,他不知道該如何來形容自己這會的心情。

就好像是大冷天喝了一杯熱開水一樣,暖到四肢百骸去。

江美舒在關心他啊。

當意識到這點後,沈戰烈就忍不住微微顫抖起來。

他咧着嘴,眼神發亮,粗狂的眉眼都跟着發光起來,“我早上吃了來的。”

一碗陽春面還不夠一個人填飽肚子的。

江美蘭佯裝生氣,“你不吃,我也不吃。”

這下,沈戰烈頓時着急了,“這可不行。”

江美蘭柳眉一豎,就那樣看着他。

不消片刻,沈戰烈就敗陣下來,“我吃,我吃還不行嗎?”

向來雄渾的聲音,這會就跟夾子一樣,軟了八個度。

這下還差不多。

只是,在低頭吃面的時候,卻忍不住餘光看向江美蘭,沈戰烈心想,原來美舒私底下是這麽一個性格嗎?

她并不內向啊。

反而還有點厲害。

不過,他都喜歡。

江美蘭剛吃了一口面,鮮的她下意識的眯着眼睛,“要是美、”舒在就好了。

她妹妹是個愛吃的,這種陽春面她肯定喜歡。

“什麽?”

沈戰烈擡頭問了一句。

江美蘭這才意識到,自己和妹妹互換了身份,她神情掩飾道,“沒什麽,就是我姐也愛吃陽春面。”

沈戰烈愣了下,這才仔細回憶起來。

江美舒還有個姐姐。

他其實對江美蘭并不了解,只是聽的她傳說比較多。

好像對方還蠻厲害的。

沈戰烈猶豫了下,“那你回去的時候,要不要給你姐也帶一份陽春面回去?”

他算了算,手裏的錢還夠買一份的。

江美蘭有些想,但是想到沈戰烈的條件不好,她搖頭說,“算了。”

“面回去就坨了,不好吃了。”

這是借口。

其實不是,不過是沈戰烈現在沒錢,連他自己都沒舍得買一份陽春面吃。

在這種情況下,江美蘭自然不好讓對方買陽春面了。

只是,等吃完後。

江美蘭連帶着碗裏面的面湯都喝的幹幹淨淨,兩人起身走到了食堂門口。

沈戰烈站在原地想了一會,朝着江美蘭說道,“你等我一會,我有點事情。”

江美蘭還以為他要去上廁所,便點了點頭。

沈戰烈跑到了食堂張師傅,“你再給我下一碗陽春面,快點。”

張師傅有些稀奇。

要知道沈戰烈平日裏面可摳門了。

沈戰烈不好意思,“我大姨子還沒吃,給我大姨子也帶一份。”

這下,張師傅懂了。

這是為了追對象來着。

他手腳也快,抓了一把面條就丢到了沸騰的大鍋裏面,案板上調好了調料。

舀了一勺奶白色的面湯進去化開後。

便把煮好的面條撈起來,“我煮了六分熟,估計等你拿回去,面條就泡軟了。”

若是煮的太熟,泡坨了就黏在一塊不好吃了。

沈戰烈道謝後,付了六毛錢,外加□□票。

這才端着一個大海碗,朝着門口走去。

江美蘭已經在門口等着了,看到棕熊一樣的沈戰烈,捧着一個大海碗過來的時候。

江美蘭怔了一下,“你說有點事,就是去買陽春面了?”

沈戰烈跟做錯的孩子一樣,有些無措,“我不是故意要騙你的。”

那麽高大的一個人,這會卻縮手縮腳的。長胳膊長腿,有些不知道往哪裏放才好了。

“我聽人說,你和你姐關系好,所以想着給你姐也帶一份陽春面。”

他家窮,江美舒和他相親。

她姐江美蘭怕是看不上。

畢竟,江美蘭可是要和梁廠長相親的人。

他怕江美舒回去了,被姐姐瞧不上。

也怕被人說嫁個窮的,過苦日子。

所以,他總想多做點,在多做點,盡量面面俱到。

免得江美舒回去被人說閑話。

江美蘭心裏酸酸澀澀的,她擡眼看向面前的男人,高高大大的一個人,一臉的憨厚。

這人是窮,但是他将所有的心思都用在妻子身上。

這是她兩輩子都沒得到的關心。

“沈戰烈。”

她喊他,連名帶姓地喊。

沈戰烈有些不解,擡眼看過去,他有着一雙特別濃的眉毛,看着有些兇,但是在配上無措的表情,卻顯得有幾分可愛起來。

“謝謝你啊。”

謝謝你記挂着“江美蘭”

江美蘭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個小偷,偷走了妹妹的幸福,然後理直氣壯的取代她。

還要欺騙他。

江美蘭覺得對上沈戰烈的一腔赤誠,她就好像是陰溝裏的臭老鼠一樣。

沈戰烈也不知道為什麽,明明江美蘭是在和他說謝謝的,他卻感受到對方有一種難過的想哭的感覺。

“你怎麽了?”

他低頭看着她,兇悍的眉目跟着耷拉下來,像是倒八字一樣,滿是不開心。

“是不高興嗎?我哪裏做錯了?”

“江同志,你跟我說,我改還不行嗎?”

他就喜歡江美舒高高興興的。

他不喜歡看着對方難過的樣子。

因為看到江美舒難過。

他也會覺得難過。

江美蘭看着耷拉下來的大棕熊,她破涕而笑,“沒事,就是太高興了。”

“要是我、姐看到這一碗陽春面,她肯定會很喜歡。”

有些謊言一出口,就要說無數種謊言去圓謊。

而她現在就是。

沈戰烈卻沒多想,“我送你回家?”

其實,又有什麽好送的呢?兩人都在肉聯廠附近住着,不過是兩步路的功夫。

江美蘭嗯了一聲,“那要快點,不然回去了,面坨了。”

她妹妹嘴挑的很。

沈戰烈抓抓腦袋,“那我去借個自行車,送你回去。”

不一會,沈戰烈就從車間同事那,借了一個二八大杠自行車過來。

他個子高,長腿一撐,便一躍而上,還不忘朝着江美蘭招呼,“快上來。”

江美蘭捧着碗,放在了懷裏,一只手抓住了車子後座,但是不好用力。

最後實在是沒辦法,她拍了拍沈戰烈的腰,“我要扶着你才能上來。”

她端着碗,實在是不方便。

沈戰烈愣了一下,接着不知道想到什麽,耳根唰的一下子紅了,“你扶着吧。”

一想到江美蘭用着那一雙細白的手,扶着他精壯結實的後腰。

這就讓沈戰烈抑制不住的想入非非。

整個人火燒一樣熱了起來。

哪怕是隔着衣服,都能從面料上傳來一陣滾燙。

江美蘭愣了下,旋即想到了什麽,她忍不住勾了勾唇。

她說吧。

男人都是一個德行。

她若是真想拿下對方,肯定不難。

因為想着面不能坨了,所以一路上沈戰烈騎自行車都是飛快的,明明要十五分鐘的路,結果不到五分鐘就到了大雜院門口。

瞧着“江美舒”沒有邀請他進去的意思。

沈戰烈還有幾分黯然。

江同志是不是覺得他太窮了,所以不好帶他去見家人啊。

正當沈戰烈胡思亂想的時候,江美蘭停了下來,回頭看他,“還不跟上?”

沈戰烈猛地反應過來,他擡手指着自己鼻子,“我???”

江美蘭被他這傻樣,給弄的哭笑不得,“不是你,還有誰?我們這裏還有第三個人嗎?”

她哪裏知道沈戰烈,這是面對她太過自卑了。

沈戰烈聽到這話,小聲地解釋了一句,“我還以為你覺得我拿不出手,所以不打算帶我見你家裏人。”

江美蘭沒想到是這個回答。

她也沒想到,那個後世意氣風發的沈戰烈,如今會如此自卑。

她怔了一下,非常認真地說道,“沈戰烈。”

“我父母既然介紹我們相親,那就是認可你,你不必這樣。”

沈戰烈嗳了一聲,也松了口氣,真要跟在江美蘭身後,去她家見家長的時候。

沈戰烈突然覺得自己穿的太差了。

不過都走到門口了,他瞧着“江美舒”的背影,心說,下次來,下次來他一定不會這般狼狽。

也不會給她丢臉。

江家屋內。

江美舒聽到動靜就往外跑,一出來就瞧見了江美蘭,她頓時一喜,剛要喊的。

就被江美蘭給打斷了,“姐,沈戰烈給你買的陽春面,快趁熱吃。”

話落,便把手裏的大海碗遞了過去。

江美舒這才反應過來,她朝着江美蘭眨眨眼,“謝謝美舒。”頓了頓,又去看向沈戰烈。

男人立在他們家門口,他的個子竟比那門框還要高幾分,以至于需要低着頭才能進來。

她頓時一驚,好魁梧兇悍一男人,對方的大腿怕是比她腰還粗。

江美舒倒吸一口氣,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兩步,像是受驚的兔子一樣,一臉驚恐的磕巴道,“謝、謝謝妹夫。”

沈戰烈看到江美舒這個反應卻愣了下。

他總覺得有幾分熟悉感,出于野獸般的直覺,他突然問了一句,“你是江美蘭同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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