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 章
18 · 第 18 章
安安靜靜的一個人, 突然開口把大家都給驚着了。
大夥兒也下意識地看過去。
“這個錢可不少。”相當于普通人一個多月的工資了,“你想清楚了嗎?”
梁銳被大家看的不自在,他摸了摸臉, 眉眼還是一如既往的桀骜,“我犯錯了,我承擔不行啊?”
語氣雖兇, 但是人卻有些不好意思,“在哪裏交錢?我現在去交錢, 馬上就安排拍。”
還是那麽一個人, 但是擰巴的倒是有些可愛了。
陳秘書擡眼看向他, “梁銳,未經審批就擅自出錢,財務科這邊是不認賬的, 所以你想好了嗎?”
“你一旦出錢, 很有可能拍片子這筆錢, 就要你個人出了。”
這是肉聯廠的規矩,所有要報銷的單據, 都要提前報備,不然大家都随便報銷, 那豈不是無規矩不成方圓了。
梁銳抿着唇,他鼻梁極為高挺,拱着濃黑的眉眼, 看起來桀骜又叛逆,“我出就我出。”
“這個錢本來就應該我出。”
他走到江陳糧面前朝着他鞠躬,“對不起, 因為我和梁風才導致您救火受傷, 您受傷的醫療費一切都是我來承擔。”
梁銳這一舉動實在是太突然了。
以至于大家夥兒都有些沒回過神來。
江陳糧有些手足無措, 他是知道的梁銳是梁廠長家的孩子,這孩子地位高的,和他們這些普通人是不一樣的。
想清楚這些後,江陳糧下意識地就要避開,卻被江美舒給摁着,向來遲鈍的江美舒,這會腦子卻格外清醒。
“爸,這是你應該受的。”
這話一落。
梁銳下意識地擡頭看了過來。
江美舒繃着一張玉臉,兇巴巴,“看什麽看?你要不放火,我爸就不會受傷,我爸不受傷,也不會遭這個罪,這個錢你該給,道歉也該道。”
說實話,江美舒有些生氣的。
越是對家人認可,她越是對始作俑者生氣。
聽到江美舒這教訓的話,向來叛逆的梁銳,第一次沒有反駁,而是承認,“是我做錯了,我道歉。”
這話一落,陳秘書一驚,要知道他算是跟着梁秋潤好多年了。
他也認識梁銳許久了,知道這孩子最是高傲,叛逆,想要從他口中說出一個“我錯了”簡直比登天還難。
這會,他竟然從梁銳的口中聽到這三個字,這簡直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沒想到,更意外的還在後面。
江美舒雙手抱胸,“知道錯了就好。”
“鞠躬鞠的不到位,九十度彎腰會不會?”
話落,她一巴掌朝着梁銳的後背拍上去,噼啪一聲,“在低點。”
很大的力氣。
拍在梁銳身上,有些痛,還有些癢。
他長這麽大,從未被人這般教訓過。
他咬着牙看着江美舒,不可置信中還透着幾分屈辱!
“看什麽看?”江美舒腰板挺直的站在他面前,居高臨下中還透着不信任,“這就是你的道歉嗎?連九十度彎腰都不會,要知道你彎的是腰,而我爸斷的是胳膊啊?”
“還是說,你的道歉如此不值錢?”
“彎腰都不會了?”
少年受不得激,江美舒這話這動作,簡直就是在他雷區蹦跶。
梁銳咬着牙,臉都憋紅了,到底是守諾的,低着頭,把高傲的腰彎了下去。
彎下去的一瞬間,他後背上的皮帶鞭痕就跟着錐心的疼了起來。
他下意識地心裏就惡狠狠地罵了起來,“好惡毒的女人!”
江美舒的耳邊叮咚叮咚的響了起來。
[惡毒值+1+1+1}
[支付寶到賬十萬、十萬、十萬]
江美舒她幾乎在內心土拔鼠尖叫起來,“統啊,賺錢這麽容易嗎?”
“三十萬,三十萬啊啊!”
她用了不到五分鐘的時間賺到了三十萬!!
這是她上輩子,一個月一千八的工資,要賺一輩子的錢!
江美舒從來不知道,原來賺錢可以如此容易。
系統看了一眼屈辱到發抖,臉色爆紅的梁銳,“舒舒,我發現你是梁銳的克星。”
它就說找舒舒綁定沒錯!
這天底下遲鈍克叛逆!
果然如此。
江美舒還有些懵,“是嗎?”
她之前都是有感而發,确實是生氣梁銳放火,導致她爸受傷。
“你看梁銳。”
江美舒順着目光看了過去,梁銳還半彎腰,低着頭,從她這個角度能看到他白玉一樣的耳朵充血了起來。
那紅色一直蔓延到了脖子處。
江美舒心裏舒坦了,“好了,彎腰彎的不錯,去把錢交了吧。”
她不知道自己擡着下巴說話的樣子,有多氣人。
旁邊的陳秘書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怕脾氣差的梁銳,暴起了。
要把江美舒打一頓。
哪裏料到。
梁銳聽到這話,只是直起腰,用着冒火星的眼睛,瞪了一眼江美舒。
深吸一口氣,身子倒是老實,轉頭去一樓繳費處交拍片子錢了。
江美舒在後面和她爸說話,“爸,看到沒,始作俑者瞪我,你不要原諒他,也不要接受他的道歉!”
走在走廊道大理石上的梁銳,腳步一滑,後背傷口越發疼,他咬牙切齒道,“惡毒的女人!!!”
他在也沒見過比江美舒,更惡毒的了。
叮咚。
叮咚。
[惡毒值+1+1]
[支付寶到賬20w]
江美舒的眼睛亮的都快可以當燈泡了。
“統,我好像知道怎麽刺激梁銳,賺取惡毒值了!”
簡直不要太簡單!
就這一會,支付寶到賬五十萬。
五十萬啊。
系統,“……”
為梁銳默哀一分鐘。
梁銳走了。
江美舒完好無損的站在這裏,這讓陳秘書極為震驚,“江同志,你——”
真是好厲害啊。
就是梁秋潤都做不到這個地步啊。
“你是怎麽做到的?”
陳秘書去問江美舒。
江美舒一臉疑惑,“什麽?”
陳秘書,“……”
算了。
可能江同志也是無意識的。
不過,他要把這一茬給記住,回頭要和梁廠長說一下。
江同志簡直就是梁銳的克星。
她太适合給梁銳當後媽了。
“好了,既然有人去繳費了。”李大夫開了一張單子,“一會你們拿着我的單子和繳費的單子,一起去一樓的一零四,下樓左拐走到盡頭就是,進去後把單子交給裏面的大夫,對方就可以給你安排拍片子了。”
這話一落。
江美舒頓時點頭,接過李大夫開的單子,朝着對方道謝後,便扶着江陳糧下去。
剛好下到一樓,遇到交完費的梁銳過來了。
梁銳臉色臭臭的,拿着繳費單過來,江美舒伸手去接,梁銳卻哼了一聲,轉頭交給了江陳糧,“江叔,這個給你。”
他才不要給“江美蘭”,這個惡毒的女人!
江美舒無所謂,不給她單子可以啊。
她會上眼藥啊。
她轉頭便朝着江陳糧說道,“爸,你的手受傷了不要接,讓始作俑者去交給大夫。”
江陳糧都把手給伸出去了。
結果聽到女兒的話,又停頓了下來,偏偏,梁銳又把單子遞過來了。
場面就尴尬了起來。
江美舒氣哼哼道,“你把單子交給我胳膊受傷的爸,你是故意的吧?想讓我爸傷的更厲害點?”
這簡直就是雞蛋裏面挑骨頭。
梁銳,“……”
他真沒有。
他就只是不想把繳費單給“江美蘭”而已,偏偏這人又這麽說。
他要是把單子交給了江陳糧,豈不是變成他真的是故意的了?
梁銳捏着鼻子把繳費單收了回來,捏在手裏,在前面領路去找大夫交單子。
這看的陳秘書目瞪口呆。
不是!
江同志這般對梁銳挑刺了,他都忍下來了?
不行,不行。
必須記錄下來,回去和梁廠長反饋。
眼看着梁銳離開了。
江陳糧朝着女兒道,“閨女,你還是收着點,他到底是廠長的兒子。”
和他們這些普通人的身份,差的太多了。
江美舒點頭,白皙的下巴微揚,“我知道啊,爸,是他造成你的受傷,和他的身份沒有關系。”
“該罵還是要罵。”
罵的越狠。
惡毒值越多。
她錢也越多。
見閨女聽不進去,江陳糧嘆口氣,“不能這樣的。”
他在車間待了快三十年,太清楚身份的壓制了。
在看自家閨女,一雙眼睛清澈幹淨,一看就是沒經歷過上班的毒打,還不懂身份高壓死人的道理。
他怕後面梁銳報複啊。
只是,這話現在沒法說。
他只是擔憂地嘆口氣。
江美舒有些納悶,“爸,對于這種人我們對他好臉色,他就會對你好嗎?”
“不會的,要是如果是這樣的話,您就不會受傷了。”
她是遲鈍,但是并不代表她笨。
有些關系她比父親看得更明白。
旁邊的陳秘書聽到這話,驚訝地看了她一眼,“大智若愚。”
記下來,跟梁廠長反饋。
等到了拍片子的地方後。
梁銳把單子一交,大夫看了一眼他,“是你要拍?”
“不是。”
梁銳立馬讓開身子,把江陳糧露出來,“是這位大叔要拍。”
拍片子的大夫看了一眼江陳糧,“胳膊是嗎?”
“露出來給我看一眼。”
江陳糧照着做,江美舒在旁邊幫忙卷袖子。
“好了,病人進去吧,你們在外面等着。”
江美舒知道這些流程,所以倒是理解,反倒是江陳糧有些緊張,殺豬都不怕的人,這會卻忍不住哆嗦起來,“美蘭啊,我這進去了,還能出來嗎?”
聽說這機器能夠透過皮肉看到骨頭,那豈不是要将他千刀萬剮啊。
這是他的報應嗎?
他去殺豬。
醫院的大夫來殺他。
江美舒聽完哭笑不得,“爸,你放心進去吧,醫生不會把你千刀萬剮的,x片是你把胳膊放在那就可以了,完全不用動。”
這下,江陳糧稍稍松口氣。
“病人實在是害怕的話,可以來一個家屬陪同。”大夫突然道,“不過這玩意兒聽說對人體有害,你們進來陪同的人要想好了。”
這話一落。
江美舒便要陪着上前,“爸,我陪你吧。”
她是知道x片的,這個有輻射。不過和親人比起來,這些輻射倒是可以忽略不計了。
江陳糧有些猶豫,“算了,大夫都說了對身體有害。”
“我去。”梁銳站了出來,雙手抱胸,态度還是拽拽的,“進不進?”
這話一落。
江美舒瞬間擡頭看了過來。
梁銳哼了一聲,“看什麽看?沒看過爺這麽帥的?”
“就你那小身板,進去還不夠x片一刀切的。”
他倒是無所謂了。
反正他這人從小都不怕痛。
得!
這也是半個文盲,還以為進去x片要被切的。
不過,讓江美舒意外的是梁銳,在誤會的情況下,明知道進去要被切片,還願意陪着她爸進去。
他似乎也沒那麽壞?
她剛這麽想。
下一秒,就聽到梁銳道,“走不走啊,怎麽墨跡的跟個娘們一樣。”
“拍個片子還要這麽久。”
江美舒瞬間收回覺得梁銳不錯的話。
“爸,那你跟梁銳進去吧。”
旁邊的陳秘書欲言又止,“梁銳,你想好了?”這要是進去了,對身體有害,他對梁廠長沒法子交代啊。
梁銳抿着唇,下颌線緊繃,“你怎麽這麽啰嗦啊,我都說了我負責我負責,這有什麽想不想好的?”
不就是挨兩刀嗎?
這有什麽好怕的。
他拉着江陳糧完好的胳膊,就要進去。
這下,大家攔都攔不住。
眼看着梁銳和江陳糧進去了。
陳秘書忍不住感慨道,“看不出來這孩子,還挺有責任心的。”
這一次,江美舒難得沒有反駁。
脾氣差。
但是心不壞。
值得關注,大不了她下一次少氣下對方。
拍片子很快,不過十分鐘左右,梁銳就帶着江陳糧出來了,不,應該說是扶着他出來了。
江美舒有些訝然,她挑挑眉頓時迎了上去,見她一過來,梁銳就跟燙手山藥一樣,把手甩開了,“不是我要扶他的,是老江非要扶我的。”
這怎麽進去了一趟,就變成了老江了?
旁邊江陳糧倒是哈哈笑,“是啊,我說小梁我腿軟了,你扶着我。”
“他就扶着我了。”
“閨女我跟你說,小梁這孩子真義氣,他進去以為要刮骨刀,還讓醫生先拿他刮練手,別把我刮錯了。”
這可是刮骨啊。
當時梁銳就把袖子撸起來了,露出結實緊致的小臂膀出來,就讓對方拿到刮肉。
把大夫都給吓着了,忙說他們這裏是正規的醫院,不是黑心診所。
梁銳沒想到江陳糧,把他在裏面出的醜都說了出來,他極為不自在的揪了揪耳朵,“倒也不是那樣。”
具體是怎麽樣的,他卻不肯說了。
江美舒瞧在眼裏,“大夫怎麽說的?”
“說要等一會才出結果。”
出結果的速度很快,原以為要半天呢,卻沒想到不過半個小時結果就出來了。
當然,最主要的還是因為沒人拍片子。
江陳糧的那個片子拍完了,兩個大夫一起忙活着一個片子,速度自然是快了。
他們拿着片子去找了李大夫,李大夫看完片子,他神情有幾分嚴肅,“是骨裂。”
“能看到嗎?是這個位置。”
他一指大家都看了過來,果然在李大夫指着的位置看了一個小縫隙。
“打個石膏在醫院住幾天,另外,受傷的手不能用力,這幾天在打下點滴。”
這——
“還要住院啊?”江陳糧懵了下,“能不住院嗎??”
李大夫指着片子,“你這個胳膊按理說要做手術打鋼釘的,我沒讓你做手術都是好的,留下住幾天院觀察一下。”
住院多貴啊。
江陳糧還想拒絕。
這一次,陳秘書卻開口,“住吧,不然不放心。”
梁銳雖然沒說話,但是卻也點頭,他雖不着調,但是這會卻說了一句靠譜的,“前面九十九步都走了,不差這一步了。”
他們都把話說完了,江美舒自然是不好說什麽了,她只是在江陳糧耳邊說,“反正公家報銷,住吧爸。”
江陳糧嘆口氣,“就算是公家報銷,也不能這般亂花錢啊。”
江美舒振振有詞,“人李大夫都說了,你這要住院,什麽叫亂花錢?亂花錢是你沒病來住院的。”
難得。
梁銳沒有反駁,他點頭,注視到江美舒在看他的時候,他把脖子一扭,像個鴨子一樣,把頭扭到隔壁去了。
江美舒嘴角抽了下,扶着江陳糧胳膊,“走吧,少數服從多數。”
這下,江陳糧沒法子只能聽從了。骨科的病人不多,或者說是大多數人都像是江陳糧這樣,就算是受傷了,也是在家強忍着,自己随意對付過去。
普通人并不會來醫院。
所以,江陳糧打石膏的時候,如同拍片一樣,一氣呵成根本不用排隊。
等他這些都弄完後,胳膊也纏成了一個蠶繭出來了。
陳秘書看他沒有大問題後,這才提出告辭,“江同志,你好好在醫院住院,我要先回去了,給你提交住院申請費。”
他這般客氣,讓江陳糧有一種受寵若驚的感覺,他忙點頭,“陳秘書,你去忙自己的事情就是。”
江美舒不喜歡父親這般唯唯諾諾,明明,他在生産車間的時候,是那般厲害。
一刀子下去,在厲害的豬也會趴下,但是面對人的時候,他卻把自己放的格外的低。
陳秘書提出離開,楊主任自然也不會留下了。
他們都要走了。
才想起來提醒梁銳,“你今天還在上課。”
今天周四,梁銳逃課逃的正大光明。
這下,梁銳沒法子也跟着離開了。
他們一走,去病房的時候,就只剩下江美書和江陳糧了,江陳糧的胳膊還有些痛,他面色有些蒼白,精神也是萎靡不振的,“是不是覺得爸太過沒骨氣了?”
江美舒抿着唇,坐在旁邊不說話。
江陳糧靠着枕頭上,閉上了眼睛,這樣痛苦似乎能減輕一些一樣。
“閨女,我們窮人就是要活的小心翼翼,不然上面的人想整我們,只需要動動手指就行。”
他活了一輩子,也謹慎了一輩子。
不然,肉聯廠兩次大精簡,早都把他給篩選下去了。
江美舒不太懂,“可是爸,你是受害人。”
江陳糧睜開眼睛,那一雙平日過分老實的眼睛裏面,此刻卻帶着幾分難以言說的睿智,“我是受害人,但是如果單位不管我,你覺得我能怎麽辦?”
“去鬧嗎?去鬧的話,在領導面前留下了不好的印象,說不得下次精簡的名單就有我了。”
“閨女,我們人這輩子小心行事,才不會走錯路,去謹慎的對待每一個人,不說指望對方看重我,起碼不會踩我。”
“就像是殺豬一樣,知道爸爸為什麽是車間的一把刀嗎?”
江美舒搖頭。
“因為我對人唯唯諾諾,但是我殺豬準,一刀子進去,豬在我手裏活不過三分鐘,這是我的絕活,所以我手底下才能有一堆徒弟。”
“當然,這些話說的有些遠了。”江陳糧低頭看了一眼蠶蛹一樣的胳膊,“我倒是覺得這次受傷挺值的。”
不止陳秘書來了,連帶着車間楊主任也來了,還有廠長的兒子,後面還會有廠長和工會。
這是牽一發動全身的事情。
打今兒起,他江陳糧就算是在領導面前挂了名號了。
這是江美舒從來不了解的江陳糧。
正說這話,護士一連着安排進來了三個病人住進來,連帶着家屬一起,浩浩蕩蕩十多個人。
江陳糧頓時止住了話頭,閉眼休息起來。
江美舒看着這熱鬧如同菜市場的病房,微微皺眉,“爸,你先休息,我去問下護士,能不能換個病房。”
江陳糧想說不用,對上女兒堅持的目光,他點了點頭擺擺手,休息起來。
江美舒找到了護士,“同志,我們病房太吵了,能換個人少的病房嗎?”
護士看了她一眼,搖頭,“我們這裏的病房都是遵循住滿原則,病房沒住滿,是不會再去開下一個的。”
“在或者我們這裏還有高幹病房,你家有人脈嗎?住進高幹病房是要證明的。”
江美舒抿着唇,“沒有。”
“那就只能住原來那個病房了。”
江美舒想了想,“那您能進去約束下病人和家屬嗎?聲音盡量小點。”
這個護士倒是能做,對方便跟着江美舒進了病房,揚聲道,“保持安靜,病人要多休息。”
不過,她喊了之後,也就維持了十來分鐘,又吵吵起來了。
江美舒還要去找人,江陳糧卻拉着她,“就這樣吧,能住到醫院來,已經算是不錯的了。”
“去問問你媽什麽時候來,我有些餓了。”
江美舒身上是沒糧票的,糧票都在家裏,“我通知我媽了,但是還沒來。”
話落。
王麗梅就走進來了,提着大包小包的,當看到自家愛人換上病號服,躺在床上,一手打着吊瓶,一手跟蠶繭一樣。
王麗梅眼淚吧嗒吧嗒掉下來了,“老江,你受苦了。”
兩人年少相親認識,後面相濡以沫半輩子,雖然沒有太濃的感情,但是都習慣了對方好好的樣子。
聽到王麗梅哭聲,江陳糧想擡手給她擦淚,結果左手打了石膏包起來了,右手在打針,一動吊水管就跟着動了起來,連帶着血管裏面的針也跟着痛了起來。
江陳糧倒吸一口氣,“好了,我沒事,多大的人了,還哭這麽厲害。”
王麗梅把東西往桌子上一放,越發心疼,“大夫怎麽說的?”
江陳糧的精神有些萎靡。
還是江美舒接了東西,一個個整理出來,解釋道,“爸的胳膊是骨裂,拍了片子打了石膏,大夫讓先住院觀察幾天,若是沒問題了就出院。”
王麗梅一聽,眼眶更紅了,“廠裏面呢?廠裏面怎麽說的?”
江美舒把她坐的疙瘩湯拿了出來,王麗梅順勢接了過去,她這才小聲道,“廠裏面的陳秘書和楊主任都來過了,說爸這次因公受傷,單位可以報銷。”
這下,王麗梅才松口氣,“那這單位還挺良心。”她把盛放疙瘩湯的鋁制飯盒打開了。
淺淺的一盒,白花花的面疙瘩,切碎了嫩綠色的白菜進去,還淋了一個蛋花,在最上面滴了麻油。
打開鋁制飯盒的一瞬間,整個屋子都是撲面而來的香味。
所有人都看了過來,而江陳糧隔壁床的老太太,更是下意識地咽了下口水。
咕咚一下。
在整個病房內顯得格外響亮。
這下,饒是江美舒都忍不住看了過去,老太太穿的極為體面,中山裝,頭發梳的也工整,滿頭銀發,很是和善。
對方也意識到自己失态了,忙收回目光,“不好意思。”
“讓你們見笑了。”
和別的病床人多不一樣,老太太這個病床孤零零的,只有她一個人。
也沒人來照顧。
這讓,江美舒當即就不落忍了,因為她在對方身上,看到了自己父母今後的影子。
如果她醒不來。
她父母年邁住院了以後,是不是也是這樣的?
無人照料?
一個人孤零零的守着病床。
江美舒不敢想,也不能去想。
王麗梅看出了什麽,小聲道,“你爸自己都不夠吃。”
就淺淺的一飯盒,用了二兩面,一個雞蛋,幾片菜葉子,這幾乎是家裏所有的細糧了,也是唯一的一份病號餐。
江美舒知道的,所以她只是猶豫卻沒動手,她嗯了一聲,将飯盒遞給她,“我去食堂看看有沒有我們吃的。”
細糧吃不起,吃個窩窩頭也行啊。
這下,王麗梅便沒在阻攔,江美舒從她那拿了一斤糧票,外加五毛錢。
醫院食堂的飯菜賣的不算貴。
江美舒花了兩毛錢,買了四個窩窩頭,花了半斤糧票出去,食堂有單獨送的免費白菜湯。
說是白菜湯,只有湯沒見到白菜,連個油花都沒有。
江美舒卻不嫌棄了,用着足有臉大的搪瓷缸,足足打了一搪瓷缸的免費湯,這才提着窩窩頭回去。
要是擱在以前,她肯定一口氣要把這錢花完了,但是如今父親生病住院,她要算計着花錢。
她算是明白了,為什麽說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
在上輩子,她從來都不會管這些事。
提着四個窩窩頭,拿着一大搪瓷缸的白菜湯,回到病房後,基本上傍晚六點多了,病床上的病人在家屬的照料下,都開始吃飯了。
唯獨,那個老太太沒有。
江美舒把四個窩窩頭,遞給了王麗梅兩個,“媽,你的。”
“這是白菜湯,你倒出來喝。”
說完,也不管王麗梅同意不同意了,自己拿了一個小鋁制飯盒,倒了一盒子出來,把自己的那份窩窩頭分出來了一個,遞給隔壁的老太太。
她抿着唇,輕聲道,“您要是不嫌棄的話,就和我一塊吃。”
她有兩個窩窩頭,還有一碗白菜湯,分出去的話,也能混個水飽。
這下,老太太怔了一下,眼眶濕潤了幾分,“孩子,謝謝你啊。”
“吃吧。”
江美舒自己咬了一個窩窩頭,又給對方遞過去一個,還特別體貼的把飯盒放在對方面前,讓對方先喝一口潤潤口。
老太太沉默了半晌,低聲道,“小同志,謝謝你啊。”
王麗梅看到這一幕,并沒有阻攔,因為她了解小閨女的性子,打小就是這樣,看到要飯的寧願自己少吃一口,也要給對方勻出來一口。
她嘆口氣,問道,“大姐,怎麽就你一個人來住院了?”
陸老太太咬着窩窩頭,“我這不是摔的突然,不想給孩子們添麻煩,我就跑來檢查了,誰承想摔的還挺重,大夫不讓走了。”
“家裏人沒通知嗎?”
陸老太太有些哽住了,江美舒及時遞過來飯盒,她喝了一口白菜湯,感激道,“有啊,給我那不成器的大兒子說了,但是我也不曉得怎麽還沒來。”
不成器的大兒子,幾個字就知道了。
顯然對方是沒把她這個娘老子,放在心上的,不然也不會天色擦黑了,還沒過來看她。
也是個可憐人。
王麗梅便不再詢問,剛吃完飯。
江美蘭和沈戰烈來了,“媽,爸怎麽樣了。”
小兩口剛領的結婚證,剛到家就聽大雜院的鄰居說,她爸去醫院了。
小兩口被吓了個魂飛魄散,趕緊從家裏往醫院趕。
王麗梅,“骨裂打了石膏要住院。”她頓了下,朝着江美蘭說道,“你來了也挺好,替個手,讓美、蘭先回去休息。”
江美蘭還沒回答呢。
就被江美舒給拒絕了,“別啊,媽,美舒和妹夫今兒的才領證,你讓對方在醫院不合适,今晚上我來照顧吧。”
“你也不合适,你一個大姑娘,怎麽照顧你爸?”
王麗梅直接給否決了,“你回去,把你小弟喊過來,晚上讓他陪床。”
這下,江美舒倒是沒在反對。
江美蘭在旁邊看了看江陳糧,心疼的眼眶都紅了,“爸,怎麽成這樣了啊?”
明明下午還好好的。
“在肉聯廠救火被砸了,沒事的閨女。”江陳糧倒是看得開,“既然結婚了,就和戰烈這孩子好好過日子,回家去吧。”
江美蘭不樂意。
“我晚上留下來。”
江陳糧瞪眼,“聽話美舒,你如今是做人媳婦的,哪裏有結婚當天,就在醫院陪娘家父親的?”
“我們家又不是沒人了。”
這——
江美蘭去看沈戰烈,“我就要留下。”
活了兩輩子,她永遠都不會為了愛人去委屈将就親人。
這是她的底線。
沈戰烈對“江美舒”向來是好脾氣,他當即就說道,“我也留在這裏陪着師父,讓小弟不要過來了,他明天還要上課。”
這話一落。
大家都看了過來。
顯然是有些意外。
沈戰烈抓了抓腦袋,“以前您是我師父,現在是我老丈人,于情于理我都該留下的。”
這話說的,江陳糧有些感動,王麗梅也是。
覺得這個女婿沒白找。
“好了,這倆孩子留下,美蘭你回家。”這是江陳糧對着江美舒說的。
江美舒還在遲疑。
王麗梅,“你先回,我晚點也回去。”
這裏要不到這麽多人,也住不下。
等江美舒走了以後,隔壁床的陸老太太在打探,“大妹子,這兩個閨女都是你家的?”
王麗梅點頭,“是啊。”
“你有福氣,這是老大結婚了?小的還沒結婚?”
陸老太太從頭看到尾,她把結婚的江美蘭當做老大了。
當然,她也确實是老大。
“這是老小。”王麗梅不動神色地說道,“我家老小今兒的領證。”
“那你家老大呢?”
老大啊。
王麗梅有些後悔,沒去問下美舒梁廠長的情況了。
她搖頭,“老大還沒定呢。”
“之前也就去相了個親,但是男方都沒來,我估計是黃了。”
這話一說,陸老太太就起了心思,她慈善的面容上多了幾分笑,“我給你家老大說個對象如何?”
這下,王麗梅頓時來了興趣,其實她也着急的,她怕小閨女和梁廠長之間的相親定不下來。
眼看着要下鄉了。
總不能眼睜睜地看着小閨女,這病秧子的身體去下鄉啊。
陸老太太見她感興趣,當即就鄭重了幾分,自報家門,“我家雖然不是肉聯廠的,但是我大孫子卻在肉聯廠上班,而且他還是財務科的副科長,今年二十六,大學畢業後就分配到肉聯廠了。”
這話一落,剛好推門進來看望江陳糧的江臘梅一愣,“老太太,你提的是陸科長吧?”
陸科長可算是他們肉聯廠的香饽饽。
她當時不是沒考慮過,只是,他們家和陸家條件想差太多了。
若說,梁廠長還有個短板梁銳的話,那麽陸科長簡直是沒有任何短板。
年輕能幹學歷高職位高長得好。
這種人王麗梅從一開始都不敢肖想,對方條件太好了,有些不真實,她怕對方喜歡男的。
陸老太太沒想到對方竟然知道她孫子,她點頭,“是啊,致遠是我孫子。”
“你認識?”
“咋不認識?”王麗梅把水果放在桌子上,“我在工會上班,和他還打過交道。”
這下,陸老太太更高興了,興致勃勃,一改之前的病氣,“那你看我介紹我家致遠和你家美蘭相親怎麽樣?”
【作者有話說】
暫定下更新時間,我們晚上九點更?如果有變化會請假或者是公告哈~
紅包已發,今天還是有一百個紅包,留言投灌營養液都會發紅包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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