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 章
22 · 第 22 章
江美蘭沒想到在這種地方, 遇到了梁秋潤。
她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
因為,梁秋潤的目光太具有穿透性,以至于他們中間明明隔着那麽多人, 她卻依然能夠察覺到,梁秋潤的目光,就是放在她身上。
這讓她下意識地攥緊了筷子, 粉色的指腹也跟着捏的發白起來。
陳秘書似乎看出了什麽,他站了出來, 朝着中間打圓場, “江同志, 你來食堂吃飯了啊?”
他看着江美舒,有些驚訝于她的漂亮,在這人聲鼎沸的食堂, 她就好像是一抹昙花一樣。
安安靜靜, 卻讓誰都無法忽視。
難怪, 領導突然變得奇奇怪怪起來。
這是在吃醋嗎?
陳秘書不确定的想到。
面對陳秘書的詢問,江美舒點頭, 倒是旁邊的陸致遠回答的,“我請江同志來吃飯。”
這話一落。
一旁的梁秋潤目光漸深了幾分, 連帶着下颌線都緊繃了幾分,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陸致遠。陸致遠有些摸不着頭腦,他更多的卻覺得自己仿佛被洪水猛獸盯上了一樣。
觀察到這一幕的陳秘書, 心裏咯噔了下,忙開口說道,“領導, 朱廠長還在等着。”
這話一落, 梁秋潤嗯了一聲, 接着,擡腳上了二樓的樓梯,只是上樓梯的時候,回頭撇了一眼江美舒的那個方向。
他一走。
周圍的壓力,似乎都跟着消散了幾分。
大家也都跟着不着痕跡的松口氣。
衆人的目光若有若無的放在陸致遠和江美舒身上,不,更多的是江美舒。
那種隐晦地打量目光,讓江美舒并不是很舒服。
她下意識地蹙起眉尖,陸致遠注意到這一幕,頓時和周圍的同事搖搖頭,“散了吧。”
大家還有些猶豫,但是瞧着陸致遠的神色不太好,這才慢慢的散開了去。
只有江美舒和陸致遠的時候,兩人都跟着安靜了下去。
“之前、”江美舒有些遲疑地問,“梁廠長為什麽會突然停下來?”
她不認為梁廠長是因為她才停下來的。
她和梁廠長之間,除了之前那一場未到的相親之外,沒有任何交集。
陸致遠沉默了下,他猜測道,“可能是因為我?”頓了頓,他有幾分不好意思,“在財務科來說,我目前不算誰的派系,梁廠長之前有拉攏我的意思。”
他笑着,只是眉宇間卻有幾分淡淡地自豪,他在自己心動的女同志面前,展示自己,“估計是我的個人能力,被梁廠長看上了。”他目光放在江美舒背後椅子上的薄毯上,“之前那條薄毯也是,梁廠長想要拉攏我。”
“對,肯定是這樣。”不然,梁廠長不可能讓陳秘書,把那薄毯交給江美舒。
江美舒看着陸致遠誇誇奇談的樣子,她微笑着,卻沒應聲。
陸致遠卻以為她是認同了,低聲道,“江同志,我在財務科上班,如今是副科長的位置,按照我如今的年紀,将來升到正科長只是時間問題。”
“我的未來不說璀璨光明,但是說一句前途無量也不為過。”抛開他個人能力,就梁廠長這人願意拉攏他,從側面就能看出來。
他的個人能力是不錯的。江美舒覺得他的話,有些奇怪,但是不打斷別人是良好美德,她蹙眉繼續聽着。
就聽見陸致遠問她,“你覺得——”我怎麽樣?
話還沒說完,財務科的同事剛好過來吃飯,看到陸致遠和江美舒面對面坐着吃飯,對方便好奇地問了一句。
“陸科長,這位是你的相親對象嗎?”
這話一問,陸致遠還沒回答,江美舒就已經擡頭了,她條件反射的否認,“不是。”
她強調,“陸同志請我吃飯而已!”
這件事陸同志的母親,以及她母親,都是知道的。
不過是為了感謝。
這怎麽又和相親扯上了關系?江美舒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這般抗拒這個話題。
更準确地說是江美舒,已經察覺到了什麽,從之前陸致遠孔雀開屏的樣子,她便猜測到了一部分。
只是,一直沒有合适的機會開口而已,這個人到來詢問,反而給了她機會開口。
見她如此否認,陸致遠怔了一下。
他張了張嘴。
那個開口問話的同事,也有些尴尬,感覺自己好像說錯話了,頓時偷偷的離開了。
他一走。
現場只有江美舒和陸致遠兩人了。
兩人的氣氛不如之前好了,反而有一種淡淡的尴尬。
陸致遠好幾次都想張口問她,你不知道這是相親嗎?
但是話到嘴邊,突然想到奶奶他們之間欲言又止的交談,怕是這一場相親,是瞞着江美舒的。
一想到這裏。
陸致遠的心越發沉了,斟酌了許久,他才繼續之前的話題,“江同志,你覺得我怎麽樣?”
這話一落。
江美舒停頓了下,“是個很不錯的朋友。”
陸致遠破罐子破摔,直接打直球,“那如果當相親對象呢?”
*
肉聯廠筒子樓二樓。
陸德勝剛睡醒,夜裏賭了一晚上,白日就是來補覺的,他站在走廊道門口打了一個哈欠,“老陸家的,你家要有兒媳婦了吧。”
在水房洗菜的老鄰居打趣着他。
陸德勝還沒睡醒,“什麽?”
“你家小陸呀,聽說他帶着一個女同志,去單位食堂吃飯呢,這不是你家要有喜事是什麽?”
陸德勝聽到這話後,臉色頓時陰沉了下去,“是誰家的姑娘?”
瞧着陸德勝這樣,大家頓時不敢在說話了。
他們不說。
陸德勝卻聽出了幾分滋味,他轉頭回門後面取了衣服,就直奔食堂。
陸致遠和江美舒吃的這一頓飯,兩人都有些不自在。
或許是有些話題,說透了以後,相處起來就沒之前那般自然了。
江美舒起身,“謝謝陸同志你的招待,不過。”
“我先回醫院了。”
陸致遠從椅子上拿起衣服,“我送你。”
江美舒下意識地拒絕道,“不用。”
她自己就能回去,而且,她覺得和陸致遠之間,其實有些尴尬。
陸致遠苦笑了下,“江同志,就算是我們不合适,不也是朋友嗎?”
他看着她,“更何況,我也要去醫院看望我奶奶。”
“剛好順路而已,也不是單純的送你。”
這——
江美舒還想拒絕。
陸致遠,“江同志,買賣不成仁義在,更何況,我奶奶,還有你母親還在等着我們回去。”
總不能他一個人回到病房,把江美舒丢下啊。
這也不是他行事的風格。
江美舒不擅長拒絕人。
或者說,這是她的性格的短板,而且一直沒改正的存在。
“那回去的時候,走回去吧。”
她不想坐對方自行車了。
陸致遠見她願意答應下來一起回去,便微微松口氣,“那我們現在回去?”
“天黑了,最近首都也不安全。”
江美舒嗯了一聲,她起身準備離開的,卻看到椅子上還搭着一件薄毛毯,她猶豫了下。
想着今兒的不是還回去的好時機,便打算回去找到梁銳,讓梁銳把薄毯還給陳秘書。
陸致遠也看到這件薄毯,他沉默了下,到底是沒開口的。
按照,他原本是打算把這件薄毯,要回來他來還的,但是現在開口似乎不是那麽好。
出了食堂門口,陸致遠去食堂外面停車棚,去取自行車。
江美舒在旁邊安靜地等待着,深秋天黑的早,也才将将過了六點半,天色都已經徹底擦黑了。
連帶着食堂門口的路燈也開了。
江美舒站在路燈下,燈光把她的影子拉的老長。恰逢陸致遠推着車子過來了,他朝着她招呼,“江同志。”
江美舒應了一聲,點頭跟了上去。
樓上。
梁秋潤在招待朱廠長,只是,他卻沒聽清楚對方在說些什麽,他站在窗戶口,低頭看着下面。
珠聯壁玉般的兩個人,并排站着。
很是般配。
他手裏撚着一根煙,低頭俯視着樓下的食堂門口,白色的煙霧筆直的升騰起來,缭繞在他如玉的面龐上。
在這一刻,他的面容有些看得不真切。
也許是煙霧熏着了眼睛,以至于他眸子裏面的晦澀,都比平日多了幾分。
“梁廠長?”
“你看這個合作怎麽樣?”
“往後我們黑省養豬場和首都肉聯廠合作?”
梁秋潤,“可以。”
這話一落,朱廠長有些愕然,“您說什麽?”他來之前以前過來首都肉聯廠出差的同事就說,梁廠長是個出了名難纏的人。
他已經想好了,自己被梁廠長拒絕的可能了。甚至,連帶着讓渡的利益都想好了。
結果。
梁廠長竟然這般突然的答應下來了?
這讓,朱廠長實在是有些不真實的感覺。
不真實的何止是他?
還有陳秘書,他跟着梁秋潤這麽久,從未見到過他如此失态過。
可以說是梁秋潤自從轉業到地方後,他的談判從來都是無往不利的。
也不會往外面讓半分利。
可是今天——
領導似乎有些奇怪,超乎了陳秘書對他過往的認知。
而梁秋潤也反應過來了,他揉了揉眉心,“朱廠長,今天的合作到此為止,詳細的事情我們明天在談?”
這更奇怪了。
要知道梁秋潤可是那種,為了談合作可以通宵不睡覺的人。
可是今兒的才談了不到一個小時,他竟然提出要主動散場?
這更不梁秋潤了好嗎?
旁邊的朱廠長也意識到什麽,“梁廠長,你今兒的是不是不太舒服?”
梁秋潤沒有否認。
朱廠長立馬站了起來,“那您今天早點回去休息,具體的事情我明天在找您來商讨。”
梁秋潤颔首,“麻煩了。”
他起身,陳秘書立馬秒懂,作為對方身邊的第一人,他立馬去開門,先是送了朱廠長到肉聯廠的招待所。
等他再次回來的時候。
梁秋潤已經在樓下了,他淡聲道,“送我在廠裏面轉轉。”
這是他來肉聯廠這麽久,第一次說出這種話,來廠裏面不是來工作,而是來轉轉。
去看看肉聯廠。
陳秘書心裏犯起來了嘀咕,心說,廠裏面有什麽好看的啊。
每天來回上班,都要看無數次,但是對于領導的需求,他從來都是服從的。
陳秘書開着車,載着梁秋潤。
第一次在肉聯廠裏面慢慢的轉悠。
開始的時候,陳秘書還不明白,他為什麽突然要在廠裏面轉悠,直到在出大門口的時候。
他突然明白了。
對方為什麽要來廠門口了。
肉聯廠大門口,正是下班的時間,這裏非常熱鬧。
穿着藍色工服的工人們,騎着二八大杠自行車,穿梭在廠門口。
只是,這熱鬧突然被打破了。
陸德勝跑的飛快,當老遠看到自家兒子推着自行車,和一個女同志站在一塊時。
他立馬怒火中燒,上前就是劈頭蓋臉道,“陸致遠,這就是你的相親對象?胸沒有胸,屁股沒有屁股,還怎麽給我們陸家傳宗接代生兒子?”
這話一落。
熱鬧繁雜的現場瞬間安靜了下來。
連帶着二八大杠自行車的鈴铛聲,似乎都跟着自覺降低了幾分。
陸致遠沒想到自己這個爛賭鬼父親,竟然會這個時候出現,他臉上有些愕然,第一反應就是推着陸德勝走,“你怎麽在這裏?誰讓你來的?”
“奶奶還在醫院住着,你來這裏發什麽瘋?”
陸德勝被這他這一推,也來了火氣,“我怎麽不能來了?我不來了,還不知道你相了這麽一個小雞崽子一樣的對象,這樣的女人娶回去能有什麽用?屁股那麽小,能不能生兒子都不知道。”
江美舒從未被這般羞辱過。
從未!
兩輩子都是第一次,被人大庭廣衆的指指點點。
她小臉緊繃,聲音微冷,“這位同志,你說話放幹淨一點。”
哪怕是發脾氣,也是跟小貓一樣,張牙舞爪,卻沒有什麽威懾力。
這讓,陸德勝根本沒看在眼裏,“你個女娃娃,聽不得我說的話,那你做什麽還要我兒子相親?”
“我兒子可是財務科的未來科長,他要娶的是那種膀大腰圓能生兒子,再不濟是也要娶個家裏條件的好的?”
“你有什麽配和我兒子相親?”
江美舒聽到這話,臉蹭的一下子紅了,是氣的,也是尴尬的,她渾身發抖指着陸德勝。
“我不是陸致遠的相親對象。”
她咬着牙,一字一頓道。
話落,她去看陸致遠,希望陸致遠開口一下。
但是,陸致遠只是張了張嘴,去扶着陸德勝,“你不要在這裏發瘋了行不行?你回去。”
他并沒有提及江美舒說的那件事,也沒證明。
陸德勝還在罵,“那女娃娃還說沒有,你都這般護着她了,陸致遠我告訴你,這個女娃娃我看不上,也不可能進我陸家的門。”
所有人都在看着這裏,廠門口的人太多了,每一個人都看着江美舒。
像是在說她在攀高枝一樣。
“誰不知道肉聯廠陸科長是金疙瘩啊。”
“這是女方攀高枝,男方家裏人不同意吧?”
“我瞧着也是。”
江美舒有些無助,臉上也是熱辣辣的,她去看陸致遠,“你去跟他們說,我沒有和你相親。”
“我們沒有相親!”
陸致遠張了張嘴,“江同志,我父親這會在發瘋,不管我說什麽,他都不會相信的。”
江美舒眼裏逐漸凝聚成失望,她通紅着臉,微微發抖,她希望這會有人站出來。
幫她證明一下。
她和陸致遠沒有相親。
她也從來沒想過要嫁給陸致遠。
但是,大多數人都只是看笑話一樣看着她,他們都跟更相信陸德勝的話。
她就是那個不知廉恥,試圖攀高枝的女人。
江美舒咬着唇,唇瓣裏面透着幾分鐵鏽味,眼眶裏面也浸着一泡淚,但是卻沒落下。
直到——
一輛黑色的紅旗轎車突然停了下來,梁秋潤看到了她,滿臉急的通紅,額頭上都是汗。
是急的。
也是難過的。
還是失望的。
無助的。
“她不是陸致遠的相親對象。”梁秋潤聲音不高不低的傳了過來,走的也很快,步伐堅定的朝着江美舒走了過來,高大的身影擋在她面前,隔絕了大部分看笑話的目光。
見大家不信。
梁秋潤聲音淡淡道,“因為她是我的相親對象。”
現場瞬間安靜了下來。
就連江美舒也怔然了幾分,她擡頭看着梁秋潤,聲音哽咽地喊了一聲,“梁廠長。”
他人個子高,背着光,她只能看到他的背影,如同高山一樣,此刻卻在她面前,替她阻攔了一切的風雨。
梁秋潤頭也沒回,他嗯了一聲,“放心,一切有我。”
短短幾個字,卻給了江美舒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現場一片死寂。
還是陸德勝最先反應過來,“不可能。”
“梁廠長。”他臉上帶着幾分谄媚和讨好,“這位女同志可是和我們家致遠,在食堂吃飯的,這都不是相親,這是什麽?”
有人撐腰。
江美舒就跟有了主心骨一樣,她恨恨道,“是我請了生病住院沒人照理的陸奶奶吃了窩窩頭,他奶奶讓他感謝我,這才請我來食堂吃飯的。”
“我們不是相親!!”
她咬着牙,小臉繃的雪白,一字一頓的解釋。
陸德勝沒說話,他不可知否,只是面上卻還是不相信的。
梁秋潤突然淡聲道,“吃過山珍海味的人,是看不上清粥小菜的。”
這話一落。
周圍又是一安靜。
梁廠長這是什麽意思?
陸致遠下意識地擡頭去看他,“梁廠長。”
梁秋潤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你為人很失敗。”
話落,不去看周圍人的反應,直接朝着江美舒說道,“走吧,你父親還在醫院等你。”
江美舒胡亂地抹了一把臉,嗯了一聲,跟着梁秋潤上了小轎車。
她走的時候。
看都沒去看陸致遠。
她是憤怒的,也是失望的。
她把陸致遠當朋友的,一個跨越時代的朋友,但是在她需要對方幫忙解釋的時候,對方卻選擇了一言不發。
陸致遠感覺自己好像失去了什麽一樣,他想伸手去拉江美舒,但是擡手卻只是摸到了江美舒的衣角。
他只能眼睜睜地看着江美舒,從他的面前離開,跟着上了車子消失不見。
他周圍的聲音再次響了起來。
“我怎麽覺得那位江同志,好像還真的是梁廠長的相親對象啊。”
“是啊,不然,梁廠長怎麽會幫她說話不說,還承認了她是自己的相親對象。”
“不止如此呢,你們沒發現嗎?梁廠長讓江同志都上他的小轎車了,我就問你們,梁廠長來到肉聯廠一個多月的時間,你們誰看到過別人上過梁廠長的小轎車?”
這話說的大家仔細回憶起來。
“還真沒有。”
“嗳,我倒是想起來了。”有個記性好的突然道,“我記得之前梁廠長是不是傳出來過要相親?”
“當時好像相親沒有成功,廠裏的車間就着火了,我如果沒記錯的話,當時和梁廠長相親的那個女同志,就是姓江來着。”
“這樣來看,人之前那個女同志好像也姓江?”
有人就喊了江德勝,“老江啊,你是不是搞錯了?”
“就是,把人廠長的相親對象,當做你兒子的相親對象了,你可真會往自家臉上貼金啊。”
江德勝被人調侃了,他老臉讪讪道,“我哪裏知道啊?”說完這話,他瞪了一眼自家兒子陸致遠,埋怨,“你也是的,找誰吃飯不好,非要找人梁廠長的相親對象吃飯,你這不是故意找茬嗎?”
陸致遠這會還有些茫然。
他不明白,江美舒怎麽就成了梁廠長的相親對象啊。
車上。
江美舒一上去後,沒了外面的人,她眼淚大顆大顆的往下掉,像是斷線的珠子一樣,顆顆晶瑩透明砸在了梁秋潤的手上。
燙的他忍不住一縮,連帶着手指也蜷了幾分。
梁秋潤默然了片刻,只是安靜地看着她,好一會,才從手裏掏出來一張灰色的帕子遞過去,“別哭了。”
他不說還好。
這一說,江美舒哭得更兇了,“怎麽這樣啊?”
“我還以為陸致遠是好人,他怎麽這樣啊?我哪裏得罪他了,他爸這麽說我,他都不幫我證明下,他明明知道的。”
小姑娘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
她的肌膚極白,又細嫩,這般一哭泛紅的眼尾挂着淚珠,越發顯得楚楚可憐。
梁秋潤看到這一幕,呼吸窒了下,不動神色地移開目光,看向窗外。
倒是前面開車的陳秘書,從後視鏡裏面看着江美舒這樣,他突然問了一句,“你不是和陸科長相親嗎?”
江美舒哭聲一窒,下意識地反駁道,“誰要和他相親啊?”
她從來沒有和陸致遠相親啊。
在她的眼裏,陸致遠是她的校長那一輩的人物,她怎麽敢對對方有非分之想啊。
這——
陳秘書聽到這話,下意識地去看梁秋潤,果然看到之前還烏雲密布的領導,現在唇角竟然揚了一抹笑。
陳秘書秒懂,他手握方向盤,立馬接話道,“你不和陸科長相親是對的。”
“陸科長家裏有些亂,一般人嫁過去都掌不住方向。”
“當然了,不是說做人媳婦的不行,而是陸科長這人專業能力是有的,但是對于家裏人有些優柔寡斷,若是和這種人相親成功了,那做他媳婦肯定要受委屈。”
江美舒本來在哭的,聽到陳秘書的話,她點頭,“你說的是。”
眼睫上挂着晶瑩的淚珠兒,在配着泛紅地眼尾,清純又可憐。
饒是透過後視鏡看的陳秘書,都恍惚了片刻。
江同志也生得太好了一些。
梁秋潤注意到陳秘書的恍惚,他擡眸淡淡地看了一眼陳秘書。
四目相對。
陳秘書迅速清醒了下來,不動神色地收回目光,專心開車。
“既然,陸科長不是合适的相親對象。”他替自家領導試探道,“江同志,現在有其他相親對象嗎?”
江美舒下意識地搖頭,“沒有。”
聲音也是啞啞的,因為太過啞,反而多了幾分糯感,很是動聽。
陳秘書一聽這話,就知道有戲,立馬接了一句,“那你看我們梁廠長怎麽樣?”
他說這話的時候。
梁秋潤不動神色地把身體坐直了幾分,豎起耳朵。
倒是和平日的行為,大相徑庭。
江美舒聽到這話,她愣了下,她下意識地去看梁秋潤,“梁廠長不是不想和我相親嗎?”
她這話一落,陳秘書就反駁了,“誰說我們梁廠長不想和你相親啊?”
江美舒吸了吸鼻子,如白玉一樣的鼻尖泛着紅,小聲道,“可是我和他相親的時候,他沒來啊。”
梁秋潤聞言,他低聲解釋道,“當時有事。”
江美舒當然知道他當時有事了。
梁銳捅出來了一個大簍子,梁秋潤杯喊了過去。
江美舒在乎的是後面,她攤手,“你當事有事,但是你後面也沒有給我通知,也沒有給我姑姑,或者是我家通知,我們都以為你對這門親事不喜歡。”
“梁廠長,這不該是你的問題嗎?”
這——
她是第一個敢蹬鼻子上臉,去質問梁秋潤的。
饒是在前面開車的陳秘書,都忍不住為她捏把汗。
生怕她把領導惹生氣了。
不過,好在陳秘書的擔憂是多慮的,梁秋潤并沒有生氣,反而有些欣賞,敢提出問題的江美舒。
他側臉溫潤,聲音坦然,“是我做的不周到,我現在給你道歉。”
“江同志,你願意接受我的道歉嗎?”
他的态度極為認真,一雙桃花眼的眸子,也是極為真摯的。
江美舒遲疑了下,“你是認真的嗎?”
她還反問了回去。
梁秋潤,“自然。”
江美舒吸吸鼻子,“那我接受你為你的不周到道歉。”
這下,梁秋潤忍不住淺淺地笑了下,他生得極為出色,這般一笑,面色如玉,溫潤斯文,那笑顏使得整個車內,都跟着滿堂生輝了起來。
也是在這一刻,江美舒才開始正式了,梁秋潤的美貌來。
他的美貌不輸後世娛樂圈的男明星。
梁秋潤,“江同志,你既然願意接受我的道歉,那我們在來談一下一個問題。”
江美舒,“?”
她和梁秋潤之間,還有另外的問題嗎?
見她還有些發懵,梁秋潤眼裏帶着星星點點的笑意,“那麽,江同志,願意在給我一個相親的機會嗎?”
他這人明明是溫和的,但是做起事來,卻打的是直球。
這球太直了。
以至于江美舒都有些被打懵了,她差點沒沒接住,磕磕巴巴道,“你說什麽??”
梁秋潤好脾氣的又重複了一遍,“江同志,願意給我這個機會嗎?”
他側坐着,身體微前傾,看着她的時候,眼神很直,沒有任何避諱和躲閃。
這種直勾勾的眼神中,又帶着幾分欣賞和探究。
配着他那一張如玉的臉,當真是驚為天人。
江美舒想還好自己對顏值有抗藥性,不然分分鐘,不被梁秋潤給迷的颠三倒四的啊。
她想了想,“你是說我們之間在重新相親?”
梁秋潤颔首,“不知道,你願不願意在給我這個機會?”
他很謙遜,起碼在江美舒身上,她沒感受到對方半分廠長的架子。
江美舒思索了下,“在哪裏?”
竟是直接跳過了梁秋潤的問題,到了下一個。
這讓,梁秋潤越發覺得這位江同志是一位妙人。
他想了想,“我有一個提議,既然相親的話,那就跳出肉聯廠。”他話鋒一頓,仿佛不經意道,“我們去國營飯店。”
陳秘書聽到這話,忍不住偷偷地看了一眼梁秋潤。領導這是故意選的國營飯店相親嗎?
可惜,梁秋潤并未看到他,他的注意力都在江美舒身上。
他國營飯店幾個字一出,江美舒的眼睛,刷的一下子亮了。
是那種黑亮黑亮,有光一樣的感覺。
有那麽一瞬間,梁秋潤甚至懷疑,自己的車內開燈了。
江美舒也意識到自己失态了,她當即抿着唇,帶着幾分不好意思,“那就國營飯店吧。”
她還挺喜歡的。
不。
她是非常喜歡,她穿過來沒多久,就聽說了全首都最多好吃的地方,就屬于國營飯店了。
但是他們家的條件,去國營飯店那是不可能的。
這輩子都不可能。
如今,有了這麽一個機會,江美舒覺得自己但凡是拒絕了,都對不起國營飯店四個字!
“可以!”
她幾乎沒有任何猶豫,直接就答應了下來。
看到她這樣,梁秋潤基本就對她有了解,從頭到尾都沒啥波動,甚至開始提相親也沒啥太大的興趣。
直到。
他提了去國營飯店相親。
對方的眼睛瞬間亮的跟燈泡一樣。
看得出來,這是個吃貨沒跑了。
梁秋潤忍不住笑了下,“嗯,既然江同志你同意,去國營飯店相親的話,那我們在定個相親的日子?”
這——
江美舒皺着鼻子,想了好一會,“就明天?”
“我明天上午來醫院,可以出去一趟。”
反正他們家人多,而且還有梁銳這個小牛馬在,醫院照顧她爸這邊,她根本不用操太多的心。
“可以。”
梁秋潤一錘定音。
他看着她,眉目溫和,“明天我一定到。”
剛好車子抵達到了人民醫院門口,陳秘書把小轎車停到了門外,便過來開車門。
江美舒還有些不習慣,她便說,“我自己開。”
陳秘書調侃道,“江同志,你可不要和我搶工作,不然我會失業的。”
這話落,江美舒有些不好意思,剛從車上下來,一陣冷風便往身上灌去,她下意識地縮了下脖子。
還是車上太暖了,以至于她都忘記了,外面的大降溫了。
她這才想起來,之前坐自行車的時候,陳秘書給她送過的毛毯。
江美舒拍了下臉,朝着車內的兩人說道,“梁廠長,陳秘書,謝謝你們之前給我的薄毯,很暖和。”
要不然,之前坐自行車去食堂的時候,她會凍成冰棍的。
“舉手之勞。”梁秋潤擺手,也跟着下車,“我送你上去。”
江美舒,“??”
她愣了下,“不用不用,這麽近我自己上去就行了。”
梁秋潤立在門口,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細長,他眉眼溫潤,聲音果決,“剛好去看看江師傅。”
這下。
江美舒便不再反對。
醫院病房。
從江美舒下午随着陸致遠出去後,王麗梅的右眼皮就一直跳個不停,她這個人有些迷信。
總覺得有什麽不好的事情發生。
王麗梅這人最是迷信,她特別相信右眼皮跳是極為不好的。
于是,她不斷的在病房內走來走去。江陳糧本就被胳膊上的疼痛,弄的睡不好,在加上病房內吵鬧的厲害,他皺眉頭,朝着王麗梅說道,“你能不能不要走了?走得我腦殼疼。”
胳膊也疼。
王麗梅,“不是我要走啊,老江,我這右眼皮一直跳的厲害,我總怕閨女那邊相親,別出什麽意外。”
要不怎麽說,母女連心呢。
江美舒和陸致遠的相親還真遇到了意外。
倒是旁邊的陸奶奶極為淡定,“要我說,王同志,你就坐着休息,我家致遠和你家美蘭都是個好性格的,這種相親要是都成不了。”
“除非,我家那個棒槌兒子參與了。”
這話一落,陸奶奶的右眼皮,也砰砰砰跳了三下,陸奶奶也有了不好的猜測,“不會吧?”
“按理說不應該啊?”
王麗梅問她,“什麽?”
陸奶奶卻是不肯說了,家醜不可外揚這個道理,她還是懂的,只是說,“成不成,一會孩子孩子們回來問一問就知道了。”
王麗梅嗯了一聲,其實她這會也後悔了,覺得讓閨女和陸致遠相親太過草率了一些。
畢竟,光是聽陸奶奶和陸致遠說去了,沒去調查下陸家的情況。
也不知道陸家的情況好不好?
其實,王麗梅已經有了猜測,陸家的情況怕是不太好,不然陸奶奶來這裏住院都快兩天了,為什麽沒有陸家其他人來?
而是只有陸致遠一個人?
想到這裏,王麗梅的心越發沉了。
恰逢外面傳來一陣腳步聲,她頓時迎了上去,還以為是江美舒回來了,她忙喊道,“美蘭。”
結果喊到一半,卻發現是江美蘭和沈戰烈。
“是、美舒啊?”王麗梅還有幾分失望。
江美蘭把提過來的飯菜放在了桌子上,“我姐相親還沒有回來啊?”
她已經很自然,就把自己帶入到了江美舒的身份。
提起這個,王麗梅就發愁,“沒呢,也不知道是個什麽情況。”
江美蘭擰眉,“過一會應該就知道了,我瞧着陸同志不像是個壞人。”
“就是美蘭這裏,不知道她知道了嗎?”
這王麗梅還真不知道,就怕小閨女知道這事相親後,脾氣上頭,到時候別弄崩了去。
也是她不知道情況,才在這裏胡思亂想。
病房內人多,說話的人也多,江陳糧被吵的不行,他皺眉,眼睑處帶着一抹青黑,“能不能小點聲。”
連着兩天這樣,還是一個病患,這哪裏受得了。
可惜,就江家人聽到了,大家聲音小了一些,但是周圍的其他人,聲音還是一如既往。
江美蘭去找人理論,結果卻被人怼了回去,“要是嫌這裏吵,就去換個高幹病房。”
這——
江美蘭氣得要命,他們家要是有能力住高幹病房,還跟這些人扯什麽。
倒是沈站烈看到了,他想了想,“我去找下護士站問下,能不能換個病房。”
說完,他就出去了。
只是,沈戰烈自然是失望而歸的,醫院沒有多餘的病房,高幹病房自然不是普通人能進去的。
看到是這麽一個結果,江美蘭有些失望,更多的卻是無能為力。
她前所未有的明白,這就是普通人的待遇。
要不忍,要不滾。
似乎沒有第三個選擇了。
江美舒就是這個時候回來的,“怎麽了?”
“美舒?”
“相親怎麽樣了?”
江美舒沒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執拗地問道,“這是怎麽了?大家都是愁眉苦臉的?”
是出事了嗎?
江美蘭三言兩語把事情說完了。
江美舒蹙起眉尖,“我之前問過護士,對方說換不了,除非去高幹病房,不然每個病房都是這麽吵。”
“要想換病房。”她低垂着腦袋,有些懊惱,“我們家還不夠格。”
這是護士的原話。
梁秋潤沒想到一進來,就看到江美舒蔫蔫的樣子,他微微停頓了片刻,朝着陳秘書吩咐道,“你去找護士協商。”
“給江師傅換個病房。”
【作者有話說】
梁秋潤:好女婿第一步,先讨好老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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