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 章
25 · 第 25 章
聽到她的話, 江美舒陷入了沉默,她緊緊抿着唇,“謝謝。”
她在梁秋潤面前說的最多的話, 便是謝謝。
她不是傻子,自然能夠感受得到梁秋潤對她的好。那是物質上的關懷和精神上的照顧。
他甚至還會照顧到她自尊心,而特意沒有給錢和票。
梁秋潤的頭發被冷風吹了起來, 露出完整的五官,高額濃眉, 挺鼻薄唇, 當真是無一不透着好看。
“江同志, 這是你今天對我說的第六個謝謝。”
江美舒聽到這話,她驟然頓了下,嘀嘀咕咕, “梁廠長, 你可真細心。”
連她說了幾聲謝謝都記得一二清楚。
看她這樣, 梁秋潤抿着唇上揚了幾分,“好了, 我是送你回家,還是送你回醫院?”
他擡起手腕看了看時間。
“我哪都不想去。”
“你送我去我姐家吧。”
“不過, 你方便嗎?”
梁秋潤,“順路。”
上車後,他便問江美舒, “報個地址?”
江美舒提着東西,“還是取燈胡同。”
沈家和江家其實住在一條胡同裏面,只是隔着幾座大雜院而已。
梁秋潤點頭, 朝着陳秘書說道, “去取燈胡同。”
陳秘書看了一眼他, 想說時間怕是來不及了,但是卻見到領導朝着他搖搖頭。
陳秘書咬咬牙,腳踩油門,一路将車開的飛快,從貓兒胡同到取燈胡同,本來半個小時的路程,他硬是十分鐘就到了。
他不像是領導這般穩。
他一想到朱廠長還在那等着領導開會,談那麽大的生意,他就發愁啊。
關鍵是,他領導還跟沒事人一樣。
陳秘書從後視鏡裏面,偷偷看了他好幾次,可惜,梁秋潤都是無動于衷的。
一直到了取燈胡同。
車子停了下來。
梁秋潤這才朝着江美舒說道,“要不要送你進去?”
這話一問,陳秘書就在心裏叫了起來,這都幾點啊,領導,這還送啊,這都到家門口了。
果然,下一秒他就聽到,江美舒說,“不用送了,車子進不去胡同。”
她起身下車,“謝謝梁廠長,謝謝陳秘書。”
梁秋潤擺手,目送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胡同口,他這才朝着陳秘書說道,“回廠裏。”
“送我去辦公室。”
陳秘書抹了一把汗,“領導,我還以為您不急呢。”
那麽大的單子。
要是他們廠能和黑省養豬場談成了合作,他們廠裏面的産量最少能擴大一倍的。
甚至還不止。
梁秋潤聲音有條不紊,“着急辦不了大事。”
“而且,昨日答應朱廠長的太過幹脆了,今天是該晾着他。”
談生意本就如此。
一張一弛,一推一拉,這樣才是正解。
*
江美舒剛從車上下來,也不知道胡同裏面的李大媽,眼睛怎麽那麽尖的,“美蘭啊,我沒看錯啊,你剛這是從小轎車上下來的?”
她就來倒個垃圾,好家夥,還說這種小轎車怎麽會,停在他們這種破爛的胡同口。
莫不是停錯了?
還沒細看呢,就看到江美蘭從車上下來了。
李大媽這還不瞪大眼珠子啊,當即就不走了,堵着江美舒八卦地問了出來。
江美舒睜着眼說瞎話,“李大媽,你看錯了,我這種條件的人,怎麽可能從小轎車上下來?把咱們胡同所有人家捆在一起,怕是都買不起一輛小轎車吧?”
這話說的,李大媽還真以為自己眼花了,但是轉頭卻發現江美舒,身上穿着漂亮的新衣服。
“這是燈芯絨的吧?渾身上下還都是一樣的料子。”她便上手摸了過來,“喲,還夾棉了。”
“現在棉花可是特殊供應物品,一般人買不到,更別說這燈芯絨布料了,這一套下來最少要七尺布,姑且不論錢,就是這布票攢一年都湊不夠。”
“美蘭啊,你這是發達了?”
江美舒也沒想到李大媽眼睛,那般犀利,只是一個打眼就全認出來了。
她不動神色地把身子避開,“我家情況你還不知道啊?”這會腦子前所未有的轉的快,“寒冬臘月的我都湊不齊一套新衣服來,我身上這衣服就是用腳指頭也能想到,是借別人了的。”
“你忘記了,我連相親的校服都是借我姑家孩子的。”
“好了李大媽,我先去找我姐了,回頭聊。”
都是一個胡同住着的,江美舒并不想和李大媽撕破臉,更別說,李大媽還有個外號叫包打聽。
這噼裏啪啦一陣說。
李大媽還真想起來了,江美舒她們姐妹兩個之前要相親,她們的母親王麗梅,急的滿大院去借衣服的場景。
她喃喃道,“難道真是借的?”
“可是不至于啊,我這一雙眼睛還能穿針呢,就這般看錯了?”
江美舒可不管李大媽怎麽想的,轉臉就往沈家跑,她還沒往自家跑。
往自家跑,她手裏提着的好東西,可輪不到她姐了。
別看她姐江美蘭嫁到沈家來了。江美舒是真沒來過沈家,她只是聽過,但是實際上沈家住在哪間屋,她是真不知道。
江美舒跑到人大雜院門口問,“大姐,沈戰烈家住在哪?”
這一問。
對方有些狐疑地看了她一眼,江美舒,“我是沈戰烈媳婦的姐妹。”
這下,對方一下子就懂了,“我說呢,你和沈戰烈他愛人,怎麽長的這般像,你是美蘭吧?”
都是一個胡同裏面住着,平日雖然見面少,但是起碼也是混了個臉熟的。
江美舒嗳了一聲,“我找我妹,江美舒,她在嗎?”
“好像在家吧。”對方指着大雜院中間那一間屋子,“那邊就是沈家了,你過去看看。”
江美舒嘴甜地朝着對方道謝後。
四處看了一眼,這才朝着中間的房間走去,她也是住大雜院的,所以最清楚不過的了。
中間的房間一般是整個大雜院裏面,最小的一間房。
這也意味着,沈家怕是比他們家還小多了,一想到這裏,江美舒心裏就一沉,她走到沈家門口,敲了敲木門,“幹娘,我姐在家嗎?”
這話一落。
沈母摸着走了出來,她是早些年哭得太多了,一只眼睛哭瞎了去。不過,另外一只眼睛倒是能看到東西。
“你是美蘭吧?”沈母隔着門,只能看到江美舒一個隐約的影子。
江美舒嗳了一聲,“是我,美舒在家嗎?”
沈母朝着屋內喊了一聲,“美舒,你姐來了。”
江美舒今兒的沒去醫院看望江陳糧,那是因為江家大哥今天休假,在加上她媽,還有一個梁銳,三個人照看一個病人,那肯定是夠的。
聽到外面的動靜,她放下手裏的火柴盒,小跑着出來,“美、姐,你怎麽來了?”
江美舒細細打量着她姐,手上的薄繭都糊着一層厚厚的漿糊,顯然是在家裏幹活。
她抿着唇,“想來看看你,方便說話嗎?”
這下,沈母立馬明白了,“你們姐倆說話,我把這批火柴盒拿去交給張家媳婦。”
這是要給她們姐倆騰空了。
沈母是個很聰明,也很善良的人。
江美舒嗳了一聲,朝着對方道謝後。
江美蘭才拉着江美舒進了,她住的地方,她并不住堂屋正廳那一間,而是住在旁邊的小窩棚裏面。
不大估計也才兩三個平方,窩棚搭的也不高,進去的時候還要低着頭,外面的風呼呼的刮,裏面還有些漏風。
江美舒只看了一眼,眼淚吧嗒吧嗒掉了下來,“姐,你就住這種地方啊?”
“怎麽哭起來了?”
江美蘭拉着她坐在床邊,“我覺得這裏挺好的,起碼,沒人會趕我走。”
“而且,安靜獨立,也沒人随時會撩簾子進來。”
“美舒,你不要同情我。”
這是她自己選的日子。
江美舒,“我沒有同情,我就是心疼。”她心酸的厲害,“這晚上還漏風,咋睡覺啊?這天兒一天天冷了,冬天可怎麽辦啊?”
江美蘭給她倒了一杯白開水,點着她額頭,笑的壞,“抱着你姐夫睡,他就跟個火爐子一樣,有他在暖和的很。”
江美舒不想理她,她也不接白開水,而是把頭扭在了一旁,有些生悶氣。
“千挑萬選,千挑萬選,選了個睡覺都還漏風的人家。”
她之前就知道沈家窮,但是萬萬沒想到,窮到這個地步啊。
這還不如江家一半呢。江家那一米二的小床,起碼是在屋內的,這沈家倒是好,結個婚直接給幹到了外面來了,這和住露天地有什麽區別?
江美蘭倒是樂觀,“現在日子是差點,以後就好了。”
反正沈戰烈将來不差,當然了,她也不會差,這也就是剛結婚的時候苦個兩年。
“你上午去相親怎麽樣了?”
她倒是還擔心江美舒來着。
江美舒,“還行,我和梁廠長基本定下來了,不過,領證的事情我打算回來和你們商量下。”
說這話,她把提着的袋子打開,從裏面拿了兩個白花花的大肉包子出來。
“這兩個你留着。”
“還有這個烤鴨,我分你一半,剩下的拿回去。”
“驢打滾一盤只有六塊,我吃了兩塊,還有四塊,分你一半。”
看着妹妹像是個小倉鼠一樣,往她這裏塞東西,江美蘭心裏一片柔軟,“我不要,你都拿回去吧,家裏人多。”
江美舒把眼睛一瞪,難得硬氣了一回,“給你你就留着,真拿回去了,還能有你的份了?”
“姐,你要多補一補。”她低頭看着江美蘭的肚子,“我擔心你別有了,到時候營養跟不上。”
按照沈家現在的情況,根本不存在營養的。
江美舒這話一落,江美蘭倒是沒在拒絕,“我也估計快揣上孩子了。”
她眉目一片溫柔,“如果真揣上就好了。”
“好個屁好,自己都吃不飽,孩子出來跟着喝西北風啊?”江美舒聲音有些不高興,“姐,現在家裏條件太差了,先別急着生孩子,等家裏條件好點再生成嗎?”
這正是她的肺腑之言了。
她上輩子看到太多朋友,同學,生了孩子之後,把自己的日子過的七零八碎的。
她不想讓她姐也這樣。
江美蘭嘆口氣,“孩子的事情我打算随緣了,如果有,我就要,如果沒有,我就想辦法賺錢。”
江美舒見她心裏有數就行,她四處看了下,又摸了摸被子,“有點薄,我回去了和媽說,把你出嫁之前的那床被子拿過來好了。”
江美蘭下意識道,“不用。”
“不拿,冬天怎麽睡?”
“我來說。”
江美蘭細細地看着她,“我怎麽覺得你去相親一場,倒是成熟了不少。”
她妹妹以前從來不會操心這些細節。
江美舒低垂着眼,露出細白的脖頸,“姐,我是突然發現媽愛我們,又沒那麽愛我們。”
“我們總要替自己打算的。”
這話一落,屋內驟然安靜了下去,江美蘭擡手,有些心疼地摸了摸她臉,“長大了。”
“不過,被子的事情不要和媽提了,她不會答應的。”
她不是江美舒。
她是江美蘭。
在她媽的眼裏,她是不需要幫忙的,家裏面唯一需要她媽憐惜的,只有江美舒。
說不上嫉妒。
江美蘭想她生來就是如此。
大一分鐘的姐姐,永遠都是姐姐。
江美舒,“我沒試下,你怎麽知道不行?”
她站起來,江美蘭看到她身上的衣服,“新衣服?”
江美舒其實不太想提這個話題,因為一旦提了以後,她會覺得有些過意不去,是她和姐姐換親後。
她享受了屬于姐姐那份的資源。
一直到江美蘭問起來,她才慢吞吞地點頭,“是,老梁嫌我穿的太破了,帶我去裁縫鋪子買的。”
她擔心江美蘭會生氣。
哪裏料到,江美蘭并沒有生氣,她只是用着很欣賞的眼光看着她,“你皮膚白,穿這個顏色的衣服很好看,就穿着吧,不要脫下來了。”
江美舒還有些不明白,她為什麽不讓她脫下來。
下一秒,她就聽到江美蘭說,“抛開梁秋潤的這個人的缺點,他為人很大方,這樣來看他倒是一個不錯的結婚對象。”
“既然相親成功了,你回去問問爸媽的意見,如果沒問題的話,早點把婚事定下來。”
“美舒。”她擡眼看着她,眉目認真,“不管是沈戰烈,還是梁秋潤都是我們能抓住的唯一對象,抓住了。”
“不要在聽家裏人說什麽了。”
“另外,防着點媽。”
這話一落,江美舒還有些疑惑,“防着媽?”
“媽有什麽好防的?”
在江美舒眼裏的王麗梅,雖然不那麽完美,但是她還是認為對方是愛她的,不然她生病那麽多年,也不會活下來。
當然了,在相親這方面,王麗梅當初肯願意她和沈戰烈相親,從一開始就打着,她婚後能夠回家啃娘家的念頭。
在這麽一個條件下,讓江美舒防着王麗梅,她實在是不懂。
江美蘭送她出去,她臉上有幾分憂慮,“你就當我是想多了。”
“媽是個好人,但是你記住,媽不是我們兩個人的媽,她還有大兒子和小兒子,還有兩個孫子輩。”
“我們在她心裏能排地位,但是排不到第一去。”
“所以,你自己覺得如果梁秋潤合适的話,那就抓穩了,誰說都不要撒手。”
江美舒雖然不懂,但是她知道她姐不會害她,于是她點了點頭,“我曉得。”
“好了,你不要送我了,外面風大也冷,你趕緊進去。”
江美蘭嗯了一聲,卻是沒聽的,目送着江美舒離開的背影,她喃喃道,“媽,你最疼美舒的,你不會讓她失望對嗎?”
*
江美舒回到家後,王麗梅已經從醫院回來了。
她走了,留着江大力在醫院看着。
瞧着江美舒回來了,她一眼就看到了閨女身上穿着的新衣服,王麗梅臉上的笑容頓時大了幾分,“相親這是成了?”
要不怎麽說人老成精呢?
光看着閨女身上的這一身新衣服,她就知道相親肯定成了。
不然,她閨女身上不會穿新衣服。
江美舒嗳了一聲,把東西往桌子上一放,“是成了。”
“不過,我和梁廠長說,要先回來和大人溝通下,在說下一步的問題。”
她倒是沒像上次她姐那樣着急,上午相親下午領證。
對于江美舒來說,她還有幾分不真實的感覺。
“是該這樣的。”
王麗梅上前摸了摸她身上的新衣服,“料子不錯,燈芯絨的,還夾棉了。”
“看來梁廠長對你還挺滿意,不然也不會下這麽大的功夫。”
江美舒不太喜歡這種語氣,她不開心地喊了一聲,“媽。”
“好好好,知道你們年輕姑娘面皮薄,媽不說了。”王麗梅是真覺得高興,拉着江美舒坐了下來,“你能和梁廠長定下來,我也放心了。”
“上午隔壁家的曉蘭,她媽把她下鄉的申請遞交上去了。”
江美舒一聽這,頓時心裏咯噔了下,“那曉蘭是什麽意見?”
陳曉蘭比她還小一歲呢。
“她自己沒相到合适的對象,只能下鄉了。”
“哭着也沒辦法。”
“所以。”王麗梅看着她,“美舒,還是你和你姐乖一些,把婚結了,免得以後下鄉,就是想見也見不到。”
這是實話。
江美舒嗯了一聲,摸着被子,準備提她姐睡的地方,沒有厚被子的時候,她還沒開口。
王麗梅就風風火火的出去了,“我去喊你大姑回來,我們晚上商量下你和梁廠長的事情,在做下一步打算。”
小閨女高嫁,可不能像是大閨女結婚那般馬虎了。
江美舒看着她母親離開的樣子,她頓時把話咽了回去,大哥家三個孩子聞着味,跑了過來。
江美舒想了想,從袋子裏面拿出了三塊烤鴨來,連皮帶肉還有骨頭,“先嘗個味,剩下的留着晚上,大姑他們可能要來。”
大樂點頭,撚着骨頭吮着味,完全舍不得丢開手,另外兩個孩子也是一樣。
下午,江臘梅一下班,就被王麗梅給喊到了江家來。
全家基本都在這裏坐着了。
“大概就是這麽一個情況,梁廠長和我家美蘭相親成功了。”
“下一步你們看看怎麽弄?”
高嫁和低嫁到底是不一樣的。
江臘梅也沒想到,自家侄女竟然給她弄了個大的,直接就相親成了。
江臘梅站在來,在不大的屋子裏面踱步,“你讓我想一想。”
過了好一會。
江臘梅回頭去看王麗梅和江美舒,“我問你們,你們想讓美舒過去站得住腳跟嗎?”
“那當然了。”
王麗梅下意識道,“我自然是想我閨女嫁過去過好日子,不被婆家磋磨的。”
“只是——”她擔憂起來,“梁家不像是沈家,沈母是個什麽性兒,我們大家都是曉得的,這梁母我們從來沒接觸過,還不知道美舒嫁過去,是個什麽樣子呢?”
“她大姑,你是怎麽想的?”
江臘梅提起梁母,也是頭疼,她那天就和梁母打了一個照面,對方那冷若冰霜的樣子,讓她至今難忘。
“要不,直接把結婚證領了算了,生米煮成熟飯。”
這——
王麗梅下意識道,“那真要是領了結婚證,要是遇到惡婆婆,我家美舒不就完了?”
這還真是。
一直沒開口的江美舒卻說,“我上午相親的時候,梁廠長和我說了,我們結婚了以後,是單獨住的,和他父母不住在一塊。”
“這倒是可行。”江臘梅也在評估,江美舒在梁廠長心目中的意見。
“這樣盲婚啞嫁,過去也不知道婆婆是個什麽樣的人。”
“不如,約着雙方來吃個飯?然後具體商談下結婚的事情?”
這下,王麗梅也覺得好,“那就按照這個吧。”
接着,她又為難起來,“不過,我們家這般小,怕是梁家人來了,要嫌棄的。”
“也有些給美舒丢份。”
江美舒倒是無所謂,“反正梁銳來過我們家。”
“那就按照你姑說得定,看下能不能約下梁家人上門吃個飯,我們兩家人商談下婚事。”
這就是江家對于梁家和沈家的區別了。
大閨女嫁給沈戰烈的時候,雙方父母既沒吃飯,也沒見面,直接領了一個結婚證,當天晚上江美蘭就去了沈家住着。
而小閨女和梁秋潤卻這麽多流程。
江美舒嗳了一聲,有些猶豫,“要我去和梁廠長說下?”她也沒結過婚,對于這些流程,她是真的一丁點都不懂的。
她不太敢啊。
“要你說什麽?”江臘梅笑她,“你自己都還是個糊塗蟲,這是我們大人的事情了。”
“這樣吧,我去找下梁廠長的母親問下。”
這一場相親本就是她從中間牽頭的,她在去找對方的長輩來詢問,似乎也是和規矩的。
有長輩撐在前頭,江美舒就松口氣,“那你去問吧。”
她笑眯眯道,“早上梁廠長請客,買了一只烤鴨,吃了一半還有一半,姑姑你要是不嫌棄少的話,帶一點給曉娟呗。”
這下,江臘梅忍不住笑了笑,“難怪曉娟喜歡和你玩。”
也是奇怪,明明按照情分上來說,美蘭和曉娟更親一點的,但是實際上美舒卻和曉娟關系更好。
江美舒把半只烤鴨又分了一半,交給了江臘梅。等江臘梅離開的時候,王麗梅很納罕地看着她,江美舒摸了摸臉,“怎麽了?”
“長大了。”
“懂人情世故了。”王麗梅有些感慨,“以前家裏有吃的,要給你姑姑的時候,你抱着那半個豬腳在那哭,就是不肯。”
被提起當年的事情,江美舒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她捂着臉,“當年年紀小不懂事。”
王麗梅看着她,“是啊,如今成大姑娘了,也要說親了。”
提起這個,王麗梅莫名的有些惆悵,“你和你姐不一樣,你是我一手帶大的,你嫁的又是梁家這種高門戶。”
“到時候陪嫁少了,怕是男方會看不起。”
“這幾天我和你爸商量下,看下怎麽給你弄個好看的陪嫁出來。”
江美舒嗯了一聲,家裏沒了外人她才提起來,“我今兒的上午去看姐了,姐住在小窩棚,裏面被子很薄,媽,把姐之前住的那床被子,給她送過去吧。”
這話一落。
在洗碗的林巧玲下意識地說道,“那床被子我已經給大樂蓋了,我們五個人蓋兩床被子,有些蓋不住。”
“我便做主拿了。”
江美舒當即就蹙眉起來了,“姐又不是不回來了,拿姐的被子做什麽?”
林巧玲當即把碗一放,她也不想得罪即将告嫁的小姑子,她當即就拉着大樂出來,“你看你侄女晚上凍的流鼻涕,沒有被子又要感冒一個冬天。”
江大樂怯怯地看向江美舒,“姑姑。”
江美舒揉了揉眉心,不想去看孩子,她朝着林巧玲說道,“以前我姐沒出嫁的時候,家裏的孩子總不能冬天,什麽都不蓋吧?”
這讓她有一種感覺,全家都盼着她和她姐出嫁。
這樣,不止能騰出來房間,也能騰出來一應的用具。
“所以以前蓋衣服。”林巧玲辯解了一句,“幾個孩子也是年年感冒。”
棉花是戰略物資,比布還難買。所以,家裏也極為珍惜。
江美舒去看王麗梅,問,“媽!”
“我姐沒陪嫁嗎?棉花被子四件套,鐵皮暖水壺,搪瓷缸,這些有嗎?”
好像都沒有。
因為,她從來沒有看到母親準備過。
王麗梅張了張嘴,“沈家那個條件,就是陪嫁過去了,也是便宜下面的弟弟妹妹。”
江美舒,“被子我姐要用,她自己蓋,不會便宜別人。”
這——
王麗梅去看林巧玲,林巧玲不願意,“媽,人家嫁姑娘都是要彩禮,好貼補家裏的兒子,您不止沒有要一分錢彩禮不說,反而還讓爸處處在單位裏面照顧沈站烈,在給美蘭陪嫁的話,那是倒貼了。”
她是兒媳婦,是的大嫂,給大姑子陪嫁多了。
本質來說,就是侵犯她的利益。
江美舒,“那大嫂你結婚的時候,你父母也沒給你一分錢陪嫁嗎?”
這——
空氣中瞬間安靜了下去。
江美舒一直都是柔和的,她的人和她脾氣都是,從來沒有這般尖銳過。
這般一問,空氣中瞬間安靜了下來。
林巧玲結婚的時候有陪嫁嗎?
當然有,他們現在用的那一對紅雙喜的搪瓷盆便是,更別說,她還經常得意,她娘家看重她,當初她結婚的時候,娘家陪了六十六塊錢。
這是她在整個大院都被人高看的存在。
當然,這也是林巧玲認為自己能在江家,挺直腰板的原因。在她眼裏,女人出嫁在夫家過得好不好,全靠娘家看重不看重。
江美舒的話讓林巧玲啞口無言。
她不說話。
江美舒卻要說了,“我姐就領了一個結婚證,什麽都沒有便出嫁了,你們可以出去問一問,誰家大姑娘出嫁是這樣的?”
“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死了父母。”
這話有些難聽了。
王麗梅當即拔高了聲音,“江美舒,你要不要聽你在說些什麽?”
江美舒也來了火氣,平日裏面泥捏一樣的人,“我說錯了嗎?”
“媽,姐嫁人,我們家不說給她陪嫁了,就連嫁人之前的被子,都舍不得給她。”
“媽,我姐真的有父母嗎?”
她這是為了江美蘭,和家裏人撕破臉了。
有些東西不說出來,便是一片和氣的氛圍,但是一旦說破了,就不再是和善了。
反而像是把膿包給挑破了。
膿流過的地方,一片荒蕪。
王麗梅擡起手,就要打江美舒,江美舒不躲不避,“姐不說,我說,她不争,我争。”
“我不可能什麽都躲在姐的身後。”
“媽,你當初答應過我,我和沈戰烈相親成功嫁給他的話,是可以來啃娘家的,如今,姐不說回來啃娘家了,我覺得起碼要把屬于她的那份陪嫁給她。”
“就如同您擔心我去了梁家,會不會被人看不起一樣,同樣的,姐去了沈家,您就不擔心她被婆家人看不起嗎?”
“媽,姐也曾經是你疼愛過的女兒。”
這話一落,王麗梅閉了閉眼,“美舒,你姐和你不一樣,沈家娶了你姐,是燒了八輩子的高香,所以我才沒給她——”陪嫁。
嫁美蘭到沈家,他們家虧了,沈家是賺了。
“媽,不是您告訴過我,一家人過日子不要計算這些,而是要圖和和美美的過日子,這不是您當初給我挑沈家的原因嗎?”
“我上去去看過姐,她和沈戰烈就住在窩棚裏面,既擋不了風,也擋不了雨,如果天冷會被凍生病的。”
她不明白。
就連她第一次見面的梁秋潤,都擔心她穿的薄了,害怕她生病。
她媽怎麽就不擔心姐呢。
王麗梅默然了片刻,有些無力,“這是沈家應該操心的事情,不是我們家操心的。”
起碼,美蘭在江家的時候,她從來沒讓美蘭餓着冷着,但是美蘭嫁到沈家,就是沈家的人了。
這是她自己選的路。
江美舒一臉失望,“是不是我嫁人了,也和姐這樣,就是梁家的人,不再是江家的人?”
她不明白。
這個年代的人是怎麽了?
親生的母親,也會因為她們嫁人,而認為她們就是別人家的人了。
王麗梅嘆口氣,“美舒,你為什麽要計較這些呢?”
“你問問你大嫂,她嫁人了是不是就是江家的人了?”
“你在去問問大雜院裏面的其他小媳婦,她們是不是嫁雞随雞,嫁狗随狗?”
江美舒覺得不是她生病了。
是這個時代,是這個時代裏面的人生病了。
他們全部把女兒當做,嫁出去的閨女,潑出去的水。
把曾經血脈相連的女兒,當做一個陌生人。
“媽,我不管別人,我就問你,我姐是不是你女兒。”
“你就回答我這個問題。”
王麗梅語氣艱澀,“是。”
“那把姐的那個被子還給她。”江美舒說,“另外,從我的陪嫁裏面取一半給我姐。”
這話一落,王麗梅就皺眉,“美舒,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你姐嫁的是沈家,你嫁的是梁家,按照你姐的能力,她在沈家肯定不至于被婆婆磋磨,但是你不一樣,我們家門第本來就低,若是你陪嫁少了,你到了梁家肯定會被他們瞧不上。”
江美舒,“我不在乎。”
“媽,我不在乎。”
“我就在乎我姐,這個冬天能不能蓋上厚被子,能不能不被凍着。”
“你這個——”
王麗梅有些生氣,擡手去戳她額頭,“癡兒!”
“你姐搶了你的對象,你還這般護着她,你是不是傻?”
江美舒,“我們是換親,心甘情願的換親。”
“我只知道我需要的時候,我姐一直都是保護着我的。”
她說服了母親,轉頭就去把江美蘭的那一床薄被,拿了出來,一起拿出來的還有當初江美蘭,賠給她那份錢。
江美蘭說換親對不住她,便把手裏的錢都給了她。
“還有什麽陪嫁?”
江美舒抱着被子,拿着錢,她去問王麗梅,“我還有什麽陪嫁,每一樣都分一點我姐。”
這——
王麗梅下意識道,“我還沒買。”
“不過,我原本打算你要是和梁廠長相親成功了,我給你陪嫁一對紅雙喜的搪瓷盆。”
江美舒下意識道,“還有嗎?”
這——
空氣中突然安靜了下去。
王麗梅去看林巧玲,原本八面玲珑的林巧玲卻沒出去,而是站在房屋內。
這讓王麗梅有些無法開口了,她低了下頭,便說,“就這一對搪瓷盆了。”
【作者有話說】
不知道多少結婚的姐妹和未婚的姐妹,關于陪嫁這條,大家只能相信到手的東西,不要去相信別人說的天花亂墜。
我看完我閨蜜結婚,我只想說,愛在哪裏,錢就在哪裏。
ps:上一章紅包已發,求留言和營養液,還有紅包噠~
同類推薦

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
伴随着魂導科技的進步,鬥羅大陸上的人類征服了海洋,又發現了兩片大陸。魂獸也随着人類魂師的獵殺無度走向滅亡,沉睡無數年的魂獸之王在星鬥大森林最後的淨土蘇醒,它要帶領僅存的族人,向人類複仇!唐舞麟立志要成為一名強大的魂師,可當武魂覺醒時,蘇醒的,卻是……曠世之才,龍王之争,我們的龍王傳說,将由此開始。
小說關鍵詞: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無彈窗,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最新章節閱讀

醫毒雙絕:冥王的天才寵妃
拍賣盛宴上,擁有絕佳體質的少女被開出天價,人人哄搶。
陡然間,金色牢籠中的少女睜開眼,寒芒四射,懦弱不再。
她一朝穿越為神醫府人人欺淩的廢柴三小姐。
經脈俱廢,不能修煉?怕什麽,她是絕世神醫,這點傷根本不放在眼裏。
爹不疼,娘不愛,人人算計?哼,她有空間在手,靈寵無敵,小小納蘭府翻手可滅!
容顏醜陋,沒人要?眨眼恢複傾世容顏
且看她一路破除萬難,走上巅峰

軍爺,今天套路了沒
被父母逼婚,她随便拉了一個相親對象閃婚了,然而卻沒想到弄錯人,領完證後才發現自己嫁了A市第一軍閥世家的大少爺,權傾京城、尊貴霸道的太子爺司徒昊!OMG!他到底看上了她哪點啊?現在要後悔還來得及嗎?“你覺得我們再進去換個證可能嗎?”她小心翼翼的問道。男人挑了挑眉,“你是想剛領完證就變成失婚少婦嗎?”“可是……”“一年時間!簡雲薇,我們給彼此一年時間,如果到時候還是不能接受,那麽我們就離婚!”男人認真的說道。然而,一年時間不到,她就發現了,原來他娶她,真的是別有用心……“上校大人,我們離婚吧!”她将一紙協議甩到他的桌面上。男人一怔,唇角勾起一抹邪魅,“軍婚不是你想離,想離就能離!”這個時候她才發現,自己上錯賊船,被坑了,面對這個徹夜索歡、毫無節制的男人,她期期艾艾,“上校大人,我錯了,今晚求休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