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而柳含文這邊回來時, 兩只烏鴉依舊老老實實的待着, 正好柳王氏的飯菜也做好了, 叫他吃飯, 所以沒空和它們多聊。

于是柳含文裝好兩碗飯菜放在院子裏, 讓老山雀和黑鵲一碗,兩只烏鴉一碗。

柳王氏只看見他端着飯菜出去,卻不知道幹什麽去了。

等吃完飯柳含文把空碗端進來時,柳王氏沒忍住, 問道,“你去施舍門口的小叫花了?”

這鎮上雖然不大,可叫花子卻有兩三個,而且個個年齡都不大, 也不知道是從哪裏過來的。

“不是,我給鳥吃,”他也沒隐瞞, “是山雀和黑鵲把寶兒帶回來的, 不然咱們也賺不了那十五兩銀子。”

一聽這話,柳王氏頓時不理會了, 十五兩銀子啊, 都夠一大家子一兩年的花銷了,送出去兩碗飯菜算什麽。

她還誇着, “當初我就說黑鵲有靈性, 看看, 現在都能幫忙找鳥了。”

柳含文應了聲, 然後借口吃撐了出去走走。

現在天還沒黑,鎮上的鋪子門口又還點着燈,只要不往鎮子外走,柳王氏也不去管他,林願正在理賬本,穆寒才吃了飯便回村子了,他忘記把黑貓帶走,也不知道餓死了沒。

他來到一個僻靜的地方站着,兩只烏鴉小心翼翼的從落在他旁邊的樹上,由于這邊暗,烏鴉又黑漆漆的,即使有人從這邊過也看不見它們,以為小哥兒一個人自言自語。

“你們想跟着我也是因為靈氣?”

兩只烏鴉點着鳥頭,“待在小哥兒身邊,身體舒服。”

柳含文輕笑,他側過頭看着它們,“可待在我身邊是有條件的,你們願意?”

大烏鴉趕忙點頭,“願意的,鳥願意的。”

小烏鴉也頻頻點頭。

先別管什麽條件,精明的老山雀都願意留下來,那它們更不用想了。

于是柳含文又多了兩個小“老弟。”

黑貓并沒有餓死,它跑到林心家裏找吃的,被林心養住了。

穆寒才知道後也不打算帶它走了,小哥兒身邊有鳥,黑貓又常想抓鳥吃,還不如給它安個新家。

等他和柳老三到鋪子的時候,柳含文正站在鋪子門口跟幾個小叫花說話,待他們走近時,小叫花們已經抱着柳含文給的饅頭跑開了。

“文哥兒,你和他們說了啥?”

柳老三生怕柳含文被小叫花忽悠了,他剛到酒樓的時候小叫花也上門讨食,有時候心軟便給些剩飯剩菜,但是在街道上混着的人再笨也比一般人精明,所以他才擔心。

“我讓他們注意鎮上的動向,等用得上他們時再給報酬。”

長時間不出去走動卻能得到別人想知道的消息,難免會招人懷疑,所以柳含文需要一個掩護。

“就這麽幾個半大的孩子能做什麽?”

柳老三搖了搖頭。

可穆寒才卻覺得不錯,“別看只有這麽幾個人,他們的消息是最靈通的。”

丐幫是傳消息傳得最快的幫派。

“是嗎?”柳老三抓了抓腦袋,“你娘呢?”

“在後院呢,您進去吧。”柳含文側過身想讓他進去,可柳老三卻搖了搖頭,“我得去酒樓,跟你娘說一聲,晚上我過來住。”

好幾天沒抱着媳婦了,難受。

“那您過來吃飯,別在酒樓吃。”

柳含文叮囑着。

“當然了,這裏有我媳婦和哥兒,我咋會一個人在外面吃呢。”

說完,柳老三便高高興興的離開了。

柳含文看向一直盯着自己的穆寒才,“穆大哥?”

穆寒才想起昨兒還沒說完的話,他走近兩步,“我....”

“文哥兒!”

柳王氏的聲音從後院傳來再次打斷了穆寒才。

穆寒才:.......

“我先進去了,外面你看着點,”說完柳含文便擡腳進了院子,老山雀歪着頭看着一臉惋惜的穆寒才啾啾直叫。

“這是給我做的?”

柳含文拿着衣服往自己身上比劃着。

柳王氏笑着,“在家我也不好買布,現在鎮上也沒人看見,也不會有人說,所以就給你做了一身,願哥兒也有。”

柳含文聞言看了眼前院,“穆大哥有嗎?”

柳王氏一愣,“這倒沒做,我、我也不好量他的尺寸啊。”

柳含文低笑,“讓他自己說呗。”

這倒可以,于是當柳王氏問穆寒才穿多大尺寸的衣服時,穆寒才簡直受寵若驚,“怎麽能麻煩三嬸呢。”

“我除了一日三餐也沒啥忙的,這閑着也是閑着,找點事兒做心裏也踏實。”

柳王氏打量着穆寒才,這人高馬大的,穿的衣服一定比當家的大多了。

“那就多謝嬸子了,”穆寒才想了想後也不再推辭,只不過他出去轉了一圈,回來便給了柳王氏四塊布,其中除了他的,還有給柳老三和柳王氏的,至于最後一匹則是給柳含文的。

“要不是文哥兒,咱們店進賬也不會這麽多,就當是我的心意了。”

因為是一起買回來的布,所以柳王氏也不好說什麽,便收下了。

不過看向穆寒才的眼神卻多了幾分深思。

她不是愚蠢婦人,有些事兒她能看出來,可卻不能說。

因為文哥兒的婚事她一個人無法做主,老太太還盯着呢。

晚上柳老三過來吃飯後,桌上的氣氛都變得不一樣了,以往吃飯時,除了柳含文和林願說幾句話外,柳王氏和穆寒才并不怎麽說話。

而柳老三本來就善談,桌上又只有他和穆寒才兩個漢子,所以便拉着穆寒才一邊喝酒一邊說話。

“現在這世道,說太平也不太平,今兒我聽客人說京都那邊出大事兒了!”

柳老三壓低聲音,氣氛頓時顯得有些凝重,穆寒才皺了皺眉,“什麽大事?”

“楊老尚書被滿門處斬了!”

啪嗒!

柳含文突然胸口鈍痛,手裏的筷子直接落在地上,他滿臉冷汗的捂住胸口。

“文哥兒你這是怎麽了!”

柳王氏吓得大叫,林願也跑出去找大夫了。

“文哥兒?”

穆寒才一着急直接伸手把住他的脈,并沒有異常,如何會心絞痛?

柳含文搖了搖頭,“我沒事,快把林願叫回來,爹您繼續說。”

“我還說啥說啊!來,爹背你去王大夫那!”

說着柳老三便蹲下身想要背他,可另一個人比他更快,穆寒才直接扶住柳含文的胳膊,然後一提就把人背上了。

“三叔您走前面帶路。”

柳老三愣了愣,趕忙點頭往前走了。

柳王氏也想跟上去,柳老三指了指鋪子,“你就在鋪子等着,帶會兒我讓願哥兒帶消息回來。”

被穆寒才背着的柳含文摸着胸口的位置,腦子裏全是柳老三那句“楊老尚書被滿門處斬了!”他每默念一次,就感覺胸口處更痛了,眼睛也又酸又澀。

“文哥兒,你堅持住。”

感覺到柳含文情緒不對的穆寒才加快腳步說道。

到了王大夫的藥鋪後,穆寒才趕忙将人小心放下,林願正拉王大夫往來走,這會兒正好撞上,王大夫為柳含文把脈看舌苔,按胸口,最後道,“這不是心疾,這是受刺激了!”

說完便去拿東西了。

受刺激?

剛剛他們就吃飯,沒幹啥啊!

穆寒才看着柳含文。

柳含文則擡眼看着柳老三,“爹,您就把剛才的事兒說完吧,我想聽。”

柳老三抓了抓腦袋,當他是為了轉移胸口的不适,“說是被搜出通敵信件。”

柳含文只覺得全身發冷,通敵信件?一個老尚書,為了什麽能做出通敵之事?

“說起來這楊老尚書也是可憐的,他女兒女婿前月才被處斬,現在又輪到他了。”

柳老三感嘆了一句便沒再說了,這都是官家的事兒,他一個平民百姓還是少說得好。

“女兒......”

柳含文皺起眉,擡手扶住頭,“我的頭好痛。”

“王大夫!”穆寒才大聲叫道。

王大夫匆匆趕來,“快按住他的手,”此時的柳含文已經恨不得用手抓破自己的腦袋了。

林願一把按住他的右手,穆寒才一把按住他的左手。

“啊!”

柳含文痛得仰頭大叫。

柳老三急得眼淚都快出來了,文哥兒這是咋地啦!

王大夫拿出銀針時穆寒才看着他,“這是做什麽?”

王大夫看了他一眼,沒說話直接舉針刺向柳含文的後腦處,這一刺柳含文渾身一軟,雙眼一閉整個人直接倒在穆寒才的身上。

他僵直着身體,惡狠狠地看着王大夫,“你對他做了什麽?”

“我只是讓他平靜下來,一刻鐘便能醒來了。”

王大夫也見慣了各種臉色,可被穆寒才這一看還真有些吓人。

柳老三趕忙把柳含文輕輕扶起靠在椅子上,他的文哥兒還沒定人家,靠着一個漢子總歸是不好的。

“怎麽會這樣呢?”林願實在想不通。

“會不會是撞上什麽東西了?”向來不信鬼神的柳老三也忍不住胡思亂想着。

只有穆寒才緊緊的盯着柳含文,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含文,你要是想退婚,爹娘就是抗旨也願意的。”

一身華服的美貌婦人心疼的看着她面前的俊美哥兒道。

那哥兒面色沉靜,聞言搖頭,“母妃,皇上本就對我們安王府不滿,要是我們再抗婚,就是給他一個借口滅門罷了。”

婦人痛哭不已,門口一高大的俊朗漢子看着他們眼中全是沉痛,“是本王的錯。”

哥兒起身對那漢子行禮,“父王。”

“文哥兒?文哥兒醒醒!文哥兒!”

柳含文像個旁觀者似的站在三人旁邊看着,他正疑惑自己怎麽會出現在這麽一個地方時,耳邊便傳來忽遠忽近的喚聲,他只覺得眼前一片白光,當他睜開眼睛時便看見穆寒才松了口氣。

“穆....大哥?”

“文哥兒醒來了,王大夫麻煩您再看看。”柳老三的聲音也傳進他的耳裏。

王大夫把完脈後,“我開幾貼安神的藥,你回去熬給他喝,每天晚上喝一碗就是了。”

“只是安神嗎?他沒有其他事兒嗎?”

柳老三有些懵,明明文哥兒又叫胸口痛又叫腦袋疼的,怎麽最後就只有安神的藥呢

“你先聽我的拿回去服用,要是有事再過來尋我。”

柳老三就是再不滿也只能應着,得罪誰也不敢得罪大夫,況且王大夫的醫術可是鎮上最好的一位。

“文哥兒,你頭還疼嗎?”

林願擔憂的看着他。

柳含文搖頭,“不疼了,我還做了個夢,夢見我.....”

咿,不記得了。

“夢見什麽了?”

柳老三提着藥過來便聽見這句話,短短的一刻鐘裏居然還做了個夢,那應該是沒大礙了。

“不記得了,”柳含文嘆了口氣,“最近我老是做一些夢,可一醒來就不記得了。”

柳老三看了眼手裏提着的安神藥,覺得王大夫可能還真說對了。

“回去後我熬給你喝,喝了就好了。”

穆寒才卻伸手提過過去,“還是我熬吧,三叔明天還得去酒樓。”

“這.....”

“放心吧三叔,”穆寒才打住他,“咱們還是早些回去吧,三嬸怕是等急了。”

“對對對,”柳老三連忙點頭。

本來穆寒才還打算背柳含文的,可柳含文卻不願意了,他有些臉紅,“我沒事兒了,剛才謝謝穆大哥。”

穆寒才幹巴巴的回着,“謝什麽,我該做的。”

想起剛剛手上拖住的柔軟,穆寒才覺得鼻子有些癢。

“哎呀,寒才你流鼻血了!快回去找王大夫看看。”柳老三驚訝的聲音讓穆寒才大囧,他直接丢下一句沒事兒便用輕功溜走了。

林願看得咂舌,“你說穆大哥功夫厲害,我之前還不信,這是輕功吧?我只在話本裏面見過。”

柳含文微微一笑,他神情有些疲倦,林願和柳老三趕忙加快腳步。

穆寒才捂住鼻子落在後院的時候把柳王氏吓一跳,他趕忙安撫,“是我,三嬸兒,文哥兒他們在後面。”

說完便打了水将血跡擦幹,而柳王氏則去鋪子門口等着。

一見到柳含文她便迎了上去,“大夫怎麽說的?”

“沒啥事兒,咱們先進去吧,文哥兒想歇息了。”柳老三趕忙說道。

柳王氏心裏急得不行,可一看柳老三對自己使眼色後,她便住了嘴。

等柳含文回房後,柳老三才低聲囑咐,“大夫開了安神藥,我看你明兒去買些香燭紙錢回來,咱們請個菩薩回來護着咱們文哥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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