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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9章 第五十九章
收回目光, 溯寧回身,将坊市中僵持的兩方抛在身後,徑直向涉雲園的方向而去。
玄元靈鑒如今尚在程媪手中, 總要前去取回,畢竟南明行淵所求,需借玄元靈鑒方能尋見。
長野原的雪峰中, 溯寧與南明行淵達成交易,她助他入遺落的昆吾墟求得所需,而南明行淵手上,正好有能隔絕深淵凝望的魔族遺藏。
昆吾墟原屬八荒之地, 也是上一次神魔大戰的主戰場。
自鴻蒙初開後,八荒曾數次成為神魔戰場, 人族傳承也因此不斷破滅, 甚至常有斷絕之虞。
面對神魔的力量, 人族實在太過羸弱。
直到四千餘年前,神魔再起戰火, 血海魔君宿殷于八荒昆吾墟為神族昊天氏帝君所戮,才終于結束這場持續近三百年的争端,神魔兩族迎來和談。
也是在這場大戰中,建木所在的昆吾墟破碎,自八荒之地脫離,沒入無盡虛空。
在宿殷死後,魔族內部分裂,血海十地各自擁立其主, 至今未得一統。大約也是因這個緣故, 神魔兩族間迎來了從未有過的數千年和平,八荒之地的人族與妖族也得以休養生息, 及至如今。
除玄元靈鑒外,溯寧将藏于涉雲園中的栾木也一同取走。
經五千載歲月,如今栾木已得長成,便不會因為自相連的地脈上剝離而衰亡。
栾木樹心本源為溯寧所取,需要數年蘊養才得恢複,比起八荒之地,九天靈氣中遺留有鴻蒙靈韻,對樹心本源恢複自是更為有利——昆吾墟一行後,溯寧無意在八荒再作停留。
但在離開邺都前,她還有件事需要查清。
将栾木自地脈剝離花了近兩日,兩日後,溯寧踏着夜色,再度回到都天學宮。
樓閣積雪被月光映明,萬籁俱寂,溯寧站在明月樓上,擡眸與燕王宮中那尊薄紗蔽目的石像對視,眼中現出難以分辨清的複雜情緒。
無形力量自她身周擴散,從都天學宮向外,數息之間已遍及邺都。
游離在天地間的靈氣似乎為之震蕩一瞬,但邺都內外諸多上三境修士卻對此未有所覺。
随着溯寧神力引動,漆黑夜幕上隐隐約約現出當日她在鐘山所見的道則,如水波般閃動,光輝明滅。
北燕之中未得飛升的人族修士難以覺察天穹現出的異樣,如此情形卻瞞不過南明行淵的感知,即便這只是他一縷分魂。
黑霧自逝川傘下浮出,倘若南明行淵此時能化作人形,神情必定是不容錯辨的凝重。
“你知道這是什麽?”溯寧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我以為你應該比我更清楚才是。”沉默片刻,南明行淵才開口,他還是道出了答案,“這是神族昊天氏的道則。”
這是昊天氏與八荒締結約契的證明。
剎那間,紛雜的記憶碎片在溯寧意識中翻湧,她看到似要撕裂的昏暗天幕下水澤漫灌,無邊雷霆降臨,像是要将天地都湮滅。
時間倒溯而回,瀛州之上,昊天氏的少君站在她面前,伸出了手。
‘留在瀛州,你已不可能得到更多。’
唯有跟随在昊天氏身後,才能得淩駕于衆神之上的聲名與權利。
溯寧握住了他伸出的手,也第一次踏出了瀛州。
不及她想起更多,識海驟然傳來劇痛,像是要将神魂都撕裂,被強行壓制的幻象也在此時叫嚣起來。
溯寧收緊了手,并未在神情中顯露什麽痛楚之色,只是喃喃道:“我忘了些舊事。”
及至如今,也未能盡數想起。
對于這句話,南明行淵不覺太過意外,先前自她行事中,他也大略能猜得幾分,溯寧本也沒有刻意隐瞞這一點。
感知着天穹上的道則烙印,南明行淵心中思慮頗多,神族竟可以一族之力與八荒締結連接,昊天氏是如何做到的?
自上古以來,還未見有過先例,他也不曾想過神族會如此做。
此事原該難以被察覺,如果不是北燕世代供奉神族玄女使,令其疆域與溯寧的力量相呼應,她也不可能輕易逼出隐藏在天穹之後的道則。
更重要的是,昊天氏此舉,是為達成如何目的?
南明行淵所思慮的問題,也正是溯寧想知道的。
昊天氏與八荒的聯系,與當日神族傳道是否有關,與她是否也有關——
八荒隕落的生靈未曾回歸天地,那這些力量又溢散去了何處,作何用處?
逝川傘面飛旋,溯寧緩緩擡起手,試圖引動天穹道則,繁複變幻的法則在眼中映出明滅靈光,她的神識飛快衍算。
随着都天學宮中一聲鐘鳴,天邊漸漸褪去暗色,拂曉之際,枝頭尚有殘雪還未融盡。
宮牆巍峨,燕王宮中碧瓦飛甍,議政的大殿內,諸多朝臣分立兩側,正争執不下。
禦臺上,封離成孤身立于此,将殿中朝臣言行盡收眼中,面上雖還噙着如常笑意,溫和卻已不達眼底。
在他後方便是空置的燕王之位,明明距他只是幾步之遙,卻又仿佛不可逾越一般。
即便他如今代燕王執掌朝事,也沒有資格坐上殿中王位。
若非燕王在十七年前那場叛亂中受了重傷,身為太子的封離成也不會有代掌朝事的機會。
諸多朝臣中,東陽君擡頭,與封離成無聲對峙,目光碰撞時似有風雷驚響。
到了此時,他們便也不必維持表面的和平。
徐平津身死,姜雲來卻維護作為罪魁禍首的游俠,甚至在邺都令命禁衛捉拿時出面阻攔。
雖然随着大量都城禁衛趕來,邺都令強行鎮壓了坊市中諸多庶民黔首掀起的聲浪,将荊望押入牢獄,但沒想到姜雲來也跟了去,還守在獄中,非要與荊望同吃同住。
他無疑是得了之前杏花身死的教訓,絕不會給他們暗中下手的機會。
姜雲來是國君公子,身份貴重,邺都令拿他着實沒辦法,加之越來越多的邺都黎庶沉默聚在牢獄外,似于無聲中醞釀着驚雷,邺都令更不敢擅自決定對荊望的處置,只能請封離成示下。
此時殿內便是為此事争執不休。
姜雲來态度堅決,東陽君當然只能與他同一立場,如今邺都城中議論紛紛,民怨漸起,其中不乏東陽君的推波助瀾。
這也成為了站在他一方的朝臣在此理論的有力支撐。只論朝中勢力,東陽君自是無法與得到衆多世族支持的封離成相比。
不過此時情況下,若将荊望定罪處死,邺都城中或許會爆發一場巨大混亂。
但對于封離成而言,若是赦荊望之罪,自己身為太子的威嚴何在?他更不可能容人去查探後丘村覆滅之事。
庶民黔首的不滿尚且可以都城禁衛強行鎮壓,若失了太子的威嚴,又如何能找回?徐平津追随于他,若他不能令罪魁禍首付出應有的代價,追随他的世族又當作何想。
正在局面僵持不下之際,忽有一道高喝聲自殿外傳來。
“王上到——”
随着這道聲音響起,大殿中頓時為之一靜,諸多北燕朝臣噤聲,回身望去,神情中難掩意外,王上是何時出關的?
封離成臉上也有一瞬驚異閃過,為何他沒有得到任何消息?!
兩名宮衛持儀仗在前引路,随即,在衆多宮衛內侍的擁簇下,北燕如今的國君緩緩踏入殿內。
以修為境界來算,他尚是盛年,但鬓間卻已現霜白,形容如同已過知天命之年的尋常凡人。
北燕如今的國君身形清癯,臉上不曾見有什麽表情,讓人難以從其中窺得他想法如何。
在他出現之時,殿中朝臣并封離成俱都躬身下拜,齊聲問安。北燕境內,無人可以違逆國君的意志。
燕王未作反應,徑直走過殿中,踏上石階。
封離成垂首向後退了一步,目光注視着屬于國君的袍服自地面迤逦而過。雖然身形相差極大,但封離成眉目間還是能看出幾分與燕王肖似之處。
不過與喜怒不形于色的燕王不同,他面上總是挂着溫和笑意,于是便更沖淡了這幾分肖似。
坐上王位,燕王俯視着躬身下拜的朝臣,神色間仍然難以窺得什麽情緒。他微微擡手示意,命殿中衆人起身。
“方才寡人在殿外,便聽你們吵得極為熱鬧。”
這話一出,方才争執的朝臣立時躬身請罪,心中忐忑。
燕王卻沒有就此繼續說什麽,而是看向了東陽君,口中又道:“晟兒如今還在獄中?”
他對邺都中發生了什麽,竟是了如指掌。
東陽君也不覺震駭,擡手行禮,向他請罪:“未能規勸公子行事,是臣之過。”
燕王笑了笑,輕描淡寫道:“他少年意氣,難免行事不密,也非什麽過錯。”
聞聽此言,封離成心中不由狠狠一跳,若姜雲來是少年意氣,并無過錯,那有過錯的便是……
“陵安郡都尉徐平津屠戮郡中百姓在先,當得一死。”
随着燕王這句輕飄飄的話落下,殿中所有人都意識到,這便是荊望當衆斬殺徐平津之事的定論。
封離成指尖抽搐,咬緊了牙根。
無論他心中如何不甘,到這個時候,他也只能跪在自己的父親面前叩首請罪:“是成禦下不嚴,方致此禍事,請君父責罰!”
即便他是太子,也無法違逆燕王的意志。
殿中站了衆多支持封離成的世族,此時也不敢作聲,在燕王面前為他辯白。
對錯不重要,重要的是北燕的國君認為誰對誰錯,封離成從很多年前起,就已經明白了這個道理。
徐平津因屠戮郡中百姓獲罪,親族流放,參與後丘村之事的陵安郡兵衛也都被處死;太子成因禦下不嚴* 受斥,閉門思過;荊望殺世族之舉當誅,但念其情可憫,得以保下性命。
不過半日,燕王的處置對此事的處置便傳遍了邺都,原本沸騰的民議就此被化解,邺都庶民黔首皆在稱道燕王的賢明。
得知荊望無事,長纓自然也覺高興。
在此之前,她實在沒想到荊望會将杏花所藏的戰旗帶走,不惜性命行如此冒險之舉。
他終于為那些枉死的人報了仇。
但所有的仇怨都就此了結了麽?
長纓再次想起了在自己面前倒下的杏花,心髒一陣陣收緊。
是太子成命人殺了她。
尋常黎庶的性命,在北燕儲君眼中自是生殺予奪。
長纓知道,那是北燕太子,就算他為了維護麾下枉殺了杏花,她也不能有所怨怼。
她不能有怨——
長纓站在學宮內的山崖上,眺望着邺都城,風吹起長發,挂在槍尖上的銅鈴搖曳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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