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章

第 6 章

“去哪了?”電話那邊的梁舟淮聲音沙啞。

謝陳沒答,不正經調戲道:“怎麽?這麽快就想我啦?”

梁舟淮沉默,不難猜出他在電話那端的表情一定是冷淡中透着一絲無語,過了一會兒,他才道:“回來的時候帶個藥。”

“消炎止痛的?”

“想多了,潤嗓的。”

謝陳輕笑一聲:“行,知道了,你再睡會兒。”

說罷,打開導航,發動車子朝最近的藥店開。

電話那邊的梁二少加重語氣吐槽:“幾點了還睡,我是豬嗎!”

謝陳忍笑:“不是。”

電話挂斷,小梁總看着窗外懸在半空的太陽沉思,他似乎已經很長時間沒有早起晨跑。

自從謝陳搬進來,他所有的生活習慣仿佛都被打亂。

他非常不喜歡這種生活不受自己掌控的感覺。

但昨天情況特殊,好像也不全是謝陳的錯。

沒過多久,謝陳從外面回來,手裏拎着給他帶的藥。

剛靠近他,身體便沒骨頭一樣貼上來,梁舟淮眼疾手快,按住他将要貼到臉上的額頭,問:“一大早去哪了?”

謝陳笑着反問:“查崗啊?”

梁舟淮一愣,他本人對謝陳去了哪沒興趣,這麽問也不過是想知道謝陳的反應。

他瞥了謝陳一眼,後者立馬安分下來,乖乖道:“去見之前工作的甲方。”

梁舟淮淡淡“嗯”了一聲,依舊沒什麽大的情緒。

接着,謝陳拿出他帶回來的藥,又起身從廚房拿了個勺子出來,擰開避光玻璃瓶,動作幅度極小地倒出一小勺糖漿,輕柔地喂到他唇邊。

梁舟淮垂眸,瞥見顏色黢黑的糖漿,他小時候喝過這個,甜得要死。

謝陳溫柔催促:“快喝,不苦,一口悶。”

這是把他當三歲小孩哄?

以他三乘十倍的年紀,怎麽能忍受這種行為?

就着謝陳的手,棕黑色的液體從唇瓣滑入口腔,幾十年過去,這藥還是一如既往,甜得要命。

好在小梁總是見過不少大場面的,就算甜得牙疼,眉頭都沒皺一下。

謝陳收好藥叮囑他:“一次一勺,一天三次,別偷懶。”

梁舟淮瞥一眼那令人不想再打開第二次的棕色藥瓶,視線又移到正在收拾藥瓶的青年身上,心裏忍不住吐槽:貼心是貼心,就是太磨叽。

他又不是那種會因為藥難喝,就故意不喝的人。

謝陳不知他所想,自顧進廚房洗勺子,出來時順便給他倒了杯溫水。

可謂是非常有眼力見。

放下水杯,非常有眼力見的青年道:“你忙,我回屋工作。”

梁舟淮平緩擡眸,微微點頭,複又低頭去看平板。

*

一周後,雲庭酒店項目招标會。

會場設置在江城博覽中心,位于市中心的大樓非常氣派,門口圍着不少記者。

梁舟淮穿着全套黑色定制西裝,從人群中穿過,在侍者的帶領下走進電梯。

他前幾天被雲庭的老板坑了一次,按理來說不會再參加今天的招标會,這種場合,派個手下的經理來也可以。

只不過他借這次招标,給謝家挖了個小坑,這種時刻,或許還是值得來見證一下。

很快,會議開始。

“各位來賓大家好!歡迎參加雲庭集團酒店建設工程項目招标會,由此,我代表雲庭集團感謝各建設單位的信任和委托……本次中标候選企業共3家,下面請周氏集團代表上臺介紹……”

中标候選居然只有3家?和雲庭以往其他項目的規格有些差距。

“下面請威視集團上臺介紹……”

這是一家正處于上升期的建築公司,在業內的風評不錯。

不出意外,下一家就是謝氏。

“下面……請北化建築上臺介紹……”

居然不是謝氏?

随着主持人的話音落下,梁舟淮偏頭看一眼謝家負責人的位置,後者也正含笑看着他。

謝家代表參會的,是謝老爺子排行第二的兒子,謝朗。

謝家老爺子一生三娶,原配生的大兒子謝秦書英年早逝。後來娶的夫人生了兩個兒子,如今是謝氏平起平坐的兩位副總,老二叫謝朗,老三叫謝鋒。至于這第三位,聽說并非自願,是謝老爺子強迫,所生的謝家最小的女兒謝芷,也因此和謝家斷絕往來。

總之,大半輩子裹挾在名利財富裏,大概也沒真對其中任何一任付出過真心。

雖說商人重利,但梁舟淮着實無法認同這種靠聯姻維系起來的紐帶生意,這也是他始終無法相親成功的原因。

謝家這兩位副總,謝二頗有商業頭腦,但十分急躁,謝三雖然表面老好人,但背後城府極深,若真要搶,不一定花落誰家。

不過如今,謝家那萬貫家財的争奪者,似乎還多了躲在暗處的一位。

卻說這次,謝家這位脾氣急躁的副總,居然沒有踩坑?

當初雲庭剛公開招标的時候,謝家兩位副總私下給他使了不少絆子,只為從梁氏手裏搶标。

後來梁氏做項目調研,發現項目責權不清,招标文件裏很多條款不明,存在較大風險。而且建酒店的那塊地本身也有不少問題,梁舟淮于是立馬叫停投标。

不過這個消息并沒有被公布,只有雲庭和梁氏知曉。

這才導致雲庭的老板铤而走險,妄圖以梁舟淮及梁氏的名譽威脅他投資。

家宴那天,梁舫也說過,謝家兩位副總在争項目總負責人。

那麽,是什麽讓本來野心勃勃的謝氏,在兩周內完全放棄投标?

梁舟淮雖然不保證謝氏一定會跳坑,但這結果确實出乎他意料。

好在他一慣有涵養,面對謝氏的挑釁,他沒表現出一絲氣急,只是略微颔首。

會議很快結束,最終中标的是第一家公司。

梁舟淮不習慣和人擠電梯,故意落後幾分鐘出去,沒想到在電梯門口碰到謝朗。

他神色不動道:“謝總。”

謝朗見到他,臉上神采奕奕,也朝他打招呼:“喲!這不是梁總!”

說罷,還不忘道:“還以為梁氏也會參與投标,梁總這局棋,我是越來越看不懂了啊!哈哈哈。”

從這人的得意程度來看,這事多半不是巧合。

梁舟淮:“謝總說笑了,謝氏不也沒參加投标?”

謝朗一笑,繼續道:“是啊!誰會知道雲庭這項目背後這麽多問題呢?”

梁舟淮一頓,原來謝氏也發現了問題。

“謝總高瞻遠矚,确實厲害。”

“叮——”

電梯到達。

走出博覽中心正門,有記者認出梁舟淮,試圖采訪他,被秘書禮貌隔開。

上車,梁舟淮立馬交代副駕的秘書:“去打聽一下謝家那個長孫。”

秘書:“是,梁總。”

以他對謝朗的了解,今天這坑他們多半會跳,可是今天這麽一出,除了那位神秘的謝家長孫,他暫時想不到還有誰會這麽幫着謝家。

梁舫說這位長孫身份神秘,多半查不到真實情況,但人在江城出生,又回國這麽些個月,圈子裏總該有些風言風語。

以往的他知己知彼,所以百戰百勝。

可這次的對手神秘不露面,甚至無從查起。

能夠在幾天之內迅速做出判斷,明确問題所在,甚至做出風險評估,并在最後關頭讓謝氏放棄投标。他已經許多年沒見過這麽強勁的對手。

梁舟淮想起大哥和父親的話,又叮囑秘書:“謹慎點。”

“明白。”

“梁總,回公司嗎?”

司機的話拉回梁舟淮的思緒。

他在梁氏這麽多年,不至于因為一次失誤低迷,他那強大到非人一般的調節機制很快生效,從容道:“回去開會。”

既然雲庭已經沒有用處,是時候來算一算他們之間的賬。

*

雲庭集團老板名叫莫永,莫家早年做裝修發家,後來北上江城,開起了酒店。随着生意越做越大,連鎖酒店幾乎開遍全國,幾年之內便擠進江城豪門圈。

當然,莫家能有現在,主要歸功于莫永的父親。至于莫永本人,在商業上只能算中規中矩。

而且這人平日裏作風混亂,沒少被八卦媒體曝光,不然也不至于想出那種辦法對付梁舟淮。

上次招标會之後,梁舟淮攪黃他們的單子,搶他們的項目,并且曝光了幾個項目存在安全問題,其中就包括上次招标的項目。

一時之間,雲庭集團股票暴跌,若是莫永和他手下的人不快速采取措施,只怕雲庭會走到無可挽回的地步。

當然,莫永也沒傻到乖乖等死,連續幾天到梁氏大樓拜訪,只為見梁舟淮一面。

今天是第四天,也是梁舟淮第四次讓人把莫永“請”出梁氏大樓。

在江城商圈裏,他梁二少做生意強勢,但一向不為難人,大家有錢一起賺。但對待故意招惹他的,他也絕不仁慈。

因此,這麽多年觊觎他的大有人在,但沒人敢真的動龌龊的歪心思。

烈日當空,梁氏大樓下,莫永仰頭,高聳的大樓矗立在他面前,堅硬且不容侵犯。

他站在禁止通過的門口,像是一場無聲地诘問和審判。

直到此刻,他才意識到自己多麽渺小,多麽不該招惹梁舟淮!

是他目中無人,是他錯了!

他以為自己和梁舟淮這樣的天之驕子一樣,沒有什麽能逃離他的掌控,然而事實給了他沉重一擊。

但他不能放棄,因為莫家已經把他趕出家門,他必須回去,就算死,也要回到那頁光榮的族譜上!

他相信自己總能找到辦法,讓梁舟淮放過雲庭。

也許等過了這一關,他也總有一天能讓梁舟淮如今天的他一般,在他面前搖尾乞憐!

天空陰沉,空氣沉悶,風裏帶上絲絲涼意,盛夏的雨說下就下,不給人半點預告。

謝陳出門晨跑,眼看天氣不對,立馬結束鍛煉往家走,卻還是不可避免地淋了雨。

他冒着雨回到家,卻在家門口的屋檐下看到個男人。

那人一身正裝,手裏提着文件包,看起來不像是來躲雨,倒像是特意來拜訪。

謝陳走過去問:“你好,找誰?”

男人見他一身運動裝束,又直接走向梁氏當家人的家,心裏一轉,道:“您好,我是莫總的秘書,特意來拜訪梁總。”

莫總?

雲庭的那個?

姓莫的秘書來找梁舟淮,肯定是為了最近雲庭的事,他早猜到那背後是梁舟淮的手筆,所以一點兒也不意外。

這些人想見梁舟淮,直接去梁氏大樓找就是,現在卻跑到家裏,看來梁舟淮并不打算見他們。

“他早上回本宅了,不在。”

冷漠說完,謝陳便要開門進去。

莫永的秘書着急道:“等等!”

“勞煩您轉告梁總,今天晚上,莫總在中心廣場雲庭酒店頂層恭候,莫總說會拿出足夠的誠意道歉,還請梁總賞臉一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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