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章
第 28 章
“本臺新聞,近日,江城知名企業家謝朗,因故意殺人、挪用公款、職務侵占等多項罪名被警方逮捕,目前,謝氏集團股票暴跌……”
涼風拂過,秋意正濃。
窗外的院子落了許多枯葉,時而被風卷着飛舞。
謝陳按掉電視遙控,問:“他會進去多久?”
梁舟淮冷笑一聲,說:“他出不來。”
梁舟淮一身灰色毛衣,頭發剪短了一些,坐在沙發上。他借着旁邊謝陳沒傷的左手,用自己沒打石膏的右手緩緩翻着書。
兩個人一人一只手,除了洗澡麻煩點,別的日常生活倒沒多大影響,畢竟家裏有保姆。
雖然出院,但他額頭上的傷口還縫着針,受到撞擊的腦袋也時不時發暈。
所以,出院後這些天,他都在家裏辦公。
謝朗的後續事情交給了梁遠之和律師,非必要時候,他不用出面。
至于現在的謝家,不用他添火,就已經亂得一團糟。
謝朗進去後,謝老爺子一病不起,他的幾個孫子守在醫院,謝鋒接手謝氏,忙得焦頭爛額。
不過,他派人去調查過,他那些守在醫院的孫輩裏,并沒有謝家長孫。
這位Charlie陳先生既沒有摻和謝氏,也不在乎親爺爺死活,連梁舟淮都猜不透他的意圖。
中午,解決完謝朗的梁遠之難得來了電話,讓梁舟淮過去他住的地方。
當年的真相既出,梁舟淮早就想到會有這天。
這是梁家的事,謝陳沒跟去。
出車禍的那兩輛車損傷較重,依舊在修理。車子換了一輛,專門檢查過制動,周秘書還在國外,開車的是家裏的司機小董。
那天開車的那個秘書在梁舟淮後面幾天出院,剛出院就給他遞了辭呈,梁舟淮沒批。
他說:“如果是因為意外,沒必要。”
秘書惶恐道:“那天是我開車前沒檢查車,如果檢查了,就不會出問題。”
梁舟淮嚴肅道:“你是受害人,該負責和反思的是加害者,不是你。”
最後,梁舟淮給他放了假,讓他修養好再回來上班。
為了方便修養,梁遠之現在住的地方緊挨着醫院,是一處平層公寓。
梁舟淮到的時候,正巧遇上梁遠之的醫生,他順便問了情況,得知梁遠之的腿現在情況穩定,醫療技術發達,恢複不是問題。
只不過車禍帶來的骨骼和神經損傷是不可逆的,就算恢複了,以後也難免留下些後遺症,比如下雨天會疼,不能長久站立之類的。
這兩年來,說一點愧疚沒有,是不可能的。畢竟那個司機本來是他的人,如果送梁遠之去機場的不是他,謝朗他們也不會逮到時機制造那場車禍。
因為那些流言,他已經很久沒有來過梁遠之家,他進門的時候,早已不是記憶中的樣子。
梁遠之本來在陽臺上,見他進來,上下打量一眼,看到他全手全腳的,似乎松了一口氣。
他說:“這幾年,我這兒的酒都被你爸沒收了,只能喝茶。”
說罷,便讓保姆沏茶過來。
“上好的毛峰,嘗嘗。”
白瓷茶杯有些燙,修長的右手指尖染了層紅,不過不疼。
梁舟淮沉默着,抿了一口,說不清是什麽情緒。
梁遠之斂了神色,緩緩開口:“小叔道歉,對不起。”
“這兩年,我太鑽牛角尖,總是懷疑着所有人,私下也給你使了不少壞。你怨我是應該的,不過,人做錯事就要認,對不起。”
梁遠之也不善言辭,說完,氣氛僵硬沉默。
梁舟淮喝完了茶,放下杯子,說:“算了,過去了。”
他沉默了一瞬,突然道:“對不起。”
他說的是那個司機的事。
梁遠之擡眸,看着他說:“人各有命,冥冥之中罷了。”
說完,視線下移到梁舟淮的手,問:“什麽時候能拆?”
“下周。”梁舟淮回。
剛好是他生日宴前一天。
梁遠之點了點頭。
“既然清楚了,”梁舟淮停頓,擡眼望着梁遠之,“改天叫律師來,把股份轉讓協議簽了,我會提前通知,召開股東大會。”
當初梁遠之出院,他就拟好了轉讓協議,不過那時候梁遠之不肯簽。
他手裏的這些股份是當初集團危機時,梁父轉讓給他的,本來應該給的是梁遠之。
現在只不過是物歸原主。
梁遠之愣了會兒,忽然道:“你留着,你比我更适合管理梁氏,況且,更換CEO不見得對梁氏好。”
梁舟淮:“我不會脫離梁氏,只是把你的東西還你。現在市場緊張,公司不能在我的模式下安于現狀,他需要新的模式去整合改變。”
“爸和哥那邊對我的提議沒有意見,至于另外那些叔伯,他們不敢有意見。”
梁舟淮今天過來的主要原因,就是這件事,說完,他便離開了梁遠之的住處。
他說的也并不只是為了勸說梁遠之,梁氏确實需要新模式,如果依舊原地踏步,最終只能淹于時代洪流。
至于梁遠之會如何考慮,他不用想就能知道。
笑面狐貍依舊是笑面狐貍,就算他們是親叔侄,就算他們沒了那層仇恨隔閡。
他不否認血脈親情,也不否認生意場上的情意交情,但他也不否認人性利益至上。
他沒什麽舍不得,這本來就不是他的東西,由他創造出來的,才真正屬于他。
小董等在樓下車裏,他出去時,風揚起他的黑色大衣一角,他像個歷經長途跋涉,終于卸下風雪的将軍。
回家路上,盯着謝家那邊的人打來電話,說是醫院那邊塵埃落定了,謝家老爺子算計了一輩子,終于也在算計中閉上了眼睛。
逝者為大,梁舟淮讓人撤了。
謝氏突縫兩場變故,就算他梁舟淮不動手,以後的處境也難說。只要那位長孫不插手,謝鋒威脅不到梁遠之。
不過說起那位長孫,梁舟淮倒有點好奇,他會不會出現在葬禮上?
他那張拼命遮掩的臉,不知會躲到什麽時候?
那人對自己狠,對別人更狠,看似背靠謝家,其實根本不在乎謝家死活。多半他那親爺爺和兩位叔叔,小時候對他也不怎麽樣。
…
謝家葬禮那天,梁家自然沒人去。
當然,如梁舟淮所料,那位謝家長孫也沒現身。
他想,看來這長孫和謝家的仇還不小。
謝老爺子的遺囑早就立好,大頭當然是歸謝鋒,那位長孫只拿了他父母的份,聽說遺産劃分宣布後便銷聲匿跡,不少人說是回了倫敦定居。
不過他回國幾個月,臉都沒露過,誰知道呢?
令人意外的是,謝芷也在遺囑之列,不過她根本沒要,當初說是脫離謝家,就一次也不回頭。
賀家家大業大,謝芷也是賀氏的股東,那點施舍一般的遺産對她而言,只是微末的補償。
錯了就是錯了,該接受補償的那個人,已經看不着也聽不見了,再補償活着的人也沒用。
至此,那個盛大的謝氏集團落下帷幕,留下來的是一個千瘡百孔的問題企業。
夜晚寂靜,冷清的月光透過落地窗灑進窗戶,牆面倒映着床上交疊的影子,黑夜顫抖且癡狂。
“滾出去……”
梁舟淮壓抑的聲音打破了夜色寂靜。
他推着謝陳,眼底洇濕,白色月光一照,像是星辰灑落,溢出湖面。
謝陳喘着氣,但不說話。
梁舟淮來了氣,罵道:“是人嗎你?吃炸藥了!”
梁舟淮閉上眼,又睜開,謝陳臉側都是汗,眉眼深邃,笑得張揚得意。和以前少年感十足的笑容不同,他今天笑得有些痞氣。
“……”梁舟淮罵也罵了,瞪也瞪了,右手拉他躺下,結果這小子又在他脖子上築窩,腦袋蹭來蹭去,頭發刮着下颌,煩人得很。
“你今天不對勁。”梁舟淮篤定地說。
謝陳在他耳邊輕笑一瞬,“有嗎?”
梁舟淮默認。
謝陳抱着他,不知為何?也跟着沉默。
過了很久,梁舟淮問:“想說什麽?”
謝陳枕着梁舟淮的手臂,側躺着,擡起眸子,梁舟淮偏頭低眸,和他對上視線,謝陳說:“你之前說的當真嗎?”
梁舟淮不解,“什麽之前?”
謝陳:“你說我如果耍你,會死得很慘。”
梁舟淮笑了一下,“當然。”
“你會和對付謝朗一樣對我嗎?”謝陳注視着他問。
梁舟淮愣了,“怎麽着?你有事耍我?”
“沒有,”謝陳起身,單手撐在梁舟淮身側,溫熱的唇落在梁舟淮眉骨,然後是泛紅的眼睫,“只是親眼見過梁總的手段,問問而已。”
梁舟淮勾了勾唇,“怕了?”
輕吻落在唇角,謝陳啞着聲,“永遠不會。”
……
次日,梁舟淮從樓上下來,看到謝陳坐在客廳琢磨他那只吊着的右手。
梁舟淮突然有點尴尬,昨天晚上,他倆就這麽吊着兩只手……
太荒謬了。
謝陳見他下來,眼眸含笑看向他吊着的左手。
顯然,默契地想到了一起。
“……”
梁舟淮移開視線,看向客廳外面。
浪天浪地的謝陳難得害臊,“咳”了一聲,對正在單手打開茶幾上電腦的梁總說:“先吃飯,吃完再工作。”
幸好,孟姨他們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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