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小叔:他又穿過來了……

第10章 第 10 章 小叔:他又穿過來了……

宋川帶了一肚子氣和小林頂着一輪彎月回團裏宿舍了。

一路上宋團長都黑着臉,身上的氣勢就像是剛從戰場上下來,帶着一股子殺氣,宋川回到宿舍碰見倒完洗澡水的範知學,範知學把洗腳盆塞到床底下,看了眼宋川不大好看的臉色,摸了摸鼻子問:“誰招你了?”

宋川:“沒誰。”

他就是沒事找氣受,非得跟姜梨解釋那兩句幹什麽?

宋川拿着盆去水房洗漱完就回宿舍躺下了,和範知學聊了幾句就閉上了眼睛,剛才範知學說他昨晚睡了一會後起來了,在外面又跑了一晚上,快吹號角時才回來倒床上睡下,宋川捏了捏酸疼的眉心,其實範知學說的那些事他都不知道。

有時候他真懷疑自己是不是中邪了,自從上次受傷昏迷醒來後,他每晚睡着之後做了什麽一點印象也沒有,為此他還找醫生檢查過,側面打聽了夜游症,夜游症就算晚上起來也是閉着眼睛的,但他是睜着眼睛,從不抽煙的他還會找範知學要煙抽,天天晚上出去跑步,并沒有做任何出格的事情。

他身上種種怪異的現象不能對外人說,他是一名軍人,一旦說出去就是在傳達封建迷信主義歪思想,別說受處分了,身上這身軍裝都能被扒下來。

今晚喝了點酒,加上這段時間總是睡眠不夠,宋川倒床上沒一會就睡着了。

範知學雙手枕在腦後,扭頭看了眼對面床上的宋團長,他這會呼吸綿長,看着睡的挺香的。

範知學望着上方的房梁,嘴裏小聲數數:“一、二、三……八十九、九十。”

數到整三百的時候,對面床上的人睜開眼睛,然後掀開被子坐在床邊,大冷天的,身上就穿了一件工字背心和豎條紋短褲,範知學認命的嘆了一聲,伸手點了下桌面:“煙盒在桌上,要抽自己拿。”

宋川掀目光看向窗外,眉峰微皺,幽黑深邃的眼底翻騰着無人察覺的情緒。

——他又來了。

連着半個月穿到上個世紀的部隊裏,被他占據身體的人與他同名同姓,樣貌也一樣。

宋川拿起搭在床尾的褲子穿上,扣上皮帶扣,套上毛衣和襯衫,拿起桌上的煙盒取了根煙咬在嘴裏,這個年代沒打火機,他劃了根火柴點燃煙,晃了晃火柴棍丢在垃圾桶裏,煙頭在黑漆漆的屋裏閃着紅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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範知學看向站在窗前的宋川,人還是那個人,但一到晚上他身上的氣息就變得和白天不太一樣了。

“你剛回來那會兒是不是跟你媳婦吵架了?”

範知學問了一句。

清淩淩的月光照在窗戶上,宋川看着玻璃光上倒映着紅色煙頭,微眯了下眼,轉頭看向範知學:“你怎麽知道?”

還真讓他猜對了?範知學起身盤腿坐着:“你晚上和小林拎着飯盒和酒回家去了,在家吃了頓飯就黑着臉回宿舍,要是沒和媳婦吵架早就在家抱着媳婦睡覺了,還能來宿舍陪我一個大老爺們?”

宋川彈了彈煙灰,順着範知學的話說了句:“是拌了幾句嘴。”

其實他占據了這個人的身體,卻沒有他的記憶,每晚穿過來都是根據範知學的幾句話推測回答。

範知學:“宋團長,我是過來人,你聽我幾句勸,這女人是要哄着來,你不能冷着她,诶,越冷人家的心就跟你離得越遠,況且你結了婚就走了,和你媳婦也沒相處過,你媳婦現在過來了,要我說你就得趁現在和她好好相處相處,這感情是處出來的,不是冷出來的。”

宋川對這具身體的/私生活沒興趣,他抽完一根煙,将煙頭碾滅在老式的煙灰缸裏,轉身開門走了。

“你睡覺吧,我去跑跑步。”

範知學:……

他娘的,咋就跟這榆木腦袋說不通呢!

宋團長要是能早點搬回家抱媳婦睡覺,他就能早點解脫,太折磨人了!

東峰島碼頭的第一班船是早上九點鐘,姜旭昨晚喝了酒,這會還睡的昏天暗地,姜梨感冒還沒好,鼻子不透氣,在被窩裏夢着自己回到現代,回到了自己的婚禮上,司儀在臺上講話,要她和鄭丞交換戒指。

外面傳來“砰砰”的砸門聲打斷了姜梨的夢,她迷迷瞪瞪的睜開眼,看着房頂的房梁和年代感十足的屋子,欲哭無淚的嘆了一聲。

她還是以為自己穿回去了呢。

合着就是個夢。

“姜大哥,船要開了,再晚點就趕不上了——”

小林在外面扯着嗓子喊,隔壁屋裏傳來姜旭的聲音:“來了來了!”

他爬起來着急忙慌的穿上衣服出去給小林開門,開完門就回屋收拾自己的東西,姜梨從屋裏出來看到小林,打了聲招呼。

小林笑道:“嫂子。”

等姜旭出來,小林把桌上的蛇皮袋子也扛在肩上,姜旭“咦”了一聲:“你背着這個幹啥?”

小林:“這是宋團長給你們和他爹娘準備的,都是海島的特産。”

滿滿一麻袋,看着着實不少。

姜旭對宋川這個妹夫總算多了些好感。

三個人連早飯都沒吃就去了碼頭,海島的碼頭有士兵站崗值守,碼頭上停靠着兩艘船,有人陸陸續續的上船,但是在經過鐵皮欄杆過道時,都會出示一張紙給穿着藏藍色軍裝的士兵過目一眼。

小林從兜裏拿出同樣的一張紙遞給姜旭:“這是宋團長昨天幫你開的介紹信,坐這班船去東峰島碼頭得有部隊開的證明,你到了東峰島自己倒輪船走,我和嫂子就送你到這裏了。”

姜旭不舍的看着姜梨,姜梨仰着小臉,眼晶晶亮好看:“二哥,你放心吧,我在這邊會照顧好自己的,你回去給爸媽報聲平安,我要是想你們了,會回去看你們的。”

姜旭抹了下眼角:“行了吧,你暈船暈的厲害,要是想我們了就拍個電報回來,我和爹娘過來看你。”

“二哥,等一下。”

姜梨追上姜旭,給他多交代了幾句:“你回去告訴爸媽,讓他們趁現在在自留地多種點土豆蘿蔔,院子能種也都種上,把手裏多餘的糧票全部換成玉米紅薯面攢起來,一定要把我的話轉達給爸媽,千萬千萬照我說的去做!”

姜旭納悶:“種那麽多土豆蘿蔔幹啥?咱們有自留地呢,幹啥還要在院子種?”

姜梨不能告訴他在不久的将來會有三年饑荒,且不說二哥信不信,他要是回家告訴原主的爹娘,姜家人要是在外面說錯一句話,那就是傳播封建迷信,還引起大家的恐慌,一家子被批判都是輕的。

姜梨凝重的加重了語氣:“二哥,你別問那麽多,就按我說的做!”

姜旭鮮少看見妹子這麽嚴肅的一面,當下點頭應下:“行行,我回家一定告訴爹娘。”

碼頭風大,尤其是早上,冷風跟冰刀子似的往身上割,姜梨凍得打着哆嗦,望着姜旭乘坐的船漸漸遠去,姜旭抓着船身的欄杆朝她揮手,嘴裏喊着讓她照顧好自己,受了委屈就給家裏人說。

姜梨眼角浸出濕潤,她微微仰頭,吸了吸鼻子,轉身往回走。

這個世界沒有小叔,疼愛她的家人也走了,接下來的路就靠她獨自走下去了。

姜旭一走,家裏更安靜了。

宋川早上沒回來,姜梨洗漱完,拿着鋁飯盒去食堂吃了個早飯就回來了,頭昏沉沉的,胳膊腿也覺得酸疼無比,她一回家就鑽到被窩裏繼續睡覺,這一覺睡到中午,直到被敲門聲吵到才醒來。

二月份的天,外面是大太陽,屋裏面卻跟冰窖似的。

姜梨一出被窩就凍得打了個哆嗦,她快速穿上棉衣,手指做梳抓了抓頭發才出去,宋川提着三個飯盒站在院外,他應該是沒睡好,神色有些疲憊,說話也沒了之前的中氣十足:“你二哥走了?”

姜梨點頭:“嗯。”

她側開身子給宋川讓路,宋川看了眼姜梨後腦勺還有些亂的頭發,皺了皺眉:“你今天一整天都在睡覺?”

姜梨:……

她糾正:“是一上午。”

宋川:……

這有什麽區別?

年紀輕輕的成天就想着睡覺,不出去多鍛煉鍛煉,身子骨能強健才怪。

宋川進屋把飯盒放在桌上,在洗臉盆裏洗了洗手,說道:“我回頭問問。”

等宋川洗完,姜梨把水到了,重新倒水洗了把臉坐到桌邊吃飯,這飯是從食堂帶回來的,一葷一素,還有五個大饅頭和兩份稀飯,姜梨總感覺頭暈難受,身上也軟綿綿的使不上力氣,沒什麽胃口吃飯,喝了點稀飯,吃了半個饅頭就回屋了。

宋川皺眉,看着姜梨吃飯跟貓吃食一樣,還沒徐明輝那個半大小子吃得多。

吃過飯宋川把鋁飯盒洗幹淨帶走,給外屋桌上放了兩張大團結和幾種票卷,對屋內的姜梨說:“家裏缺什麽你自己看着買,不夠了再找我。”

姜梨的聲音從裏屋傳來:“知道了。”

昨天吃了一天感冒藥,今天症狀沒見有多好,姜梨怕有人進來,于是忍着身體的不适爬起來把院門和房門插上,看了眼宋川放在桌上的錢,猶豫了一會把錢收走了。

長期飯票給的錢。

不要白不要。

姜梨進屋剛想躺被窩,外面就傳來唐彩鳳的聲音:“姜梨,你不是要去買鍋碗瓢盆嗎,我帶你去啊。”

姜梨:……

唐彩鳳敲門跟催魂的一樣,姜梨想裝死都難,她扣好棉衣扣子開門出去,唐彩鳳換上了前幾天穿的土灰色斜襟棉衣,頭上圍着圍巾,見到姜梨,自來熟的把她拽出來,順手幫她把大門扣上了:“我婆婆出去串門了,不在家,趁這會功夫我帶你去供銷社把需要的東西買了。”

姜梨想到上午那會唠叨的老太太,轉頭看唐彩鳳:“你很怕你婆婆?”

唐彩鳳撇了撇嘴:“我能有啥法子,那是我男人他娘,我男人常年出海,讓我照顧好他娘和他妹子,還有三個娃娃。”

其實她沒說的是,要是她沒照顧好一家老小,她婆婆和小姑子在她男人跟前告個狀,她男人就要把她送回娘家去,她娘這輩子最好的就是臉面,要是知道她因為沒照顧好一家人被丈夫送回來,肯定會把她趕出去,她娘常說,女人這輩子最大的功勞就是把一家老小照顧好才是對的,其它都有小事。

姜梨沒多問,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她自己還沒搞明白呢,哪有閑心情操心別人家。

海島的供銷社是一間大房子,開了三道門,上面挂了一個一個大牌子,寫着‘國營供銷社’五個大字,姜梨和唐彩鳳走進去,供銷社裏從左到右拐着彎的放了一排玻璃櫃,玻璃櫃後面放着櫃子,櫃子上面一層一層的,放着這個年代該賣的物品。

這片海島歸軍區管轄,所住的家屬區和供銷社的房子都是磚房蓋的,這在農村,放眼望去,能找到一兩間磚房都不錯了。

家裏要缺的東西太多了,鍋碗瓢盆碗筷,作料、肥皂還有生活用品都缺,到現在家裏連個窗簾門簾都沒有。

姜梨把宋川給的票卷翻出來,搜刮了一圈原主的記憶,工業票是買鍋碗瓢盆的,棉花票、布票、肉票、每一張票都給了兩張,姜梨先買了鍋碗瓢盆和作料,還有肥皂和兩個暖瓶,又買了兩個鐵水桶,買了這麽多東西她都怕三十塊錢不夠,估摸着還要自己再墊錢,結果供銷員一算賬。

好家夥,才四塊錢!

姜梨再一次被這個年代的物價驚呆了,這裏的錢真的太值錢了,一毛錢都能掰好幾瓣花。

“這就是宋團長媳婦?長得可真好看。”

“她皮膚真白,看着比徐政委的侄女還白。”

“我看現在宋團長的媳婦來了,徐政委的侄女還咋厚臉皮纏着宋團長,一個沒結婚的小姑娘真不知道羞。”

邊上有其他供銷員在竊竊私語,姜梨聽見了,心裏樂了一下。

不管什麽時候,被人當面誇漂亮都覺得心裏開心,說白了,她就是俗人一個,也喜歡挑好聽的話去聽。

買的東西特別多,一些小東西都放在鐵皮桶裏,像鍋這種大東西就得抱着,唐彩鳳把鐵鍋往姜梨懷裏一塞,自己提着兩個沉甸甸的鐵桶說:“你這細胳膊細腿的抱着這口鍋就行了,走,我把東西給你送回家。”走出供銷社,唐彩鳳看了眼天色,說道:“咱們走快點,估計我婆婆快回來了,看我不在家又該唠叨了。”

姜梨點點頭:“好。”

還真和唐彩鳳說的差不多,她們兩人回到家剛把東西放下,隔壁院牆就傳來了老太太唠叨的聲音:“唐彩鳳,你個懶婆娘又野哪去了!”

姜梨:……

唐彩鳳放下東西:“你自己收拾,我先回去了。”

姜梨那聲“謝謝”還沒說出口唐彩鳳就不見人影了,隔壁院牆傳來唐彩鳳的聲音:“娘,我回來了。”

老太太又開始唠叨唐彩鳳,唐彩鳳重複着三個字:“知道了,知道了。”

姜梨把買回來的東西歸類好,忙活了一通身上也沒那麽冷了,家裏有一個暖瓶,是小林帶過來的,熱水也是去食堂打回來的,姜梨看了眼廚房的竈臺,柴火沒有,火柴也沒有,她放棄了燒熱水的心思,回屋又躺下了,骨頭縫細細密密的酸疼,渾身實在提不起勁,姜梨将自己包成了粽子。

她這一覺睡的斷斷續續,越睡越困,頭又疼又暈,迷糊間聽見外面的推門聲,睜開眼就發現天已經暗了。

屋裏面黑漆漆的,姜梨爬起來剛走出裏屋,外面光線驟亮,姜梨不适的眯了眯眼,等适應了光亮才注意到宋川提着飯盒進來,他一看姜梨的頭發就知道她又睡了一下午,也不知道她怎麽這麽能睡,睡了一天,晚上還睡得着嗎?

“去洗洗臉,洗完過來吃飯。”

宋川将飯盒放在桌上,眼角的餘光掃到了地上放着兩個鐵皮桶,廚房的門開着,鍋臺上放着一口鐵鍋,他轉頭看了眼姜梨,她正彎着腰洗臉,熱水打濕了她額角的碎發,氤氲的熱氣襯的她臉蛋透着紅潤。

從姜梨的皮膚和手指上就能看出她從小沒幹過什麽活,被家裏慣着長大的孩子脾氣也不好,從她來到海島後,就沒見她心平氣和的和他說過兩句話。

“你今天去供銷社置辦東西了?”

等姜梨坐到飯桌上,宋川問了一句。

姜梨點了點頭:“嗯,花了四塊錢。”

兩人無言的吃過晚飯,姜梨把飯盒收到廚房洗幹淨,裝到網兜裏想着拿出來給宋川,誰知一出廚房就看見宋川在姜旭之前睡過的屋子鋪被子。

姜梨一怔:“你今晚睡家裏?”

宋川:“嗯。”

姜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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