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刁民 這是我的馬

第59章 刁民 這是我的馬

醫善堂。

冬春和江厭将已經空了的涼茶木桶擡到後院進行清理。

紀平安和李庭繪坐下, 輕輕敲着酸疼的手臂,外間傳來吵吵嚷嚷的聲音。

林康泰一案,涉及衢州, 颍州, 安州三地的百姓, 甚至有百姓上萬言書求情, 在汴京鬧得沸沸揚揚。

是以, 林康泰剛判下來, 人人忍不住說兩句,雖然人人都不敢明說,但言語間都是對朝廷的不滿。

聽到外面讨論的聲音, 李庭繪忍不住嘀咕了一句:“太狠了。”

紀平安:“什麽?”

李庭繪搖搖頭,“沒什麽。”

她們這種平民小百姓, 說得林康泰無數句, 但卻說不得天子一句。

紀平安轉瞬也理解李庭繪在說什麽了。

她是覺得林康泰殺人償命,但淩遲, 三千六百刀, 過于狠辣了。

而且, 衢州,颍州,安州三地百姓上萬言書,換來十年不救災,不治水, 不撥銀。

這是古代, 不是現代。

每個人受制于人籍戶口,人口是限制遷移的。

若想要從一個地方到另一個地方,必須向官府提交申請, 用自己的人籍戶口去申請路引,還要告知是探親,訪友,短期,長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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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期遷移,人籍戶口必須有在遷入地接收的人挂靠。

非法遷移,一旦被官府查到,即刻入罪,不僅會被遣返,還要受鞭刑三十,勞役三年之苦。

大部分老百姓是沒辦法從出生地遷移走的,只能留在戶口所在地。

自然,衢州,颍州,安州三地百姓也走不了,只能留在那裏一次又一次地忍受洪澇災害。

尤其,衢州,颍州,安州都在南方邊陲國境線附近,承擔着邊防的責任,對人口遷徙限制是全國最嚴。

将近十萬人的命,在當今皇上心裏怕不是比鴻毛還輕。

紀平安想起原文對周晟的評語“暴虐無道,殘暴不仁”也忍不住嘀咕道:“暴君。”

話音剛落,紀平安身後傳來冬春的聲音,“小姐。”

紀平安回頭,周晟就站在冬春身後,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紀平安:“……”沒到施針的時間,又是來兌現賭約的。

周晟嘴角剛動了動,紀平安伸手阻止:“我沒輸。”

周晟挑了挑眉。

紀平安:“皇上給了死刑,也要刑部走流程。刑部總不至于駁回皇上的命令吧?”

周晟:“所以是我輸了?”

紀平安伸出手要彩頭:“你要這麽說也行。”

周晟垂眸,目光盯着紀平安纖細的手,“林康泰在牢裏自殺了。”

“什麽?”

一句話震驚了整個院子的人。

周晟:“剛才去送新獵的獵物到刑部尚書府,聽見裏面的人說的。估計是怕淩遲受罪,所以自行了結了。流程還沒走完,人已經死了。平局。”

紀平安站在原地,久久無法回神。

怎麽說呢?

有種不知身在何處,仿佛在夢中,期盼着醒來,又覺得自己在現實中的混亂感。

淩遲真的太殘忍了。

林康泰自盡,相對于林康泰的罪行而言,也算是一個好的結局。

可是……

紀平安:“真的是自盡嗎?”

紀平安這個問題一出來,周晟忽然笑了,看着紀平安的眼睛亮了一瞬,又很快恢複正常,“你在懷疑什麽?”

紀平安搖搖頭。

林康泰的事情,已經不是她這種平頭小老百姓能置喙的了。

她還是當個傻子吧。

當傻子比較安全。

從醫館進入後院,有兩級臺階,周晟沒有走下去,而紀平安站在臺階下。

周晟對紀平安是俯視,而在臺階的存在下,紀平安對他只能仰視。

周晟靜靜地看着紀平安,紀平安此人,有時過分敏銳,有時又過分遲鈍。

林康泰一案鬧大之後,便由開封府轉入了天牢,而天牢這種地方,絕不可能給犯人自殺的機會。

能死,說明是有人送了林康泰一程。

既然紀平安保持沉默,周晟也不追問,說道:“我給紅日帶了些新鮮的草料。”

“哦哦。”紀平安回過神,“紅日在那邊,我帶你去。”

紀平安帶着周晟來到後院新搭建的簡陋馬廄,周晟看到後,嘆了一口有史以來最長的氣。

周晟撫摸着紅日:“受苦了。”

紀平安:“……”什麽意思?

紀平安:“怎麽就受苦了?你不要冤枉人。”

周晟看向紅日那只有三根欄杆極為敷衍的馬廄。

紀平安理直氣壯:“時間匆忙。”

周晟又看向粗糙的馬槽。

紀平安略微心虛:“這又不影響草料的品質。”

周晟:“是嗎?”

紀平安:“我給紅日吃得都是最好的草料。”

周晟:“馬也需要活動,看紅日的萎靡程度,許久沒運動了吧?”

紀平安摸了摸鼻子,聲音發虛,“也沒多久,也就二三天。”

不對啊。

她心虛什麽?

紀平安再度理直氣壯:“這是我的馬,你已經送給我了,不要對我指手畫腳。”

周晟:“學會騎馬了嗎?”

紀平安抓了把草料喂紅日,“一點點。紅日很乖,我相信我很快就能坐着它,一路馳騁。”

“嗯。”周晟點點頭,“教騎馬的老師教的慢?”

紀平安:“他啊,有點事,短期內沒法教了。”

周晟:“嗯。”

周晟将帶來的草料拿了出來,大把大把地喂紅日,“沒想過再找一個老師?”

紀平安想起了騎馬時的腰酸背痛腿抽筋。

算了算了,她還是再緩緩吧,緩到謝浯嶼回來應該差不多了,不然她骨頭都要被訓散架。

紀平安給自己找了個借口:“我那位老師教得挺好的,也沒幾天,他很快就回來了。”

沉默。

終于,草料喂完了。

周晟擡手,将紅日的缰繩解了下來。

紀平安:“你解缰繩做什麽?”

周晟:“馬兒需要活動,長久地關着對身體不好。”

紀平安:“所以?”

周晟:“今日剛好我有空,帶它去出去走走。”

紀平安點頭,确實,紅日是需要活動,醫館太忙了,時常顧不上它,她都擔心紅日一直被關在狹小的馬廄裏會抑郁。

紀平安打開馬廄,“那我等你回來。”

馬廄的門打開,紅日乖巧地從裏面走出來,然後親昵地蹭着紀平安的臉,癢癢的,弄得紀平安一個勁兒地笑。

周晟眯了眯眼,手裏缰繩一動,紅日立刻站好。

兩個人牽着馬從後門繞到前門。

柳星淵和福如海正站在大門口,可惜今日喝不着那涼茶了。

紀平安笑了笑,“屋裏還留着一些自己喝的,一會兒讓冬春給二位盛一碗。”

柳星淵立刻作揖,“那多謝紀大夫了。”

說罷,柳星淵偷偷瞄着周晟的臉色,平靜如常,看不出什麽。

柳星淵又看了看周晟手裏的紅日,“這是?”

紀平安:“紅日跟着我委屈了,許久沒出去運動運動,都有些抑郁了。盛公子今日正好得空,便帶它出去活動活動。”

柳星淵勉強微笑,“是嗎?”

福如海低着頭,恭敬道:“紀大夫不一塊兒去嗎?”

紀平安:“我這還有些賬本沒整理好。”

福如海:“紀大夫,一塊去吧。這紅日是我家公子表哥,與人打賭,從一高門公子手裏贏來的,養了許多時日,脾氣雖然溫順但也十分嬌慣。這一路上,我家公子表哥可以和你說一些紅日的習慣,以後你們也可更好相處。”

紀平安略微思索了一下便同意了,“也好,我與紅日相處時間太短了,對它許多脾性也不知道,它性格又太溫順,不舒服也只是忍着不鬧脾氣,怕是跟着我的這段時間,紅日受了不少委屈。”

福如海欣然道:“正是。”

周晟向前邁步,“走吧。”

紀平安:“來了。”

紀平安立刻跟上。

兩個人牽着馬沿着街道走,熱鬧的街道到了這個時間點,也清淨了許多,只有飯莊,食鋪還門庭若市。

紀平安打量着周圍的店鋪。

這裏是鬧市,大部分店鋪都是自己的地契自己做生意,所以但凡生意能周轉,老板都不會輕易放棄。

但是最近一段時間,已經有四家店鋪改換門庭了。

前面有小孩打鬧,周晟拉了紀平安一把,“想什麽呢?都沒瞧見人。”

紀平安:“哦,沒什麽。我只是想最近生意是不是不好做,周邊已經好幾家老店換了老板。”

周晟:“嗯。”

紀平安百無聊賴地随意發散思維,路過換了老板的胭脂鋪,老板對着她這個方向雙手拱拳彎腰行禮,似是在打招呼。

紀平安納悶極了,她不記得胭脂鋪新老板有來醫善堂看過病,難道是在李姐姐那裏看的嗎?

兩人一邊聊着一邊穿過鬧市,到了可以速行的區域,周晟翻身上馬,對紀平安伸出手:“跑一跑?”

紀平安點頭,抓住周晟的手。

周晟比謝浯嶼高一些,手掌也更為寬大,只是指尖冰涼,不似謝浯嶼不管什麽時候全身都似一團火,掌心滾燙。

紅日疾馳,似一把火箭。

行至郊外,周晟從馬上下來,“看來你最近的學習成果不錯。以前騎馬整個身子都窩在別人懷裏,現在倒是會好好坐着了。”

紀平安:“你怎麽知道我以前騎馬是什麽樣子?”

周晟輕輕拍了拍紅日,“上次在開封府看熱鬧,偶然看見了一次。不過你現在的動作很标準,但控馬力還是不足。壓浪太差,速度一快,身形便維持不了。”

紀平安:“這個我也知道,但是我手臂和腿部力量都太差了,不是騎馬能練出來的,得長期的體能訓練才行。”

周晟:“你自己跑試試,我看看你的動作還有沒有要調整的地方。”

紀平安:“我試試。”

紀平安騎馬繞着圈,慢跑,跑了一圈,頓時發現事情并不簡單。

怎麽好端端的,她又開始學騎馬了?

她明明是想休息一段時間來着的。

果然老天都見不得她休息,非逼着她起來卷。

周晟一邊指揮,紀平安一邊調整,騎着騎着,紀平安腿又開始疼了。

一開始也沒人告訴她,騎馬會這麽累啊。

瞧着天色暗了下來,紀平安不想騎了,周晟仿佛看穿了她的想法,“紀平安,你不會半途而廢吧?”

“怎麽可能?”

紀平安不甘示弱,“我紀平安不是那種人,只是有點累了。”

周晟也不搭話,只是笑看着她。

行吧。

紀平安繼續練,練着練着,她發現,不管是謝浯嶼還是周晟,真特麽的把她當兵練,完全不給休息時間。

紀平安想了想,擡手捂上心口的位置,小聲咳嗽了起來。

“咳咳,咳咳咳。”

一開始只是小聲咳嗽,過了一會兒,聲音漸漸大了起來。

周晟:“紀平安?”

紀平安牽動缰繩,紅日聽話地走到周晟身邊。

周晟盯着紀平安:“你怎麽了?”

紀平安咬着唇,搖了搖頭,一副‘我很不舒服,但我倔強就不說’的可憐巴巴模樣。

周晟抓住缰繩,擡手,将手臂遞給紀平安:“下來休息。”

紀平安:“哦。”

紀平安抓着周晟的手臂,借力下來,坐在草地上休息。

周晟凝眉問道:“你的病到底怎麽回事?”

懷疑了?

紀平安捂着心口裝病,低頭垂眸掩蓋眼底的心虛,“就是我以前和你說的那回事。胎裏病,終身的,治不好。不用擔心,老毛病了,我休息休息就會好。”

說完,紀平安偷瞄着周晟,眉頭擰得更緊了,跟麻花似的。

紀平安心裏打鼓,這個人疑心這麽重嗎?

她都發病兩次了,還懷疑她?

兩個人坐在草地上休息,周晟解開腰間的水袋,遞給紀平安:“潤潤嗓子。”

“嗯。”紀平安接過。

兩人休息了一會兒,嘈雜聲從遠處的路邊響起,似乎有大批的人從城裏出來。

不一會兒,有人開始哭,有人開始咒罵。

出城守衛聽見咒罵聲,立刻拿着手裏的長槍威吓,“妄議朝政,找死是不是?”

頓時,那些人不說話了。

周晟:“是衢州,颍州,安州的人。”

紀平安了然。

十年不救災,不治水,不撥銀,落到誰頭上,能接受得了?

紀平安:“暴君。”

周晟目光微沉:“你說什麽?”

紀平安抿緊了唇,發現自己把心裏話給說出來了,但是轉念一想,這荒郊野外的,就她和盛州兩人,那些百姓離得遠聽不見,盛州又不可能跑去開封府敲登聞鼓,舉報她辱罵天子,她有什麽好怕的?

紀平安:“我說暴君。”

周晟哂笑了一笑,十分溫柔地看着紀平安:“妄議天子是死罪。”

紀平安:“那你去告我呗,左右你也沒證據。難不成那天子還長了順風耳,能聽見不成?”

周晟瞧着紀平安的笑更溫柔,眼神也更沉穩了,“你對天子的決策很不滿?”

紀平安:“難道你覺得是對的?十年不救災,不治水,不撥銀,衢州,颍州,安州三地必然血流成河,屍骨成山,老百姓的命就不是命嗎?”

周晟:“你不是想讓林康泰死嗎?”

紀平安:“一碼事是一碼事。”

周晟:“三州百姓上萬言書稱,若是天子不赦免林康泰死罪,便絕不搬家遷墳,不接受治水,公然與朝廷做對,威脅天子。既然他們的心願如此,朝廷不過是成全了他們,他們應該高興。”

紀平安瞪大了眼睛。

是因為獵戶常年與猛獸拼命,所以盛州的想法才如此極端嗎?

紀平安:“那是十萬人命。再者,即便三州百姓真的上了萬言書,那萬言書上實打實有一萬個人的簽名請願,那剩下九萬人呢?三州另外什麽都沒做的九萬無辜老百姓的命就不是命了?他們做錯什麽了?他們什麽都沒做。”

周晟:“不過是冷眼旁觀,打算坐享功勞罷了。一群刁民,死就死了,不值一提。”

!!!

紀平安蹭的從地上站起來,對着周晟的小腿狠狠地踹了一腳,“你很偉大嗎?你在那些大人物眼裏也不過就是個平頭老百姓!老百姓說出自己的想法是刁民,什麽都不做是冷眼旁觀,那你是什麽?等你哪天去告狀去伸冤,一個不留神惹那些大人物不痛快了,随便找個借口拿你下獄要你性命,你也是個刁民。”

氣死了!

同樣都是民,還分出三六九等,把別人當刁民了。

這跟打工人心疼資本家罵打工人不知感恩,農民覺得地主老爺心善,幫着欺壓農民,奴隸全心全意跟着奴隸主抓逃跑的奴隸有什麽區別?

“紀!平!安!”

周晟從地上站起來,臉色鐵青,如修羅臨事,殺氣洶湧。

紀平安縮了縮脖子。

一時沖動沒憋住脾氣,撒完了才後悔已經來不及了。

紀平安後退兩步。

似乎是感受到了紀平安的害怕,紅日悄悄靠近紀平安,紀平安後背抵在紅日身上,感受到紅日的安撫,瞬間有了力量。

反正憋着的脾氣都發出去了,一次是得罪,兩次也是得罪。

紀平安一不做二不休,又對着周晟揣了一腳,只是這次周晟防着她,沒踹着。

虧了。

紀平安立刻回身,抓住紅日的缰繩,踩上馬镫,駕着紅日逃跑。

風聲在耳邊呼呼,紀平安第一次切身感悟到騎馬是一項必不可少的技能。

紅日帶着紀平安沖進了城門。

周晟站在如血殘陽下,回望高高的城牆笑了。

這麽高的城牆,什麽裝飾都沒有,太寡淡了。

他瞧着紀平安和紅日這兩顆腦袋就很适合挂上去。

……

深夜,宵禁後的汴京城,家家戶戶都已經入眠。

鐵蹄聲在空蕩的街道上響起。

鮮血清洗着高門臺階。

男人,女人,兒童,哭喊聲,求饒聲,一聲高過一聲,凄厲可怖,一直持續到了後半夜才漸漸停歇。

下朝後,宋尚書路過太尉府。

太尉府門口,一盆盆涼水對着太尉府門口臺階上殘留的鮮血沖刷,打掃的老人如同天生的啞巴一樣,沉默安靜。

他戰戰兢兢地放下馬車車簾。

車夫只盯着路和馬鞭,不敢往周圍看一眼。

馬車在宋府門口停下。

宋尚書擡步走上尚書府的臺階,一步兩步三步。

往日這臺階步步高升,今日卻令他膽戰心驚。

宋懷章房內,宋尚書讓所有人下去,面色凝重。

宋懷章半坐在床上,臉色較之前日好了許多。

宋懷章:“父親,朝中出大事了?”

宋尚書:“魏太尉昨夜被抄家了,刑部尚書下獄入罪。今日早朝,十幾個官員調動。”

宋懷章瞠目許久,“魏太尉何罪?”

宋尚書:“結黨,營私,貪污,受賄。據說是林康泰的口供。刑部尚書指使獄卒殺林康泰滅口,全家獲罪。除此之外……”

宋尚書咽了一口唾沫,“……林康泰的屍體被擡出來了,全身上下無一完整,顯然受了酷刑。并且死亡時間在陛下宣布淩遲之前。”

宋懷章:“這就對上了。陛下早就判了林康泰死罪,卻一直沒有表态,就是在等,等林康泰招供,等魏刻一黨抱團求情,好将魏刻一條線上的所有人一網打盡。淩遲的消息一出,魏刻一黨肯定擔心林康泰因為恐懼淩遲将所知道的一切和盤托出,以求輕判或者速死,皇上是在逼魏刻一黨動手。”

宋尚書:“陳勇是刑部尚書,林康泰是在刑部天牢受的刑,但是他卻一點消息都沒得到,反而還送上門去對着一個死人殺1人1滅1口。說明陛下早就暗中安排好了一切,将刑部全部納入自己的控制之中,而魏刻一黨卻毫無察覺。陛下只是在等一個名正言順的理由。”

宋懷章:“魏刻是先帝舊臣,三王之亂中唯一活下來的重臣,還與宗親有姻親。陛下忌憚他,想清除先皇和宗親對朝堂的影響不是一兩日了。”

這也是他絕不願與周萍萍牽扯的原因之一。

宋尚書:“為父知道,魏刻也知道。只是為父和魏刻都沒想到,陛下對朝堂,對軍隊的控制已經遠超先皇,卻仍然容不下絲毫陽奉陰違,容不下一點忤逆。”

宋懷章:“魏刻自己也不幹淨。”

宋尚書:“朝廷百官有幾個幹淨的?”

就說他,先皇在時也少不得鼠尾,也就是這兩年在陛下淫威之下,慢慢脫手,将那些見不得人的東西清理了幹淨。

但真要追究,絕對脫不了身。

宋懷章:“陛下是一個極度護短的人。”

說到這,宋懷章笑了,紀表妹真是找了個好靠山。

陛下護短,長公主就是那個‘短’,誰也動搖不了。

等宋尚書走後,韓绮走了進來,“身體不好,怎麽說那麽久的話?”

宋懷章:“紀表妹不是給你送了治病的方子嗎?有效果嗎?”

韓绮:“我沒用。”

宋懷章:“不是讓你盡早用嗎?”

韓绮:“那只是調理的方子,要真的治病,還要再詳細檢查。”

宋懷章:“用吧。”

韓绮:“你這是打算将事揭過,罷了?”

宋懷章點頭,“你去告訴奶奶,說孫兒同意了。”

韓绮:“可是她傷你如此之重!”

宋懷章大手握住韓绮的手:“聽話,好好用藥。我們還要長長久久,白首到老。你也不想留下我一人帶着兒子,凄慘度日吧?”

韓绮無奈又無語:“你可是宋大公子,喜歡你的姑娘從汴京城東排到城西,我若是去了,想給你當娘子,給岳兒當娘親的賢惠姑娘多得是。”

宋懷章:“好姑娘如何看得上我一個鳏夫?”

韓绮:“滿嘴胡說八道。”

宋懷章:“岳兒需要你,我也需要你。別怄氣,治病是治病,身體是身體。個人恩怨是小,家族榮辱是大。”

韓绮抿了抿唇:“我知道了,你先喝藥。等你喝完了藥,我便去找奶奶。”

過了一會兒,宋懷章喝完藥,身體升起一股暖氣,躺回了床上,韓绮這才前往宋老夫人住處,将宋懷章的話帶了過來。

宋老夫人跪在菩薩面前,手上挂着一串佛珠,不斷地念着經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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