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她身上 出現別人的痕跡
第22章 她身上 出現別人的痕跡
白辭是再标準不過的世家子弟。
世家子弟大多矜貴倨傲, 生來就在雲端,高高在上地俯瞰世間一切,萬事萬物難入眼, 通常也無法容忍自己身邊出現任何低等的人事物。
就像無法容忍昂貴幹淨的衣袖上沾到地裏髒污的泥點,一旦沾上了, 就想盡辦法想要抹除。
他對裴朝朝的刻薄也并非全然是因為厭惡, 更多的則是無法容忍,
無法容忍像她這樣從偏僻村落裏走出來的、毫無根骨的凡人對他蹬鼻子上臉。
一如他對于自己的命數,
除了命數中的疾病和災禍, 他最無法容忍的是——
他有個弟弟,兩人血脈相連,命線相通。
世人皆知白家白辭, 但極少有人知道白辭有個親生弟弟, 叫白策。
白策很邪性。
當年白夫人懷白策時屢屢被妖邪附體,而那時的白策不過是個未出世的胚胎,連手腳都沒長出來, 卻将那些妖邪當作養料, 吸食它們的修為和靈力。
白夫人懷他不過三月,肚子就已有臨盆婦人那樣大了, 懷胎未滿半年時的某天晚上, 白策自己撕開白夫人的肚子, 爬了出來。
那夜白家人只聽見白夫人凄厲的尖叫,
等趕到白夫人房中時,就只看見白夫人幹癟得像人幹一般、被開膛皮肚的屍體,
而嬰孩模樣的白策則乖乖坐在白夫人屍體旁,身上沾着白夫人的血,不哭不鬧, 烏溜溜的大眼睛含着笑,令人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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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家人對這邪性的孩子諱莫如深,甚至曾多次試着殺掉白策,但每次都沒能成功,
白策長大後,甚至生出了一副妖骨。
白辭和他血脈相連,兩人時常有共感,甚至有時能感知到對方的念頭和情緒。
比如白策開心時,白辭也會感覺到愉悅,甚至難以分清這究竟是誰的情緒。
命線相通,則是他的命數被白策的妖力侵蝕,導致雙腿殘廢,病痛不斷。
這樣的邪物卻要侵占他的心緒和命運,
白辭無法容忍。
體內命線崩斷帶來的劇痛很清晰,和掌心的尖銳刺痛混雜在一起,
白辭攥着裴朝朝的指尖,但說不上來出于什麽心理,或許是和白策的命線不再相通,他竟從疼痛中感知出一點愉悅來。
裴朝朝指尖被他攥得有點發麻,看了眼白辭,見他沒松手的意思。
她覺得有趣,一時間倒沒将手指抽出來,微笑出聲:“白長老。”
聽見她的聲音,白辭眼睫顫動了下,随即才掀起眼皮看她。
他眼尾薄薄的,泛着些紅,目光被淚意氤氲得有點迷蒙,應該是還沒從身體的感官中緩過來,不像平時那樣高高在上,反倒有種奇異的色.氣感。
他靜聲沒說話,似乎在等裴朝朝繼續說。
于是裴朝朝低了低頭,引導他看向兩人的手。
她道:“您現在抓着不放,是不嫌我手髒了麽?”
入目是一片鮮血淋漓,
他的手骨骼分明些,捏着她細白指尖,指縫間被血液填滿,有種親密無間感。
……他怎麽會無意識時主動攥住像她這樣的下等人的手!
好多血。
好髒。
白辭手掌僵硬了一瞬,
下一秒,他陡然反應過來自己在做什麽,猛地要把手收回去,然而剛有點細微的動作,神仙玉碎片就往掌中刺得更深,他眉頭因此皺了下。
然而不等他繼續動作,
那一邊,裴朝朝就先有了動作。
她微微一用力,把手指從他掌心抽出來,語氣和煦柔軟:“但您捏得我手指有點麻。”
白辭掌心倏然一空,然而卻開始無法控制地煩躁起來,像是有兩個念頭開始撕打,
一個念頭是:算她識相,知道自己把手收回去。
另一個念頭是:平時不是很蹬鼻子上臉嗎?這時候又有自知之明了?他還沒叫她抽走。
他甚至感到掌心很空,應該握着些什麽,像瘋魔了一樣,他竟生出幾分命令她把手送回他掌中的心思。
真的瘋了吧。
白辭說服自己,
他現在仍想抓住她的手,只是因為剛才劇痛之際,他攥着她的手指,這讓他産生了安穩感和愉悅感。
可是不一定要是她的手,當時換做握住任何東西,都會産生一樣的感覺,像安慰劑一樣。
他貪戀的是那種安穩感和愉悅感,并不是她。
可是她的手很柔軟,不像她這個人一樣讨人厭。
白辭指尖按壓掌心傷口,想要用痛感強迫自己壓下這些瘋魔的念頭。
但下一秒,
不等他按下這些想法,他就看見裴朝朝彎下腰,伸手往地上摸索,似乎在找之前掉到地上的藥囊。
白辭思緒一頓:“找藥囊?”
裴朝朝聞言,莞爾道:“當然。這是我幫您斷命線換來的報酬。”
無人監視,現在她提起命線的事也毫不遮掩避諱了,全然不像個毫無見識的村姑。
疑點太多了,疑問也太多,
白辭很想問她是怎麽知道他想改命線、是從哪裏知道命線這些東西的,但最終卻鬼使神差道:“把手給我。”。
沒有問關于命線的事。
掌心的空虛見縫插針,身體像是有了自主意識,說出本不該從他高傲的唇中吐出的話。
裴朝朝一頓:“嗯?”
這位世家子向來高高在上,和她這樣的下等人多說一句話都嫌棄得不行,覺得髒了耳朵,被她碰一下都會拿着手帕擦拭,怎麽這會兒還主動要她遞手過去了?
裴朝朝感到很有趣,把注意力轉回他臉上,仔細觀察他的表情。
這位世家子身上沾血,卻不顯得狼狽,依舊矜貴。
他正微垂着眼,也在看她,但那副向來高貴的表情好像有些扭曲,似乎在克制什麽。
哦。
裴朝朝思緒一轉,就大約猜到他為什麽會這樣——
人若是在做緊張的、刺激的,任何導致心跳加速的事情時碰見另一個人,總會把身體的本能反應,諸如心跳等等,歸因在另一個身上,而非事情本身。
剛才斷命線時,疼痛足夠真切,而他因達成夙願所産生的愉悅、滿足,都會被下意識歸在她身上。
即使他腦子裏知道,讓他愉悅滿足的是斷命線這件事,但他的身體還是會認為,這份愉悅是她帶給他的。
那樣的滿足感和愉悅感會令人上瘾,而他的身體會不受控地渴望她。
有意思。
裴朝朝壞心地問:“把手給您做什麽?”
白辭有點不耐煩:“不是交換嗎?說了幫你治傷,我不食言。”
裴朝朝逗狗似的,擡起手要遞給他。
然而手落到他手前時,又立刻收回去了點:“不是已經給我藥了嗎?”
白辭眼皮一跳,幾乎氣笑了,語氣也尖銳起來,帶點輕蔑:“不識好賴的東西,我的醫術——”
話音未落。
下一秒。
手掌一滿。
白辭餘下的話卡在喉嚨口,好像怒氣也猝然終止。
垂下眼,就看見裴朝朝把手放在了他掌中,好像剛才那副收手的姿态是虛晃一槍。
還不等反應,
就見裴朝朝甜甜笑了下,然後聽見她說:“是像您說的這樣嗎?”
白辭手指痙攣了下。
裴朝朝是個很惡劣的人,一直以來以玩弄人心為樂,有時候會在不該攤牌的時候打直球。
她沒給這位驕矜的世家子反應時間,直接将他的心思剖白:“我還以為長老只是想尋個由頭攥我的手,像剛才那樣。”
*
另一邊。
群體瞬移的法術生效後,法術範圍內的人不過眨眼間就已不在原來的地方,
瓊光君視線在周圍掃了一圈。
周圍場景陌生,不再混亂,因為江獨受自己招式反噬暈了過去,所以沒再發生打鬥。
但瓊光君的思維仍有一瞬的滞澀,眼前似乎還殘存着剛才水晶球炸開時那瞬的場景。
身體像進入某種自動運行的模式。
他臉色還是冷的,動作卻很果斷,又運靈力要再施個瞬移術回去。
然而還不等法術生效,
就聽見身後傳來薄夜溫和的聲音:“等等。”
瓊光君手指僵了一下,然後若無其事地繼續施法。
他和薄夜師徒這些年,對薄夜一直是極為尊敬的,即使性格寡淡話也很少,但從平日行為也能看出幾分敬重。
這還是頭一回他對薄夜的話置若罔聞。
但緊接着,
就感覺到一陣不輕不重的威壓壓下來。
随即,瞬移的法術就被薄夜強行終止。
瓊光君終于轉頭看向薄夜,他運轉靈力,直接開始反抗薄夜的禁锢。
兩人之間的氣氛竟有點劍拔弩張感,
好像有尖銳的怒氣沉默着刺向薄夜,無聲卻無法忽視。
薄夜很平和,但這不代表他不強勢,
只不過他就連強硬起來也是不疾不徐的,宛若白雪微風,給人一種溫柔的感覺。
就像此刻,他感知到瓊光君的怒氣和不滿,但依舊以溫和的姿态壓制瓊光君,語氣平靜:“現在去找她也沒有用。”
他徐徐解釋:“你是得仙緣者,也碰過水晶球。還記得當時的場面嗎?”
季慎之當年觸碰水晶球後,水晶球雖沒碎,但那些靈力也逆行沖擊着他。
他那時有一種瀕死感,好像靈魂都要被抽離,甚至連身體都無法動彈。
是後來薄夜在他身上結了師徒印,他才恢複正常。
師徒印是師徒之間結了靈契的證明,在徒弟承受致命危機時,師父會替代徒弟承受一部分。
當日薄夜和季慎之結師徒印之前,歸元宗其他長老也嘗試過這招,但都無果。
至今也無人知道為什麽只有薄夜的師徒印對他有效。
現在水晶球碎裂,但無論如何,那道靈力也确實沖擊着裴朝朝,
她或許也和他當年一樣,正體驗着那種瀕死感。
瓊光君想起當時的場景,眼眸低垂着:“你和她——”
你和她要結師徒契?
……是的。
瓊光君後知後覺想起來薄夜口中“可愛的孩子”。
薄夜今天來看測靈根,本身就是為她來的,師徒靈契本來就是要結的。
他捏了下指尖,嘴唇動了動,想問薄夜和裴朝朝是什麽時候認識的,
但看見薄夜身側那道護身符,心裏又有了答案。
鬧翻那天,
隔着樹叢看見她身邊的人影,還有她對着空氣說的那句回禮。
瓊光君最終什麽話都沒問出來。
他突然感到荒謬。
她泰然自若地當着他的面,把他送的東西當垃圾扔出去,實則卻是把他的心意轉手贈給一個隐身的人。
這樣追溯回去,那天她突然尖叫發瘋,也是故意的,不過是因為他和江獨當時都在逼問她,她一碗水端不平,所以借此來打斷那個話題罷了。
他向來敏銳,這時候,她行為之中種種被略過的異樣都再次浮現出來,把她人畜無害的、天真柔軟的面具撕開一角裂痕,終于露出她性格裏的一點底色。
他哪裏還能看不出她是一直在裝,一直戴着面具。
她嘴裏怕是都沒幾句真話。
好!
真是好得很,裴朝朝!
那護身符被薄夜的衣角遮蓋住,瓊光君目光就落在薄夜的衣角處。
戾氣在心裏成倍增長,他幾乎要發笑,也不知道具體該笑什麽。
大概是他的目光實在怨毒,
薄夜手指輕動,把那護身符摘下來,無奈笑道:“這護身符——”
他頓了頓,語氣包容:“她還是個孩子,雖頑劣些,但心思不壞。不要同她置氣。”
瓊光君眼睫顫了顫,良久笑了聲,意味不明道:“頑劣?看來師尊很了解她。”
他向來冷淡,很少有這樣尖銳刻薄的姿态。
薄夜道:“無妨,帶回來好好教養就是了。總歸她碰了水晶球,被裏面的靈力壓着,我就算為救人也要與她結師徒印,沒有見死不救的道理。”
薄夜确實不會看着旁人在自己面前受苦。
某種意義上,今天這個情況,當事人換做是別人,薄夜也會結師徒印。
但對裴朝朝就只是不想見死不救嗎?
瓊光君眼梢微擡,沒說話。
他以前不會這樣陰暗極端,想法幾近于病态,可是近來這樣尖酸的念頭時時纏繞他,他竟意外地發現,或許自己骨子裏就是扭曲又病态的。
只是表面上那層冷硬的冰不曾被鑿開,甚至連他自己都沒窺見過其下陰冷的暗流。
那一邊,
薄夜又詢問他的意見,語氣溫和:“你若是生她氣,不想看見她,我就單獨教養她,不讓你與她碰面就是了。”
瓊光君眼皮一跳。
他心裏的毒汁要拼命壓制住才不會溢出來,酸溜溜地想,憑什麽?
薄夜提起她的時候憑什麽用這樣親昵的語氣?
怎麽都是他認識她更早,是他把她帶回的歸元宗。
他才應該是她最親近的人,現在見不見面,哪裏輪得到薄夜說呢?
這想法如同藤蔓,在心底瘋長出陰暗的枝條。
瓊光君掀了掀眼皮子,表情克制得很好,恢複了平時冰冷寡淡的模樣:“師尊多慮了,我不會和她置氣。”
他道:“她體質孱弱,恐怕等不了太久。”
她體質孱弱,被這樣強烈的靈力摧折太久,是真的會死。
他不知道為什麽看破她的虛假面具後還會擔心她的死活,但心口像是被人攥着,酸澀酸澀地疼,混合着那些陰暗情緒,讓人難以辨別出具體感受。
于是他只能忽略這情緒,心裏告訴自己,只是怕她死了,他沒法報複回去。
要救她,要她活着,日後才能和她清清楚楚算一算她蒙騙他這筆帳。
他垂眼掩去眼底暗色,不動聲色催促薄夜:“結印吧。”
*
那廂薄夜和瓊光君準備給裴朝朝結師徒印,
這廂裴朝朝卻根本沒被所謂的靈力壓到瀕死。
她對此早有準備,把水晶球中靈力帶來的部分傷害轉嫁到自己留在天界的那縷靈息上,又和那縷靈息切斷了鏈接,所以到現在依舊行動自如,除了受了些傷之外,沒再受到別的影響。
這一邊,
她和白辭打直球,直接把他心裏那點自己都不願承認的念頭說出來,白辭向來高傲,這時候整個人就像應激了一樣。
他瞬間變了臉色,要把手收回來。
結果裴朝朝臉上微笑的表情沒變,姿勢也沒變,又道:“開玩笑的。我當然知道長老是為了不食言才要親手幫我治傷。剛才的玩笑長老不會當真吧?”
她收放自如,好像真的只是開了個小玩笑,說了些無心的玩笑話。
這個時候如果白辭再收手,反應過激,則會顯得他像是真有那個意思。
白辭額角青筋猛跳,最終怄氣似的沒收回手,捏着她的指尖給她輸靈力療傷,低聲罵:“不知好歹的東西。”
他察覺到她體內依舊沒有靈根,之前一閃而過的疑點這時候才又回到腦中。
他聲音因病有些飄渺,居高臨下地提問:“你一個毫無靈根的凡人,如何改了我的命線的?”
能切斷白辭的命線,是因為神仙玉裏有一縷白辭的靈力,被逆行的天地靈氣送到天界。
命簿只掌管凡人命局,但這縷靈力到了天界,被命簿感知到,則把他的身份混淆成神仙,所以他的命簿自動銷毀,他屬于凡人的命線就斷了。
這些東西沒必要和白辭解釋,
裴朝朝裝傻,把手往外扯,虛弱道:“長老您醫術真的好嗎,為什麽說幫我治傷,我現在還是很疼。”
白辭眼睛眯了眯:“不願意說?”
他扯扯唇,倒沒有逼問,但又盤問道:“那是怎麽知道我想斷命線的?”
裴朝朝知道白辭想斷命線,是因為她能從自己的命簿中感應到她情劫的大致信息。
她這一世命數中有三道情劫,
三個都是當時随着她跳輪回道的神君,除了瓊光君外,白策也是她的情劫之一。
當時追殺她的人太多,所以她不知道白策是天上哪位神君,但感應到他在人間身份是白辭的親弟弟,和白辭命線相通,卻經常被白辭淩虐。
通過這些信息,足以推斷出白辭厭惡白策,
以白辭這性格,怎麽可能不想切斷命線?
她和幾位情劫的命數都有交集,現在斷了白辭的命線,白策的命數也随之改變,這則導致了連鎖反應,讓她和另外幾位情劫的命數全部亂套,最後互相影響、惡性循環。
沒猜錯的話,她的命簿估計都整本燒掉了,其他和她相關的人,命簿應該也有不同程度的損毀。
裴朝朝想到這,心情還不錯,手指抵着唇笑了下。
她依舊沒回答白辭,反客為主地又開始偷換概念:“仔細想想,是我受了這麽重的傷幫長老您得償所願。”
裴朝朝最初只是打算碰一碰水晶球,引靈氣逆流,讓昆侖鏡出一點小故障;後來拿了神仙玉和白辭的靈力,才能讓昆侖鏡壞得更徹底,像現在這樣直接炸開,還攪亂了所有人既定的命數。
雖然出發點不是為了幫白辭,但最終确實也幫到他了,那哪有做好事不留名的道理?
那一邊白辭聞言,冷笑反問:“是嗎?”
裴朝朝無辜道:“嗯,不然我一個毫無靈根的凡人碰這個水晶球,圖什麽呢?”
白辭眼皮跳了下,等她繼續說,這女人的臉皮和城牆一樣厚,他倒要看看她還能說出什麽話來。
他安靜地盯着她,沒發現自己的耐心出奇地好,以前碰見這種情況早就轉身走了。
裴朝朝繼續說:“這樣想的話,其實長老給我治傷是應該的。您現在只是在做本就該做的事,又如何能算是和我交換呢?”
現在事情鬧得有點大,天界那邊也不能善了。
之前天界人無法察覺轉生陣裏她封印的異常,也是因為她提早切斷了和自己靈息的鏈接,把靈息覆回了封印上,僞造出封印沒動的假象。
但現在司命肯定已經猜出她恢複記憶了,正想辦法補救。
她得先下手為強,把司命能制裁她的路都堵死,但這樣的話,還需要從白辭那拿點東西。
她微笑道:“或許您該給我些別的東西。”
白辭沒被她這番偷換概念的說辭帶進去,他譏笑:“貪得無厭。”
裴朝朝莞爾:“我們下等人是這樣的。”
她根本不在意白辭會不會被這番說辭帶進去,她本身就沒想着要把他繞進去,于是也沒再補什麽話,靜靜等他接話。
她知道他會答應,劇痛來臨下意識攥住她的手時,他就已經輸了。
那一邊,
白辭審視她半晌,覺得她這副模樣真是面目可憎,長着一張人畜無害的臉,卻說着貪婪的話。
他心裏唾棄着,又覺得下等人理應這樣,即使一張臉再無辜,骨子裏的劣根性也無法遮掩,骨縫裏透露出來的低賤氣味就足夠令人作嘔。
白辭指尖輕輕在膝蓋上叩了叩,
他想,這樣的下等人,言而無信是常态,之前要他給她治傷,現在又出爾反爾,向他要別的。
那以後呢?應該也還會得寸進尺,找他要更多更多。
這次答應她,或許就會被她纏上。
這樣的人殺了是最幹淨的。
可是——
腦子條理分明地分析着利弊,選好了最簡單的道路,
但不知道出于什麽心态,
最終他出聲問:“要什麽?”
她還能要什麽?
法器?錢財?靈丹妙藥?
罷了。無非是這些東西,對他來說不值一提。
他這邊想着,
那邊,裴朝朝道:“您雖是客卿,但也能收徒弟吧?那就收我為徒吧。”
這話一落,
白辭怔了一瞬。
他沒料想到她會提這麽個要求,一時間覺得荒謬極了,甚至以為聽錯了:“什麽?”
裴朝朝沒重複,笑了笑,繼續道:“不需要您教我什麽,只是結一道師徒印。”
白辭和白策血脈相連,
她和白辭結師徒契,在某種意義上代表他和白策有了關聯,天道有神仙無法插手凡間事的禁制,司命現在唯一能做的,只有鎖定她的氣息,單獨給她設障礙。
但她若和白策的氣息在凡間産生一點點混淆,司命就暫時無法分清她和白策,也無法做出任何只針對她的措施。
裴朝朝把手腕伸到白辭面前,低聲道:“除此之外我沒有別的想要的了。”
她抓準了他的性格,故意用激将法:“沒有別的東西給我,就算長老欠我個人情。長老不答應,是想要一直欠着我嗎?”
白辭臉色有點陰沉。
他沒有被她這邏輯繞進去,從她的話裏跳出去看,他完全可以直接殺了她一了百了,不去管什麽欠不欠的。
但他這時候卻下意識地把殺人滅口這選項抛在腦後,只譏笑道:“是嗎?和你結印就算兩清?”
裴朝朝點頭。
她這樣的人,貪得無厭,是不會和他兩清的。
她會纏着他,以後提更多更過分的要求。
白辭這樣告訴自己,但還是擡了擡手指,指腹按在她手腕上。
這樣低賤的人他平日是連碰都不會碰的,更不可能收徒,
白辭說服自己,
他只是想證明自己是對的,驗證一下她确實不會只滿足于此,以後還會得寸進尺。
等她真的得寸進尺的時候,他再殺了她也不遲。
白辭頓了頓,然後開始念結印咒。
然而結契的靈力剛要輸進她身體,
突然間,就感覺到一股強烈的阻力。
兩股靈力僵持住,
另一股靈力似乎也要灌注進她的筋脈,
在她手腕上,隐隐約約即将要結出一個圖案,還沒結成,但能看出——
是屬于別人和她的師徒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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