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師尊 什麽都會答應你
第33章 師尊 什麽都會答應你
她居然真的敢。
這是白策腦海裏劃過的第一個念頭, 甚至就連這幅四肢被鎖住、被扣着口籠的模樣被人看見的羞憤感都跟着滞後了。
他幾乎是有點驚愕了——
她不是瞞着她師尊嗎?
現在打開暗室門,大大方方讓她師尊看,她想過怎麽收場嗎?
他這一邊正想着, 就看見前邊的裴朝朝轉過頭來了。
她甚至沒有朝他比口型,竟直接出了聲, 也不怕被薄夜聽見:“我不太喜歡被威脅……”
她話說到這, 頓了下。
但她臉上表情無比自然, 甚至還帶點漫不經心的笑意,與其說是不怕被薄夜聽見 , 更不如說是她不在意薄夜會聽見。
……說不在意,也不貼切。
白策這一瞬,腦海裏飛快地跳出個念頭來,
她這是一種俯瞰的姿态, 像高高在上的神明一樣。
神明會懼怕一粒塵土嗎?
不會。
所以她像神明一樣,俯瞰着他與薄夜,沒有把他們的反應放在心上, 是因為她知道這些影響不到她, 即使出現意料之外的情況,可她也自信能将這些小意外處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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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身軀殘缺脆弱, 可或許她的靈魂完整有力。
白策盯着她, 思緒就這樣滞了很短的一瞬, 随後戛然而止。
他反應過來自己在想什麽,于是身軀倏地僵住了。
那股剛才被抛之腦後的羞憤感如潮水一般變本加厲地湧上來,甚至還帶了點惱羞成怒的味道。
他側了下身子——
哪門子的不在意?要是真不在意她師尊的反應,怎麽會把他變成狐貍後才帶回來?
他為剛那一瞬失神間對她的神化感到抵觸,心說她說不定就是強撐罷了,賭她師尊進來的時候, 他會不會先變回狐貍!
他偏不變回去,他倒要看看她今天怎麽收場!
他這樣想着,又要說話,然而口籠扣在臉上,限制住張嘴的幅度,只能發出氣音,剛才扣上口籠後和她說話時,就像說悄悄話一樣。
他煩躁地擡了擡手,試圖摘掉那止咬器,引得身上的鐵鏈叮鈴鈴一陣響。
那一邊,
裴朝朝沒繼續看他,又繼續和薄夜說:“這狐貍剛才咬我,還一直狂吠,我就給它戴了口籠。”
這話是解釋她剛才那句不喜歡被威脅。
薄夜的目光只有最初時在白策身上停了一下,随後就一直在裴朝朝身上,但沒有落點,像在走神。
這時候聽見她說話,他才輕輕眨了下眼,随即掩去走神的情緒,變回平時平和安靜的模樣,溫和笑道:“朝朝,我很高興你願意把這件事告訴我。”
他垂下眼,看見她指節上的咬痕,
随即用了治愈的咒術,看她傷口飛速愈合,然後又牽起她的手,拿着帕子一遍一遍擦拭她那根指頭。
與此同時,他澄澈的眼睛看着她,卻因為瞳色太淺,略略有些無機質的冷感:“給他戴口籠的時候,朝朝有感覺到哪裏不對勁嗎?”
他垂下身來,影子覆蓋住她的,這時候兩人靠得很近。
裴朝朝看着他的眼睛,即使他和平時沒什麽變化,但她知道他在試探。
薄夜這個人溫和而偏執,他像安靜包容的雪,然而将手伸進這厚重積雪裏,則會發現冰寒刺骨。
這片雪原之下藏着的究竟是不是髒污濕潤的沼澤,是否會強制拉人陷落再加以吞噬,這都被一片白雪覆蓋着,不得而知。
而這樣的人就連懷疑都粉飾得很溫和,像長輩對小輩的關心,
但實際上都快要被自己骨子裏的控制欲折磨瘋了吧?
明明懷疑她帶回白策時就知道白策是人,卻又恐懼着,怕她真的回答他一句“是的,我知道他是人”,怕她打碎他給她構建起來的虛幻形象,怕她真的失控。
裴朝朝聽見他把呼吸放得很輕。
她猜到他恐懼的點,等了一會,才惡意道:“是有吧,好像是有些不對勁。”
她手在空中虛虛劃過:“他的毛發摸起來有點像人的頭發。”
薄夜瘋狂擦拭她手指的動作頓了下。
他捏了捏她的指尖,視線從白策身上一帶而過,明明白策還是人身,但他微笑道:“可能這只狐貍的毛有些長了。”
這話一落。
就好像有一只手撥開最後一點迷霧,把薄夜的輪廓更清晰地展現在她眼前。
裴朝朝像是透過皮囊将他看得清楚。
強烈的控制欲讓他想把一切都抓在手心,而對于一切的失控,他都感到恐懼。
所以他給她構建起一個無辜天真的孩子的形象。
他回避着恐懼,所以又在她每一次做出打破這形象的事情時,為她找補,修繕那個形象,
所以哪怕他仍然持有懷疑,但粉飾這份太平,不再去測試她知不知道白策是人……甚至阻止她去挑明白策是人的可能性。
因為這樣,她就仍是他天真的孩子,而他仍是高高在上掌控着一切的太清道君。
有點兒自欺欺人的意思,又帶了點溫和無聲的傲慢。
裴朝朝将白策帶回來時,就在賭這件事。
她賭只要最開始帶回白策時他是狐貍的形态,之後哪怕他化作人形讓薄夜看見,薄夜也不會再像強行和她結師徒印一樣,明面上再做出什麽破壞她計劃的事。
為了維系溫和的長輩形象,還有粉飾出來的秩序感,哪怕仍心存懷疑,他也不會明面再做什麽。
現在她确認了這一點,就像是提起了那根控制人偶的線。
她像自己口中的獵戶,馴養綜合實力遠勝過她的惡犬,向來是用徐徐圖之的手法,在無聲無息間一點點操控對方。
于是她微笑着和薄夜說:“是嗎?”
“是不是其實他個狐貍精,只是我撿到他時恰好是原形,但現在又化成人形了?”她搖搖頭:“要不我再去摸一摸,看看是不是狐貍。”
她話音剛落,
薄夜就道:“朝朝。你自己親手帶回來的狐貍,怎麽還懷疑上了?”
他溫聲道:“它的确是狐貍。”
這話一落。
那一邊白策幾乎是難以置信地睜大了眼。
他太陽穴跳了幾下,幾乎要氣笑了——
她怎麽能就這樣三言兩語,就操控着那男人為她睜眼說瞎話?!
這時候,
裴朝朝再一次回頭。
她彎了彎唇,朝着他笑,又對着他比口型:“看見了嗎?對于更強的犬類,我不會直接上手打的。”
她一字一頓無聲道:“會像這樣慢慢來。你看他聽話嗎?”
分明這話無聲,
白策卻覺得耳朵裏轟隆作響,他像是突然發狂了,開始瘋狂撕扯那止咬器,被口籠限制住,喉嚨裏卻發出一些簡單音節。
裴朝朝蒙着眼睛,像看不見他發瘋。
她只是做出要走到他身邊的姿态,和薄夜道:“總感覺聽見他在說話。師尊,他真的是狐貍嗎?”
那一邊,
薄夜拉住她,順手往白策身上施了個禁言咒。
于是周圍一瞬之間安靜下來。
白策發不出聲音,胸腔劇烈起伏着,看着他們。
就見薄夜輕輕揉了揉裴朝朝的耳廓:“聽錯了,朝朝。”
他頓了頓,道:“不過這狐貍确實很狂躁。他剛才咬傷你的手,即使戴了口籠,或許也還會抓傷你……還是不要過去為好。”
裴朝朝歪了歪頭:“那師尊可否幫我準備些鞭子這類的?”
薄夜喉結動了下:“為何?”
裴朝朝說:“我以前在村裏的時候,聽獵戶提起過馴犬之道。”
她微笑道:“我想狐貍也能當狗馴吧?像這樣不聽話的,就鞭打到聽話,我親自馴,會把他馴好的。”
薄夜頓了頓,
視線又落在白策身上,這一回,正對上白策的目光。
白策的目光有些危險,沒有半點僞裝,帶着一股子戾氣,像一條打不服的狗。
薄夜的目光卻是平和的,平和到有一點兒冰冷了,很難看出情緒,卻讓人下意識感覺到壓力。
空氣裏有一時的寂靜。
裴朝朝催促的聲音響起來:“師尊?可以嗎?”
她垂下眼,佯裝失落:“你不想答應我嗎?我還以為你什麽都會答應我。”
這話一落。
薄夜的視線挪回來,目光放得更柔和。
他又施一道咒術,這一回直接把白策變回了狐貍的模樣,而嘴上語氣溫柔,像哄孩子一樣:“當然。”
“師尊什麽都會答應你。”他幫她理了理頭發,指尖一點點撫過她柔順的發絲,向她做出承諾,看着她的目光專注到近乎貪婪偏執:“所以千萬不要讓師尊發現朝朝在騙我,不然……”
這話幾乎是笑着說的,溫和極了,聲音輕到幾乎要聽不見。
薄夜像溫柔平靜的雪,他的手是微涼的,就連吐息也是冷的,最後一個音節落在耳邊,裴朝朝錯覺自己的耳畔被冷血的蛇舔/舐着。
好像被冷血動物窺視着。
那一邊。
薄夜頓了下,溫和嘆氣:“罷了。”
他沒有繼續往下說。
裴朝朝感受着耳廓邊如雪般微冷的氣息,像軟體冷血的蛇纏過她脖頸。
她不甚在意地垂着眼睛,幫他補完了餘下半句話——
不然,
會被拉入這茫茫積雪之下,萬劫不複的深淵。
*
薄夜承諾給裴朝朝找馴獸的工具,但到底不想她和白策有太多接觸,
于是又請來馭獸宗弟子——
歸元宗中鎮着一處秘境,名叫重明境,每十年一開,據傳裏面有上古神器的殘片,能封印一切,也能解一切封印。
重明境并不屬于歸元宗,所以所有宗門在重明境開之前都能來歸元宗。
這幾天秘境将開,已經有大大小小的宗門陸續到達歸元宗,馭獸宗就是其中之一。
薄夜請馭獸宗弟子幫忙“馴化”白策,說是怕那狐貍傷到裴朝朝。
他自己倒是沒怎麽出現,表現出了十足的分寸感,依舊扮演着一個溫和有禮的長輩。
裴朝朝對此倒是沒什麽異議。
她的目的只是去渡那些煞氣,這條狗咬人不肯就範,那就打到他沒力氣反抗。
她把白策打服,和別人把白策打服沒什麽區別。
這一天,
馭獸宗的人走後,裴朝朝打開暗室的門。
白策還是狐貍的形态,已經暈過去,有些奄奄一息的樣子,比在地宮裏她第一次見他時還要慘。
雪白的皮毛被血染紅了,有些傷開始潰爛,上面被敷了藥粉,看起來很凄慘。
裴朝朝突然覺得有趣。
按照命簿裏原定的走向,白策把她當爐鼎,給她渡煞氣,到底還騙一騙她的感情,讓她心甘情願。
到了她這裏,她就直接打到他無力反抗。
她走過去,蹲在他身邊,理所當然地想——
或許按照原走向走下去,她被剖開丹田,比他現在還疼呢。
她想到這,又彎了彎唇,惡劣地戳了下他的傷口。
那一邊,
白策被這刺痛喚醒,一睜眼,就看見裴朝朝。
少女背後的門開着,光從那兒漏進來,把她的發絲都鍍上一層光。
白策被打得痛苦至極,但又死不了,這時候被痛感喚醒,腦子還模模糊糊的,他想到在地宮裏第一回見到她的時候,
那時候也是,
光從她身後漏進來,顯得她像來救贖他的神明。
但這位神明把他關起來,
然後更加殘忍地抽打他,妄圖要……馴化他。
白策腦子瞬間清醒了。
那股怨恨感和怒氣漫上來,他再也裝不了什麽天真爽朗,他想撲上去撕咬她,
但是實在是沒有力氣,最後只能有氣無力地呲了呲牙。
裴朝朝看見他這幅樣子,擡手去取掉他的止咬器。
她念了句仙咒,将白策恢複人形——
少年人眼睛很亮,裏面流淌着怨恨的情緒,卻很漂亮。
身體是肩寬腰窄的,這時候,腰腹上的衣服都破爛了,上邊鞭傷錯落,傷痕累累,但依舊有種殘缺的漂亮。
裴朝朝指尖拈了拈血,溫熱的,她有點興奮,把手指抵在他牙尖,溫和笑道:“不裝了?還有力氣朝我呲牙?”
白策确實不裝了。
他立刻咬了下她的指尖,冷笑:“你不就是想把我打到服軟?”
裴朝朝不置可否。
其實他這動作有點虛張聲勢,他甚至都沒力氣咬破她的皮肉,她沒覺得疼,所以沒将手抽走,也沒有像上次一樣打他而光,而是任由他咬着。
那一邊,白策繼續道:“還要繼續打我是嗎?”
他太虛弱了,說話都斷斷續續,像一條奄奄一息的惡犬。
他可不會屈服。
這些天受的罪,他會全都還給她。
他喘.息着,近乎惡劣地想到時候要如何報複她,身上的血跡黏膩,現在眼睛閉上,等着她抽打下來,語氣卻帶了點嘲諷:“那阿姐你就繼續打,看看什麽時候能将我打服。”
話音一落。
就感覺到裴朝朝的手落在他身上。
然而卻不是帶着淩虐意味的抽打。
她手上拿着一方濕帕,緩慢擦拭他身上髒污的地方。
她動作溫和,擦拭過的地方清爽舒适。
白策呼吸一頓。
然後聽見她問——
“髒狗。想不想沐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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