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我不想和髒東西 雙/修
第34章 我不想和髒東西 雙/修
被關在這裏的這些天裏, 只要暗室的門打開,只要聽見人說話的聲音,接下來毫無意外地就是一頓鞭打。
白策甚至會條件反射地在聽見人聲時繃緊身體。
尤其是聽見裴朝朝的聲音——
他身上的肌肉已經緊繃到極致, 預料到危險,像蓄勢待發的弓箭。
然而預期中的毒打并未落下來。
她用沾濕的帕子幫他擦拭身體, 問他想不想沐浴。
他想沐浴。
他還算喜淨, 很難容忍自己現在肮髒狼狽的樣子。
這幾天他被迫化作狐貍的原形, 進暗室的所有人都能用髒兮兮的鞋底踩他兩腳,
他身上全是髒污, 還有未幹的血跡和半幹不幹的血痂,因為長久沒有清理,發出難聞的氣味, 身上黏膩膩的, 仿佛整個人被浸在充滿血腥味的泥沼裏。
很惡心。
他動了動手指。
就連做這樣微小的動作,都能感覺到那種黏膩膩的血肉黏連感,他扯了扯唇:“你有那麽好心?”
聲音已經啞得不像樣子了, 但或許因為他慣于僞裝出一副天真爽朗的少年模樣, 即使現在他語氣裏的仇怨沒遮掩,卻依舊有一種少年氣息, 尾音微微上揚起來, 明明是譏諷, 愣是說出一種調笑的味道。
裴朝朝不置可否:“我聽說狐貍都很愛幹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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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到這,帕子正好擦到他的傷口,于是猛地一用力,狠狠擦過那傷處,将有點愈合的傷口扯得皮開肉綻,又是一股血湧出來。
血浸透帕子, 沾到她指尖,于是她扔了帕子,搓搓指尖的血跡:“這麽髒,你接受得了嗎?”
白策痛得悶哼了聲,他盯住她。
她今天依舊蒙着眼,遮住眼睛後顯得純淨無害,像是真的熱心想幫他擦洗一番。
但他知道她不會這麽好心,她骨子裏淌着毒汁,誰知道究竟打的什麽算盤?
說不定就是想進來看一看他狼狽的樣子,他的怨恨和反抗反而會喂養她的興致,讓她更興奮。
他看不得她興奮。
想到這裏,他壓下那股怨氣,身體徹底躺平,彎了彎唇,又僞裝回那副少年爽朗模樣,将身體放松下來:“阿姐說得對,我受不了。”
他頓了下,又将聲音放得更柔軟了點,又帶上點引誘的味道:“既然阿姐良心大發,不如直接把我帶出這暗室去沐浴?你在這兒用帕子擦,手多累啊,出去了我還能自己洗。”
一直被關在這裏,被馭獸宗那群人毒打,身上的傷斷無恢複的可能,甚至連出去的都遙遙無期。
他只是傷得重,修為被鐵鏈上的咒術壓制住,并不是真的弱小到可以任人欺淩。
只要出了這暗室,伺機而動,說不定還有機會。
白策和白辭不一樣,雖為親兄弟,但白辭自尊心比天都高,比命都重,傲慢得不行;
白策則更識時務,精于僞裝,不到窮途末路的時候,他都可以咽下怨恨裝出無害又無辜的樣子,将自己的自尊踩在腳底下,把恨意往肚子裏吞,直到局勢反轉,再報仇也不晚。
那一邊,
裴朝朝聞言,思忖了片刻,随即彎了彎唇,莞爾道:“好。”
白策初見她時覺得她又傻又瞎,內心的不屑幾乎溢出來,直到被她帶回來囚.禁,
她只是短短兩句話就讓她師尊不得不吃下暗虧,當着她的面粉飾太平,看着他是人卻承認他是狐貍。
那時候白策就知道自己想錯了。
她不傻,甚至可以稱得上是聰明——
即便不聰明,她的膽子也足夠大,足夠有魄力,敢去賭這一把。
這時候聽見她這樣回答,他盯着她看了一會,卻覺得有點看不明白。
他眸色變了變,又用輕松的語氣問:“你帶我出去就不怕我跑了?”
某種意義上,她和他極度相似,都善于僞裝。
白策下意識排斥她這樣的,覺得看不清楚,而那份未知又讓他矛盾地生出一點想要看清楚的心思。
他幾乎是本能地盯住她,觀察她的表情,剖析她的表情,放輕了呼吸等她回答。
然而還沒等到她回答,就見她站起身來。
她走到牆邊,解開鎖鏈的一段捏在手裏,然後微微偏頭,下一秒,手上一用力,扯了一把鐵鏈子!
鎖鏈發出嘩啦啦的聲響,
白策被她扯得不得不手腳并用往前爬了點,膝蓋上的傷口皮肉翻卷起來,在地上蜿蜒出一道血痕。
他嘶了聲,喘着氣笑:“阿姐,輕點啊。”
而那一邊,
裴朝朝根本沒搭理他。她就這樣牽着鏈子往前走,絲毫不管白策的死活,
她牽着他出了暗室,這暗室有個通道直通她卧房,于是她像牽狗一樣将白策牽到卧房的浴池裏。
她卧房的偏房裏是個浴室,薄夜在這處用靈力開鑿了浴池,很寬敞,裏面的水是從靈泉中引來的。
裴朝朝這時候才轉過頭去,回答他之前那問題:“你被我牽着,卻爬過來都吃力,我有什麽好擔心的?”
她笑起來,将鏈子那段扔到他面前:“你就是現在撿了這鏈子,也沒力氣跑出去。”
這近乎是羞辱了。
白策呼吸急了一點,瞳孔略略放大,
他錯覺自己這一刻真成了她的狗,幾乎是想要飛撲上去,用嘴叼住她扔下來的那鏈子。
鏈子一端所在他身上,另一端之前在她手裏,現在只要接住這一端,他就某種程度上擁有了自由。
他心說她不笨,也很大膽,但是否有些低估他,竟然真的敢讓他拿到鏈子這端。
只要掙脫這束縛,他也是她口中那種惡犬,
他萌生出一點兒沖動來,
想要看她後悔的樣子,被他撕咬着喉嚨,後悔不該扔鏈子出來。
白策按下用嘴去叼的沖動,擡起手去夠地上那一截鎖鏈。
與此同時,
裴朝朝看着他,等他的手快要碰到鏈子了,于是伸出腳猛地一踹——
“咚”的一聲。
白策被她踹進浴池裏。
他嗆了口水,掙紮着擡起頭,卻看見水霧朦胧間,她也走下來。
白策愣了下,下意識別開眼。
那一邊。
裴朝朝走過來,壓住他的頭發,把他的頭按進水裏,聲音隔着水傳進他耳中:“帶你沐浴不是我良心大發。”
她拎着他的頭發把他扯出來,然後把人按在浴池牆邊。
他被迫仰着頭,露出線條流暢的脖頸,喉結因為呼吸不暢而上下滾動,她按上去,笑道:“我說過了,要把煞氣從你體內渡過來。你會咬人,而且親吻這方式渡得太慢了,雙/修會好一點。”
她道:“但你身上太髒了,我不想和髒東西雙/修。”
她語氣雖困惑苦惱,卻好像在說一件普通煩惱,像是不知道今天要穿哪件衣服。
然而說出來的話卻——
白策驀地垂眼看她:“……雙/修?”
刻意僞裝出來的自然神态再一次崩塌,大腦轟鳴,沒有想到這樣親昵與私密的事情她說做就能做。
他甚至根本沒有預設過,她會用強制雙修的方式來渡煞氣的可能性。
他這一刻是真的漫上了點無措來,積壓許久的憤怒又過了一會才漸漸回到身體裏。
他往後靠了靠,皺起眉,捏着她的肩要把她推開,
然而她的手卻往下攥住他,用親昵的口吻笑着說:“好//賤。”
她語氣輕柔,緩慢坐下去,像是在誇獎一樣,然而說的話卻是羞辱的,讓人無地自容:“這樣都能發///情。”
白策頭皮倏地炸開了。
那些謀算也跟着一同被炸成齑粉,抛到腦後去了。
他眼睛蒙上霧氣,喉嚨只能發出一點悶悶的、無序的喘///息聲,和浴池裏波動的水聲碎在了一起。
*
另一邊。
白辭正和人說話,突然感覺到一陣怪異的感覺爬過背脊,他難以形容,卻忍不住連手指都在顫栗。
他呼吸重了一點,好似體內的血液都在這一刻被加溫滾沸,話音也一道頓住。
旁邊人見他話音頓住,疑惑道:“白長老?”
白辭掐住指尖,強行壓制住那陣感覺——
該死!
白策到底在幹什麽?
他心裏忍不住咒罵,胸腔起伏起來,身體繃不住,又開始劇烈咳嗽,一點淚意把眼尾染紅,像桃花被暴雨沾濕,水光潋滟。
和白策纏在一起的命數雖已解開,
但兄弟血脈之間的共感依舊存在,他心髒跳得愈發快,擡了擡下巴,端着高高在上當然姿态沖旁邊人笑笑,禮儀虛僞而漫不經心:“我今日還有別的事,先走一步。”
他感應了下白策的位置,卻發現他已經不在地宮,而在太清山。
白辭皺了下眉眼,又朝着太清山去了。
*
與此同時。
浴池裏水聲雜亂,而不遠處傳來一陣腳步聲。
那腳步聲停在浴池前的屏風處,而水聲卻依舊未停。
瓊光君在屏風前駐足。
屏風厚實不透光,瞧不見浴池那端的具體情形,周圍水霧缭繞,水聲雜亂,
他聽着耳畔聲響,卻總覺得有些微妙的不安。
他因重傷休養了好幾天,這幾天迷迷糊糊總是做夢,夢見一些零碎的碎片,都是和裴朝朝的。
但是夢醒來,有些片段能記住,有些卻像被人刻意施法抹去了。
心口的傷還未痊愈,依舊隐隐作痛。
他盯着屏風,想到她在另一端,心裏溢出點甜蜜,想要把餘下半顆心獻給她。
但他又本能感到一些怨恨,那怨恨從靈魂裏溢出來,提醒着他,像是即使把心髒獻給她,也得不到想要的。
他按了下心口,努力忽略掉這感覺。
這時候,
屏風那一頭出了聲,裴朝朝的聲音浮在淩亂水聲中,像是被熱氣氤氲得朦胧,有些聽不清:“季師兄?”
她不知道什麽時候對他改了稱呼。
以前是季仙長,客客氣氣,帶了七八分疏離感。
現在叫師兄。
這稱呼往耳尖劃過,顯得親昵而熟稔。
瓊光君喉頭滾動了下,垂下眼睫,聲調放柔和:“我敲門你沒有應,外面有血痕蜿蜒進來。”
他怕她出了什麽事。
他破門闖進來,聽見水聲,看見地上的血跡,又順着血跡走過來。
按理說他不該繼續站在這裏,聽見她聲音他就該離開,然而這時候聽見她聲音,心底那種陰暗貪婪的欲望似乎随着這蒸騰水霧一起沸騰起來,他駐足在這,“聲音怎麽這樣輕,受傷了嗎?”
他并不知道屏風後還有旁人,而那些血是白策的。
他盯着屏風,等她回答,之前那句親昵的師兄給了他錯覺,好似兩人真的就這樣親昵,他擡手碰了碰虛空中的水汽,指尖緩慢地在空中勾勒着,似乎想要畫出她的模樣,妄圖從她嘴裏聽見更親昵的回答。
然而下一秒。
那一端,裴朝朝的聲音又傳過來:“我受不受傷和仙長有什麽關系?”
她聲音有些微喘,帶點顫,融在蒸騰水汽裏,但說的話卻像當頭一棒:“滾出去。”
稱呼又換回來了。
瓊光君一頓,有些說不出的微妙茫然,
好像所有的掌控權都在她手裏,她想親昵就親昵,想讓他滾就讓他滾。
這種感覺很熟悉,心底的警報幾乎震耳欲聾了,腦中又浮現出些記憶碎片——
“但我這人更喜歡簡單點的方式,是想着若實在沒別的法子得到天鐵,再與你成婚。”
“可現在我已拿到天鐵了,這親還結來做什麽?”
不對。
不對。
瓊光君知道自己不該對她這句話有這樣大的反應,他本來就不該出現在這裏,
但是他手指間似乎漫上刺痛,心髒也開始痛,那種被抛棄被背棄的痛感前所未有強烈!
好像又要走火入魔,
他幾乎要壓不住指尖的顫抖,呼吸都急促,于是迅速施了靈力往自己心口一點,強迫自己恢複平靜!
真的不對。
一定是有什麽。
他和她之間,一定是曾經有過什麽。
至少,
至少他應該搞清楚。
潛意識中的警報在不停拉響,他深呼吸,跟随本能,從夢境碎片出挑出一段來。
腳步依舊停在原地,他試探出聲:“朝露。”
那一邊。
裴朝朝聽見這聲音,動作驟然頓住。
瓊光君想起來了?若非想起來,怎麽會叫她在天界的名號?
她難得有些驚訝,知道他會想起來,但沒想到會這麽快。
那股對于失控事物的興奮感又一次漫上來。
裴朝朝指尖緊了緊,狠狠掐了白策的狐貍耳朵一下——
白策的狐貍尾巴和耳朵早就因刺激而冒出來。被她這樣一掐,耳朵抖了抖,落在她腰側的手也略略用力,雖仍舊虛弱,卻也措不及防将她向下按了下。
水聲又亂。
他幾乎要将她燙化灼傷,裴朝朝沒忍住“唔”了聲,混着一點兒屬于少年人的低沉喘息,在水聲中聽不真切。
瓊光君瞳孔卻驟然一縮。
他聲音愈發冷了:“還有誰在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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