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有些狗 不給甜頭也是會聽話的……
第41章 有些狗 不給甜頭也是會聽話的……
從剛才到現在, 這是她開口和他說的第一句話——
她居然使喚他去背白辭?!
江獨驕縱慣了,
不管是在魔族時還是來了歸元宗後,他身份實力都在上乘, 身邊永遠有人捧着,這時候聽見有人使喚他, 第一反應是詫異, 緊接着又沖上來一種不平衡感, 他指着白辭,難以置信地問裴朝朝:“你剛才是說要我背他?”
他看向白辭,
此時白辭坐在雪地上,看起來很虛弱,腿是動不了的, 靈力也是沒有的,
但即使這樣,他神情依舊倨傲,漂亮薄情的眉眼間帶了幾分壓不住的怒氣, 任由裴朝朝帶着耐心和誘哄的姿态伸手拉他, 他也不搭理。
裴朝朝都沒用這種姿态對待過我呢,
江獨忍不住暗暗想道,
但她現在這樣對一個癱子, 這癱子還不領情, 真不知道有什麽不滿足的。
那一邊,
白辭察覺到江獨的視線,他面無表情地往那側了側頭,
修為散盡後五感就沒那麽敏銳了,周圍太黑,看不見江獨的表情, 但能察覺到他不高興。
他不高興,白辭心裏反而莫名其妙舒服了點,語氣帶點譏諷的味道:“已經說過的話都聽不清,是有耳疾?”
這話一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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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獨的火氣直接壓不住了:“誰問你話了?”
他脾氣很差,性格唯我獨尊,別說白辭是歸元宗客卿了,就算是掌門,他也照樣頂撞,不耐煩道:“我耳朵好得很,倒是你,一個癱子罷了!”
白辭神色一瞬間陰沉下來。
江獨最讨厭別人用這種目光看他:“這樣看着我幹什麽?”
他不喜歡的東西向來沒有存在的道理,往日在魔族誰招他不喜歡,他就直接殺了,
這時候他掌心微微收攏,似乎想要對白辭出招。
那一邊,
裴朝朝見狀,輕輕抓住他手腕,制止他的動作:“我剛才是說要你背他。”
她語氣柔軟,但聲調平靜,莫名給人種掌控感:“你不願意?”
江獨這時候才反應過來裴朝朝還在這。
他不是什麽好人,這點她早就知道了,畢竟他和她第一次見面就很不美妙,他那時候要取她血剜她肉,把她當藥人用。
但即便如此,
他還是下意識地不想再在她面前展現出初識時那面,于是松了松手,假裝自然地停止了蓄靈力的動作。
不過他語氣仍舊很乖戾:“聽聽你這話說的——”
“我為什麽要願意?他算什麽東西,一個癱子而已,也配讓我來背嗎?”他頓了頓,陡然俯下身欺近,少年身軀比她高大很多,這樣的姿态有點壓迫感:“裴朝朝,上來就使喚我背他,是不是我之前讓你誇了句乖,你就真把我當成狗啦?”
裴朝朝聞言沒出聲,似笑非笑的。
江獨不滿于她這反應,他覺得焦躁,即使知道她戴着面具,僞裝得無害溫柔,但他還是看不透她的真實想法。
現在她不說話是幾個意思?
他磨了磨牙,強行找補:“先不提我是不是狗,就算真是一條狗,你也得給點甜頭它才聽話吧?”
裴朝朝莞爾道:“哪聽來的?”
江獨一愣:“啊?”
裴朝朝說:“誰告訴你,狗要給了甜頭才聽話的?”
“沒誰告訴我,你能不能別問了,”江獨開始不耐煩,他瞥了眼白辭,又彎下身拉住她的手,把她從白辭前面拽起來:“別啰嗦了,這危險,你和一個癱子在這不安全,我帶你走。”
他體溫高,哪怕在這樣的冰天雪地裏,手也是熱的。
裴朝朝感覺像有一團不太燙的手包裹住自己的手,
她彎了彎唇,卻沒有跟着他起來,而是一用力,把手給抽了出來。
她道:“不用了,你自己先走吧,我和白長老還有事。”
她一邊說,一邊又把剛從江獨那抽出來的手再一次遞到白辭面前。
江獨腦袋都快炸了:“你到底為什麽要管這個癱子!你看他搭不搭理你,要不你陪他蹲在雪地裏冷死算了!”
他用兇戾的目光盯住白辭。
而此時,
白辭也又掃了江獨一眼。
他目光很快挪開,在裴朝朝的手上停了停,不知出于什麽想法,終于動了下。
他虛弱地咳了聲,掀起眼皮看江獨,眼尾微微泛紅,有點高高在上挑釁的味道,語帶譏諷地替裴朝朝回答:“因為我對她還有用。”
如果仔細聽,甚至能從這譏诮的語氣裏,聽出那麽一點點自嘲的意味。
說完這話,
他擡起手,就這樣回牽住了裴朝朝的手。
兩只有點兒冰冷的手就這樣觸碰在一起,
掌心裏竟也因此捂出了星點溫度來。
這點微弱的溫度隔着空氣,燒成了一股燎原烈火,直接把江獨的脾氣點起來了。
他氣得要死,擡手就去拽裴朝朝,手上一個用力,就把她給拽了起來。
裴朝朝踉跄了下。
她故意冷下聲調:“江獨?”
江獨這時候又被她突然冷下來的态度凍清醒了點。
他沒來由地有點慌:“你什麽語氣?為了他連裝都不裝了是吧?”
裴朝朝裝無辜裝溫和的時候,他覺得不爽,看不透她面具之下的那面,
裴朝朝不裝了,露出了一點割裂般的冰冷情緒,他也不爽,怕她真為了白辭和他生氣。
明明天不怕地不怕,這時候怎麽對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窩囊起來了?
江獨唾棄自己,拼命把那點慌張情緒按下去,擡起眼看裴朝朝,語氣很不爽:“我都沒說完話,你生什麽氣?你眼睛又看不見,他一個癱子也走不動路,你們兩個去辦什麽事,去找死是吧?”
他甩掉裴朝朝的手,在白辭身前騰的一下蹲下:“上來!”
他語氣很兇,又擡起頭對裴朝朝說:“我倒要看看你們去辦什麽事!”
少年眼睛很亮,眼底裏閃着明亮的光,帶點兒兇狠,看起來像一頭馴服不了的狼。
裴朝朝靜默一會兒,忍不住笑出聲。
可實際上,他哪裏是什麽兇狠的狼呢?
她想起剛才和他的對話,心想——
可這世界上就是有些狗,不需要給甜頭也能聽話。
那一邊,
江獨半強制地把白辭按在背上背起來,問裴朝朝:“你笑什麽?”
他被她笑得心砰砰跳,後知後覺感覺自己又被操控一遭,然而已經把人背起來了,他又不好再扔下去。
他磨了磨牙,偷偷把手背到後面,狠狠掐白辭沒有知覺的腿:“趕緊說要去哪,我去看看你們倆怎麽死!”
*
有江獨在這裏,他們很快就到了劍境正中心,
這裏是瓊光君神魂力量最強的地方,這力量具像化成一片濃郁化不開的黑霧,支撐着整個劍境,威壓極其強勁,按理修為不如瓊光君的無法強行進入,但裴朝朝有瓊光君的半顆心,倒是能夠毫發無損地進到這裏來。
江獨和白辭則無法進來,
好在來的路上已經找白辭要到了識別神魂線的方法——
白辭這人通身傲骨,脾氣又臭又硬,永遠擺出那副高高在上的天驕姿态,
可當他為她落入塵泥的那一刻,
不管他後不後悔,都注定他會為他再一次退讓,即使內心掙紮,可行為上仍然會将她要的一切雙手奉上。
裴朝朝進入那片霧氣,看見一根一根的絲線如同蛛網般盤仄,
這些蛛絲般的線裏有一根是瓊光君的神魂線,
她按照白辭給的方法找到那一根線,頓了頓,随後将手指輕輕搭了上去。
*
與此同時,
劍境另一端。
随着剛才神域的重組,瓊光君的思緒陡然混亂起來,神魂都是被撕裂的痛,到了身體已經難以承受的地步。
他幾乎是跪在雪地裏,一只手抓住從善,将它豎起來插在雪中以支撐自己不要倒下,另一只手伸出來,手指已經發僵,卻仍努力做着抓握的動作,像是想從前面空空如也的空氣抓住什麽。
上一刻還清清楚楚的想法像被蒙上了一層霧,回憶裏關于他和裴朝朝的畫面像再一次被打散,
他有些分不清時間順序了,好像看見自己掐住她的脖子,幾近瘋魔地要殺了她,把她的魂魄抽出來融進劍裏;可下一秒又看見自己在荒村中滿是血腥氣的柴房裏裏彎下身,克制住莫名其妙的傷害欲,幫她包紮傷口。
哪一幕是初遇?哪一幕是現在?
他分不清楚,試圖去仔細辨認,卻又想起更多更多。
仙界,凡間,嫁衣,天鐵……
不對,不對!
瓊光君驟然感覺到一陣頭痛欲裂,他丢下劍,粗喘着捂住額頭,眼睛一片通紅——
他是誰,他是瓊光君?
不,不,他是季慎之,是歸元宗太清道君的弟子——
他分不清楚!
他頭腦轟鳴,感覺自己好像徹底分裂成了兩個人,他不停喘息着,又突然想起來,他掐她脖子的那一幕是現在!
怎麽會是現在呢?
有個聲音在腦海裏說這不可能,他雖然很想要得到她,但他不想用這樣極端的方式傷害她,他怕出了岔子,她會徹底恨上他。
可同時,
又有另一個聲音說,可是不這樣就永遠不會得到她,她是個沒有心的,無論如何讨好也沒有用!
瓊光君眼睛發漲,這一刻甚至連眼睛裏都流出一點血淚來,
他閉上眼睛,
然而慢慢的,卻似乎感覺到神魂中有一根根雜亂的線,被一只手輕柔地理順。
思維似乎也同時被理順了一些。
他模模糊糊中,好像看見她。
腦海中想着的是她在仙界時的模樣,然而閉上眼時,看見的卻是她作為凡人時,眼盲的樣子。
神女無心無情,
盲女卻擁有他的半顆心。
他分明清醒了,這時候卻好像又有點分不清了,生出一點要碰一碰她眼睛的念頭。
恍惚間想,是不是可以将她當作兩個人看待,有心和無心怎麽能一樣呢。
但他很快又将這念頭按下,自嘲地想——
失憶化作凡人的這段時日,對她無底線心軟,到恢複記憶了,心軟卻好像成了本能,刻入了血肉之中。失憶的自己像心魔一樣寄生進來,時不時冒出來,讓自己不要對她下太狠的手,到這時候還要讓他控制不住地心軟。
他這邊正思忖着,
就又感覺到神魂不穩。
這一次,
被操控的感覺陡然變得清晰起來,他察覺到是裴朝朝在動他的神魂線。
她動他神魂線又是想幹什麽?!
瓊光君剛才生出來的那點心軟,又直接熄滅了下來。
他把那些想法歸結到神魂線的波動上,逼迫自己清醒起來。
神魂線能用來做的事情太多了,
她要報複他嗎?
剛才他掐着她的脖子要把她做成劍靈,卻被她找到機會再一次逃離,
她會恨死他的。
不。
不對,她根本不會恨他,
她從來不把他放在眼裏,愛恨都懶得施舍,她怎麽會恨他!
但她讨厭被掌控,他再也得不到她了,一點機會都沒有了!
他呼吸都開始有些發顫了,血淚似乎又要從眼睛裏滴出來,他思緒好像又亂了,
這一刻,那個心魔似的失憶的自己好像終于被抹殺,再也不跳出來要他心軟——
他要去抓住她。
這次再被她逃走的話,他就會永遠失去她。
瓊光君這邊正想着,
一個念頭還沒結束,甚至都沒等到挪步,
緊接着,就感覺到神魂又傳來一陣劇烈的動蕩!
下一秒,
他感覺到身體裏似乎有什麽東西消失,靈魂裏驟然空了一塊——
她切斷了一點神魂線,解開了同生共死的咒術。
然後就沒有別的動靜了。
瓊光君怔了下,随後捏緊了指尖,面色陰晴不定地等着她接下來的動作。
她肯定要報複他,他忍不住想,她要怎麽報複他?
瓊光君以最惡劣的想法揣度她,忍不住又感覺到眼熱,她或許想着切斷神魂線能殺了他,或者想着用神魂線操控他,或者想借此逃離他,曾經在天界,她遍體鱗傷跳下輪回道也不願意和他回去,總歸她就是不會對他心軟!
*
另一邊。
裴朝朝切斷神魂線,解開同生共死的咒術。
緊接着,
她擡了擡頭,往天界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後凝聚起十二分注意力來,起心動念,鏈接上自己留在天界的那一縷靈息。
與此同時,天界的轉生陣裏,
裴朝朝的封印開始不停顫動,
緊接着,強烈的靈力像罡風一樣席卷而過,竟然直接将封印給直接沖破,狂風怒吼之中,整個轉生陣之中竟燃起熊熊烈火,火舌劇烈跳動,竟直接沖碎了裴朝朝的封印,下一秒,一道強光沖破轉生陣,竟如雷電一般朝着下界落下!
天界神仙們被這場景震住,
一瞬之間,驚愕地盯着水幕,
如今劍境覆蓋了重明境,是神域,神仙們可以直接用水幕監視整個神域之中的畫面和聲音,就聽見——
“轟——!”
劍境的正中央,竟傳來一聲轟然巨響!
那聲響似從天際落下,又似乎從霧氣中爆發出來,竟是驚動了整個劍境。
而霧氣之中,
裴朝朝的身體裏驟然湧入一股靈息。
須臾,她的肉身竟然漸漸化作灰燼,而那靈息和魂魄融為一體,漸漸變得透明。
她依然安靜站在霧氣裏,直到肉眼看不見。
有神仙道:“她直接把封印沖破了……?”
這話一落,緊接着死寂了一瞬,神仙們又爆發出更多議論聲——
“她怎麽敢的啊?現在她歷劫不算成功也不算失敗,無法回天,也沒法魂飛魄散,只能滞留人間,但她沖破封印會脫離凡身,就只剩神魂在外面了啊!”
先前司命神君雖解開了瓊光君轉生陣中的封印,但并未将它整個摧毀,所以瓊光君的凡身依舊還在。
裴朝朝是直接将轉生陣中關于她的東西全數摧毀,凡身就直接一同被摧毀了。
而只剩神魂游蕩于人世是很危險的事。
這時候,神仙們終于從震撼中回過一點神來,有些後知後覺道:
“不過只有我覺得好厲害嗎?感覺徹底對朝露改觀了,為什麽她在凡人的軀殼裏,都能沖破轉生陣的封印啊?!”
“她在天界的時候很多上神都打不過她,不會歷個劫你們就都忘了吧?”
“但她現在到底要幹嘛啊?!我怎麽看不懂!”
*
另一邊,
瓊光君等了許久,都沒有等到什麽動靜。
随然聽見聲響,他立刻焦躁起來,感覺不到她的神魂,他覺得她離他更遠了。
他幾乎是瘋魔了,又去感應自己的另外半顆心,然而緊接着,就感應到——
他那半顆心,恢複了玻璃珠的樣子,孤零零地躺在劍境正中央的霧氣裏。
她的身體化作一縷煙,魂魄也找不見了。
消失了。
這樣的情況,
只讓人想到四個字,身隕道消。
身體化作煙塵,魂飛魄散,從此世間再無此人。
這念頭一出,就像一記重錘一樣,猛然砸在了瓊光君腦海裏——
怎麽可能呢?
怎麽可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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